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经济的新发展及其动力*

何曙荣

进入21世纪以来，非洲经济一反过去低迷态势，出现了快速发展。以往受世人忽视的非洲大陆，如今成为世界经济舞台上的“香饽饽”。这种巨大的变化，今天随时可以看到。比如，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非洲通常处于全球经济的底层，扮演着边缘化的角色。英国《经济学人》2000年5月13日出版的一期杂志封面文章标题就是“没有希望的非洲”①“Hopeless Africa”，http://www.economist.com/node/333429.(上网时间:2013年5月11日)，这种关于非洲的“悲观论”代表了当时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的主流观点。但10年后，《经济学人》对于非洲经济的看法发生了转折性变化。2010年6月12日该杂志发表关于非洲的文章，标题为“出笼之狮”②“Uncaging the Lions”，http://www.economist.com/node/16317978.(上网时间:2013年6月10日);2011年12月3日该杂志发表关于非洲的文章，标题为“崛起的大陆”③“The Hopeful Continent:Africa Rising”，http://www.economist.com/node/21541015.(上网时间:2013年11月3日)，皆明显看好非洲经济的发展。2013年第4期《生存》发表“非洲崛起经济学”一文，更是断言“非洲欣欣向荣”。④“Africa’s Rising Economies”，Survival，Vol.55，No.4，August-September 2013，pp.129-141.非洲经济的发展、变化显然引起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那么，非洲经济发展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其动力何在?非洲经济发展还需要克服什么样的困难和问题?本文拟就这些问题进行解析。

一

进入新世纪，非洲经济加速发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显露出其自身的鲜明特点。第一，非洲经济发展进入快车道。非洲国家在1960年代独立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经济发展比较缓慢，年均增长率1960-1970年为3.8%，1980年代为1.8%，1990年代为2.4%。⑤R.J.Berg，Strategies for African Development，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6，p.129.进入新世纪，非洲经济增长率明显提升。2000-2012年间全非洲年均增长率为5%，而撒哈拉以南非洲更是高达5.6%。⑥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The Afric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2，Temporary Relocation Agency，Tunisia，2013，p.6.非洲发展银行等组织预测，撒哈拉以南非洲GDP增长率2013年和2014年分别为5.4%和5.8%，全非洲则分别为4.8%和5.3%。①AFDB，OECD，UNDP and UNECA，African Economic Outlook 2013，OECD Development Centre，France，p.39.非洲经济已经步入独立以来持续时间最长、增速最快的发展阶段，有人甚至称之为“黄金发展期”②黎文涛:“非洲经济步入黄金发展期”，http://www.zaobao.com/wencui/politic/story20120702-177646.(上网时间:2012年7月2日)。2008-2011年间，非洲经济遭遇全球金融危机和北非动乱等不利因素的巨大冲击，但是增速依然高于世界平均水平，达到4%以上，同期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经济增速仅为3.4%，欧洲与中亚为0.2%。③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The Afric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2，p.6.2012年，受欧美经济雾霾扩散的影响，全球经济仍然低迷，但非洲经济逆势而上，风景甚好。根据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颁布的《2013年年度报告》，2012年非洲GDP增长5%，全球增长率仅为2.2%，非洲经济增速高出世界平均水平一倍多。④UN Economic Commission for Africa(UNECA)，Annual Report 2013，Abidjan，Côte d’Ivoire，March 2013，p.1.预计，2013年非洲经济的增长率为4.5%，也将远高于全球2.4%的增幅。⑤IMF:World Economic Outlook 2013，p.1，http://www.imf.org/external/pubs/ft/weo/2013/02/pdf/text.pdf.(上网时间:2013年10月7日)今后一段时间，非洲经济仍将呈快速发展态势。⑥Economic Commission for Africa，African Union，Economic Report on Africa 2013，Addis Ababa，Ethiopia，2013，p.20.

非洲经济的快速增长扭转了过去相当长时期经济增长率低于人口增长率、人均GDP不断下降的趋势(如 1980-1990年间，人均 GDP实际下降42.5%⑦Africa:South of the Sahara 2011，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10，p.4.)，直接提升了非洲国家的人均GDP。2004年，非洲人均GDP为958美元，其后逐年增长，至2008年已达1603美元。2009年，非洲人均GDP虽因遭遇全球经济危机而下降，其后又迅速回升，2012年达到1878美元。9年间非洲国家人均GDP增长了1.9倍。⑧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African Union Commission，and Economic Commission for Africa，African Statistical Yearbook 2013，Scanprint，Denmark，p.62.

