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现状及提升对策

赵 媛，淳 姣，王远均

(1．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四川成都 610064;2．四川大学图书馆，四川成都 610064;3．西南财经大学法学院，四川成都 610074)

信息意识是相关主体信息素养的最基本、最主要的构成要素，①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Information Literacy Competency Standards for Higher Education，”March 11，2014，http:∥www．ala．org/acrl/standards/informationliteracycompetency，July 4，2014．决定着相关主体获取信息、利用信息的主观能动性，影响着信息保障主体所提供的保障服务效果及水平。②赵媛等:《高校大学生信息素养实证研究——以四川地区为例》，《图书馆论坛》2010年第6期。而对农民/农民工③农民与农民工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差异，因为农民工既具有农民的本质属性，又兼有一定的工人属性。但对于被调查的具体人员，其身份存在不确定性，在未外出打工时是农民，而在外出打工时则是农民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其身份是竞合的。此外，相比于其他社会弱势群体如残障人士和儿童，农民与农民工并无较大社会差别。因此，本文调查与分析都不严格区分农民与农民工。这种数量最多、影响最大的弱势群体而言，其影响更为显著。2001年以来，江苏仪征、新疆阿勒泰、霍城等地就出现多起因农民信息意识薄弱而遭受巨大损失的案例，而河南省鹤壁市等地农民因信息意识较强而避免损失的事例也同样存在。④王洪俊等:《农民信息意识对农民行为的影响分析——以江苏省仪征市为例》，《农业科技管理》2007年第2期;朱必义:《信息不灵让农民很受伤》，2007年1月20日，http:∥xjrb．xjdaily．com/news/xinjiang/150530．shtml，2014年7月8日;鹤壁:《预警“大喇叭”信息及时 鹤壁农民避损失登门道谢》，2009年7月3日，http:∥www．henanqx．gov．cn/news/china/2009-07-03/959．php，2014年7月8日。这些事实表明农民信息意识对其行为乃至其生存及发展状况所具有的重大影响。因此，准确把握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及其影响因素，探寻其提升对策，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综观近年来的相关研究，有对农民/农民工信息需求、信息服务问题的探讨，也有对乡村图书馆问题的研究，⑤胡晓鹰:《珠三角新生代农民工信息需求与服务对策研究》，《图书馆论坛》2011年第5期;武晓丽等:《新生代农民工信息需求调查研究——以河北省为例》，《图书馆工作与研究》2013年第3期。然而鲜有对农民/农民工尤其是农民工信息意识及其影响因素的实证性分析研究。⑥刁松龄:《城市化进程中外来农民工信息服务研究——以珠三角为例》，《图书情报工作》2009年第53期;李梦霞:《民办乡村图书馆比较研究》，《图书馆建设》2013年第7期。刘丽在2012年采用共词分析法分析了过去30年的2731篇与信息意识/素养相关研究论文，发现农民已成为信息意识/素养研究领域被忽视的社会群体。①刘丽:《农民:信息素养研究领域被忽视的群体——对国内研究现状的思考》，《情报科学》2012年第10期。笔者调查发现，过去15年直接针对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进行的研究文章不到10篇，且多以理论探讨为主，②李习文等:《宁夏农民信息意识、信息需求、信息能力现状分析》，《宁夏社会科学》2008年第6期;焦雪等:《Big6视角下农民工信息素养教育研究》，《图书馆学研究》2013年第9期。研究的实证性、系统性及深度还有待加强。总的来看，以往研究普遍存在事实依据不充分、针对性与指向性弱、不够具体等问题。本研究则是基于对全国2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约1700多个农民/农民工的大量调研数据统计分析的实证性研究，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以往研究之不足。

