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生产力概念的生态维度*

2014-12-04 23:02温莲香
理论月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恩格斯生产力马克思

温莲香

(济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生产力理论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核心内容,在马克思完整的生产力理论体系中,无不闪烁着生态学的伟大思想。生产力作为社会进步的标准和实践行动的指南,研究其生态维度,厘清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与生态学的渊源,对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具有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一、马克思生产力概念的生态学理论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对生产力理论的生态见解是与17—19世纪的生态学理论和19世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引起的生态环境问题的系统研究密不可分的。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是生态学产生和形成的时期。他们当然不能忽视科学领域中的革命,并利用生态学的革命为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增添确切性。如,布丰在《生命律》中主要是描述生物与环境的关系,他认为动物的习性与对环境的适应有关。1803年马尔萨斯出版了《人口论》,论述生物繁殖(包括人口)与食物的关系。1807年德国植物学家洪堡在《植物地理学知识》一书中,提出植物群落、群落外貌等概念。1840年李比希的《化学在农业和生理学上的应用》运用“物质变换”概念。19世纪中期,英国哲学家斯宾塞在《生物学基础》中把生命定义为有机体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1859年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的伟大著作,提出自然选择学说,强调生物进化是生物与环境交互作用的产物,引起了人们对生物与环境的相互关系的重视,确立了进化论。1866年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首创“生态学”概念,认为生态学是研究生物体与其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的一般科学。默比乌斯1877年提出了生物群落的术语。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其毕生的研究中,密切关注并不断汲取自然科学尤其是生态学的最新成果,为自己的学说提供科学依据,并将生态学理论创造性地运用到人类社会历史领域,实现了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的完美融合。据不完全统计,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卷帙浩繁的著作中(以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为例)提到过达哥贝尔特、布丰、哈勒、李特尔、布莱克、戴维、拉瓦锡、林奈、普利斯特列、尤尔、道金斯、马尔齐安、塔派纳、沙弗豪森、肖莱马、洪堡、斯宾斯、沙乌、安德森、贝尔、布罗迪、哈姆、赫胥黎、居维叶、柯普、莱瑟比、洛朗、摩尔顿、弥勒等生物学家和化学家及其生态学思想。而对马克思和恩格斯产生重要影响的生态学家有马尔萨斯、李比希、达尔文和海克尔。为了研究他们的思想,马克思从1851年开始专门对李比希、马尔萨斯以及反对马尔萨斯思想家做摘录笔记。尤其有意义的是,达尔文1859年出版的《物种起源》、李比希1862年版《化学在农业和生理学中的应用》、海克尔1866年的《普通有机体形态学》恰巧与马克思研究写作《资本论》第一卷的时间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在19世纪60年代早期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研究、吸收并发展了他们的思想观点,而《资本论》是学界公认的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和生产力理论的成熟之作。在1860年12月马克思给恩格斯写信说到:“最近一个月——我读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中有达尔文的《自然选择》一书。虽然这本书用英文写得很粗略,但是它为我们的观点提供了自然史的基础。 ”[1](P130-131)1861 年 1 月在给斐·拉萨尔的信中提到:“达尔文的著作非常有意义,……不仅第一次给了自然科学中的‘目的论’以致命的打击,而且也根据经验阐明了它的合理的意义。 ”[1](P574-575)“对马克思来说,他后来所称之为达尔文‘划时代的著作’的这种影响最终涉及到它所必须解决的人类进化观问题——导致马克思形成了人类劳动与人类进化之间关系的确切理论。 ”[2](P197)在《资本论》第一卷批判资本主义大工业和农业对土地和劳动者的掠夺时指出:“李比希的不朽功绩之一,是从自然科学的观点出发阐明了现代农业的消极方面。 ”[3](P553)1866 年 2月,马克思在探讨地租理论时给恩格斯写信说:“德国的新农业化学,特别是李比希和申拜因,对这件事情比所有经济学家加起来还更重要”。[4](P181)在李比希的影响下,马克思形成了资本主义人与自然物质变换断裂理论和可持续发展思想。海克尔创造“生态学”概念的这一年是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出版的前一年,马克思恩格斯采纳了被海克尔认为是“生态学”同义词的“自然历史”这个旧概念,并把人类的“自然历史”集中在与生产的关系上。这充分说明马克思恩格斯的生产力理论有着坚实的生态学基础。