第二，非洲大陆经济实现整体发展。非洲大陆国家众多，由于经济发展的条件各不相同，经济发展水平差距很大。进入新世纪后，非洲国家之间经济发展依然不平衡。2013年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有12个:利比亚、塞拉利昂、乍得、科特迪瓦、刚果(布)、加纳、莫桑比克、安哥拉、赞比亚、卢旺达、尼日利亚和坦桑尼亚;经济发展最慢的国家为斯威士兰、赤道几内亚、埃及、苏丹，⑨UNECA，Annual Report 2013，March 2013，p.3.两类国家之间的差距十分明显。但是，从总体上看，大部分非洲国家经济均呈现强势增长，形成了整体发展的积极态势。据非洲开发银行预测，非洲2013年经济增长率超过6%以上的有17国，除前述12国外，还有布基纳法索、厄立特里亚、利比里亚、埃塞俄比亚和尼日尔，占非洲国家数的31.4%;经济增长率超过5%的有12国:毛里塔尼亚、马拉维、博茨瓦纳、圣多美和普林西比、津巴布韦、多哥、马里、刚果(布)、乌干达、几内亚、喀麦隆和吉布提，占非洲国家数的22.2%;经济增长率超过4%的有9国:肯尼亚、摩洛哥、布隆迪、冈比亚、加蓬、塞内加尔、佛得角、贝宁、纳米比亚、毛里求斯、突尼斯，占非洲国家数的16.7%;经济增长率超过3%的有8国:中非、几内亚比绍、塞舌尔、莱索托、阿尔及利亚、马达加斯加、科摩罗和南非，占非洲国家数的14.8%;经济增长率低于2.4%的只有斯威士兰和赤道几内亚2国，占3.7%。[10]AFDB，OECD，UNECA and UNDP，African Economic Outlook 2013，p.14.以上有统计数据可查的52国中有50国的经济增长率高于2013年全球平均水平2.4%，占非洲54国总数的92.6%。

第三，非洲“新兴经济体”大批涌现。在国际范围内，新兴经济体的代表是金砖国家。近年来，非洲也涌现出一批本土“新兴经济体”。2013年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10个国家和地区中，非洲占4席，分别是利比亚、冈比亚、安哥拉和莫桑比克。[11]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Growers and Shrinkers”，http://www.economist.com/node/21569082.(上网时间:2013年1月3日)非盟前主席让·平认为2015年非洲将成为最大的新兴市场。[12]侯隽:“非洲两年内将成新兴市场‘老大’”，http://www.ceweekly.cn/html/Article/201307087646606503572.html.(上网时间:2013年7月8日)非洲的“新兴经济体”大致有三种类型。一类国家经济基础好，又富有资源。比如南非、尼日利亚、加纳和纳米比亚，可望成为下一轮非洲经济增长的主力军，一些非洲人称之为“非常四国”(Extraordinary Four)。①鲍勇剑:“走入非洲”，http://opinion.hexun.com/2013-03-29/152614300.html.(上网时间:2013年3月29日)这些非洲国家政治相对稳定，经济发展基础较好，资源丰富而且具有特色，如南非富有铂金矿和铀矿，尼日利亚高产石油，加纳出产优质的可可豆，赢得独立才20来年的纳米比亚以丰富的石油和黄金储量吸引国际投资者。另一类国家缺乏资源，但是由于政策得当，经济发展速度比较快。比如埃塞俄比亚、卢旺达、贝宁等国，其中最典型的是埃塞俄比亚。与“非常四国”相比，埃塞俄比亚缺乏矿产资源，而且工业基础薄弱，其主要的经济产品都是农产品，其经济增长比较快的原因主要是，在政局稳定的前提下，政府重视国内经济建设，加大了对农业、工业和基础设施的投资，成效很好。其水电站建设不但满足了国内经济发展需要，而且可以向邻国输出电力，获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据统计，2004-2012年间埃塞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13.6%、11.8%、10.8%、11.5%、10.8%、8.8%、12.6%、11.2%和8.5%，2013年预计为6.6%，经济增速居世界前列。②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African Statistical Yearbook 2013，p.182;“Ethiopia”，African Economic Ooutlook 2013，OECD Development Centre，France.卢旺达自然资源贫乏，长期位列世界最不发达国家，1994年大屠杀结束后，新政府奉行民族和解政策，力抓国家重建和经济建设，2000-2013年年均经济增长率保持在7.6%。③中国外交部:“卢旺达国家概况”，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fz_605026/1206_605778/.(上网时间:2013年11月5日)再一类国家一般经历了较长时间的战乱，在国内政局稳定后，利用资源优势，拉动经济强劲发展。这类国家主要有安哥拉、利比亚、塞拉利昂、利比里亚、莫桑比克、刚果民主共和国等。其中安哥拉比较典型。安哥拉内战结束后，政治社会环境转稳，带动了以石油等资源生产为导向的经济发展。安哥拉原油出口值2004-2008年逐年上升，分别达到124.42亿美元、225.83亿美元、299.29亿美元、423.52亿美元、616.66亿美元，2009、2010年因为世界经济不景气而略有下降，但仍达392.71亿和486.29亿美元。④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African Statistical Yearbook 2013，p.98.石油、钻石、铀、铁矿等丰富资源的生产和出口，带动了安哥拉经济增长，其2004-2008年间的经济增长率分别达到11.2%、20.5%、18.6%、23.2%和13.8%。安哥拉经济在经历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3年下滑后，2012年恢复到7.1%，2013年预计为6.9%。⑤African Development Bank Group，African Statistical Yearbook，2013，p.97;中国外交部:“安哥拉国家概况”，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fz_605026/1206_605100/.(上网时间:2013年6月26日)

