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方言归属问题研究综述及对汉语方言分区标准的思考

2014-12-12 07:28◎于
参花(下) 2014年6期
关键词:官话声母分区

◎于 丹

东北方言归属问题研究综述及对汉语方言分区标准的思考

◎于 丹

东北方言是应属于北京官话区范围内还是应独立成东北官话区是目前方言学界存在争议的问题,本文详细地论述了各家对于这一问题的观点及主要依据,并由此引出了一些对现代汉语方言分区标准的思考。

东北方言 北京官话 方言分区 标准

一、关于东北方言与北京官话关系的分歧

对于东北方言(包括黑龙江、吉林全省、内蒙古东北部部分地区及辽宁省除辽东半岛之外的大部分地区,本文下同)的归属问题现在学界仍存在争议,争议的焦点在于东北方言是应该包含在北京官话区范围内,还是应该独立成与北京官话区平等的官话次方言区。主张东北方言应独立的学者主要有:李荣、贺巍、刘勋宁等;主张东北方言应属于北京官话区的学者主要有:林焘、王福堂、张世方、钱曾怡等。

李荣先生曾在《官话方言的分区》一文中指出:“北京官话的特性是古清音入声今分归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与其他六区分开。(古清音声母今分归四声蕴涵古次浊入声今读去声,古全浊入声今读阳平。)东北三省有许多方言比河北省更接近北京。”[1]由此可见李荣先生起初是认为东北方言应包含在北京官话区范围之内,但是他后来在《汉语方言的分区》一文中又指出:“东北三省有许多方言比河北省更接近北京。专就古入声的清音声母字今分归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而言,东北官话区也可以划到北京官话区。考虑到东北官话区古入声的清音声母字今读上声的比北京多得多;四声调值和北京相近,但是阴平的调值比北京低;以及多数方言无声母(北京的声母读零声母)等特点,现在把东北官话区独立成一区。”[2]这样,他认为东北方言应独立为东北官话区。

贺巍先生则在《东北官话的分区》一文中指出,东北官话具有自己的特点,跟北京话相比,在语音上、词汇上甚至在听感上都有明显的差别。概括为如下六点:一是古入声清音声母字今读上声的比北京多;二是今声调的调型和北京相近,但调值比北京低;三是北京话读声母的字东北官话一般读零声母;四是古精组字和古知庄章组字一般不分;五是北京逢韵,东北都读韵;六是东北的方言词汇和北京话相近,但是有些词北京话不说,在东北官话里则比较通行。[3]

刘勋宁先生同意李荣先生的观点,他在《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一文中,将“北京官话”“东北官话”“胶辽官话”“冀鲁官话”合并为“北方官话”。

林焘先生在《北京官话区的划分》一文中指出:“如果一个方言点和北京城区话的声韵系统没有重要的差异,同时调类相同,调值相似,就应该承认这个方言点和北京城区话同属于北京官话区。以这个标准来衡量,北京官话不只包括北京市附近河北省的一些方言,还应该包括大部分东北方言。”[4]他认为东北方言的声韵系统与北京城区话十分相似,主要差别只在这套声母的读法上,东北方言的调类和北京城区话完全相同,调值极为相似,古四声在今调类中的分合关系也基本一致,只有古清入声字的分配不尽相同,但是这只是数量上的差别,并未影响方言的特性,因此不宜把东北方言从北京官话中分离出去。

王福堂先生在著作《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中指出,汉语方言分区标准的运用应注意灵活性。“方言存在差异是客观事实,方言分区的标准也是客观的。但是在某种情况下,为了使分区的结果能符合实用的要求,标准的掌握也要有一定的灵活性,在不损害科学性的前提下,应该允许和纯学术考虑有所不同。比如在要求方言向统一方向发展的社会情况下,可分可不分的方言就以合为宜。北京官话和东北官话实际上差别很小,在次方言一级加以区分就值得商榷。”[5]

张世方先生在《也谈北京官话区的范围》一文中比较了双方观点,并明确指出赞成将北京官话和东北官话合二为一。他的理由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他认为李荣先生将东北官话分出去的三个理由有可商榷之处,“古入声的清音声母字今读上声的比北京多得多”是一个模糊的说法,“多”如何界定缺乏可操作性;而且虽然东北方言的阴平调值比北京低,但是北京官话区内部也有很多地区的阴平调值低于北京城区话,以这一条作为分区标准过于严苛;再者,虽然东北方言多数无声母确实是其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但是在其内部存在声母的方言也有大面积的分布,如哈尔滨、巴彦、黑河、海拉尔、延吉等。二是方言区的划分不仅仅是一个方言的问题,它要涉及到其他属于同一层次的方言区的划分,其他官话次方言区都是按照入声字今调类单一标准划分的,对北京官话和东北官话使用双重标准,就意味着它们与其他官话次方言不在同一层次上。三是北京官话与东北官话音系的一致性非常高。四是两个地区的历史渊源颇深,使二者的方言频繁接触,相互影响,形成了方言的一体化状态。[6]所以张世方先生认为不应将东北方言从北京官话中独立出去。

