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的湖南农产品展览会述评

姚顺东

（湖南文理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战时农业尤显重要，它不仅关系着军需民食的供给，而且直接影响着工业原材料的来源。随着抗日战争的深入，东北、华北、华东及江南等地先后成为沦陷区。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人口与工厂大量内迁，如何保证大后方的军需民食成为当时国民政府急需解决的一道难题。因而国民政府出台了一系列促进农业生产的政策，如：整顿农业机构，加强农业领导；努力改良农业技术，提高农作物产量；健全农业金融网，加强农贷；开垦荒地，促进农业发展；整修农田水利灌溉工程等等，学术界对此展开了较为系统和深入的研究，而农业推广的重要措施之一——举办农产品展览会却被学术界所忽略。笔者不揣浅陋，拟对抗战时期的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进行探讨，以就教于大家。

一

1940年12月，湖南省政府第二次扩大行政会议决议，为增进战时生产，发展农村经济，湖南省政府决定举办全省特产巡回展览会[1]。在湖南省政府第206次常务委员会上，省主席薛岳决定将巡回展览会改为全省农产品展览会，并成立农产品展览会筹备委员会。筹备委员会设会长1人，由省政府主席兼任，副会长2人，由省政府秘书长及建设厅长兼任，委员11人，除会长及副会长为当然委员外，其余由省政府聘任。筹备委员会常务委员会5人，除建设厅厅长及主管科长为当然委员外，其余由筹备委员会推选。筹备委员会下设总务、宣传、征运、布置四组，分别由省政府秘书处、建设厅第三科、农业改进所、国货陈列馆四机关负责，积极开展筹备工作①。

为推动农产品展览工作有序进行，湖南省政府先后颁布了《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征集产品规则》《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各县征送产品办法》《湖南省农业改进所各部门征送农产品展览办法》《编印农产品展览会农林浅说规则》。《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征集产品规则》规定了送展产品的条件：一是属于本省天然出产或农村加工制造者；二是现为国内需要或国际贸易品者；三是在省内或国内有推广生产之价值者；四是有展览之价值者。所有送展产品由产品提供者直接交到所在地县政府或农业改进机关。《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各县征送产品办法》首先明确了各县地方政府送展产品的数量任务：农艺类产品200种，园艺类产品100种，林产类产品50种，农产制造类产品50种，农村工艺类产品30种，其它产品酌量提供。其次，各地方政府须提供各类调查统计图表：1940年主要农产品分布图、主要农产品栽培面积比较图，主要农产品产量比较图，主要农产品近三年价格比较图。再次，详细规定了各类农产品的包装方法，并由省政府支付各县300元作为征送产品专项费用。

除因不便运输的如牛、马、猪、农具等类和许多生鲜产品因途中运输时间过长以致部分腐烂未能参展外，此次农产品展览会征集的农产品总数共计19 983件，其中各县征送的12 544件，各机关团体及个人征送的1 013件，农业改进所征送的6 426件[2]。具体参见表1。

表1 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产品征送单位、类别及数量一览表

从表1可以看出，此次农产品展览会所征送的各类产品中，农艺类产品最多，占征送产品总量的42.69%；其次为园艺类产品和森林类产品，分别占13.49%和12.02%。由于交通和运输等原因，征送产品中农具类最少，只占0.36%。

从各县征送的产品来看，农艺类产品最多，约占40%；园艺类产品次之，约占15%；森林类又次之，约占14%。农艺类产品中，稻谷最多。长沙、衡山、常德等县征得的稻米，都是当时农业改进所推广的优良稻种。特产作物中，安化的茶叶、祁阳的烟叶，产量高且品质优良。园艺类产品中，衡山的柑桔和南瓜、安化的柚子、新化的磨芋等最具特色。森林类产品中，零陵、会同两县种类最多，会同的西湖杉木尤为有名。牲畜类产品中，衡山的菠支杂种猪重达750市斤，常德的鸭、桃源的鸡，均为名产。水产类产品中，桑植的娃娃鱼、常德的银鱼尤为珍稀。农产制造品中，湘潭的酱油、酱菜，邵阳、会同、桂东等县的糖饯、菜干，既富营养，又多滋味。农村手工艺品中，除长沙的线货，浏阳、醴陵的夏布外，南县、大庸的土布，种类多且品质好；古丈、永顺的苗民织品，花纹古老、质地坚韧；邵阳、会同、桃源的纸，益阳、长沙的竹器漆器，临武的龙须草织品等产品名扬中外[2]。

