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间性视域中的译者主体性反思

2014-12-04 05:18胡少红
外语学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译作译者哲学

胡少红

(湖北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武汉 430079)

主体间性视域中的译者主体性反思

胡少红

(湖北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武汉 430079)

西方翻译研究发生文化转向后,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得到不断提升,关于译者的角色问题也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译者作为沟通作者与读者的桥梁,是意义转换过程中的重要因素。主体间性研究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及其达成共识的过程,强调协商互动在意义建构中的重要性。本文以主体间性理论为切入点,尝试探讨原文与译文之间的互主体性关系,反思译者对翻译实践中意义转换的选择作用。

译者主体性;主体间性;翻译;翻译哲学

1 引言

翻译研究与语言研究的核心都是意义问题,因此二者的关系一直密不可分。翻译研究的发展也不断随着语言研究的进步而更新换代。从早期的语文学研究到后期的文化转向,语言学理论的发展为翻译研究的进步提供着不竭的动力。20世纪西方哲学发生语言转向之后,语言一跃成为哲学家的宠儿。在哲学家眼中的语言既是目的又是手段,是目的与手段的统一,而在翻译者看来语言之间不断解码编码的过程就是翻译。因此,哲学家们,尤其是语言哲学研究者对意义问题的追问使得我们对翻译活动有了很多新的思考。

“翻译不是简单的两种语言之间的解码过程,而是理解思想与重新表达思想的动态过程。”(李明清 2009)西方翻译研究发生文化转向之后,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主体地位得到凸显,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译者在翻译实践过程中的作用问题。译者作为沟通作者与读者的媒介,在意义转换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主体间性研究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及其达成共识的过程,强调协商互动在意义建构中的重要性。本文以主体间性理论为切入点,尝试探讨原文与译文之间的互主体性关系,反思译者对翻译实践中意义转换的选择作用,进而为翻译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2 主体间性的启示

2.1 主体间性的突显

哲学一直在尝试回答的3个问题:第一,世界是什么;第二,人能认识什么;第三,我能表达什么。从泰利斯(Thales)的水本原说到笛卡尔(R. Descartes)的“我思故我在”,再到海德格尔(M. Heidegger)的“语言是存在之家,人居住在语言的寓所中”(海德格尔 2001:236)和维特根斯坦(L. Wittgenstein)的“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Wittgenstein 1955:149),哲学家们一直在努力突破人的有限性而去给世界的本质、人的认识能力以及语言的意义一个准确的答案。“第一阶段搞本体论——直逼‘存在是什么?世界的本质是什么?’——遇到了打不破的坚冰,只好转向第二阶段——认识论(人是怎样认识到存在的?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人的认识的来源、途径、能力、限制是什么?),又遇到了麻烦解不开,最后转到第三个阶段——语言论”(钱冠连 1999)。西方哲学语言转向(the linguistic turn)之后,哲学家开始关注语言与世界的关系问题,期望通过分析、解释语言来展现以语言为存在方式的人及人的世界,被统称为语言哲学(philosophy of language)。由于主体性哲学在语言论阶段不断膨胀,使得这种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受到很多批判。关注主体性的学者们认为,人作为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自然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这种思想使得主体对世界的决定性作用被无限的放大,主体之间的相互作用被完全忽略。很多学者认为,这种忽视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关系的做法会产生严重的历史局限性。人是社会性的人,必定要存在于社会关系之中。因此,哈贝马斯提出哲学关注的重心不应该再是先验的存在,而应该是生活世界中以主客关系为基础的主体之间的社会关系。这种认知主体之间的相互关系被称为主体间性。与之相伴,语言研究的重心也从抽象的形式语言分析转向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日常对话层面。这种从天空回到地面的研究转变使得意义问题与语境紧密联系起来,这就为翻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语言选择提供较大的空间,自然也带来有关翻译标准的进一步讨论。