一、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状况调查

(一)调查的设计

本研究主要采取随机问卷调查和专题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对于信息意识的内涵，综观不同学者的看法，有三个共识:一是信息意识与对信息价值或重要性的认识相关;二是信息意识与对信息的敏感程度相关;三是信息意识与利用信息的主动性或倾向性相关。③Kaija Saranto，Evelyn J．S．Hovenga， “Information Literacy—What It Is About?:Literature Review of the Concept and the Context，”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edical Informatics，Vol．73，No．6(Jun．2004)，pp．503-513;Benjamin R．Harris，“Communities as Necessity in Information Literacy Development:Challenging the Standards，”The Journal of Academic Librarianship，Vol．34，No．6(May 2008)，pp．248-255;刘孝文:《信息素养及相关概念的学术梳理》，《图书馆杂志》2008年第4期。据此，我们从以下三方面调查和测定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

1．有无信息获取习惯，主要反映受访者对信息重要性的认识程度。其由描述“我有通过广播、电视、电脑等各种媒体收听、收看、查找信息的习惯”测量。

2．对信息的敏感程度。其由描述“在碰到问题时，我基本清楚自己需要哪些信息解决该问题”测量。

3．利用信息解决问题的主动性，主要反映受访者对信息的利用意识。其由描述“在碰到问题后，我会通过各种途径主动寻找信息解决问题”测量。

对这三方面的描述，受访者需根据自己实际情况从六个备选项 (1=非常同意;2=同意;3=基本同意;4=基本不同意;5=不同意;6=非常不同意)中做出判断。选项1-6分别代表数值1-6，表示对该描述的同意程度，而该同意程度则反映受访者在此方面意识的有无或强弱状况。由于上述三个方面分别代表了信息意识的一个侧面，应具有同等的权值，故对受访者信息意识最终状况的测定是通过测算其在这三个方面得分的平均值来决定。

此外，为全面了解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本研究还对农民/农民工的年龄、性别、文化程度等基本情况、信息需求、对相关信息的了解情况、信息获取渠道和获取障碍等进行了全面调查。

(二)调查的实施

调查地域范围遍及我国东、中、西部地区，涉及北京、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河南、江苏、内蒙古、山东、山西、湖北和湖南等21个省、直辖市、自治区。调查主要在2012年7月—2013年2月间进行。对于农民的调查主要是深入到所选择调查地区的部分乡镇、村组进行，对农民工的调查主要是到农民工较为集中的工地、企业进行。同时项目组成员还利用寒假农民工回家过年的机会开展调查。调查共发放问卷1744份，回收1600份，有效问卷1529份。

二、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

(一)农民/农民工整体上具备基本的信息意识

为全面反映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本研究拟从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的总体情况、信息意识的结构状况两个维度进行分析。

表1 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状况

下面从三个方面来分析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

1．不同选择的人数占比情况。从表1可知，就所设定的三个问题描述，选择数值1-3，即“完全同意”、“同意”和“基本同意”的受访者比例的平均值达70．3%，而选择数值4-6，即“基本不同意”、“不同意”、“完全不同意”的受访者比例的平均值为29．7%。这从一个层面说明农民/农民工绝大部分具有信息意识。

2．所选各项得分的平均值状况。上述调查显示:对于“我有通过广播、电视、电脑等各种媒体收听、收看、查找信息的习惯”这一描述，受访者所做选择得分的均值为2．93(标准差为1．36);对于“碰到问题时，我基本清楚自己需要哪些信息解决该问题”这一描述，受访者所做选择得分的均值为3．05(标准差为1．24);对于“在碰到问题后，我会通过各种途径主动寻找信息解决问题”这一描述，得分均值为2．94(标准差为1．31)。可见，这三项选择的均值都在数值“3”(即“基本同意”)附近，这说明大部分受访农民/农民工自认自己有基本的信息获取习惯、信息敏感度和利用信息的意识。

3．三个维度的总体均值状况。通过对调查数据的计算发现，受访者对上述三项描述做出判断后的总体均值为2．97，即:落在选项“3=基本同意”附近，且标准差为1．091。因此，从总体均值看，农民/农民工整体上基本具备初步的信息意识。

通过上述分析，可对我国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状况下这样一个结论:农民/农民工整体上具备基本的信息意识。

(二)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呈现结构性差异

数据分析显示，不同性别、年龄和婚姻状况的农民/农民工，其信息意识呈现出差异性。这使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整体上呈现出结构性差异。