农业改进所征送的分食粮、特作、园艺、森林、药物、茶作、虫害、畜牧兽医八类产品。展示的食粮类产品有：全省著名水稻品种526种，全国著名水稻品种36种，全世界著名水稻品种24种；战时推广水稻品种8种即黄金秈、万利秈、抗战秈、胜利秈、茶粘、小南粘、菜子粘、南特号；全省著名小麦品种100余种；著名杂粮品种500余种。展示的特作类产品有400余种棉花作物，还详尽地展示了改良栽培方法及品种优劣比较。园艺类展示了水果、蔬菜的改良品种，并说明改良栽培方法及制造方法等。森林类主要展示优良树木品种、推广油桐及经济树种等。茶作类除主要陈列各种名茶外，尤介绍制茶方法及制茶机械的改造。虫害类陈列了各种防虫治虫材料，其中所采得的稻螟卵块达1 800余万块。畜牧兽医类主要陈列各种优良牲畜品，特别注重展示防治牛瘟的特效药——牛瘟防疫血清[2]。

二

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经湖南省政府第206次常委会决定，原定于1941年12月21日举行，后因第二、三次长沙会战的爆发而被迫推迟至1942年2月15～19日在长沙民众俱乐部举行，历时5天，参观者达40万人以上[3]。展览会共分五个展览室，第一展览室设民众大礼堂，主要陈列各县农产品；第二展览室设民众第二剧场，主要陈列农业改进所畜牧类产品及农具；第三展览室设乐群厅，主要陈列农业改进所稻作、棉作、麦作杂粮、土壤肥料、茶作类、病虫害、特产类产品；第四展览室设健身房，主要陈列森林类及药物类产品；第五展览室设乒乓球室，主要陈列农业改进所果蔬类、园艺类产品及各机关团体征集的产品[4]。

除了注重实物展览外，本次展览会专门制作了各种模型，以对比和形象的方式突出展览效果。一是制作了全省立体地图模型，向参观者展示全省地形分布概况、水利兴修情形、山林垦植情形、全省农产分布概况，还特别展示了全省农业改进的设施及计划。二是新式旧式农场模型。将湖南省当时农场现状与新式农场未来设想分别制作一幅模型，放在展厅进行对比展示，以突显现有农场的缺点和新式农场的优势：如现有农场零散之田亩，荒芜之山丘，狭窄之道路，矮小之房屋；新式农场田丘广大、山岭葱郁、交通发达、河流畅通、道路平坦、房屋高大，有学校、仓库、养老院、托儿所、公共农具室、农产品加工制造厂等，以表现现代农场建设的前景。其目的是向大家说明农业应科学化，农村应组织化[3]。森林防水防沙模型也采用对比方法展示了荒山及遍布植被的森林情景，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发展森林事业的重要性。农家庭园模型则展示了新式农村住宅的卫生、整洁和舒适。此外还有山垦植棉模型、制茶机器模型、标准仓库模型等数十种模型[2]。

