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长恨歌》之空间叙事探析

2014-12-11 19:06李利娜
参花(上) 2014年1期
关键词:王琦瑶长恨歌弄堂

◎李利娜

王安忆《长恨歌》之空间叙事探析

◎李利娜

《长恨歌》利用空间叙事手法来表现小说的时间性,把空间作为时间的标识物,展示了一个上海女人的史诗。王安忆以细腻的笔法,悲怜的情怀娓娓叙说着一个上海女人四十年跌宕起伏的经历和与其令人感慨的命运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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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空间叙事的兴起

小说以叙事为主,叙事又是以语言为媒介,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人生经验与体会传递给其他人,由此而言,叙事是一种时间艺术。约瑟夫·弗兰克于1945年提出了“小说空间形式”的理论,他认为,现实主义小说所具有的线性结构、外部视角和经验定位妨碍了对于人内心世界的关注,加上后浪漫主义对创造性的要求,导致了“空间形式”对现实主义小说的背离。弗兰克初步提出了现代小说分析的理论范式,“空间形式”逐渐成为一种现代小说的创作技巧、分析模式和判断标准。“空间叙事”得到了文学界的广泛关注和应用。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就是一部以“时问”为主题的小说,然其成功之处在于时间具有一种完美的空间形式。

龙迪勇在《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中提出“叙事学研究既存在一个时间维度,也存在一个空间维度”。小说同时也是一种空间艺术,在叙事中不可能只一味追求时间而把空间完全抹去,当然,空间叙事并不是要取消时间,小说的“空间”和“时间”二者应当是相互依存,相互联系,才能构建作品叙事的逻辑和秩序。小说空间叙事研究主要围绕着小说如何运用一些空间叙事技巧和空间的叙事功能,使空间的“同时性”打破时间的“顺序性”,以空间来表现时间。下面以空间叙事手法来探析王安忆《长恨歌》空间场景与故事情节发展之间的关系。

二、《长恨歌》之空间叙事手法

《长恨歌》描写了“上海小姐”王琦瑶一生曲折跌宕的经历,她平凡而又坚韧,在历经爱情和婚姻的几次失败后仍顽强地活下来,但最后却落得不为人知地被杀死在家中的悲惨命运。王安忆在谈到《长恨歌》的创作时说:“在那里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她是要写“一个城市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王琦瑶是上海这个城市的代言人,或者说通过王琦瑶的一生来反映上海的变化,通过人物折射出一座城市的灵魂。可以这么说,《长恨歌》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也是一座城市的故事。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不注重以时间为序,而以空间来体现时间,采用空间叙事手法来安排小说的情节发展。小说中以刻画王琦瑶几个生活空间的转变来抒写王琦瑶一生多舛的命运:弄堂——闺阁——片厂——爱丽丝公寓——邬桥——平安里。王安忆运用独特的散文笔法和排比手法来描写小说中平凡无奇或者琐碎的事物,赋予它们诗性和灵性,正是这种细碎的语言描述,为小说人物情节的发展作了很好的铺垫,每一个空间场景都预示着故事发展的结果。

1.弄堂、闺阁——平凡而典型的出场

弄堂、闺阁等这些在上海寻常可见的事物,在王安忆的笔下都变得生动起来了。“上海的弄堂是形形种种,声色各异的。”“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余似的。”“上海弄堂的感动来自于最为日常的情景,这感动不是云水激荡的,而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而上海的闺阁更是雅致神秘,“总是背阴的窗,拉着花窗帘”“月光在花窗帘上的影,总是温存美丽的。”弄堂和闺阁在上海是那么地常见,甚至让人忽略掉它们的存在,但是谈到上海却不得不谈这两个典型地方特色,这其实预告着即将出场的王琦瑶也是典型的“王琦瑶”代表。王安忆用大量细碎散文手法来描述弄堂、闺阁,正是为那典型的上海女人——王琦瑶的出现作铺垫。“每天早上,后弄的门一响,提着花书包出来的,就是王琦瑶;下午,跟着隔壁留声机哼唱‘四季调’的,就是王琦瑶;结伴到电影院看费雯丽主演的‘乱世佳人’,是一群王琦瑶;到照相馆去拍小照的,则是两个特别要好的王琦瑶。每间偏厢房或者亭子间里,几乎都坐着一个王琦瑶。”王琦瑶是一群“王琦瑶”中平凡的一个,但她又有着一颗不愿随波逐流,不甘平凡的心,用她的坚韧和顽强与命运作斗争,她的一生都在追求爱情和婚姻,有自我强烈的女性意识,她不甘心做一名普通的“王琦瑶”,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丽而又繁华的梦。

王安忆通过城市描写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也通过一个女人的命运来表现上海这座“东方巴黎”的市侩、风情、繁华或苍凉。小说作者用深情而又细腻的笔法流露出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独特的体验和深厚的情感。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王安忆个人经验下的上海弄堂和闺阁。

