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传播中的人与媒介融合

2014-12-03 12:05曹劲松
南京社会科学 2014年8期
关键词:媒介大众信息

曹劲松

现代传播中的人与媒介融合

曹劲松

以数字技术为主导的现代传播,在推动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深度融合的同时,将人与媒介融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人的媒介化与媒介个人化的双向作用改变了社会传播关系。现代传播生态下的新型传播关系,通过社交关系、价值关系、舆论关系、利益关系、组织关系和行为关系等层面的再造,实现了对社会关系的重构。

大众媒介;社会媒介;媒介融合;社会关系;重构

随着数字技术在媒介工具中的不断创新及其广泛应用,以移动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兴媒介已经完全改变了传统媒介条件下社会传播生态,形成了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共存、融合的社会信息交往新格局。新的传播生态加速了人的媒介化与媒介个人化,使个体在现代传播活动中越来越占据重要位置,成为信息的提供者和议题的参与者,社会媒介也日渐成为舆论的策源地和集散地。现代传播在很大程度上正在从个体媒介关系的建立与发展中,重新构建社会关系,新型的社会信息交往关系已经渗透到人们的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连接社会成员的新型纽带,并由此带来新的社会矛盾。

一、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

媒介条件的变化直接影响着社会信息交往活动,尤其是决定了社会成员在信息交往中主体作用的发挥程度及其信息的传受方式。以组织化为依托的大众媒介和以个体化为特征的社会媒介,在信息的生产、加工、传播和价值选择上都存在着巨大差异,形成了不同的传播特点。而两者共存与相互融合的现实,使传播活动的形态变得更为丰富,并在社会信息生产和流动的各个环节上表现出新的特征。

(一)大众媒介的传播特点

这里所说的大众媒介是指基于组织化运行的、面向大众传播的专业化媒介机构及其工具,包括图书、报刊、广播、电视等传统的媒介形态。大众媒介在社会传播活动中的特点十分鲜明,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概括。

一是社会信息生产的垄断性。大众媒介作为向公众提供信息的一种组织存在,在掌握信息传播渠道的同时,也垄断着社会信息的生产。在大众媒介时代,社会成员只有通过大众媒介才能获取社会公共信息。大众媒介组织是社会信息的惟一提供者,其他社会组织必须借助其力量实现对公众的有效信息传播。

二是社会信息加工的专业性。大众媒介组织对社会信息的加工是一种专业化的生产过程。媒介组织的成员必须经过专业化的知识和技能培训才能上岗,并按照一定的信息生成规范,完成组织认定的信息加工任务。在现代媒介组织运行体系中,成员个体承担的信息加工任务往往是媒介组织社会信息生产的某一个环节,整个信息加工过程设有专业水准控制机制,以确保向公众提供的信息产品质量。

三是社会信息传播的控制性。由于大众媒介组织掌握着向公众传播信息的渠道,其传播行为在政府相关管理机构的规范下,可以对社会信息传播的内容、方式、路径、范围等实现基本控制。这种传播控制是从公众获取信息的媒介渠道上进行的控制,对于社会舆论的形成起着直接的引导作用。

四是社会信息价值的引导性。媒介组织在提供信息产品的过程中,总是预置了价值框架,其向公众传播的信息内容在价值目标上具有较强的导向性。这种价值引导寓于理论、新闻、资讯、文化等各种具体形态的信息服务内容之中,随着信息的扩散而影响社会认知,成为大众媒介进行社会舆论引导的核心所在。

(二)社会媒介的传播特点

社会媒介是一个相对于传统大众媒介提出的概念,指基于互联网提供的开放信息空间与互动传播平台、由公众个体参与信息生产和传播过程的媒介形态。这种媒介形态可以为各类社会组织,特别是社会个体成员广泛使用,将组织或个人的信息产品自由地、便捷地呈现在数字化的公共信息空间上,起到信息分享与传播的效果。社会媒介与大众媒介的根本差异在于形成了一个基于信息分享的传播链,并在社会信息的生产、加工、传播和价值等方面呈现出自身特点。

一是社会信息生产的开放性。社会媒介本身是一个由不同企业组织面向公众提供的一个个信息分享的公共数字空间,其信息内容来自于社会成员的供给,因而在信息生产上无法加以垄断,形成了开放性的特点。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可以成为这一公共空间上的信息生产者,并且不受信息供给量的约束,使得社会信息生产在数量上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将人们带入到社会信息总量远远超过个体信息接受和处理能力的“信息过剩”时代。

