渠魁
采访儒者贝淡宁,说起在我的老家,曾经的大家族名存实亡,只剩下老弱留守,年轻人都在外面闯荡,儒家的礼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留下什么?贝淡宁表示了否定,他说礼有不同,孝还在,礼的核心精神还在。尤其在中国的南方,像福建、广东,有很多宗祠,儒家精神依然在中国的民间生长。
在贝淡宁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想收回我刚刚说的话。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无意识之中的一种情绪表达,而这样的情绪化,对传统、对儒家都有一种极大的偏见与误解。
很多时候,也许不仅是我,很多人在谈到儒家的时候,依旧是轻浮的讥笑大于基本的认可。这种惯性的否定从何而来?
我想这大概还是近代以来遗留下来的反传统的传统造成的影响吧——我们会不自觉地把儒家当做失去生命力的游魂,当做人人喊打的守旧势力,或者是事不关己的边缘学术。
其实我们都忽略了,有两千年传统的儒家、儒家精神虽然历经磨难,但早已扎根在我们心里,扎根在我们身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影响我们日常的行为和思考,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知道在人或事中有儒家存在,有孔子思想存在,我们是否会对其有足够的重视?
答案大概是否定的。不仅因为人们常常惯性地否定,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在很多人眼里,它太严肃了。我们从历史上所闻所见的儒家不是围绕着政治,就是围绕着道德,在今人眼中,这样的儒家显然太缺少娱乐精神。这也造成了现实中,很多人生活在儒家氛围中,却又咫尺天涯。
电影导演费穆在1940年完成了电影《孔夫子》的拍摄。他以极高的礼赞来讲述这位伟大人物。负责电影摄制的民华公司说:“ 《孔夫子》影片内容严肃,不会有噱头,不会有香艳,恐怕不太在乎看惯当下罗曼史的观众们的口味。不过,严肃的作品,我们以为会得到报偿,尤其在这个苦难的时代。”
这样的话语不由地让人击节赞叹。
前几年导演胡玫拍摄了电影《孔子》,不仅在“子见南子”中做足了文章,而且不断炒作这样的故事。再伟大的孔子,也经不起这样的穿越切换——从极尽崇拜到否定、侮辱,以及极尽庸俗地八卦。
有时候,我们离儒家不是太远,而是太近,以至于不断地、毫无底线地兜售关于儒家、或者说关于传统的最后的贴身衣物。
想想20世纪在反传统的浪潮中,费穆对孔子的重新塑造,力求严肃、完美。据说当时在剧组内,除了剧照外,演员一律不准与外界人士拍照,唯恐庄严的孔夫子和身着现代服装的人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之中,有损圣人威严。
所以,当我们信口表达对儒家、对孔子的否定和拒绝,未必是缺乏基本了解,或是理念不同,而是我们太缺少必要思考,因而常常被惯性、被娱乐所绑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