1．基于性别角度的分析。数据分析显示，不同性别的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存在差异。男性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比女性显著性高。图1显示，男性农民/农民工信息获取习惯、对信息的敏感度和利用信息解决问题的主动性的均值为2．85、2．96和2．90，分别比女性高0．21、0．21和0．10个单位。此外，信息获取习惯 (p=0．002＜0．05)和对信息的敏感度 (p=0．001＜0．05)这两项有显著性差异。

图1 信息意识均值与性别

2．基于年龄角度的分析。根据Pearson相关分析发现，年龄与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呈一定相关性。具体来讲，年龄因素与农民/农民工信息获取习惯的相关系数为0．196(p=0．000＜0．05)，与其对信息的认知和敏感程度的相关系数为0．193(p=0．000＜0．05)，与其利用信息解决问题主动性的相关系数为0．150(p=0．000＜0．05)。我们再计算出同龄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在三个测度方面的均值，并将其汇制成散点拆线图 (见图2)。从图2可清晰看出年龄与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水平的变化趋势，即随着年龄的增加，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逐渐减弱 (尤其是在24至60岁年龄段)。需要说明的是，这个趋势在某些年龄上有波动，但这并不能从整体上否定该趋势。

图2 不同年龄层次信息意识均值趋势图

3．基于婚姻角度的分析。数据分析表明，已婚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显著性低于未婚农民/农民工。均值分析显示:在获取信息的习惯方面，已婚农民/农民工均值为2．99，而未婚农民/农民工为2．66(p=0．000＜0．05);在对信息的认知和敏感程度方面，已婚农民/农民工均值为3．11而，未婚农民工为2．79(p=0．000＜0．05);在利用信息解决问题的主动性方面，已婚农民/农民工均值为3．00，而未婚农民工为 2．72(p=0．000 ＜0．05)。

需要说明的是，理论上，相关主体的年龄、性别、婚姻状态 (尤其是后两者)与信息意识之间并无必然因果联系。以上数据应体现的是不同性别、年龄和婚姻状况的相关主体在信息意识方面整体上呈现出的结构性差异。

三、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存在问题分析

(一)对信息的认知、敏感度和洞察力还很有限

从信息知悉情况看，调查数据显示:对与农民/农民工息息相关的7大类 (社会保险类信息、社会求助类信息、用工信息和技能培训信息等)20小类信息的知悉均值介于3．87至4．2之间 (刻度3、4和5分别表示“大致了解”、“基本不了解”和“不了解”)，总体上处于不太了解或基本不了解的状态。这表明他们对这些信息欠缺相应的敏感度、了解意识和获取意识。

从信息需求情况看，本研究请受访者从上述20类信息中按需求的强弱程度选择10种信息，并分别赋予相应的权值。统计结果显示:农民/农民工最需要的前四种信息依次为养老、医疗健康、失业和工伤方面的社会保障类信息 (得分依次为3．625、3．206、2．375和2．094);他们对职业技能培训和招聘用工信息的需求程度一般 (得分为1．044和1．029);维权、法律法规、扶贫政策、自身再教育等信息则不受他们的青睐 (得分介于0．5至0．9);科技兴农、文化娱乐和康复信息最不受他们的重视 (得分小于0．5)。虽然这些信息与农民/农民工的生存与发展密切相关，但因为农民/农民工欠缺对相关信息的认知、敏感度和洞察力而不被重视。

农民/农民工对社会保障类信息的高需求度，说明他们的信息认知和敏感度主要局限在与保障其基本生存相关的范围内。这也反映出了他们目前极为弱势的生存状况。也就是说，他们目前的弱势处境以及长期以来形成的一些传统社会意识，限制了他们的信息意识，使他们只意识到与保障其基本生存直接相关的信息的重要性。在笔者访谈过程中，受访者表示保障救济类信息、打工挣钱方面的信息是很重要的、是他们最需要的。然而，他们对职业技能培训、对提高自身文化素质信息却缺乏认知和敏感度。他们甚至不相信参加职业技能培训、提高自身文化素质能使他们获得更好的职业，得到更高的经济收益。笔者曾于2013年2月在贵州某地实地采访了8个村的村长，每个村长都反映了一个相同的现象，对政府部门组织的职业技能培训，村镇一般会逐户通知，但报名者寥寥无几。即使实行“免费+补贴”的培训模式，许多参与者也是领了补贴即走人。笔者在西安工会的调查，也获得了同样的信息。用一位受访村长的话说，“农民要的是看得见的实惠”。可以说，他们对信息的认知，还主要停留在“授人以鱼”而非“授人以渔”的阶段。