非洲“新兴经济体”虽然国情不一，但是都实行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战略，实现了经济强劲发展，有力推动了非洲整体的经济发展。

第四，非洲成为世界投资热土。非洲土地辽阔，未开垦土地占世界未开垦土地的60%，富有各类能源和矿产资源，非洲由此享有“世界资源库”的美誉。近年来，非洲陆续发现了新的资源，如肯尼亚发现了储量丰富的油田，坦桑尼亚和莫桑比克探明了巨大的天然气田等。非洲旅游资源丰富，2012年赴非旅游人数达6360万。⑥African DevelopmentBank Group， etc.， “ KeyTourism Facts”，African Tourism Monitor，Vol.1，Issue1，Denmark，September 2013，p.6.非洲的市场潜力更为巨大，仅基础设施建设一项每年所需资金就高达800多亿美元。⑦“Top 5 Investment Opportunities in Africa for 2012”，http://www.forbes.com/sites/mfonobongnsehe/2011/12/28/top-5-investmentopportunities-in-africa-for-2012/.(上网时间:2011年12月28日)加上丰富的人力资源和巨大的发展潜力，非洲日益吸引世界各地的投资者。世界银行非洲地区事务副总裁马克塔尔·迪奥普指出:“尽管全球经济形势不佳，但是投资者对非洲的兴趣仍然十分强烈。”⑧“Despite Global Slowdown，African Economies Growing Strongly”，http://www.worldbank.org/en/news/press-release/2012/10/04/despite-global-slowdown-african-economies-growing-strongly-world-bank-urges-countries-spend-new-oil-gas-mineralwealth-wisely.(上网时间:2012年10月4日)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的研究指出，进入非洲的外国直接投资2000年为90亿美元，2008年达620亿美元，2012年约有550亿-650亿美元，2013年预计将继续增长。⑨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Lions on the Move:the Progress and Potential of African Economies，Mckinsey ＆ Company，2010，p.3.2010-2012年间，在全世界，非洲是外国直接投资额出现上升的唯一地区。①UNCTAD，World Investment Report 2013，p.38，http://unctad.org/en/publicationLibrary/wir2013-en.pdf.(上网时间:2013年6月26日)与过去相比，外国在非洲的投资出现了多元化趋势:一是投资主体多元化，除传统的西方国家法、美、英、德和日本等国之外，新兴经济体尤其是金砖国家对非投资日益高涨，中东国家也把投资目光转向非洲;二是投资领域多元化，除了传统的能源领域外，农业、旅游、基础设施建设和商业等领域也开始吸引外国投资。无疑，外国投资推动了非洲经济发展。

二

非洲经济在新世纪以来的快速发展并不是偶然现象，其动力来自非洲内外的诸多方面，既有非洲国家主观努力和客观社会政治条件的作用，也有全球化时代各国各地区经济一体化和区域内外经济合作加强的影响，各种因素缺一不可。