二、马克思生产力概念的生态批判基础

早在资产阶级生态意识产生之前,马克思恩格斯就开始指责资本家对自然的掠夺行为,虽然当时人口、资源、环境等生态问题处于积累过程,他们高瞻远瞩地预见生态问题直接威胁到生产力的可持续发展,进而危及人类的可持续生存。马克思的 《1844年的经济学哲学手稿》,恩格斯1845年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等著作表现出他们对生态极限和生态可持续性问题深切的关注。也就是说,马克思生态意蕴的生产力概念是对近代工业文明社会异化劳动、生态问题批判反思的成果。恩格斯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指出: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最直接的结果是生产分裂为两个对立的方面:自然的方面和人的方面”。[5](P72)资本主义私有制是人与自然关系对立的直接根源,也是异化劳动的罪魁祸首。 马克思指出:“异化劳动,由于(1)使自然界,(2)使人本身,使他自己的活动机能,使他的生命活动同人相异化,也就使类同人相异化。 ”[6](P57)异化劳动使自然界成为人类征服和占有的对象和生存发展的工具,从而使人与自然一体性生存解体,引发生态环境问题。

资本主义异化劳动首先表现为人同外部自然相异化。它是以单纯追求利润最大化、最大限度地榨取剩余价值为终极目标的生产活动,视人类为自然界的主人,视自然界为生产剩余价值的天然的材料库,一改以往社会阶段对自然的崇拜,尽其所能征服、占有和盘剥自然,使自然资源浪费与枯竭,土地荒芜,环境污染日趋严重。恩格斯一针见血地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惊人的经济变化必然带来一些现象:地力耗损——如在美国;森林消失——如在英国和法国,目前在德国和美国也是如此;气候改变,江河淤浅在俄国大概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厉害”。[7](P365)其次,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使人同自身自然相异化。它把人自身的自然也作为占有和掠夺的对象,资本家唯利是图的本性决定了追逐高额利润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唯一动力,社会利益和生态利益根本不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甚至把改善工人的生产和生活条件视为“浪费”行为,于是资本家把恶化工人的生存和生产条件,摧残工人的生命和健康,视为“节约”之举,使工人维持正常的生产、生活的生态需要得不到满足,致使工人的自然生命过早死亡,并且威胁到后代人的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最后,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使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相异化,引发了人和自然之间无法弥补的裂缝,致使生产力的发展严重不可持续。其一,生产力发展的源泉——土地和劳动者遭到破坏。资本主义大工业迫使大量的人口从农村聚集到城市,这样,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组成成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了土地持久肥力的自然条件。而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是以掠夺土地、破坏土地肥力为代价的,造成土地生产力持续下降。同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把工人只当作劳动的动物,当作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8](P57)将他们变成体力和智力不断衰退、片面畸形发展的人,使个人的生产潜能得不到充分发挥,造成个人生产力的极大浪费。其二,自然生产力低下。自然资源的破坏和枯竭及环境污染,使自然资源生产力——自然界的物能转化能力或效率低下,对自然生产力的持续发展造成严重威胁。其三,社会生产力极大浪费。由于异化劳动使生产无限扩大与工人购买力持续下降的矛盾不断激化,引发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使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遭受周期性中断,从而导致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可持续。

在马克思的视野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包含着一种绝对发展生产力的倾向,……它利用来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都包含着利润率的下降,现有资本的减值,和劳动生产力以各种已经生产出来的生产力作为牺牲而取得的发展。”[9](P271-272)马克思恩格斯意识到,要消除生态危机,必须扬弃异化劳动,变革资本主义私有制,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可持续发展生产力理论,并为之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理论探索。

