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作品中的流亡者形象分析

2014-12-12 12:11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4年10期
关键词:上海译文出版社昆德拉米兰

林 苹

(烟台大学)

捷克裔法国作家米兰·昆德拉在世界文坛有很大的影响力,是文坛上少有的在小说创作和理论创作方面都颇有建树的作家。他的小说代表作品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玩笑》、《笑忘录》等,其理论著作主要有 《小说的艺术》、《被背叛的遗嘱》。这些作品在20世纪80年代相继传入中国,出现了研究昆德拉的热潮。有从哲学角度对米兰昆德拉作品中的存在、时间等观点进行探讨的,如张容的《论米兰昆德拉的存在之思》。有从人类学的角度对米兰昆德拉作品中的自我寻求、性爱、死亡等观点进行研究,如杨爽的硕士毕业论文《在目光尽头寻找自我》。本文重点对昆德拉笔下的流亡者形象进行分析,从而对其提出的“对存在的勘探”进行分析、思考。

昆德拉受捷克“布拉格之春”的影响,被迫流亡法国,本身作为一个流亡者身份的作者在其小说创作中也便塑造了一系列流亡者形象。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萨宾娜、《不朽》中的阿涅斯、《生活在别处》中的亚罗米尔、《笑忘录》中的塔米娜等。

对流亡者形象进行分析,我们应该首先明白流亡者的定义,弄清昆德拉笔下流亡者的定义和一般意义上流亡者定义的异同、作者笔下流亡者的特点,本节主要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一、流亡者的含义

一般意义上的流亡是被迫或出于无奈远离自己的故土、祖国,流亡到其他地方或国家,也称这种流亡为现实意义的流亡,即流亡者从一个地方流亡到另一个地方,有明显的流亡标志。在昆德拉的作品中就有这种现实意义的流亡者。《笑忘录》中塔米娜从布拉格逃到欧洲;《无知》中伊莱娜和约瑟夫也在不停地逃离。

但昆德拉笔下更有研究价值的是那批精神上的流亡者。从《好笑的爱》开始,此后的作品多塑造的是精神上的流亡者形象。如《玩笑》中的路德维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托马斯和特雷莎、《身份》中的尚尔塔。这些流亡者不再认同这个世界的荒谬,又无力改变,只能在一种怀疑、寻找与无根的状态下生活。他们对世界的严肃性采取否定游戏的态度,认同这个世界的荒谬性,努力逃离生活,寻求自我。

《好笑的爱》中,爱德华为了求得阿丽丝的爱假装信仰上帝,但是共产主义坚持无神论,拒绝上帝,在工作中如果被发现信仰上帝是要被开除的。爱德华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只能讨好女校长。可是最后,当爱德华承认自己不信仰上帝时,反而得到了爱丽丝不顾一切的爱情。所以当时爱德华有这样的感慨:“……如果你固执地当面对他说实话,就意味着你认真看待这个世界。而认真看待那些不严肃的东西,其本身就失去了整个的严肃性。”(1)世界本身的荒谬,使流亡者对它产生了不信任,放弃了对世界规则严肃性的认同,流亡者开始逃离这世界,逃离自己的生活状态,开始寻求自我,也走向了另一个充满谎言和不确定的世界。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昆德拉小说中流亡者形象和其他作家笔下流亡者形象有相似之处,即都是现实意义上的流浪者。所不同的是昆德拉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塑造了一批精神意义上的流亡者形象。这些流亡者虽没有实际意义的流亡,但在精神上已脱离这个世界,进入远离的状态。

二、流亡者的生存境遇

(一)流亡者的人生抉择

当流亡者们发现这个世界的虚伪和堕落时,开始逃离这个世界,流亡便开始了。虽是流亡,但流亡者们却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总结一下,流亡者主要分两条流亡路径:积极抗争或消极拒绝。