推行“联合自强、自主发展”战略，是非洲国家长期以来的共同认识和一致行动，也是近年非洲经济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因。非洲国家自独立以来就积极探索符合自身实际的发展道路，尝试过苏联的东方模式、宗主国的西方模式以及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经济结构调整”，但均未成功。经过反思和总结，非洲国家在1990年代提出了“联合自强、自主发展”战略。在此战略指导下，非洲国家成立了非洲联盟，制定了《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推动各国逐步落实“联合自强、自主发展”的经济发展战略，取得了一定的成绩。②OAU，“Treaty Establishing the African Economic Community”，http://www.africa-union.org/root/au/Documents/Treaties/Text/AEC_Treaty_1991.pdf.(上网时间:2014年1月10日)在政治上，非洲国家积极推进民主化进程，维护稳定的政局。许多非洲国家因此终于实现了政治稳定，建立了民选政府，从而为非洲经济较快发展创造了前提条件。在经济上，非洲国家逐步减少乃至摆脱对外部援助的依赖，走独立自主发展道路。一些国家通过调动国内资源、增加税收以取代援助;另一些国家创新合作模式，拓宽融资渠道，加强本地资本市场建设，挖掘本地资本市场潜力，以逐步减少对外债的依赖。近年来，许多非洲国家通过修改矿业法，逐步调整本国的矿产资源政策，鼓励和吸引外资进入本国勘察开发矿产资源。如刚果(金)将公司所得税从50%下调到30%;马里规定矿业项目在生产的前5年不征收所得税，所有设备在勘查、开采期的前3年可以免税进口;加纳将矿产权利金的最高限额从12%降到6%。灵活、宽松的政策吸引外部资金的进入，推动自然资源加快开发。非盟委员会主席恩科萨扎娜·德拉米尼-祖马(Nkosazana Clarice Dlamini-Zuma)总结了非洲国家领导人的共识:“你或许能够知道我的一部分，但是我是什么人、我需要什么，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她指出:“非洲的现在和将来只能够依靠、也必须依靠非洲人自己的努力。”③“The AU Launches Year Long OAU/AU 50th Anniversary Celebrations”，http://www.au.int/en/content/au-launches-year-longoauau-50th-anniversary-celebrations.(上网时间:2013年4月9日)新世纪以来非洲经济的崛起，正是上述认识在发展战略中的落实和体现。这个发展战略也得到国际社会尤其是中国的支持。习近平主席2013年3月在访问坦桑尼亚时指出:“中方真诚祝愿并坚定支持非洲在联合自强的道路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推动非洲和平与发展事业不断跨上新的台阶。”④“习近平在坦桑尼亚尼雷尔国际会议中心的演讲”，http://news.xinhuanet.com/2013-03/25/c_124501703_2.htm.(上网时间:2013年03月25日)

与区域内外国家的经济合作关系显著加强是近年非洲经济快速增长的另一个主要动因。非洲国家要想改变在世界经济中的弱势地位，无法依靠西方国家，除了自力更生之外，只能走联合自强之路。其一是加强南南合作尤其是与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合作，这为非洲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金砖国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集团。金砖国家国土面积占世界的27%，人口占世界的40%;国内生产总值之和约占世界总量的1/5，达15万亿美元，贸易额和外国直接投资占全球总额的1/5。⑤UNCEA，Africa-Brics Cooperation:Implication for Growth，Employment and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Addis Ababa，Ethiopia，2013，p.1.其市场容量和经济增长潜力巨大，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能力不可小觑。非洲是世界上发展中国家数量最多、最集中的地区。非洲国家与金砖国家同具发展中国家属性，金砖国家中的南非就是非洲地区正在崛起的一个地区大国。这种共同属性，使金砖国家与非洲国家具有许多共同的利益追求，诸如维护和发展独立的民族国家的经济利益，要求改变不合理的国际经济秩序。值得指出的是，南非既是金砖国家，又是非洲国家，因此已经成为金砖国家与非洲大陆之间最有效的联系纽带。在贸易方面，金砖国家同非洲的关系日益稳健而且充满活力。南非标准银行估计，非洲与金砖国家的贸易在过去10年间增长了10倍以上。自2007年以来，非洲、金砖国家以及全球范围内的贸易增长都相对缓慢，而金砖国家同非洲之间的贸易在此期间却增加了一倍以上，贸易总额在2012年达3400亿美元，首次超过非洲与欧盟的贸易额，比2007年翻了一番;预计2015年金砖国家同非洲的贸易将超过5000亿美元，其中中非贸易约占60%(即3000亿美元)。①UNCEA，Africa-Brics Cooperation:Implication for Growth，Employment and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p.7.在投资方面，外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大部分来自金砖国家。金砖国家对非的直接投资，一直处于稳定增长状态。来自中国、印度和巴西的直接投资占外国在非洲直接投资的比重1995-1999年为18%，2000-2008年上升到21%。就国别投资额看，首当其冲的是中国和印度，如2008年两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额分别为43亿美元、7300万美元。②UNCEA，Africa-Brics Cooperation:Implication for Growth，Employment and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pp.1，15.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至2012年累计超过150亿美元。③UNECA，Africa-Brics Cooperation:Implication for Growth，Employment and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p.15.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在2013年金砖国家第五次峰会前夕发布的《金砖国家外商直接投资的上升与非洲》报告，2010年金砖国家对非洲的投资存量份额达14%，流量份额达25%;金砖国家对非洲绿地投资额度不断上升，从2003年的19%升至2012年的近25%。④“金砖国家合作助力非洲经济腾飞”，http://www.financialnews.com.cn/gj/hqcj/201303/t20130330_29848.html.(上网时间:2013年3月30日)在援助方面，金砖国家对于非洲国家的各种援助也不断扩大。可查到的资料尽管有限，但能看出主要金砖国家对非援助的梗概:中国2008年援助额达12亿美元;巴西2006年援助额9610万美元;印度援助额从2006年的1130万美元增至2010年的1520万美元;俄罗斯2011年援助额为3310万美元。⑤UNCEA，Africa-Brics Cooperation:Implication for Growth，Employment and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in Africa，pp.17-18.