2.2 主体间性思想的解读

“主体间性是20世纪西方哲学中出现的、标示着西方哲学实现第二次意义深远转向的哲学思想”(周家荣 廉永杰 2007:111)。按照哲学解释学的观点,主体间性是主体与主体之间的沟通与理解,指向存在或解释活动中人与世界的同一性,可以回答“认识何以可能”的问题,主要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共识问题。主体间性思想的最大特点就是强调互动双方之间的平等性。哈贝马斯认为,共识需要通过双方充分的对话与交往才能实现。“如果交往既没有受到外在的偶然力量的阻碍,更重要的,也没有受到交往结构本身的强制”,这种言语情境就被称为理想的言语情境(Habermas 2001:97)。在理想的言语情境中,互动双方具有平等的选择话语与实施言语行为的机会与权利,这样就可以避免交往结构自身给双方互动带来的强制性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对话角色可以互换,“每个主体都有同样的机会运用交往式言语行为,可以启动新的对话,也可以回应别人的话语,或者提出质疑和回答质疑;每个主体都有相等的机会运用记述式言语行为,可以阐释、断言、说明和论证,并建立或驳斥有效性要求;每个主体都可以平等地运用表现式言语行为来表达自己的好恶、情感和愿望;每个主体都有相等的机会通过运用调解式言语行为来发出命令或反对命令等,目的在于避免话语霸权”(谢群 2013)。这种有关理想语境的思想为哈贝马斯赢得了很多赞誉,自然也引来很多批判的声音。许多学者批评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过于理想化、脱离“粗糙的地面”。 他们指出,现实世界中的种种情况距离哈贝马斯设想的语境大相径庭。在现实中,不存在平等的对话,也不可能使得交际双方具有同样的话语选择的权利。因为每个主体的知识结构以及社会经验等都不完全一样,也就是说互动双方共享知识的不同使得他们在话语选择的时候天然地具有不一样的水平。但是,在我们看来,任何事物都有变化发展的一面。虽然现实的生活语境中不存在绝对的平等,但是暂时的相对平等是十分普遍的现象。也就是说,在现实的话语互动中,平等是相对的,不平等是绝对的。在平等与不平等的两个极端之间,存在着各种程度的不平等,构成一个关于不平等程度的连续体。这就使得在某个交际片段中有可能存在相对的平等。这一点为翻译活动中的话语对等提供理论基础。此外,哈贝马斯对交往行为的设定只是一种方法论上的处理,其目的是为了便于他的理论推演。并不是说他对现实交际情景中的状况“视而不见”,只不过在他的理论体系中他假设了一个理想化的交际环境而已。这样的处理同乔姆斯基假定的理想化的说话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很多批评的观点往往忽视了这一方面。

3 文本转换的主体间性

“翻译是一个从理解到表达的动态过程,而这个过程的主宰就是译者”(柳晓辉 2010)。因此,从主体间性的角度看,原作与译作的对话,也就是文本转换发生在译者的身上。“翻译不是一种简单的语符转换的过程,翻译的实质即解释,是融入译者主观审美和历史情境的艺术创造行为,译者成为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主体参加到翻译活动之中”(朱献龙 屠国元 2009)。德国翻译学者斯奈尔·霍恩比曾经指出,翻译应该注重研究“语词在文本语境、情景和文化情景构成的关系网”(Snell-Hornby 1995:35)。我们将这种关系网扩大,可以将译者也纳入其中。那么翻译不仅是目的语与源语言之间的文本转换,事实上译作也是译者与作者之间相互交流的结果。特殊的是,这种交流不同于以往的面对面的交流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译者又占有后来者居上的优势,但是作为先在的原作为译者的话语选择提出一定程度的限制。这些都使得原作到译作的转换成为作者与译者之间主体间性作用的结果。伽达默尔(H. Gadamer)曾经说过,“在对某一文本进行翻译的时候,无论译者如何努力进入作者的思想感情或是设身处地把自己想象为作者,翻译都不可能纯粹是作者原始心理过程的重现,而是对文本的再创造,而这种再创造也是受到译者对文本内容理解的指导……不可怀疑的是,翻译涉及的是解释,而不只是重现”(Gadamer 1975:347)。这显然是在哲学层面对译者主体性的精准注释。

正如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所强调的那样,作者与译者之间的这种对话可以被视为一种潜对话,是一种隐形的交流形式。表面上我们看到的是作者通过文本表达的内容和思想,实际上也是译者和作者以及译者和读者的对话过程。这种对话发生于译者对原文的翻译过程中,作者是以原文的形式出现。整个翻译的过程在形式上可以被视为从原作到译作的文本转换,而在内容上就是源语言到目的语的意义转移。这种意义转移的过程不是发生在真空中,因此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损耗与改变。这也是多年来语言哲学始终探究意义问题的根源,因为语境因素的参与会产生很多“临时性”的意义。单独从语义的角度出发,是无法完成对这些意义的分析与解释的。既然肯定转移过程中意义的变化,那么变化的尺度与方向就需要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我们认为,这个要素是原作者与译者之间的主体间性。这种主体间性既为译者创作译作的话语选择提供自由的空间,同时也不使其脱离原作的限制而任意发挥。也就是说,一味地归化或异化是一种脱离现实的讨论,这并不能解决现实中人作为主要因素对译作产生过程的参与问题。即使是未来机器翻译成为可能而取代人来完成所有的翻译工作,但是从根本上,机器翻译所使用的语料库或是程序都是由人来编写的,而这些编写的过程中也自然融入各位编写者之间的主体间性。由此可见,主体间性对翻译过程的影响无处不在,这也为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合理性存在提供理论上的可能性支持。