二是社会信息加工的广泛性。在全体社会成员参与社会信息生产的新的媒介条件下,对信息内容的加工也就不再局限于经过专业化训练的信息生产者,取而代之以广泛性。从新闻生产的角度来看,就形成了没有人数限制的“公民记者”、“公民编辑”队伍。信息加工的广泛性直接导致了数字公共信息空间上信息内容质量的千差万别和千奇百怪,在给公众带来极大丰富的信息内容同时,也造成人们在信息获取上的选择障碍和在社会认知上的误读可能,并催生出专业化的信息搜索工具。

三是社会信息传播的自由性。基于社会媒介的信息传播过程实质上是社会成员各自拥有信息的分享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社会信息传播路径在个体之间是相互交错的,整体上呈现一种弥漫的、敞开式的状态,基本不受媒介渠道服务供应商的主观控制。人们的信息传受行为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下是自由的、自主的,主要取决于个体的道德修养和行为自律。

四是社会信息价值的多元性。在社会媒介的技术平台上,各种以社会组织名义出现的自媒体和以个体名义出现私媒体竞相出现,它们在提供各种信息的同时,也将不同的价值观念呈现出来。社会阶层的分化使社会成员的价值观念和利益诉求各不相同,社会媒介在提供充分表达机会的过程中,必须使社会信息在整体上表现出价值多元的特点。如何在社会信息价值多元表达中培育和弘扬核心价值观,成为当下社会舆论引导的重点和难点。

(三)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的融合

数字信息技术的创新和传播应用,极大地推动了社会媒介的发展,并将大众媒介带入了与社会媒介共存的时代。在争夺受众注意力资源的过程中,这种共存不是相互之间的画地为牢、彼此隔绝,而是相互渗透、逐步融合。一方面大众媒介组织纷纷在社会媒介上建立自媒体,并形成信息互动生成与传播的新机制,使大众媒介在信息生产和传播上向社会媒介延伸;另一方面,社会媒介生产和传播的信息内容更多地进入大众媒介渠道,并越来越频繁地成为传播议题的发起者和社会舆论的策源地、放大器。两者融合的特征最突出地体现在社会信息产品、加工、传播和价值的“共”字上。

一是社会信息产品共享。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共同承担起社会信息生产的任务,社会成员通过开放的数字信息平台共享其信息产品。从数量上看,社会媒介的信息生产远大于大众媒介;但从质量上看,大众媒介信息产品则普遍高于社会媒介。社会成员在获得极为丰富的共享信息产品的同时,其自身的信息生产积极性也被充分调动起来,并体会到与他人分享自己信息产品的快乐。这种信息产品共享机制的形成,为社会信息交往活动提供了无限的空间,并不断催生出新的信息交往工具和传播业态。

二是社会信息加工共通。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在信息内容加工上的互通,是两者融合的显著特征。一方面大众媒介的信息加工越来越离不开社会媒介所提供的丰富信息源,借助社会媒介的信息交互作用,使大众媒介的信息加工过程融入了社会媒介开放性参与的特质;另一方面,社会媒介的信息产品加工也将聚合和转化大众媒介加工过程作为方向,以大众媒介产品作为加工对象的社会媒介产品也纷纷亮相,并引发知识产权之争,“今日头条”网便是一个典型的代表。

三是社会信息传播共建。随着社会媒介日益为人们的信息交往活动所接受,大众媒介组织通过建立自身的社会媒介传播渠道已成为常态,呈现出大众媒介与社会媒介共建社会传播格局与舆论生态的特点。这种共建不是简单地以数字媒介的信息互动分享方式替代传统媒介的信息单向传播方式,而是以媒介信任为根本取向的传播创新实践,其目的在于形成基于媒介用户忠诚的有效传播的新形态、新机制、新秩序。

四是社会信息价值共商。在社会生活可以被每一个社会成员加以记录呈现、意见表达和赋予意义、想象、期望的开放媒介环境下,社会信息所体现的价值取向实质上出现了公众共商的情形。这种价值共商不仅在社会媒介上可以充分展开,而且已经延伸到大众媒介中来。虽然大众媒介在不断强化价值共识和主流价值导向,但无法回避社会成员不同价值表达和选择的现实。从培育社会核心价值目标、取向、准则出发,社会成员的价值共商则是实现这一过程必不可少的前提和环节。如何在价值共商的包容环境中实现价值引导,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成为当下极具挑战性的现实课题。