其二是区域经济一体化大踏步前进。非洲地区国家多、差异大，许多国家领土狭小、人口规模不大、自然资源不足且没有出海口，面对经济全球化的冲击更加难以单独发展。因此，非洲国家一直在谋求经济联合、共同发展。非洲的民族主义者早在20世纪初就提出了建立“非洲合众国”的思想，非洲许多国家独立后一直坚持非洲联合、共同发展的目标。进入新世纪，在非洲国家的共同努力下，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明显加快。

在非洲整个地区层面，非洲联盟始终把一体化作为追求的目标，在非盟迄今召开的20余届首脑会议上，经济一体化始终是最重要的议题之一。2011年，第18届非盟首脑会议通过了《关于非洲发展基础设施计划的决议》，以打破区内贸易的瓶颈;同时通过了《关于鼓励非洲区内贸易和建立非洲自由贸易区的决议》，以促进区内贸易、深化市场一体化，更好地融入全球经济。2012年第19届非盟首脑会议重申了上述决议的精神。非洲国家由此确立了在2017年前建成非洲自由贸易区的目标，并提出了可根据实际进展加以调整的“四步走”路线图和时间表:第一步，在2014年达成由东部非洲共同体、南部非洲共同体和东南部非洲共同市场组成的三位一体自由贸易区协议;第二步，通过类似于上述三位一体自由贸易区的途径，使其余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在2012-2014年达成自由贸易区协议;第三步，在2015-2016年间，将三位一体自由贸易区与其他自由贸易区合二而一;第四步，在2017年，正式启动非洲自由贸易区。⑥AU Assembly，“Declaration on Boosting Intra-African Trade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A Continent Free Trade Area(CFTA)”，http://www.au.int/en/content/addis-ababa-29-january-%E2%80%93-30-january-2012-%E2%80%93-assembly-african-union-eighteenth-ordinary-sessio.(上网时间:2012年2月9日)非洲自由贸易区计划为非洲经济一体化制定了路线图和时间表，将快速推进非洲地区经济的交流与融合。

在次区域层面，各经济合作组织加快了经济一体化步伐，在促进区内贸易以及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成绩尤为引人瞩目。南部非洲共同体制定了15年(2012-2027)的地区基础设施建设总体规划，力图建成总投资达5000亿美元跨国界的基础设施网络。东非共同体提出建设肯尼亚拉穆港―南苏丹―埃塞俄比亚交通走廊、坦桑尼亚和乌干达等国的铁路网，加快贸易、金融、旅游、税收等领域的一体化。此外，东非共同体五国央行已决定统一银行业监管标准，筹建货币同盟。西部非洲共同体决定加快实施一体化机构组织法，促进有关人员与货物的流通。中部非洲经济与货币共同体制定了2025年远景发展目标，筹建一体化程度较高的经济区，向新兴工业化国家过渡。①“非盟首脑会议召开地区和平与安全成重点议题”，http://www.chinanews.com/gj/2012/07-16/4033860.shtml.(上网时间:2012年7月16日)