(二)对用工信息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存在偏差

如上所述，农民/农民工对用工信息的需求程度并不高。然而，访谈得知，他们不是不需要用工信息，而是对政府、企业公布的用工信息不信任，因此对其没有很高的热情。他们信任的、需要的是来自其亲朋好友、邻里乡亲所提供的用工信息。在他们看来，亲朋好友、邻里乡亲所获得的经济收益、所建起的新房才是最实在的、最可信的。曾绍阳、唐晓腾在其所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规划项目的阶段性成果中指出，农村富余劳力的第一次外出务工，有54．6%是依靠老乡或亲友、有8．8%是靠家庭成员提供用工信息，两者之和占63．2%。①唐晓腾等:《农民流动与乡村传统社会意识的变化——对江西省20个村实证调查的一项综合分析》，2012年11 月25 日，http:∥rdrc．xcu．edu．cn/nongcunwenhua/nongminyishi/2012/1125/2427．html，2014 年7 月9 日。

(三)主动获取和利用信息的习惯还未有效建立

是否具备主动了解、获取信息的习惯，是相关主体对信息的价值和重要性认知状况的一个反映，亦是获取和利用信息意识的主要表现。

如前所述，对于“我有通过广播、电视、电脑等各种媒体收听、收看、查找信息的习惯”这一描述，整体所做选择得分的均值为2．93(标准差为1．36)，贴近3(基本同意)。

此外，农民/农民工获取信息的首选渠道是电视 (占93．4%)，其次是手机 (占66．3%)，对电脑网络及其他传统媒体的使用率都很低。在笔者与部分受访者的访谈中亦得知，他们都有看电视的习惯，绝大多数 (只要经济条件允许)也都有利用手机与亲朋好友联系、交流的习惯。这些数据和事实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他们已具备初步的信息获取习惯，说明他们对信息的价值已经有一定的认知。

然而，这种信息获取习惯还缺乏主动性和有效性。首先，笔者通过访谈得知，事实上，农民/农民工看电视的目的是娱乐大于信息获取。绝大多数情况下，通过电视获取的信息只是娱乐时附带的一种结果。其次，如前所述，他们对与其息息相关的各种信息 (如社会保障类信息、社会求助类信息、用工信息、技能培训信息等)尚处于不太了解或基本不了解的状态。这一状况虽与电视等媒体的播放内容、形式及时间有一定关系，但也说明农民/农民工还未养成有效的信息获取习惯。实际上，他们的信息获取习惯是一种被动式的，即坐等村、镇或其他主体向他们主动提供信息。比如，对农村新农合制度的了解与参与新农合，主要就是通过这种被动获取方式知晓和利用的。这种被动式的信息获取习惯，实际上与真正意义上的信息获取习惯是有很大差异的。

四、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影响因素分析

通过对各种调查数据内在联系的统计分析发现:受教育程度、经济收入水平和从业环境是影响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的主要因素，而受教育程度是最根本的影响因素 (见图3)。

(一)受教育程度对信息意识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分析

1．受教育程度对信息意识的直接影响

数据分析显示 (见图4)，受教育程度与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成正比关系。关于信息意识的三个维度，最高学历为高中的农民/农民工都高于学历为初中的农民/农民工;最高学历为初中的又高于最高学历为小学的。此外，这种差异在0．05水平下具有显著性。而农民/农民工中仅有初中及其以下文化水平的比例高达73．6%，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农民/农民工只是基本具备初步的信息意识。

图3 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及各因素影响关系

图4 不同文化水平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水平差别对比

2．受教育程度与性别、年龄和婚姻等因素的关联度分析

如前所述，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在性别、年龄和婚姻三个维度呈现结构性差异，而这源于受教育程度这一根本因素。