二、人的媒介化与媒介个人化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高速发展,特别是数字通讯移动终端的普及,人与媒介的结合愈来愈紧密。一方面人的媒介化特征更加凸显,社会个体成为社会信息传播链条中的重要发端点和有效传播通道;另一方面,媒介个人化的趋势加速前行,以各种技术工具承载的个人私媒体空前活跃,同时,这种私媒体又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组织化的特征。在数字信息技术的推动下,人与媒介的融合正在走向深入,并改变着人类社会的信息交往活动的基本格局。

(一)人的媒介化

所谓媒介是承担信息传递的介质,可以由不同的物质形态作为载体。在人际传播的过程中,人本身就是作为一种媒介物而存在,为他人传递或提供信息。客观上,人本身就具有媒介的属性,具有一定的媒介功能。当人与其他媒介物相结合,甚至发生深度相互作用,人的媒介功能就会超越自身感官对信息承载的局限,呈现出更为显著的媒介化特征。在数字信息技术的推动下,人的媒介化突显为个人媒介化,主要通过三个维度来体现,即个人与媒介的结合度、个人与信息的关联度和个人的媒介行为活跃度。

首先,个人与媒介的高度结合是个人媒介化的技术基础。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应用,特别是数字通信移动终端技术的普及,将个人与智能信息终端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使个人的媒介条件越来越优越,这就为个人媒介化奠定了技术基础。其次,个人与信息的密切关联是个人媒介化的客观呈现。海量的数字信息空间和高速的数据处理系统,将个人信息活动记录转化为大数据形态,将个人媒介化的结果呈现出来,构成了数字社会与现实社会的有机叠加,个人媒介化为每一个社会成员带来了更为丰富的社会生活。再者,个人媒介行为的空前活跃是个人媒介化的内在动力。在开放的信息网络中,既可以充分地与他人分享自我,同时也可以自由地分享他人,使人的主观体验和主体自觉得到了空前提升,极大地激发了个人的媒介行为,成为个人媒介化的内在强劲动力。

伴随着人的媒介化,社会成员纷纷在开放、共享的数字信息平台上,通过亮观点、晒经历、秀形象、广交友、博眼球、显影响等方式,将言说媒介化、生活媒介化、形象媒介化融为一体,并持续不断地拓展人的媒介功能。人的媒介化生存已成为现代社会生活的主要方式。

(二)媒介个人化

媒介个人化是相对于媒介组织化而言的,表现在媒介以个人名义出现,如博客、播客、微博客等各种个体化的网上“客”的传播方式。数字信息技术及其开放平台的应用,为个体创设了信息分享空间,并且具有易建性和易用性①,使个人可以通过建立和使用数字信息开放平台的分享空间为自己发声。区别于社会组织在开放的信息平台上所建立的自媒体空间,我们将个人数字信息分享空间称为私媒体。私媒体包括了各种媒介个人工具,如网页、论坛、博客、播客、微博、微信等,其核心属性在于个体对其信息分享空间拥有控制权。

媒介个人化不仅带来了传播内容、方式、风格等都打上个性烙印的私媒体的空前活跃,而且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创新与发展,私媒体的技术平台和传播方式还将进一步拓展。伴随着媒介个人化的趋势,一方面个体信息生产的产品越来越多,形成了一批具有受众关注度和话语影响力的“名博”、“大V”,并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传统媒介组织的影响;另一方面,发端于个体的舆论议题越来越多,私媒体对新闻舆论和社会舆论走向的影响也越来越强。媒介个人化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个体发声和信息资源的积累,打破了以往基于媒介组织化的社会传播生态平衡,因而对当下的社会传播秩序提出了挑战。相对于媒介个人化的快速发展,社会媒介管理制度及其机制都存在着严重滞后性。

就传播功能而言,媒介个人化所形成的私媒体具有快、浅、广的特点,即信息生成和传播速度快、内容加工浅、议题范围广;而传统意义上组织化的媒介则具有慢、深、专的特点,即信息生成和传播速度相对较慢、内容加工深、议题设置专业且指向明确。为了适应新的传播生态,传统媒介组织和其他社会组织也纷纷开设了属于自己的数字信息分享空间,各种自媒体的建设已经较为丰富,但它与私媒体的最大区别在于,自媒体的控制权属于组织而非个人,有着必要的决策程序。尽管组织媒介也在尝试个体化传播方式的运用,但与媒介个人化相比,还是存在着质的差异,两者可谓“形”同而“质”不同。