4 译者主体性的再思考

科学研究的进步使得我们不断认识到人的有限性问题,也逐渐可以正视人与生俱来的主观性对研究成果的影响。绝对的客观是不存在的,在特定的时间空间条件下,客观只能是相对的。这些观念的进步使得人们对译者的地位有了更加正确的认识,不再一味追求等值,而希望译者来充当一个无损耗的介质。随着语言哲学研究的进步,语言不再是透明的工具,而是“一个特殊的在者”(李洪儒 2007),它“既可以是目的也可以是手段,是目的与手段的统一”(刘辉 2009)。由于语言走出工具论的牢笼,那么,使用语言的译者也自然应当获得存在的空间。

首先,翻译活动应当承认译者对译作的选择具有一定的自由性。“翻译作为一种跨语言、跨文化的交流活动就应当是其涉及的众多因素的主体间交流与对话,而不是某一主体的独白。这种交流是平等的,而不是主体对客体的征服”(方兴 2011)。举两个最简单的例子:

① Won’t you come? No, I won’t.

译文1:你不愿意来吗?不,我不愿意。

译文2:你不愿意来吗?是,我不愿意。

② Doesn’t she know English? Yes, she does.

译文1:她不懂英语吗?是,她懂。

译文2:她不懂英语吗?不,她懂。

如果完全追随原文,那么译文1是正确的,但是这显然不复合汉语的表达习惯。说英语的人在答问时用Yes或No完全取决于答话人本人言语行为的肯定性或否定性,而不是答话人对问话人陈述的赞同或否定,中国人则恰恰相反。由此可见,译者如果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利用自己的综合知识,注意到两种语言表达之间的差异,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误译的出现。

但是,需要强调的是,译者的自由是在原作限制的前提下。译者主体性的作用也要受到不同程度的制约,以避免随心所欲的臆测。变译的处理方法在一定程度内能够被接受,但是要遵循作品的初衷。文学翻译家们曾经将译者比作戴着镣铐的舞者,既要追求舞姿的优美,又时时刻刻受到羁绊,左右为难。在我们看来,这种原作对译者的限制也是作者与译者之间主体间性的体现。那么,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就是,在多大程度上以及在哪些具体的方面可以看到主体间性的限制,又在哪些方面应当体现译者的主观能动性。

哲学解释学认为,最好的译作是原作者与译者的视域融合(fusion of horizons)。在翻译活动开始的时候,原作是设定好的,而且由于书面语言的线性特征,所以原作可以被视为静止的、不动的。译者在拿到原作进行翻译的时候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原作,通过原作的语言符号形式透视文本背后作者的思想。译作是在译者对原作的理解和阐释过程中诞生的。斯坦纳曾经从阐释学的角度提出翻译者操作的4个步骤:信赖、侵入、吸收和补偿。但是,难道原作就只有被动地接受译者的信赖、侵入、吸收和补偿吗?这显然是不对的。意义是在互动中产生的。用维特根斯坦的话来说,意义存在于使用中。因此,译作的产生是译者的理解与原文互动的结果,不能仅仅被视为原文在不同语码之间的转换。

最后,译者主体性的合理化空间与主体间性的理想化问题该如何解决。交往行为的合理性受到现实主义者的很多批判,其抽象的理想化模式被认为在生活世界不能存活。那么,如果我们采用这种理论来探讨译者的主体性,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其合理化的空间范围如何确定。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是由翻译活动多样化的本质决定的,也和意义问题的悬而未决密切相关。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认为交往行为合理化的4条准则为规范译者的言语行为选择方面提供了基本的参考框架。它们分别是话语的可理解性、客观的真实性、主观的真诚性和规范的正确性。这4点分别从表达的方式、陈述的内容、情感的输入以及规则的体现方面为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行为提供了指导性的参考。

5 结束语

“主体间性的出现不仅意味着现代哲学对近代主体性哲学的扬弃,也体现了哲学范式从主客对立向交互主体性的转变。”(谢群 2013)同时,这一哲学理念的出现也为翻译活动中译者的地位问题提供新的思考角度。译作的产生是译者通过原文与作者互动的结果,不仅仅是译者对原作的解读,也是译者与作者视域融合下的产物。因此,有关译者的主体性问题也在主体间性的视域内可以得到更好的解释。理想语境下的交际原则可以为译者在翻译活动中的行为规范提供蓝本,使得译者的言语行为选择既具有自主性又能在可接受的合理化范围之内。因此,从主体间性的视角探究译者的主体性问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译者的地位,为翻译研究的发展提供新的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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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 颖】

ReflectiononTranslator’sSubjectivityfromthePerspectiveofIntersubjectivity

Hu Shao-hong

(Hubei Communications Technical College, Wuhan 430079, China)

The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was enhanced after the Western translation studies turned to the cultural dimension. Meanwhile, many researchers focused on the role of translator. As a bridge between author and reader, translator is an important factor during the meaning transmission.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study the intertextuality between source text and target text in the dimension of intersubjectivity, and then to reflect on how a translator manipulates meaning transmission in translation practice.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intersubjectivity; translation; philosophy of translation

H315.9

A

1000-0100(2014)01-0108-4

2012-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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