表2 受教育程度与其他相关因素的显著性分析

数据分析显示 (见表2):一是受教育程度与年龄呈反比关系。具有小学、初中、高中文化程度的农民/农民工平均年龄分别为42岁、37岁、33岁。此外，这种反比关系具有统计意义 (F=49．404，p=0．000＜0．05)。基于上述受教育程度与信息意识成正比关系这一结论，就合理解释了在农民/农民工中，年长的信息意识弱于年轻的这一现象。二是女性受教育程度低于男性。文化程度为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女性农民/农民工比例分别为33．3%、43．8%和22．9%。与此相对应，男性的比例则分别为21．8%、51．2%和27．0%。这种性别与教育程度的关系具有统计意义 (卡方值=21．232，p=0．000＜0．05)。因此，按照上述受教育程度与信息意识成正比关系这一结论，女性信息意识必然低于男性。三是已婚农民/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低于未婚农民和农民工。调查所示，已婚者的平均年龄为40岁，而未婚者平均年龄为23．4岁 (卡方值=10．504，p=0．000＜0．05)。两个群体接受教育的时间相差17年。很显然，未婚者接受了更高水平的教育而且接触了更多信息时代的新生事物，这必然对其信息意识产生积极影响。这种现象与上述对受教育程度与年龄成反比关系、与信息意识成正比关系的论证是完全吻合的。这就合理解释了已婚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低于未婚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这一现象。

可见，性别、年龄和婚姻状况本身并不能导致个体信息意识的差异，真正的原因是个体自身的受教育程度。这种受教育程度差异在农民/农民工的性别、年龄和婚姻等方面呈现出显著性，因而使不同性别、年龄和婚姻状况的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呈现出结构性差异。

3．受教育程度对从事职业的影响

如图5所示，在政府部门、企业、事业单位务工的拥有高中学历的农民/农民工分别占71．4%、47．5%和50．0%，而务农、打零工和待业的，拥有高中学历的仅分别为13．7%、18．0%和22．5%。且这种关系具有统计意义 (卡方值=167．713，p=0．000＜0．05)。

图5 不同职业中农民及农民工文化程度比例

4．受教育程度与经济收入关联度分析

数据显示，受教育程度与经济收入成正比关系。在受访者中，月收入在500～1000元的(该群体中的低收入者)，文化程度为小学和初中的占比高达84．2%，高中的则仅为15．8%;月收入在1500～2500元的(该群体中的中等收入者)，小学和初中学历的占65．6%，高中学历的比例则升至34．5%;月收入在3000元及以上的(该群体中的高收入者)，小学和初中学历的比例下降至55．0%，高中学历的比例则升至45．0%，且这些关系具有统计意义 (卡方值=131．528，p=0．000＜0．05)。

(二)职业环境对信息意识的影响

数据显示 (见图6)，职业环境对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水平亦有显著性影响。越好的职业环境越能对农民和农民工的信息意识产生积极影响。需要说明的是，也有极个别情况与总体趋势不相吻合，但该个案并不影响整个趋势的存在。

图6 职业环境对信息意识的影响

(三)经济收入水平对信息意识的影响

如图7所示，经济收入水平与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呈正相关关系。一方面，经济收入越高，其信息意识越强;另一方面，信息意识水平差异也会影响其经济收入状况。

此外，关联度分析还发现，职业环境与经济收入之间、经济收入水平与通讯设备拥有情况之间、通讯设备的拥有状况与信息意识之间都存在相关度。比如，在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和社会团体机构务工的收入在该群体中相对较高。再如，除电视外，经济收入对其他类通讯设备拥有状况有显著影响。又如，拥有固定电话、手机、电脑和收音机的农民/农民工，其信息意识显著性高于无此类设备的农民/农民工。

图7 收入水平对信息意识的影响

总的来说，各因素对信息意识的影响并非孤立的。比如，职业环境不仅直接对信息意识产生影响，而且还会通过影响经济收入水平来影响信息意识。而经济收入水平则会通过影响通讯设备的拥有情况等来影响信息意识。需要强调的是，受教育程度是最根本的影响因素，它直接影响着农民/农民工的其他各个方面 (包括信息意识)。而其他因素对信息意识的影响，也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其所受教育程度。

