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高小说二题

◎张风高

张风高小说二题

◎张风高

父子

张山和王浩都是独生子女，两人高中同学，毕业后都没考上大学，好得像亲兄弟一样。

张山和王浩经常相聚，喝喝闲酒，进进歌厅，泡泡咖啡厅，还开路虎越野车去了一趟西藏。吃喝玩乐，费用都是张山出。张山老爸做生意，不缺钱，忙于生意，对张山很少管教。他俩没事就开车在城里转来转去，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张山对王浩说：你也没工作，不如给我当司机。王浩说，行。王浩没事就给张山开车，天天跟在张山腚后屁颠屁颠，混个吃喝。

王浩爸爸在建设局当科长，和他妈妈天天吵闹，最后感情破裂离婚了。他爸爸很快找了一个小的。王浩就跟他妈妈过。

一天，王浩在网吧玩游戏，张山喝醉酒开车撞伤一个人，弃车逃跑。打电话让王浩抓紧打的去自首，说：兄弟，我害怕进看守所，我受不了那苦，你替我顶了吧。王浩说，谁让我俩是兄弟，成。王浩在看守所待了十五天。

王浩从看守所出来，张山很感激，带他去歌厅唱歌。一个红衣少女对张山投媚眼，张山说：过来，陪哥唱两首。女的向他走来。这时门口进来三个身上刺龙刺蛇的壮汉，其中一个喊道：小红，到大哥这边来！小红转身奔那三个人去了。张山吃醋，骂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抢我的马子。为首的壮汉带小红进了包间，朝手下的两个人挥挥手：给他点颜色！俩人奔张山而来，张山躲到王浩身后，浑身发抖。王浩拿起酒瓶准备拼了，那俩人拔出尖刀，王浩用酒瓶摔在一个壮汉头上，感觉自己腰间热乎乎的，一把尖刀插在他肚子里，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王浩醒来时已在医院里，张山守在病床旁，说：好兄弟，替我挨了一刀，我终生不忘，一切费用我包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住院期间，王浩给他妈妈发了一条短信，说：他们去外地旅游了。王浩大了，妈妈管不了他。王浩不想回家，在外面玩疯了，经常夜不归宿，和张山在外过夜。

一个高官进去了，张山的爸爸也进去了。他爸爸官商勾结，做非法生意。公司、房产、汽车全被法院查封。张山一无所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张山，感到生活没有依靠，对王浩说：兄弟，我没钱玩了，我要吃饭，得找个工作。于是张山去一个小区干了保安。

王浩的爸爸为了弥补对儿子的愧疚，每月把抚养费准时打到他卡上。王浩手里有钱，经常泡网吧，饿了吃包方便面，渴了喝瓶矿泉水。

王浩的爸爸的小老婆的舅舅是副省长，王浩的爸爸很快升为建设局长。

虽然王浩的爸爸和他妈妈离婚了，但王浩毕竟是他亲儿子，不能不管，不能让他在社会上瞎混，万一出个什么事，就会失去这个儿子。看王浩也没定性，办公室是坐不住的，就让他当了一名城管。

王浩和同事开着面包车，在街上执法，小商小贩见了他们就跑，很威风，这工作适合他干。

一日，一个蹬三轮卖水果的见了他要跑。被他喊住：别跑了，张山，是我！

第十二次：198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军用价购粮票”“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军用供给粮票”（面粉、大米、粗粮各“伍拾斤”“壹佰斤”“伍佰斤”“壹仟斤”版）。

张山看穿制服的是王浩，笑了：兄弟，是你。

你不是干保安吗？王浩问他。

那哪是咱兄弟干的活，受人管不自由，拿的钱又少。

张山说：一起喝杯去。张山还是那个张山，出手大方，说水果不卖了，用塑料袋分包、装好，分给王浩和一起执法的同事。那天张山喝高了，向王浩和他同事炫耀说，别看我是个卖水果的，你们比我强不了多少，我钱多得是。的确，那天张山买单，花了一千多。

再次见到张山是在监狱里。他是偷盗团伙的头目，因偷盗罪判了十五年。原来他白天以卖水果为名踩点，晚上偷盗。

张山见到王浩，绝望的眼神露出星点希望，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喊：兄弟，我知道你会来的，救我啊！

老小孩

父亲退休后就告别了城市的钢筋水泥住房，跑到乡下老家安度晚年去了。

老家的房子已很破旧，土坯墙，茅草顶。我们兄弟三个商议在老家为父亲建一座别墅。父亲知道后，坚决制止。说，俄罗斯总统普京才住70多平米的房子，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一个小院，知足了。房子虽然破旧，修补一下就行。我们只能听从父亲的，把老屋修缮一新，还是过意不去，装了两台“格力”空调。父亲说，他喜欢土坯房，喜欢土地，可是一辈子与土地无缘，茅草屋冬暖夏凉，特别喜欢。他在外地工作一辈子，没时间回家和父老乡亲团聚，现在没事了，很想念老家人，很想念生他养他的这个地方。我们想，只要他高兴，怎么都行。

周末没事，我们兄弟三个轮流回老家看望父亲，父亲在老家买了一块菜地，自己耕种，看到父亲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做儿女的替他高兴。我们每次回城，父亲总是到菜地里拔很多青菜，填满我们车的后备箱，说，这个绿色环保，没施化肥和农药，在城里是买不到的。

一次我回家，发现父亲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农村还很穷，虽然种地不纳税，但不来钱，村里年轻人多数外出打工赚钱。你看看咱村里的路，下雨后，没法走，你弟兄几个能不能出钱修修路？我说行。我们三兄弟每人出了10万元，修了村里几段最难走的路，受到村民的赞扬，父亲脸上露出微笑，走起路来腰杆更直了。

又一次回家，父亲说，王宝家的孩子考上大学，没钱上，王宝的老婆有精神病，你能不能资助他，我去王宝家送了一万元。父亲除了要求我们做这做那，他自己也常用工资买牛奶、鸡蛋看望村里的孤寡老人。

春天到了，我回家看望父亲，父亲说，春天真好，一年四季是春天就好了。父亲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我的重视，回城后，三兄弟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对父亲说，带你去旅游，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坐飞机去。父亲说，马航失联，咱不坐飞机。我说那就坐高铁，火车上可以吃东西，可以上厕所，很方便的。我们坐高铁去了昆明。打开为父亲买的小平方楼房，说，这是我们孝顺你的，为你买的房子，这里一年四季是春天，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享受晚年。因我忙于工作，只陪了父亲一个晚上，就回来了。

不到一周，父亲就打来电话，这里气候好，环境也好，可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闷得慌，我还是要回老家，和老家的人拉家常多好啊。我只好去昆明把他老人家接回来。

父亲的年龄越来越大，心情时好时坏，要求我们做的事也越来越多，我们尽量满足他，小心地侍候他，他非常善变，像个老小孩，我们一点也不厌烦他，倒是担心他有个什么意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接到父亲病危通知，我们三兄弟急忙赶回县医院。父亲晕倒在菜地里，是村民们把他送到县医院，他脑溢血。我找到主治医生，说，我们不缺钱，要用最好的药救活他，医生说尽力吧。父亲还是走了，他是我们的依托，虽然像个老小孩，我们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他。父亲的存折上存有8万多元，遗嘱上说，把这钱交给村委会，救助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

张风高，男，山东莒南人。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莒南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小说月刊》《参花》《辽河》《小小说 大世界》《精品短小说》《临沂日报》中国作家网等。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