(三)人与媒介融合

人的媒介化与个人媒介化实质上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都是围绕人与媒介融合而展开的。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人的延伸》中提出的“媒介是人的延伸”的观点,较早地揭示出人与媒介融合的关系。虽然这一观点是他基于对当时各种媒介的观察而得出的,但具有着重要的前瞻意义,将人与媒介技术物的相互作用纳入传播学的研究视野。应当看到,当人借助媒介技术物延伸自身的感官功能时,媒介技术物也将发挥人的认知能动性作为其技术创新的方向,进而促进和加速人与媒介的融合,形成人与技术物的功能复合。

在人类社会信息交往活动中,人本身具有信息功能和媒介功能的双重性,其信息功能主要集中在信息建构与生成上,而其媒介功能则主要体现在信息的传与受上。从人的信息活动对象上看,前者是人的信息内部活动,后者是人的信息外部活动,两者密切关联、相互作用。在传统媒介环境下,人与媒介的融合度相对较低,表现出人的信息功能大于媒介功能;而在新媒介技术发展的推动下,人与媒介的融合度得到提高,人的媒介功能越来越强大。在网络1.0时代,表现出人的信息功能与媒介功能大体相当;而到了网络2.0时代,则表现出人的媒介功能大于信息功能。因而,随着人与媒介融合的加深,人的媒介功能空前提高,极大地拓展了其信息外部活动的范围,同时也赋予了个人更大的传播能量。

在人与媒介融合过程中,虽然人的信息功能相对于媒介功能的作用强度关系发生了转变,但并不意味着人的信息功能处于停滞状态。人的信息内部活动与外部活动之间本身就是相互作用的关系,不断提升的媒介功能也在促进着人的信息功能增长,只不过媒介功能的提升加速度高于信息功能的提升,才导致了两者主次关系的变化。人与媒介的融合改变了人的信息交往活动方式,其核心在于信息交往中的序时性关系被同时性关系替代,表现在信息汇集与分享同步、信息生产与传播同时、信息接受与排斥同行。人的信息交往关系的改变必然对社会关系产生重大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改造现实社会关系。

三、现代传播对社会关系的重构

人与媒介的融合在改变以往人们信息交往活动的范围、形态和秩序的同时,也改变了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传播关系。而社会关系的建立与巩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成员的信息交往关系,因为信息交往是维护人与人关系最基本的纽带。以传播关系的改变为核心,现代传播生态正在通过社交关系、价值关系、舆论关系、利益关系、组织关系和行为关系等层面的再造,对社会关系进行重构,并给社会成员带来既熟悉又陌生、既兴奋又焦虑、既依赖又无助的矛盾体验。

(一)突破了时空及角色限制的传播关系

随着互联网通信技术的广泛应用,特别是以移动互联网社交应用为代表的各种智能信息终端的普及,将人们的信息交往活动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把社会成员带入了虚拟圈层与现实圈层相交错的传播关系之中。在人与媒介融合的进程中,人们通过建立于开放信息平台上的信息交往关系,形成各种人际交往圈层。这一虚拟圈层既可以与现实中的人际交往圈层相叠加,也可以与之相分离,而两者的交叉就导致了人们在信息交往中形成一种特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关系存在。基于共同兴趣、爱好、观念和情感共鸣等在虚拟圈层中形成的交往密友,可能在现实中互不相识,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既熟悉又陌生”已成为当下信息交往关系中的基本矛盾。究其根源,在于面对面的实体社会交往与点对点线上信息交流的分离,以及由此带来的人的信息处理和关系维护能力,与交往范围无限扩大、交往对象急剧增长之间形成的巨大落差。借助于媒介工具的在线交往,让人们在信息感知和处理不充分的条件下,急剧扩大交往范围。而交往对象的增长与个体信息处理能力提升并不成正比,前者是几何级数的增长,后者是算术级数的提升,两者之间差距越来越大。人与媒介的融合将人的实体生存与虚拟生存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以至于人们无法自觉地加以区分,不仅频繁地在真实的社会角色及形象与数字信息构建的虚拟角色及形象之间转换,而且常常将其模糊、混淆。这在打破现实社会信息交往藩篱的同时,也带来个体心理调适上的负担,以及社会认知与行为上的冲动。