国际市场的原材料价格一路攀升，改善了非洲经济发展的条件，也是近年非洲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世界市场上原料产品价格的上升，始于2003年全球经济复苏之时，之后呈现加速态势，其中2008年末至2009年初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而一度下跌。原料产品价格上升是由于主要工业国的商业周期与“新兴经济体”(以金砖国家为代表)快速崛起。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自1990年代以来，原料产品的价格不断攀高，撒哈拉以南非洲出口的能源、金属等的价格已经上升2-3倍。②IMF African Dept.，Regional Economic Outlook，April 2012;Sub-Saharan Africa:Sustaining Growth amid Global Uncertainty，Washington D.C.IMF，2012，p.64.这对资源富足的非洲国家是巨大的利好，具有重要意义。以石油为例，仅1980-2005年间，非洲石油探明储量就增加两倍多，产量增加了60%，达到1143亿桶。③Iain Frame，Africa South of the Sahara 2011，40th Edition，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10，p.11.同期，国际原料产品价格一直处于涨势，如原油价格1999年均价19.34美元/桶，至2012年飙升到平均94.05美元/桶。④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Cushing，OK WTI Spot Price FOB”，http://www.eia.gov/dnav/pet/hist/LeafHandler.ashx?n=pet＆s=rwtc＆f=a.(上网时间:2013年4月12日)因此，非洲从原料产品出口中获取了不菲的利润。据统计，原料产品出口值占非洲GDP的比重，2000-2008年间年均增长7.1%，2008年已达24%。据估计，在以后一段时间，非洲的原油、天然气及大多数原料产品将继续以2%-4%的速度增长，出口值将由2012年的4300亿美元上升到2020年的5400亿美元。⑤Mckingsy Global Institute，Lions on the Move:The Progress and Potential of African Economies，Mckingsey ＆Company，2010，pp.2，4.原料价格的攀高使非洲国家原料产品的出口收入大量增加，改善了非洲国家的收支情况，为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此外，非洲大陆的人口红利显现也有利于非洲经济的快速增长。非洲国家独立以来，人口增长率始终居高不下，1980年代曾经高达3%，目前虽有下降，仍达2.3%。非洲人口现约有10亿，到2036年将翻番，至2050年将达24.35亿。⑥Simplice A.Asongu，“How Would Population Growth Affect Investment in the Future?Asymmetric Panel Causality Evidence for Africa”，African Development Review，Vol.25，Issue 1，March 2013，p.14.非洲人口的高速增长，客观上提供了潜在的发展机会。一方面，人口高速增长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随着世界其他地区的人口相继步入老龄化，非洲的人口优势将日益明显。预计到2030年，非洲20-24岁人口中接受中等以上教育者的比例将从目前的42%提高到59%。⑦AFDB，OECD，UNECA and UNDP，African Economic Outlook 2012:Promoting Youth Employment，p.24，http://www.africaneconomicoutlook.org.(上网时间:2012年6月21日)非洲青年人接受教育的程度不断提高，将成为制造业、服务业等产业的主要劳动力。⑧World Bank，Africa Development Indicators 2012/13，pp.84-86，http://data.worldbank.org/data-catalog/africa-developmentindicators.(上网时间:2013年5月21日)另一方面，人口高速增长使非洲消费人群同步扩展，消费市场迅速扩大。预计到2015年，非洲市场基本需求型消费者将增至2.21亿。如今，非洲消费市场与经济增长的相互关系开始形成良性循环，消费市场扩大拉动经济增长，经济增长又进一步发掘消费潜力，再推经济发展更上新台阶。其结果是，消费者数量超过1000万且每年国民总收入超过100亿美元的国家，将从现在的22个增加到30个;⑨舒运国:“非洲成为新生增长极”，《人民日报》，2013年1月10日。按照国际标准，人均收入超过1000美元即为中等收入国家，前述22个非洲国家(共4亿人口)已经进入这个行列;预计到2025年，这类非洲国家将新增10国(共2亿人口)，有专家认为在经济增长率达到7%的情况下还会再增加7国。[10]“Despite Global Slowdown，African Economies Growing Strongly”，http://www.worldbank.org/en/news/press-release/2012/10/04/despite-global-slowdown-african-economies-growing-strongly-world-bank-urges-countries-spend-new-oil-gas-mineralwealth-wisely.(上网时间:2012年10月4日)在消费和经济增长的合力作用下，非洲国家出现了减贫、增富的新态势。据非洲开发银行的资料，在有据可查的24个非洲国家中，20国减贫获不同程度的进展，平均减贫速度为0.77%，而撒哈拉以南非洲则达到0.84%。①African Development Bank，The Afric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2，Temporary Relocation Agency，Tunisia，2013，p.8.同时，中产阶级(按非洲开发银行的标准为日均消费2-20美元)队伍稳定增长。非洲中产阶级人数1980年为1.11亿，占人口的26%;2010年分别上升为3.13亿和34.3%。非洲开发银行的一项报告指出，至2030年，非洲很多地区将会有更多中低收入和中等收入阶层，他们的消费额将从2008年的6800亿美元扩展至2.2万亿美元。②Acha Leke etc.，“What’s Driving Africa’s Growth”，http://www.mckinsey.com/insights/economic_studies/whats_driving_africas_growth.(上网时间:2010年6月8日)中产阶级人数的大量增加直接刺激了消费的扩张，进而拉动经济再增长。在加纳、尼日利亚等经济形势比较好的国家，随着中产阶级人数的增加，消费品、住房和投资成为经济新的增长点。此外，人口高速增长促进了非洲的城市化。近年来，非洲的城市化年均增长率达4%，居全球第一。非洲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从1980年的28%激升至2008年的40%，接近中国的水平，超过了印度的水平。超过100万人口的非洲城市2008年达到52个。③Mckingsey Global Institute，Lions on the Move:The Progress and Potential of African Economies，p.3.预计至2030年，全非洲18个最大的城市将吸纳该地区约1/2的人口，具有1.3万亿美元的消费能力。④Acha Leke etc.，“What’s Driving Africa’s Growth”，http://www.mckinsey.com/insights/economic_studies/whats_driving_africas_growth.(上网时间:2010年6月8日)