2.片厂、爱丽丝公寓——原是一场繁华梦

片厂是王琦瑶悲剧开始的源头,在经吴佩珍介绍去片厂玩,看到了多年后自己的悲惨结局——“只见有一个穿睡袍的女人躺在床上”“她陡地明白这女人扮的是一个死去的人,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奇怪的是,这情形并非明惨可怖,反而是起腻的熟”。这“熟”预示着这躺在床上的女人正是王琦瑶,这也直到最后她在临死前一刻才明白。在片厂后来被邀去试镜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却以此换得了《上海生活》的封二“沪上淑媛”的美誉,并由拍照认识了程先生。后半推半就去参加“上海小姐”的竞选,一开始只是为了给蒋丽莉和程先生一个交代,不料竟进入了复选,这才不得不认真对待竞选这件事来,最后意外获得桂冠,并被称为“三小姐”。上海“三小姐”给了王琦瑶全新的际遇和荣耀,让她幻想进入上流社会,同时这也是她进入爱丽丝公寓的“桥梁”。在程先生和李主任之间,王琦瑶选择了后者,与她追求的爱情和婚姻失之交臂,成为爱丽丝公寓里面的“金丝雀”。在第一次进入爱丽丝公寓时,“她想她婚服倒是穿了两次,一次在片场,二次在决赛的舞台,可真正该穿婚服了,却没有穿。”这也暗示着王琦瑶一生追求爱情和婚姻的梦终难实现。能够住进爱丽丝公寓,“这是把娇艳风情做到了头,女人也做到了头。”出身平民的王琦瑶选择了用年轻的身体换取锦绣繁荣的物质生活,王琦瑶把李主任看作是自己爱情与物质完美的化身,岂不知“梦是醒的影子,暗是亮的影子”,这一切都只是“爱丽丝”的海上繁华梦,这个梦在李主任的坠机遇难中破灭。

3.邬桥——洗尽铅华,繁华落尽

邬桥,这地方“只两种颜色,一是白,无色之色;一是黑,万色之总”。用“空”和“净”来净化“那些闹市中沉浮、心怀创伤的人”,而王琦瑶正是这一类人。王琦瑶外婆想:“这孩子的头没有开好,开头错了,再拗过来,就难了。”小说中处处透露出对王琦瑶悲惨命运的暗示。邬桥,是王琦瑶人生的转折点,在梦想破碎后,她在邬桥洗尽铅华,繁华落尽,也使得她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王琦瑶在邬桥顿悟:女人应该为自己而活。而邬桥阿二为追求爱情的勇气和离去,再次唤醒了王琦瑶心中的“上海”,连“邬桥天上的云,都是上海的形状”了,她“在心里认定阿二去的不是南京,而是上海”,似乎是为自己返回上海找了一个台阶,王琦瑶再次踏上了返回上海的归途。

4.平安里——梦终难圆,碧落黄泉

王琦瑶终于还是回来了,在经历过前面的坎坷后,选择在平安里居住似乎是再适合不过了。平安里是“曲折深长、藏污纳垢”的弄堂,喻示着王琦瑶前半生不太光明的经历。在平安里,王琦瑶得了注射执照,便以此为谋生,日子过来平淡无奇。后先与严家师母结识并受邀去严家做客,“平绒带流苏的厚窗幔”,“花团锦簇的房间”,“粉红玻璃灯罩”,“床头柜上的烟斗”,这些再次勾起她对爱丽丝公寓的回忆,至此,王琦瑶的心不再平静了,对爱情和婚姻的欲望再次充斥她的胸膛。这也是她后面与康明逊、萨沙之间的纠缠不清,致使自己成为未婚妈妈,对爱情和婚姻的奢望再次落空。后面的老克腊却被王琦瑶的年龄吓跑,王琦瑶追求爱情的梦终难圆,最后却被女儿的朋友长脚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掐死于床上,临死前才醒悟这不正是她四十年前在片厂见到的情景么?临死前的王琦瑶是悲?是恨?这一生辉煌也罢,平凡也罢,结局的哑然,真真是个“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再辉煌再美丽,终不免湮没在时间长河中。

结语

王安忆的《长恨歌》利用空间叙事手法来表现小说的时间性,把空间作为时间的标识物,通过空间的变换讲述了一个上海女人四十年的跌宕起伏,命运多舛的一生,描述了王琦瑶这个上海女人的长恨悲歌。王安忆这部作品独特的叙事风格是成就它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部重要的作品的原因之一,小说创作中只有将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进行创新结合,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1]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2]王安忆.重建象牙塔[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7

[3]龙迪勇.叙事学研究的空间转向[J].江西社会科学,2006,(10).

[4][美]约瑟夫t弗兰克等:《现代小说中的空问形式》,秦林芳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5]弗兰克等.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作者单位:广东科贸职业学院)

(责任编辑 冯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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