五、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提升对策

要想改变农民/农民工的弱势地位，必须提升其信息意识。然而，对信息意识的提升不可能一蹴而就，需采用标本兼治的良策。据此，笔者提出四大提升对策，即:项目牵引推动战略、公共信息服务平台战略、信息素养培养战略、托底战略。其中，前三项属于治标之策，其达到的效果就是在特定时期内，使该群体能对其周围发生的变化 (信息)，尤其是对与其所从事的务农活动或打工行业有关的事务、信息有一定的感受力和判断力，从而增强其主动寻找信息 (机会)的意识，并大体知道到哪里寻找、如何去寻找。最后一项从教育着手，故属于治本之策，其达到的效果就是通过提升农民/农民工子女的文化素质水平，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的提升问题。

(一)项目牵引推动战略

此战略的提出是基于以下三点:一是信息意识与经济收入水平的正向相关和相互影响性;二是农民/农民工最注重眼见为实的实惠 (经济收益)是特点;三是信息活动对信息意识的反作用力。原则上说，信息意识决定信息需求，进而形成信息动机，产生信息活动。也就是说，信息意识是信息活动的先导。而项目牵引推动战略则是指通过实施各种助农、慧农工程 (或项目)，让农民/农民工在项目实施过程中 (即信息活动过程中)感受信息的重要性、接受信息环境的熏陶，进而倒逼其信息意识的提升。

比如，送科技到田间地头就是一种很好的通过相关农事活动倒逼农民信息意识提升的途径。河南周口沈丘县自2009年以来就开展各种助农、慧农项目，组织县植保、土肥、农科、农机等相关科技人员送科技服务到田间地头。2011年，共培训科技人员1800人次，印发科技资料1．5万份，使老寨、新寨、李大庄3个行政村的3000亩高产方小麦良种繁育示范项目区亩产达556公斤，比开发前增长100多公斤。①《沈丘县:农业综合开发工程助农增收》，2012年7月3日，http:∥www．zkxww．com/html/201207/03/162319457．htm，2014年7月9日。通过这种项目的实施，农民能逐渐认识到主动与农业科技工作者联系、请教的重要性，在种田过程中遇到问题时知道到哪里寻求帮助，科学种田意识得到培养。这种主动性请教意识实质上就一种信息意识，是一种现代农民需要具备的识别、洞察和获取科技信息、解决自身问题的信息意识。此外，福建种业创新与产业化慧农工程、新疆沙雅县养羊助农致富工程、内蒙古锡盟农产品产地初加工惠农工程等，都通过指导、带动农民参与相关的农事活动，让农民在致富活动中感受信息的重要性，从而培养、提升农民的信息意识。①江宝章:《福建种业创新与产业化工程助农增收年增效10亿元》，2011年12月27日，http:∥finance．people．com．cn/GB/16732291．html，2014年7月11日;李琳等:《新疆沙雅县养羊助农致富工程助农快捷增收》，2014年4月8日，http:∥www．ntv．cn/a/20140408/25898．shtml，2014年7月11日;锡林郭勒盟农牧业信息中心:《内蒙古锡盟:农产品产地初加工惠农工程项目助农增收》，2013年 9月 13日，http:∥www．xinnong．com/news/20130913/1116514．html，2014年7月12日。

总之，实施项目牵引推动战略，不仅能帮助农民/农民工摆脱贫困，而且能提升农民/农民工的信息意识，进而使两者进入良性循环状态，同时也符合该群体的务实特征而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因此，加大力度、因地制宜地开展各种助农、慧农工程 (或项目)是短时间内提升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最为有效的途径之一。

(二)公共信息服务平台战略

所谓公共信息服务平台战略是指通过搭建为农民/农民工服务的公共信息服务平台，为他们打通各种信息获取通道并提供信息推送服务，让他们在对有用信息的利用过程中 (即信息活动中)感受信息的重要性，促进、倒逼其信息意识的提升。这在培养农民/农民工的信息认知和洞察力，培养其主动获取和利用信息的意识方面，堪称有用之策。具体而言，可从软、硬件两方面入手。