三

非洲经济发展进入新世纪以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仍面临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是否能够妥善解决，将决定未来非洲经济发展的活力和前景。

第一，局部地区和国家政局动荡，损害了经济发展环境。近年来，非洲整体上政局稳定，但是某些地区和国家还是存在动荡。北非地区的大规模动荡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政局远没有稳定。政权变更了，但是社会政治矛盾并未根本解决;就业和民生问题依旧突出，社会秩序混乱局面没有根本改观。埃及最近的政局再次动乱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南苏丹和苏丹，两国纷争不断，围绕石油的冲突和较量日趋激烈。因此，无论是突尼斯、利比亚、苏丹、南苏丹或者埃及，动乱还会不时发生，这直接冲击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世界银行预计，2011年因为受动乱影响，北非经济增长率仅为3.4%，远低于非洲大陆的平均水平。⑤African Development Bank，The African Development Report 2012，p.6.另外，在马里、马达加斯加、几内亚比绍等国，战争、动乱破坏了和平的建设环境，阻碍了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而且殃及周围地区和国家。2011-2013年，非洲经济增长最慢的埃及、利比亚、马里、几内亚比绍和苏丹等国都是政局动荡国家。因此，维护和平环境，为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客观条件，仍然是非洲国家的重任。

第二，非洲国家单一经济结构尚无根本变化，经济发展的基础仍然脆弱。绝大多数非洲国家承继的是殖民地时期形成的单一经济结构，国民经济主要依靠生产和出口一两种农、矿初级原料产品，如仅原油一项就占非洲总出口的1/2。在2/3以上的非洲国家中，60%的出口来自一两种原料产品，其中13个国家单一产品出口占总出口的75%以上。例如，原油出口占安哥拉出口额的96.7%，占尼日利亚出口额的95%。其他国家单一产品在国家经济生活中也具有决定性作用。例如，铜矿出口占赞比亚出口总收入的70%，咖啡出口创汇占埃塞出口的60%。⑥Iain Frame，Africa:South of the Sahara 2011，p.5.这种经济结构十分容易受到外部因素(如国际市场价格下跌等贸易条件恶化和其他国际因素)的冲击，并且引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失衡。安哥拉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随着国际市场原油价格的攀升，安哥拉石油出口收入大幅增加。受石油产业拉动，安哥拉2002年至2010年经济年均增长12%，位居非洲国家前列;通胀由2003年的76.6%降至2009年的13.99%。安哥拉政府雄心勃勃，制定了2009-2013年发展规划，提出新建100万套经济住房、创造32万个就业岗位等目标。然而，2008年以来，由于国际金融危机和国际市场原油价格大幅下跌，安哥拉财政收入和外国投资减少，财政出现困难，实际经济增长率降至2009年的2.4%。政府只能紧缩开支，停止许多建设工程，加强外汇管制，并寻求国际援助。2010年以来，得益于国际油价回升，安哥拉经济缓慢复苏，2010年实际增长3.4%。①中国外交部:“安哥拉国家概况”，http://www.fmprc.gov.cn/mfa_chn/gjhdq_603914/gj_603916/fz_605026/1206_605100/1206x0_605102/.(上网时间:2013年6月7日)这种单一经济结构严重制约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如何改造这种畸形经济结构、建立多元化的经济结构，是非洲国家必须解决的又一个难题。

