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舞会

张森凤

除夕之夜，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对四处流浪的瘸腿波斯猫尼尼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顿像样的饭了。一个月前，她还懒懒地躺在女主人温暖的怀里呢！但那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尼尼的一条腿被可恶的摩托车压瘸以后，她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女主人再也不愿抱着尼尼四处炫耀了，并对她越来越冷淡。直到有一天，女主人狠心地将尼尼踢出了家门。

尼尼不甘心，好多次想再回到自己的家，然而那扇温暖的门已不再向她敞开……今晚是除夕，尼尼想女主人一定会怜悯她，让她进家。尼尼忐忑不安地又一次扣响了家门，可女主人并没有像尼尼想的那样打开门，放她进去。

尼尼绝望了，她想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临别，她跳上窗台，想最后看一眼心爱的女主人。只见女主人抱着一只娇小的银狐狗，一边抚摸，一边逗他玩，很开心。尼尼默默地离开了，任凭眼泪在风中飞舞。尼尼心里明白，她彻底从尊贵的公主沦落为卑微的乞丐了。

迎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尼尼一瘸一拐地走上街头。在这个万家欢庆的夜晚，她该往哪里去？尼尼迷茫了，她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马路两旁灯火辉煌，酒楼、商场全都热热闹闹，就连那花花绿绿的广告灯箱都比平日绚丽。鞭炮声、嬉笑声到处都有，是呀！今晚可是除夕夜呀！这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尼尼又饿又冷，但她清楚，路边的酒楼、商场不欢迎她，她已经不是过去那只人见人爱的波斯猫了。如今，她是一只又脏又臭的流浪猫。尼尼的腿脚又酸又痛，但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往前走，她决定走到前方第五十根路灯架下再休息。

尼尼一边走一边数路灯，眼睛里浸满热泪。火箭炮、满天星炮、大地红炮热烈地冲向天空，此起彼伏，把节日装点得像模像样，噼噼啪啦……

尼尼的女主人是个记者，会写许多漂亮的文章。每天晚上女主人一坐到电脑前写作，尼尼就蜷在她腿上，舒展开自己身上那轻如丝、又密又长的毛温暖她的腿，常常陪伴她到黎明。有时女主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尼尼就会叼来衣服披在她身上，生怕她着凉。初冬，家里没有送暖气，尼尼就整晚抱着女主人的双脚给她捂脚……

尼尼走了神，竟从路边走到了路中央。突然，眼前两道寒光闪现，一辆汽车迎面飞来。尼尼惊呆了，本能地向路边逃命。尼尼安全了，她瘫软地趴在路基上情不自禁地痛哭，“她为什么要抛弃我？我那样爱她……喵呜……”

尼尼原先丰满的身材已变成皮包骨头了。她那雪一样白、柔顺得像缎子似的毛也变得蓬乱、肮脏。“咕噜……咕噜……”尼尼肚子饿了，她强打精神站起身，决定找点吃的东西。

尼尼的目光集中在了一家大型超市外面的垃圾筒上。尽管垃圾筒是她最讨厌去的地方，但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她还能到哪里去寻找吃的呢？尼尼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垃圾筒走去。“我要活下去。”这是尼尼唯一的愿望。

尼尼用牙齿和前爪顺利打开了垃圾筒下面的小门，顿时，里面的垃圾从小门洞往外倒。尼尼兴奋地刨起来，有薯片包装筒、美女饼干袋，方便面餐盒……突然，一大截香肠从里面掉了出来。尼尼浑身热血沸腾，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香肠，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一下，不舍得咬一口。

就在这时，两只流浪狗被香肠的香味引来了。那两个强盗窜上前，像饿狼似的将尼尼打倒在地，夺去了香肠。尼尼逃到马路对面一家鞋店门口，眼睁睁看着两只卷毛狗将自己的香肠“报销”。两只饿狗还将垃圾筒弄了个底朝天，乱扒一气，最后溜进了路边的小巷……尼尼本想诅咒他们摔上一跤，但看到他们落魄的窘相，也就心软了，同是天涯沦落者，又何必那么计较呢？

天越来越晚，雪还在飘。所有商场都关门了，一家家热闹的酒楼也终于安静下来，关张，熄灭了灯。街上看不到人了，过往的车也越来越少。尼尼浑身冰透了，她使劲咬着打颤的牙齿，将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玻璃门上。

寒风夹杂着雪片抽打在尼尼身上，尼尼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她不敢闭眼，万一睡着，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尼尼哆嗦着站起身，抖掉身上厚重的雪，重新走到马路边。

“我该到哪里去？”尼尼鼻子一酸，流出眼泪。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白雪之中，夜显得比往常明净，但尼尼还是害怕。她的身体被冻得很疼，四肢也开始麻木了。尼尼在心里叫起来，“我要活着，我不想死。”于是，尼尼纵身跳跃起来，这样运动能暖和身体。

当尼尼蹦跳到第二个十字街口的时候，眼前一亮，在路口的西北角坐落着一个花店——温馨花房。尼尼曾随女主人到那里买过花，里面宽敞而温暖。“哦！我有救了。”尼尼兴奋地奔跑起来，在她看来，这个亮着微弱灯光的花店是今晚最美好的去处。