1.面对生活,积极抗争

这是昆德拉笔下一部分流亡者的人生路径。这部分流亡者意识到世界的虚伪和荒谬,意识到自我的被剥夺,但他们不想被社会嘲笑,所以便以他们的方式更加努力地进入世界,更加努力地寻求自我和尊严。但当他们与社会抗争后,不但没有找到自我,反而被社会所愚弄,被社会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成为一出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生活在别处》写的是一部关于年轻诗人想要逃离现实的生活,想要找到自我,找到尊严,最后却失败了的悲剧故事,表达了作者对那个虚伪的时代的批判。诗人一直在母亲的保护下生活,受到母亲的爱护和监管,虽然得到了母亲的关心,但却感觉被困在这种充满统治性的母爱中。亚罗米尔喜欢写诗,希望通过诗歌来赢得朋友的尊重,但得到的只是嘲笑。至此,诗人意识到自己一直生活在母亲的世界里,而诗人的生活在别处。

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亚罗米尔决定对生活的不如意采取反抗的态度。所以当他的女友背叛他和别的男人厮混向他撒谎的时候,亚罗米尔选择了告发。亚罗米尔出卖了自己的情人,断送了自己的爱情,这本是一出悲剧,但诗人却没有意识到,反而感到了一种厚重和伟大。诗人觉得“为未来的世界而牺牲一个具体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但这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的悲剧,值得为这一悲剧写下美丽的诗句,伟大的诗篇”。(2)在这里,诗人是靠出卖自己的生活去实现自己所谓的人生价值,当作者为自己的背叛歌唱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悲剧。诗人对生活进行了积极抗争,却也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最终还是被生活愚弄。2.远离生活,消极拒绝

流亡者积极抗争,面对生活,不但没能维护自己的尊严,反而遭到了愚弄和伤害。当积极抗争这条路走不通时,昆德拉又为流亡者指出了另一条流亡之路,安静地远离,消极地拒绝。选择远离的流亡者,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谎言和虚伪,已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希望,他们只想和这个世界撇清关系,不想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他们是超越了这个世界,是站在世界之外的人。这种流亡是放弃一切,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流亡。

《生活在别处中》另一个流亡者形象就是四十岁的男人,作者没有写他的姓名、职业、身份、爱好,一切只用四十岁男人来称呼,可见,这个男人已与社会剥离,这是一种宁静的远去,不想再和社会有任何的关系。四十岁男人总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关上门听音乐、看书,可见他已对社会不抱有希望,只想远离。

(二)回归的不可能

对于流亡者来说,流亡所带来的是恐惧、痛苦、迷茫。大多流亡者在流亡途中一直想着回归。但在流亡者努力回归的最后,结果却是悲剧性的。流亡者虽然回到了故乡,却未真正得到故乡的认同,只能继续流亡,永无归日。

《无知》是昆德拉创作的一部以流亡者为主题的小说,本书以探讨流亡者的回归为核心。书中伊莱娜被朋友“大回归”所感动,等她结束流亡生活,回到家乡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被遗忘,朋友也从来不问她流亡的经历,流亡没有了意义,她在故乡找不到自己的身份,故乡已是他乡,流亡者还要继续流亡,无家可归。

三、流亡的意义

昆德拉在小说中塑造了两类流亡者形象,不管哪一种流亡者,结局都是悲惨的。通过分析作者对这一形象的塑造,我们可以发现作者是在关注人性,关注自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萨宾娜就是一名反对媚俗的流亡者。“媚俗”就是“把人类生存中根本不予接受的一切都排除在视野之外”,“媚俗”代表的是对大众观念的趋同,是对国家虚伪政治的盲目崇拜,萨宾娜反对“媚俗”,不停地背叛逃离,其实就是对自我的追求,对人性回归的期盼,对人类生存处境的勘探。

[1]米兰·昆德拉.好笑的爱[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3]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4]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5]路易斯·奥本赫姆.米兰·昆德拉访问录[J].当代外国文学,1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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