三、马克思生产力概念的生态内涵分析

面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的双重危机严重威胁到生产力可持续发展的严酷现实,马克思恩格斯开始用生态学世界观和思维方式考察生产力理论和实践问题,形成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哲学世界观。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首次使“生产力”概念科学化。恩格斯于1843年11月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开始使用生产力的概念;《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著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是生产力理论的萌芽阶段;《德意志意识形态》、《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是生产力理论的形成和发展阶段;《资本论》是生产力理论的完善阶段。在这期间,生产力的概念经历了“经济学含义——哲学含义——经济学和哲学高度融合之含义”的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形成了科学的生产力概念,即《资本论》中的“劳动生产力”,马克思明确指出:“生产力当然始终是有用的具体的劳动的生产力。”[3](P59)在这个概念中“始终”可以理解为在所有社会形态中,“有用的具体的劳动”是指生产使用价值的具体劳动。在马克思看来,所谓生产力,就是指劳动生产力,是劳动者使用生产资料加工劳动对象生产使用价值的能力。马克思之所以将生产力等同于劳动生产力,因为一方面,马克思研究生产力是从劳动和一般劳动过程开始的,由此把劳动生产力看作是生产力的基本形态,它规定着生产力的本质特征;另一方面劳动生产力概念是经济学含义和哲学含义完美结合的统一体,它承载了以经济学意义上具体的 “劳动生产力”去诠释哲学意义上抽象的“生产力”的历史使命。也就是说,马克思通过研究劳动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运行规律如何把资本主义送上历史的断头台,从而证明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的真理性。

马克思把生产力看作人类生产使用价值的力量,这种力量只能在劳动过程中通过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表现出来,马克思恩格斯创造性用生态学中 “新陈代谢”(物质变换、物质循环)这一术语来描述劳动过程中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关系,使生产力的概念具有生态学的意义。“劳动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 ”[3](P201)马克思用“物质变换”表述劳动,使生产力的概念蕴含着丰富而深刻的生态内涵。

首先,马克思确立了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生态尺度。生产力的本质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马克思恩格斯一贯反对割裂人与自然的关系的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把人视为宇宙的中心实体或目的,一切以人为中心,一切以人为尺度,为人的利益服务,按照人类价值观来考察宇宙中的所有事物。资本主义的生态环境问题就是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例证,其症结在于人类没有摆正自己在生态系统中的位置,不了解生态规律,只享受生态系统提供的利益,而不对生态系统尽自己的责任,只顾向生态系统索取、掠夺,而不理会生态阈限的许可与否,因而受到生态的惩罚与报复。“但是这种情况发生的愈多,人们愈会重新地不仅感觉到,而且也认识到自身与自然界的一致,而那种把精神和物质、人类与自然、灵魂和肉体对立起来的荒谬的、反自然的观点,也就愈不可存在了。 ”[10](P159)恩格斯进一步指出了自然中心主义价值观的片面性,“它认为只是自然界作用于人,只是自然条件到处在决定人的历史发展,它忘记了人也反作用于自然界,改变自然界,为自己创造新的生存条件。 ”[10](P208-209)马克思恩格斯从辩证的、共同进化的视角出发,在人与自然的关系得出了“自然界中的物体——不论是死的物体或活的物体——的相互作用中既包含和谐,也包含冲突,既包含斗争,也包含合作”[11](P161)的科学论断。 他们考察了生产力的发展史,找到了人类改造自然的合理尺度——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即把人类的生产置于自然生态系统所能承受的生态阈值内,使人类的生产活动实现人的能动性与自然规律制约性的和谐统一,自然生态发展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和谐统一。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在生态学意义上称作人类干扰,是指人类对生物群落的作用力,其规模能改变生命系统的正常变化(恒定变化),但不足以改变生物群落的宏观类型。[12](P25)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的生态环境问题,除了社会制度层面的根本原因外,也与人类对生态环境的过度干扰有关。轻微的干扰不会对生命系统造成多大影响,而较重的干扰能改变生命系统的正常动态进展,严重的干扰即人类对生命系统的作用力超过了生命系统的承受能力则会毁坏生命系统,使生命系统的性质发生变化,导致自然生态系统的退化。因此,为使生产力得到可持续发展,人类劳动对自然的影响最好是促使生物群落向优化结构变化的正干扰,使生物群落基本保持原状的维持性干扰次之,亦或那些几乎不引起生命系统变化的轻微的无效干扰,必须杜绝促使生物群落向劣化结构变化的负干扰,以及毁坏生命系统,使生命系统的性质发生变化的破坏性干扰。这样才能保证人与自然之间合理的物质变换的实现。