钱曾怡先生曾在1986年发表的《河北省北京市天津市方言的分区》一文中只将“京师片”“怀承片”“朝峰片”划为“北京官话区”,并未包括东北方言,但是在2010年出版的《汉语官话方言研究》中,将东北方言归入北京官话区中。钱先生也指出,将东北方言独立为东北官话,并不是按照“入声字的规调”这一官话分区的标准,而是参照了其他标准,但是运用的这些标准与在确定北京官话区时的标准不在同一个分区标准层级上。

二、对现代汉语方言分区标准的思考

通过上文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各家基本上是赞成李荣先生用入声字的规调作为官话分区的标准,争论的焦点在于对北京官话与东北官话划分是否应该采用另外的一些标准。

方言既是共时现象,同时也是历时现象,而且汉语是世界上作为母语人口最多的语言,也是方言情况最复杂的语言,对汉语方言进行分区是非常有难度的。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汉语方言分区不能仅采用单一的标准,要根据语言的各种特点采取多项标准,但是运用多项标准分区时是有原则的。王福堂先生指出,汉语方言的分区标准具有层级性和灵活性。“汉语方言的差异不只存在于方言之间,一个方言的内部也常常是分歧复杂的。方言、次方言、土语之间有不同的差异,相应也要有不同的分区标准……不注意分区标准的层级性,虽然不至于抹煞方言差异的存在,但会在方言、次方言、土语等层级的安排上造成差错。”[7]詹伯慧先生认为,汉语方言分区的准则就是要以语言实际为出发点,但是也要有全局观念,不能见异就分,方言分区要注意将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相结合。

汉语方言的分区,既要以复杂的语言实际为出发点,又要注意分区的系统性与统一性,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却有相当的难度,这也就是为什么至今为止学界对汉语方言分区问题一直争执不休的主要原因。针对这一问题,我认为李小凡先生富有建设性的观点值得关注。李小凡先生提出,汉语方言分区可以分为分类工作和划界工作两步。“分类必须先行,划界则以分类方案为出发点和归宿。分类是根据各方言的差异穷尽性地划分出汉语方言的类别,必须采用具有普遍性的统一的语言学标准。划界是根据各方言的共同性,在分类框架中将它们一一对号入座,归入某类方言,不同方言的归类标准不必相同,可以包括语音、词汇、语法等语言学标准以及某些非语言学标准。分类标准应追求科学性和逻辑性,要力求反映本质;划界标准应讲求实用性,要力求方便有效。”[8]

科学分类的基本要求是穷尽性和一致性,为了满足上述要求,分类的标准越少越好,最好只用一条标准,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兼类。在第一步的工作中,我们可以先从方言的总体出发,划分出几类特征鲜明的方言区,然后以此类推,次方言也按照上述原理自上而下层层划分,每一层划分在该层级采用同一种标准。待第一步分类工作完成后,我们可以开始第二步的划界工作,这实际上就是以已经划分好的典型方言为样本,对需要划界的区域加以鉴别,将其归入恰当的典型方言中去。

这样看来,考虑到方言分区的层级性和分区标准的统一性,将东北方言合并到北京官话区范围内比较合理。

注释:

①李荣:官话方言的分区,方言1985年第1期,第2-5页。

②李荣:汉语方言的分区,方言1989年第4期,第241-259页。

③贺巍:东北官话的分区,方言1986年第3期,第172-181页。

④林焘:北京官话区的划分,方言1987年第3期,第166-172页。

⑤王福堂: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语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51-52页。

⑥张世方:也谈北京官话区的范围,北京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第88-92页。

⑦王福堂: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语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51页。

⑧李小凡、项梦冰:汉语方言学基础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1页。

[1] 贺巍、钱曾怡、陈淑静:河北省北京市天津市方言的分区,方言,1986年第4期。

[2] 钱曾怡主编:汉语官话方言研究,齐鲁书社,2010年版。

[3]詹伯慧:方言分区问题再认识,方言,2002年第4期。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 冯雪峰)

猜你喜欢
官话声母分区
声母韵母
上海实施“分区封控”
上古汉语*kl-、*kr-类声母的舌齿音演变
声母顺口溜
声母歌
浪莎 分区而治
基于SAGA聚类分析的无功电压控制分区
基于多种群遗传改进FCM的无功/电压控制分区
征集官话易祛除官话难
西南官话中古泥来母的今读类型与演变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