新一代个人媒介工具的开发与应用在促进人与媒介融合的同时,进一步推动了新型传播关系的建立。“微信利用他的重构力量,突破时间与地域限制,纵横双向扩大现代社交矩阵。”②在人的信息交往活动中,对象、内容、渠道作为三个基本要素,在相互作用的同时,决定着社会传播关系的格局。个人媒介技术工具的发展形成了新的信息渠道,而人与媒介的融合,则将人的主体作用与渠道功能相复合,实现了信息交往对象的拓展与内容延伸。因而,现代社会已经形成了一种突破了时空及角色限制的传播关系,人在传播对象上的无限拓展、在传播内容上的多样多彩、在传播渠道上的通达快捷,使人的信息交往关系成为构建社会关系的最为活跃的、动能强大的推动力量。

(二)摆脱了路径及权威依赖的认知关系

社会传播关系的改变首先重构的是社会成员的认知关系,这是因为人们对社会的认知直接建立在各类信息获取的基础之上,不同的信息内容、形态和结构影响着人的社会认知建构。在以往的传播秩序下,人们主要通过大众媒介和官方权威获取信息,并在其议程设置下形成价值观念和文化心理,进而奠定社会认知的基础。而新型传播关系打破了以往的传播秩序,使人们在充分的信息交往活动中,越来越摆脱传统的认知路径和权威依赖,在社会生活中通过社交关系、价值关系和舆论关系的重构,形成新的社会认知关系。

社交关系的重构与传播关系的改变实际上是在人们信息交往活动中的一种伴生状态,一方面通过彼此间的信息传播建立社交关系,另一方面通过社交关系去实现信息传播。同时,通过人们社交对象的扩展、交叠,形成信息传播链条的裂变。在数字信息技术不断开发的社交平台上,人们的社会交往对象被无限扩大开来,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圈,彼此分享社会生活中的各个方面的信息。基于媒介工具的社交功能所形成的人脉关系与实体社会有着很大不同,除了具有强化实体社会的人脉关系的功能外,还极大地增加了人们之间的弱连带关系的数量③,同时也是一种随机关系与稳定关系的矛盾复合体。这种新型社交关系常常带给人们“既兴奋又焦虑”的心理体验,潜在的无限交往对象和随时随地的信息分享,都让人们处于一种被其他社会成员关注的兴奋中;而无法预期的关系把握和若即若离的现实关照,又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感。社交关系在人的社会认知方面往往产生信任作用,社会交往对象的扩大也让人们有了更多信任对象的选择,这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对官方权威的信任依赖,也给巩固社会信任关系提出了新的课题。

在新型传播关系下,社会成员可以通过自己的信息空间,将文字、表情、图片、视频等与他人分享,并为社会提供了个性化的自主信息产品,进而形成具有时代特征的网络文化。网络文化的兴起与发展正在改变传统社会的文化结构,而文化的核心则是价值表达与塑造,建立于文化基础上的社会价值关系必然随之改变。网络文化本质上是一种平民文化,与精英文化的一元性不同,具有多元性,其在社会价值层面也体现出多维性。因而,社会价值关系正在从一维转向多维,不同人群组成的价值共同体也在网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如何在社会成员的多维价值选择中获取最大公约数,培育社会的核心价值,已成为当下社会价值关系重构中的关键,是促进社会成员形成正确社会认知的重中之重。

在影响人们的社会认知上,随着传播关系改变最为显著的是舆论关系。现代传播为每一个社会成员都提供了发声平台,人们可以十分方便地参与到对各种社会问题的讨论中来,并且在社会意见集聚和扩散上具有传统媒介路径无法比拟的速度和功效。开放的、去中心化的传播渠道和实时的、共景的传播方式,将舆论策源点和生成点散发开来,传播关系上任何一点都可能去引发舆论议题,社会舆论的重心也从传统媒介向个人媒介转移。无论是熟人之间的“强关系”,还是基于共同兴趣、爱好的“弱连带关系”,都在舆论的生成和发展过程中发挥着强大作用,使社会舆论脱离以往传统媒体对舆论议题和走向的主导。同时,引领舆论的意见领袖也从传统的官方权威、社会精英,向草根意见领袖转移。针对正在重构中的舆论关系,占领道义的制高点、运用传播的关注点、找准时代的共鸣点,是有效引导社会舆论的三个关键点所在。

在摆脱了路径及权威依赖的社会认知关系重构过程中,迫切需要社会成员提高自身媒介素养与理性认识水平,并积极参与到社会认知秩序的共建共享中来,共同推动社会认知提升目标的实现。