其次,马克思认为生产力作为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活动,必须遵循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规律。在生态学中,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是指各种化学元素包括生命有机体所必需的营养物质,在不同层次、不同大小的生态系统内,乃至生物圈里,沿着特定的途径从环境到生物体,从生物体再到环境,不断地进行着流动和循环,它包括了地质大循环和生物小循环的内容,它们是密切联系、相辅相成的,从而使自然生态系统成为一个和谐、有序、动态平衡的有机体。马克思把劳动赋予物质循环的生态学意义,表征马克思把劳动看作是生态系统中人这种生物有机体的生存方式,它必须遵循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规律——从环境到生物再从生物到环境的过程,因而,劳动必须是双向度的循环活动,具备双重功能。一方面,人类向自然索取有用的物质材料以供养自身,使人类可持续性生存;另一方面,人类通过新陈代谢将自身的能量反馈给自然,维持生态系统的功能和生态平衡。也就是说,劳动过程不仅包括人改造自然这一从环境到生物的过程,而且还包括人保护建设自然这一从生物到环境的过程,是人与自然之间互利互惠的交换过程。这表明马克思所确证的生产力不是单纯追求“人类对自然控制、统治、占有”的单向度征服型的生产力,而追求的是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共同进化的双向度和谐型的生产力。日本学者岛崎隆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把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扩展到更广阔的人类生活的整体……这就是生态学意义上的广义的物质变换。 ”[13](P58)

再次,马克思把生产力理解为生态系统中物质循环的一环。从根本上来说,生产力是生态系统中高等生物人与环境物质变换的能力,一方面,人为了生存必须使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在自然界自然力的帮助下,改变自然物质的形态使之变成适合人的需要的使用价值。因此,从生态系统的视角来观察,劳动过程不过是人的劳动力即人的自然力与自然界的自然力相互作用的过程,这是生态系统内部两种自然物质相互作用,“这就是用自然来变换自然”。[14](P77)另一方面,生产力的发展必须遵循生态规律。劳动作为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的中介,和其他层次的物质循环一样,都必须遵循生态规律,才能使生态系统中的物质循环处于稳定的平衡状态。如果蔑视自然生态法则,必然危及人类与自然的平衡关系,损害人和自然界的可持续发展。“不以伟大的自然规律为依据的人类计划,只会带来灾难。 ”[4](P251)马克思恩格斯断言,工业文明产生的主要问题是稳定的物质循环被人类无视生态规律的异化劳动扰乱,“在社会的及由生活自然规律规定的物质变换的联系上,引起了一个无法补救的裂缝”。[9](P951)社会生产的过程,就是变自然物质为社会财富的过程,也就是人类社会与周围环境进行物质交换过程。社会生产所需要的全部物质都要取之于周围的环境,而生产、消费以及整个再生产过程所产生的各种排泄物又都回到周围环境中去。社会生产循环往复,日益扩大,它与周围环境的物质交换也就日趋复杂化。人类社会生产与周围环境的物质交换过程,如果符合自然和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就会促进生产力系统和生态系统的协调发展,形成一种良性循环。反之,就会造成自然——经济——环境系统的恶性循环。所以施密特认为,“马克思用物质变换的概念把社会劳动过程描述为自然过程的状态。 ”[14](P94)