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还采用绘制图表的方法展示湖南农业改进的成果及计划。农业改进事业图27幅，为农业改进所各种农业改进设施及计划，使参观者了解湖南省在抗战时期农业改进的方针；农业改进及改良方法图及农业改进漫画73幅，用艺术手法展示湖南省农业应兴应革事宜，不仅引起观众的阅览兴趣，还可使各界深知农业改良的紧迫，以此振兴农业。农业标本画，将农业上各种优良著名产品且一时不能征集齐全的，如世界各种著名牲畜，或者是与农业有关而体形细小，又为我国所不注意的各种昆虫、病害，绘制成图，以便人们认识与注意。改良成绩统计表，是农业改进所历年来研究改良湖南省农业的各项记录，如改良稻种黄金秈、改良美棉种72号的记录。推广成绩表338幅；各县农产品图表包括主要农产品分布图、主要农产品产量统计表、主要农产品近三年价格变动统计表、主要农产品面积图表等。这些图表可以使参观者了解全省各县农业生产概况[2]。

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还十分注重宣传。从悬挂的宣传标语看，目标明确，切中时弊。“实现三民主义、实现国父实业计划”明确指出了发展农业的长期目标；“增加农业生产，充实抗战资源；要战胜敌人，必须增产粮食；不酿酒，不熬糖，省下米谷做军粮”明确了农业生产要为当时的抗战服务的近期目标。“要增加粮食生产，必须改良品种、必须努力垦荒、必须多种冬季作物、必须防除病虫害、必须采用新式农具、必须提倡农产制造”等宣传标语则明确了当时农业生产的任务和方向。除了悬挂标语外，此次农展会还编印了大量的“破除旧有陋习及迷信、发扬原有农业优良方法及技术、介绍改良农业的科学方法及技术”的“农林浅说”，以通俗明了的形式推广农业新技术、新方法[5]。

三

抗战爆发后，1939～1941年间抗战后方先后举办了各类农产品展览会达19次[6]。相对于当时举办的各类农产品展览会而言，除四川农业改进所第二届劝农大会、全国新运总会七周年纪念会农产展览会、湘桂铁路农业生产巡回展览等规模相对较大外，其余均局限某个县或区举行。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征集的产品最多，达19 983种[7]；参与人数最多，达40万人；产品征集涉及范围最广，除华容县因战争原因未参展外，征集产品遍及全省75个县[3]。

此次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是一场农业改良和农业科技成果及蓝图的展示会。从展厅的布局来看，展览会共设5个展览室。除第一展览室展览各县的特产外，其它四个展览室均是展览湖南省农业改进所当时在农业改良和农业科技方面所取得的成果及农业改进的计划和蓝图。展览会上所展示的27幅农业改进事业图和73幅农业改进及改良方法图及农业改进漫画，向参观者集中展示了湖南省农业改进的计划和方针；所展示的338幅改良成绩统计表和推广成绩表，则展示了湖南省在农业改良和农技推广方面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因此可以说这次展览会完全达到了举办的目标。正如湖南省主席薛岳所指出的：农产品展览会，“一从实际上作（农产品）品类之统计；二为检讨劳力与行政之成果；三为比较优劣，藉资观摩；四为促起竞争向上之心理：要不外为求达到整个农业之进步，研考进步之因素，自主观方面为对现状不满之信念与不如人之优越感，自客观方面为有力之刺激与实在之指示，故无论在精神实质两方面均有至大之作用。”②其目的是“冀能以甲地之优良结果，推广及乙地，以宏抗战之资源是也；重于改进成果之介绍，俾能迅速推广，共享科学之惠赐是也”[8]。

此次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是一场湖南人不屈不挠精神的展示会。此次展览会原定于1941年冬季举行。筹备期间，刚好第二次长沙会战发生，临近战役的地区，只得被迫中途停止工作。到1941年11月底时，除华容县外，其余各县均将送展产品运送到了长沙。正当准备就绪准备开幕时，第三次长沙会战又爆发了。筹备委员会只得将所有产品用船只运到衡阳，直到1942年1月中旬会战胜利后再次将送展产品运抵长沙。诚如时人所说：“展览会之举行，正逢敌犯长沙，三战三捷，正谋作第四次进犯之际，我军政当局，指挥若定。展览会虽受战局影响，一再延期，但仍在抗战期间之长沙举行。此种精神之表率，当更胜于物质之伟大也。”[9]