尼尼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店门口，用身体使劲顶那扇木门，希望它能闪出一条缝来让她钻进去。“哗啦”，门上的链子锁被她晃荡得直响。

这时，花店里一条正在啃排骨的京巴狗雪山警觉起来，“谁会在除夕夜闯到这里来？贼？”雪山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哗啦”，门还在响。雪山扔下排骨，飞窜过去，他站在木门前狂吼，“谁？谁呀？深更半夜的想干吗？”

“我、我是猫，尼尼。”说着，尼尼的脑袋使劲挤了进来。

京巴狗雪山审视着眼前的猫，只见她圆脸、扁鼻、小耳朵。再看尼尼的那双红彤彤的大眼睛，便知道是名贵的纯种波斯猫。但是，再看她一脸的倦容，一身肮脏的毛发，仿佛一生下来就没洗过澡似的，便大声叱喝：“你这个脏女孩儿，到底想干吗？这个花房是我的领地。”

“我、我只想进来暖和暖和，求你让我进来吧！要不然我会被冻死的。”

“像你这样的波斯猫，为何不待在自己家里？”

“我不是不想待在家里，我是被赶出家门的，现在四处流浪，喵呜……”尼尼哭了。

“哦！你是流浪猫？”雪山想起去年因为他的拒绝，导致一只流浪猫被活活冻死在门外的事，他至今懊悔不已。“那，你赶快进来吧！”雪山从里面扒着门，帮尼尼顺利钻进了花店。

雪山拿来自己的新年食品款待尼尼，“快吃吧！我看你一定饿坏了。”endprint

尼尼感动极了，边吃边流眼泪。有几次哽咽地吃不下去。

“刚才，我有点鲁莽，你没被吓着吧？”雪山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自从开始流浪，我遇到过许多狗，你对我最文明了。”

“嘿嘿！”雪山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叫尼尼，这名字很好听，我叫雪山。”

“这名字用在你身上正合适。”在尼尼眼里，雪山算得上是英俊的男子汉了。雪山浑身雪白，长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四条短短的小腿，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他还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乌黑发亮，炯炯有神。对了，眼睛下面还有一个俏皮的三角形的小鼻子。

雪山迷惑地问：“我真不明白，你的主人怎么这么狠心，大冷天的就把你赶出门。”

“唉！主人需要你的时候，把你当宝贝。讨厌你的时候，就会一脚把你踹开。”

“这些冷血动物，坏蛋！最不可信的家伙。”雪山为尼尼忿忿不平。

“唉！我现在是明白了，不论你多么爱你的主人，只要她不需要你了，你就得滚蛋。人们只是把动物当作一个玩偶。”尼尼悲愤地说。

“我很了解人类，他们不会把我们当朋友，只把我们当作对他们有用的工具，像我，只是主人的一条看门狗。也许，说不准哪天看我不顺眼，也会把我赶出门。”

“别这么说，你是一条优秀的狗，他们不会赶走你的。”尼尼吃了东西，身体也暖和过来了。她感到很幸福，要不是到花店里来，也许她已经冻僵了呢！尼尼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为你拿条毯子披上？”雪山关切地问。

“他们多冷呀！……刺骨的寒风……冰冷的雪……”尼尼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你说的是谁呀？”

“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了两只流浪狗，我担心他们会被冻死。”

“流浪狗？”京巴狗雪山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想求你也收留他们，好吗？”尼尼的眼神里流露出乞求的目光。

“没问题，尼尼，快去叫他们来吧！”雪山点点头。

“哦！雪山，你真是太好了！”尼尼立即窜到了木门旁，在雪山的帮助下重新钻了出去。正如尼尼担心的那样，那两条卷毛狗蜷缩在小巷里的一只破箩筐里，已经快冻僵了。尼尼叫上两条卷毛狗顺利来到了花店里。当这两只卷毛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尼尼道歉后，大吃了一顿，终于暖和过来了。他俩又想起了西门大桥下有几只流浪的猫朋友，于是他俩征得了雪山和尼尼的同意后，火速赶去，将几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猫带进了花店……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飘雪的夜空绽放起五彩缤纷的礼花炮……这时候，温暖的花房里已经聚集了一百只流浪猫和一百只流浪狗。

雪山爬上高大的滴水莲，“现在我宣布，新年到来啦！”大家一片欢腾。“我建议咱们在新年之夜搞一个新年舞会，怎么样？”

“好呀！好呀！”大家一致赞成。

“那还等什么？赶快跳起来吧！”

在一片欢呼声中，流浪的小动物们爪子拉爪子，尾巴碰尾巴，跳起了欢快的新年舞……

“尼尼，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雪山深情地说。

“雪山，你的胸怀是世界上最宽阔的海洋。”尼尼说。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雪山问。

“我非常荣幸。”尼尼愉快地回答。

雪山和尼尼跳起了舞，他们快乐地旋转着，就像两个可爱的天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