最后,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蕴含着物质变换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思想。由于人的生存发展需要“引起”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而资本对自然贪婪的盘剥引发生态危机,严重威胁到生产力的可持续发展。马克思高瞻远瞩地提出通过劳动来“调整和控制”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实现生产发展与生态平衡的和谐共存。那么“调整”什么呢?马克思认为,首要的任务是调整人们的思维方式,从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转向人与自然和谐的价值观。为此,人类必须在劳动中不断地认识和改造自己。人在自然面前是一个自为的、能动的、实践着的存在物,人类能够正确认识自然规律和社会规律,有能力预见自身行为对自然和社会可能产生的近期和远期的生态影响,并根据这种预见去能动地调节和消除自己行为的消极影响,对自然界实现合理利用、有序保护和科学管理,实现“人道的占有”,以最少的资源消耗获取最合理的物质变换,不断提高人、社会和自然协调发展的能力。人类在劳动中不仅站在自己类的立场上,而且要站在自然总体的立场上,以自然为基础,以人类为主导,去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一方面不断改造自然,创造出“最无愧于和最合适于人的本性’的物质世界,另一方面不断改造人自身,使人类不仅在理性而且在道德诸方面成为成熟的真正合乎自然要求的人,全面发展的人,从而使人与自然的关系得到升华。那么“控制”什么呢?马克思的答案就是控制人们的行为方式,即将人类的生产行为控制在生态承载力限度之内。其一,控制资源的过度使用,实现可持续利用。马克思认为自然资源是稀缺和有限的。因为,有些自然资源是不能被生产和创造出来的,具有不可替代性,“这种自然条件不过天然存在于某一些地方。在它不存在的地方,它是不能由定额资本的投下而创造出来的。”[9](P757)更由于资本主义经济为维持高增长、高消费而滥用和浪费自然资源,导致自然资源短缺。所以,马克思特别强调人类要合理地调节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就必须做到合理开发、集约利用自然资源,使之为人类世代永续利用。他在《资本论》中指出:“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们必须象好家长那样,把土地改良后传给后代。 ”[15](P875)其二,控制人口数量,协调两种生产。 马克思的时代虽然还没有“生态承载力”这一概念。但马克思恩格斯已经看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类对环境的影响程度,包括人口自身规模和人均对环境的影响规模,因为地球的资源和环境容纳量是有限的。人口数量如果超过了环境容纳量,那就不可避免地发生强制性和灾难性后果。为使人口、资源、环境协调发展,马克思恩格斯提出来了“协调两种生产”的理论和控制人口数量设想。马克思恩格斯主张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实行计划生育,控制人口数量。恩格斯在给卡尔·考茨基的信中说:“人类数量增多到必须为其增长规定一个限度的这种抽象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但是,如果说共产主义社会在将来某个时候不得不像已经对物的生产进行调整那样,同时也对人的生产进行调整,那末正是那个社会,而且只有那个社会才能毫无困难地做到这点。 ”[16](P145)其三,控制废弃物的排放量,发展循环生产。根据生态学的观点,世间一切产品最终都要变成废物,而任一“废物”又是生物圈中某一生态过程的“原料”。因此,物资的循环再生和信息的反馈调节是复合生态系统持续发展的根本动力。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首次提出了对“生产排泄物的利用”的循环生产思想,在循环生产中,依托科技进步,废弃物转化为新的生产要素,所有资源都被多次利用,以资源最大化地转化为产品和废弃物最少化排放完成生产过程。可以说,马克思的循环生产是资源充分利用、环境洁净安全的生产,是有利于社会和自然、经济和生态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生产。可见,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把人类协调自身与自然关系的能力纳入到生产力范畴之中,视生产力为改造、利用自然和顺应、保护自然能力的统一。

概括起来说,马克思生产力概念的生态本质就是以人与自然和谐关系为基础,以尊重自然生态规律为准则,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实现资源、环境与经济、社会协调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这种能力包括人对自然的认识与利用、保护与建设的能力,自然对人和社会需求的承载能力,人自觉地控制与自然界相互作用的范围和程度的能力,调整人与自然物质变换关系朝着经济、社会和生态协调发展方向运行的能力。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2]〔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马克思的生态学——唯物主义与自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9]马克思.资本论:第 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

[10]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2]彭少麟.恢复生态学[M].北京:气象出版社,2007.

[13]〔日〕岛崎隆.马克思的实践唯物主义与环境思想的形成[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2,(6).

[14]〔德〕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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