此次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促进了时人尤其是各级政府对于农业改良的认识和从事农业改良工作的积极性。展览会开幕第一天，参观者约5万余人，第二天增加到10万余人，第三天与第二天相近，第四天约7～8万人，大多是从乡下远道而来的农民，第五天与第四天相近，总计参观者约40余万人[3]。正如时人王一姣所云：“农产展览之意义，在于以优良农产与方法，展览并宣传之，其目的为提高农民改进农业兴趣，了解实行并从事研究改进，此为农业推广之基本原则。而农业推广之目标，即为增加农业生产，繁荣农村经济，与改良农民生活是也。并可引起地方长官、城市居民及商人对于农业改良之同情或对农业改良产生好感。……其主要目的，尤在集合多数农民，扩大见闻，增加知识，使其对于农业改良取得之效果，有比较的真切的认识机会，激励其以后对于各种改良工作之兴趣，从事农业推广者，如能善于利用机会，继以实际工作，则其收效必定宏大。”[6]此次农产品展览会与湖南省第三次扩大行政会议同时召开，会议期间，参加第三次扩大行政会议的各级官员也在长沙参观了此次展览会。其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引起广大政府官员对于农业改良的重视。

此次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对于促进湖南农业生产、支持全国抗战起到了重要作用。展览会后，针对基层农业技术人员和经费不足、设备简陋的状况，湖南省特别充实与健全了县级农业推广机构——县农业推广所，加派农业技术人员、增加经费、加强人员在职培训、明确农业改良事业目标[10]。据统计，展览会后，1943～1944年两年湖南省推广改良稻种面积达520万亩，全省粮食增产2 600万斤[12]。湖南在抗日战争中的贡献仅次于四川省，每年供给全国的军粮1 000万担，军棉7万担，军布300余万匹，还承担了接济邻省军民需求的任务[12]。而这一切离不开当时湖南省政府当局的推动、广大农业科技工作者和农民的辛勤劳动。就连当时的蒋介石也明确指出：“抗战以来，（我们之）所以能够艰苦支持，所以能克敌制胜……湖南肥沃膏腴的土地便贡献了巨大作用，尤其是粮食与桐油两方面。前者供给军民粮食，后者取得外汇。农产品展览会正是一个大规模比较与观摩的机会，亦是研究与改进的阶梯。”[13]

（本文为湖南省重点学科产业经济学资助项目）

注 释：

①参见湖南省政府公报第1034-1035号，第33页、第104-105页，1941年6月2日。

②参见湖南省政府公报第1067号：特载6之《薛主席对本省农产品展览会训词》。

[1]湖南省政府秘书处.湖南省第二次扩大行政会议汇编[M].北京：京华印书馆，1941：290.

[2]孙恩麐.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征集农产品经过[J].湖南农业，1942（2）：17-32

[3]湘农产品展览会昨日圆满闭幕[N].长沙大公报，1943-02-20.

[4]农展昨开幕，观众极为踊跃[N].长沙国民日报，1942-02-16.

[5]湖南农产品展览会附录[J].湖南农业，1942（3）：37-42.

[6]王一蛟.农产展览与农业推广[J].湖南农业，1942（2）：7-9.

[7]钟启河，刘松茂.湖南抗日战争日志[M].长沙：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05：173.

[8]孙恩麐.吾人对于农产品展览会的认识与愿望[J].湖南农业，1942（3）：1.

[9]雷锡龄.湖南省农产品展览会纪实[J].湖南农业，1942（3）：2－20

[10]徐满林.湖南县农业推广之新生 [J].农业推广通讯，1944（2）：45-47.

[11]湖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湖南省志（农业志）[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2：963.

[12]肖栋梁.湖南人民在抗日战争中的贡献[J].湖南社会科学，1995（4）：19-23.

[13]祝全省农产品展览会开幕[N].长沙国民日报，1942-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