第三，经济发展了，如何改善民生?长期以来，非洲国家存在程度不同的“经济有增长，社会无发展”现象。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经济发展与改善民生的关系没有得到有效处理。这种状况至今没有根本好转。以非洲国家的青年人就业情况为例。众所周知，非洲大陆的人口特点之一是，人口中的青年人比例高。非洲有世界上最多的青年人口，15-24岁人口总数就有2亿多，这个数字预计至2045年将翻番。然而，非洲青年人口的就业情况却不能尽如人意。2000-2008年，非洲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喜人，创造了7300万个工作岗位，但是其中仅1600万个工作岗位为15-24岁青年人提供了就业机会，远不能满足该年龄段人口的充分就业需求。如今非洲约有4000万青年人没有工作，占失业总人数的60%。②K.Devlin，“Reducing Youth Unemployment in Saharan Africa”，http://www.prb.org/Publications/Articles/2013/youth-unemployment-africa.aspx.(上网日期:2013年4月20日)非洲发展银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和联合国发展计划署等强调指出，非洲各国应该马上行动起来，将青年人就业问题作为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否则，非洲地区青年人失业率还将攀升。③AFDB，OECD，UNECA，UNDP，African Economic Outlook 2012:Promoting Youth Employment，pp.24-27，http://www.africaneconomicoutlook.org.(上网时间:2012年6月21日)青年人失业率居高不下，正在成为非洲经济持续增长的潜在挑战。更严峻的是，青年人失业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社会问题，他们如果长期无法就业而生活无着，就很可能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对社会政治稳定构成巨大威胁。有鉴于此，非洲国家在加快经济发展的同时，必须重视改善民生，积极解决就业尤其是青年人的就业问题，让全体民众都能享受到经济发展的实惠，从而将经济成果转化成社会成果。

此外，非洲在人才、资金、技术和产业发展上都处于全球化链条的最末端，其负面影响随着非洲经济的发展将越来越明显。

综上所述，非洲经济在新世纪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呈现出整体快速发展态势，预计今后一段时间内还将保持这种态势。其间，非洲本土涌现了一批“新兴经济体”，成为地区经济发展的“领头羊”。非洲经济发展的良好态势吸引了外部资金、技术、商品和人员的大量流入，加快了非洲融入全球化的进程，为非洲经济的持续发展注入了活力。国际上许多媒体、学者和政治家越来越多地将非洲经济发展称为“非洲崛起”(Africa Rising)。④“The Hopeful Continent:Africa Rising”，http://www.economist.com/node/21541015(上网时间:2013年11月3日);“Africa’s Rising Economies”，Survival，Vol.55，No.4，August-September 2013，pp.129-141.非洲这种“崛起”态势绝非偶然现象，而是一种历史必然。非洲国家的积极探索和自主实践是非洲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外部力量尤其是发展中新兴经济体对非洲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目前观察，非洲经济尚有困难的另一面，局部政治动荡、单一经济结构、经济发展与人民生活的不协调问题对于经济的持续发展颇为不利，需要予以重视并尽快解决。然而，非洲经济发展中的利好一面远超过困难一面，是非洲经济发展的主流。国际社会普遍看好非洲经济的未来前景。麦肯锡国际研究所对于非洲大陆今后的发展勾画了一幅蓝图:2008年，非洲大陆的GDP为1.6万亿美元，2020年将达2.6万亿，后者比前者增长1.62倍;2008年，非洲消费总额为8600亿美元，2020年将达1.4万亿，同样增长1.62倍。到2020年，将有1.28亿个非洲家庭的可支配收入达5000美元;2030年，非洲城市人口将占总人口的50%;至2040年，非洲劳动力人口将达11亿。⑤Mckingsey Global Institute，Lions on the Move:The Progress and Potential of African Economies，pp.3-4.照此数据描述，在不久的将来，非洲的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优势就会转化成经济社会优势，一个真正崛起的非洲必将出现在世界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