前面分析可知，对各种现代通信工具的拥有情况对拥有者的信息意识有显著影响。故在硬件上可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将工信部的“通信村村通工程”深化为“通信入户到人”工程，实现农村通信“全域覆盖、全员覆盖、全天覆盖”。同时，实行政府补贴的通信慧农工程，让电脑、手机下乡，让农民/农民工买得起电脑手机、用得好网络。二是加强农业信息网站建设。据农业部统计，截止到2011年6月中国的农业网站数量已经突破2．2万家。然而，据调查，多数网站都集中在北京和东部地区，西部12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地域内的农业网站仅占14%，且存在信息陈旧、升级改版不及时、利用率低等问题，②刘向东等:《中国农业信息网站建设现状分析与发展策略》，《科技资讯》2011年第17期。需要在全面完善的基础上大力发展。可以说，硬件方面的建设是为农民/农民工主动获取和利用信息奠定物质基础。

在软件方面，可按照政府调控、市场决定的要求，搭建信息资源配置新机制，设立面向农民/农民工信息需求的政府引导、资助和监督的公共信息服务平台，提供专门服务于“三农”信息需求的调研、信息收集、加工、提供、利用、反馈“一条龙式服务”。比如，通过相关公共信息服务部门向农民开展定题信息服务、信息追踪及推送服务，适时将有用信息传送到农民手中，让农民在对有用信息的利用过程中感受信息的重要性，促进其信息意识的提升。县、乡、镇图书馆可针对所在地的农业发展特色主动提供相关农业信息推送服务。以农产品销售为例，近几年来农产品“难卖”问题已成为农民致富道路上的一个障碍。陕西苹果、甘肃土豆、广西香蕉等的滞销问题都曾在全社会引发广泛关注。这些农产品滞销的原因之一就是农民过度依赖销售商上门收购，缺乏自我营销意识，更缺乏销售信息。如果相关公共信息服务部门能针对地方农业特色，适时向其发送相关市场需求信息、销售渠道信息，农产品“存得住、运得出、卖得掉、赚得到”的一整套信息，那么农民就不会遭遇销售商不上门收购所导致的血本无归寒流。而通过农副产品销售摸索实践，其对信息价值的认知和洞察力会得到提高，其主动获取和利用信息的意识也会增强，而后者的提升又会加速其发展和致富之路，形成良性循环。又如，在实践中相关部门的一些做法也值得推广借鉴。较为典型的有北京市科委农村发展中心承担的“北京郊区信息化工程III”重大项目等。该项目在由政府部门积极创造条件，利用市场机制引导企业进入郊区信息化服务领域方面所做的探索，以及最终形成的“富农信息配送服务”、“助农远程教育服务”、“便农电子支付服务”和“乐农数字文化服务”四个应用系统，③《“北京郊区信息化工程 III”项目信息助农成效显著》，2009年 3月 11日，http:∥www．bioon．com/bioindustry/agriculture/386594．shtml，2014年7月13日。不仅能让农民受益于信息化建设，还能使其信息意识在受益过程中得到极大提升。

(三)信息素养培养战略

虽然笔者调查的地区中，有反映农民/农民工对技能培训不感兴趣的情况，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技能培训战略存在什么问题。要想在短期内提高农民/农民工的生存与发展能力，这是必然的选择。而对农民/农民工响应不热烈的问题，应在培训内容、培训方式中去找原因。

2004年以来，国家着手建立以技工学校为骨干、职业培训机构为补充的职业培训体系，开始针对农民以及拟向非农产业和城镇转移的农村富余劳动力实施多种专项培训项目。①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人力资源状况》，2010年9月10日，http:∥www．mohrss．gov．cn/SYrlzyhshbzb/dongtaixinwen/difangyaowen/201009/t20100916_94269．htm，2014年7月13日。作为一种治标之策，这些项目的实施，在提高农民/农民工劳动素质和职业技能水平，帮助农民/农民工创业、转移就业方面成效显著。据笔者调查，从“阳光工程”(针对农村劳动力转移培训)，到“雨露计划”(帮助贫困地区青壮年农民解决在就业、创业中遇到的实际困难，最终实现发展生产、增加收入，促进贫困地区经济的发展)，再到“星火计划”(以将科技火种撒向中国广大农村，指导农民依靠科技振兴农业，并引导乡镇企业健康发展、促进农村劳动者整体素质的提高，推动农业和农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为宗旨)，其具体培训内容主要围绕实用技术和技能传授展开。掌握一技之长、懂得一定的农业科技知识，对农民/农民工而言，确实是非常关键的。