(三)弱化了社会及组织控制的行动关系

改变了的传播关系在重构社会认知关系的基础上,必然对社会行动关系产生影响。认知是行动的基础,行动是认知的深化,知行合一是社会主体自觉的内在要求。任何社会行动都是以利益为驱动、以组织为依托、以行为为实效,现代传播对社会行动关系的根本影响在于弱化了实体社会及有形组织的控制,并体现在利益关系、组织关系和行为关系的改变上。

新型传播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社会成员利益诉求的表达和维护机制。借助个人媒介工具,社会个体之间能够迅速结成各种类型的利益共同体,进而谋求利益的现实维护与目标实现。人们通过个人的数字信息分享空间直接表达利益诉求,可以快速地得到其社交圈层中其他社会成员的回应和参与,使社会个体利益诉求要么转化成一种群体利益诉求,要么得到一种群体性的声援或贬斥,个体间的利益矛盾容易上升为群体间的利益冲突。人与媒介的融合,也导致了人的利益与媒介的融合,使社会利益关系链条绞合得更为复杂。在虚拟社会利益共同体的形成上,个体既有对人群数量规模上得以扩大后的依赖感,又有对其缺乏核心以及非现实利益关联的无助感。从社会利益关系平衡的角度来看,社会成员利益诉求在传播放大的过程中,更容易导致矛盾升级与爆发冲突,并且不易为社会现有的制衡机制所控制。因此,促进社会成员对公共利益的共识度,增强社会利益关系的宽容度,是有效面对当下社会利益诉求表达与维护发生变化的基本原则。

基于新型传播关系的各种虚拟组织数量极其巨大,从网络1.0时代的网络论坛、QQ,到2.0时代的微博、微信等,将社会成员织进了形形色色的“趣缘”群体和“亚文化”族群中④。这种虚拟组织与实体社会中的组织不同,虽然没有具体的组织体系,但却发挥着组织所具有的社会动员功能,以“无组织的组织力量”实现社会资源的聚合。这种新型社会组织关系具有组织隐形化、功能多样化、成员随机化等特点,现有的社会运行机制很难对其进行有效控制。当然,虚拟组织尚不能替代实体组织的功能,但其显现出来社会功能十分强大,以至于实体组织也同步发起相应的虚拟组织,同时也有虚拟组织落地转化为实体组织。因而,实体组织与虚拟组织共存、共融、共生,将成为社会资源配置的一种常态,社会组织关系成为实体关系与虚拟关系的相互叠加。

在新型传播关系下,人的行为关系从单一的实体社会中的行为关系,转变为实体社会与虚拟社会相复合的行为关系。虚拟社会的行为关系在脱离实体社会角色的情况下,具有娱乐化、情绪化、极端化、暴力化等倾向,其行为方式主要通过话语表达和信息传受互动来表现。同时,虚拟行为关系也越来越多地转化为实体社会行为关系,其中既有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交往行为,也有群体性的社会行为,常常给实体社会的行为秩序带来冲击。网上发起网下聚合的新型社会行为关系,既有促进社会成员交流互助、协作共赢的积极作用的一面,也存在着扩大利益冲突、激化社会矛盾等消极作用的一面,需要加以合理引导。因而,在现代社会治理体系的建设中,应当针对变化了的社会行为关系,加强社会成员自律与社会共治措施。

注:

①陈少华:《新媒体的个人化趋势与媒介管理和控制》,《南京邮电大学学报》(社科版)》2007年第9卷第1期。

②《移动互联网社交应用正在重构社会关系》,《21世纪经济报道》2012年12月22日。

③互联网对社会关系的影响研究,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http://www.100ec.cn。

④《互联网重构了当代社会的互动模式和组织模式》,《光明日报》2010年5月27日。

〔责任编辑:御风〕

OntheConvergenceofPeopleandMediaintheModernCommunication

CaoJinsong

Modern communication led by the digital technology promoting mass media and social media integration in depth, while promoting the people and media convergence to a new height, the human media technology and the media personalization two-way effect have changed social communication relationships. The new communication relationship in the modern media ecology through social relationships, the value relationships, public relations, interests relations, organizational relationships and behavior relationships and other aspects of recycling, achieved the reconstruction of social relations.

mass media; social media; media convergence; social relations; reconstruction

曹劲松,中共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研究员 南京 210018

G206

A

1001-8263(2014)08-01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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