然而，必须看到，这些培训内容有一个缺失之处，就是忽略或不重视对农民/农民工信息素养的培养。有一技之长还需知道哪里有用武之地，具备特定的实用技能还需了解如何去使用发挥，而这些都与信息素养有关。据笔者调查，每年各地方政府花费大量资源组织的劳务输出，其在农民/农民工群体中的受欢迎程度远不如他们通过亲朋好友所获取的用工信息。原因之一就是相较个体需求而言，这些劳务输出的针对性并不强。与其花大力气去做这种完全包办、成效不高的工作，倒不如实施信息素养培养战略，在各种职业技能培训中增加对他们的信息意识、信息获取技能的教育培训，完成这“最后半公里”的培训内容，实现完全的、真正意义上的“授人以渔”。

具体的培训内容可考虑以下三方面:一是培养对信息重要性的认识。可通过典型案例，说明及时、有效的信息获取和利用对农民/农民工的自我发展、维权、自主创业、就业的重要价值和意义。这其中也包括对政府所组织实施的上述技能培训项目信息重要性的认识。二是对相关信息、信息源的介绍。通过案例形式，介绍与农民/农民工的基本生存与发展相关的各种信息及其分布状况、获取渠道。比如，对于农产品的销售问题，可通过将网上各种农产品购销网站、平台 (如农业部农产品促销平台、中国慧农网、中国农产品信息网)信息进行整合和介绍，让农民知道到哪里去销售自己的农产品和求购自己需要的农产品。三是计算机网络和信息检索基本知识与技能培训。让农民/农民工懂得基本的电脑、网络操作知识和技能，具备基本的信息检索技能，这是现代意义的新型农民应具备的基本信息素养。

(四)托底战略

如前所述，影响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的最根本因素在于其所受教育程度。笔者对教育部和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相关数据分析后得知，截止2012年，城乡结合区、镇乡结合区和乡村的高中 (普高)在读人数为5，928，877人，占全国高中 (普高)在读人数的24．03%;农民/农民工子女小升初、初升高升学率分别为68%、19%，而全国小升初、初升高升学率分别为98．3%、88．4%;农村普通高中718所，仅占全国普通高中总数的5．32%。这些数据表明:农村普通高中总量极少 (不足6%)，初升高比例不足1/5，农民/农民工子女在读高中人数占比也不足1/4，由此充分说明了我国农民/农民工基本文化素质不高的原因。

因此，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其信息意识问题，还得从教育着手，这才是治本之策。而目前农民/农民工子女接受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高中阶段入学率还很低 (占学龄人口的12．9%)，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的不足1/7。因此，这里所称的托底战略，就是指通过在全国范围内尽快推行针对学龄期人群的免费普通高中 (或职业高中)义务教育，从战略角度解决该人群文化知识水平普遍提升问题，进而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的提升问题。之所以将提升对象限定在学龄期人群，主要是从农民/农民工的具体情况考虑。超过学龄期的农民/农民工，其面临的主要是生计问题，是自身及其家庭生活质量的改善问题，故其最需要的就是学习各种能直接应用到其生活就业中的、在短时期内就能掌握的职业技能，这也是国家近十年来面向他们实施各种职业技能培训项目的原因。因此，对于农民/农民工整体文化素质的提高，除了前述的信息素养培养战略等措施外，还应将重点放在对他们子女的教育上。凡事只有从娃娃抓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综合来看，上述战略并非相互孤立，而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因而，应协同实施这四大战略，以期在农民/农民工信息意识提升上取得最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