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现实主义的“吐珠纳玉”之作

2014-12-01 04:27翟泰丰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4年11期
关键词:四海文学创作内核

翟泰丰

(一)

本周二在我的案头上,突然摆起了浩浩七卷大书——《毕四海文集》,令我喜出望外!毕四海者,乃今日文坛之大家也!毕四海者,乃清代著名作家蒲松龄之馆东、明代大诗人大官僚毕际有的13世裔孙(蒲松龄曾在西铺村毕家坐馆33年耳)。毕四海者,乃我之挚友是也。毕四海七卷大书,茫茫四百余万字,获全国文学大奖四十余项,可谓文学成就斐然。今日又蒙毕四海文学藏馆揭牌,更令人欣喜。我特为此专程由京赴淄,谨表衷心祝贺!

(二)

毕四海从1979年起至今27年间,一直勤于笔耕,奔走四方,寻觅真谛,创作史章。

我读毕四海作品,大都在1998年至1999年之间,可惜本次七卷大书到手太晚,两昼夜只读了《东方商人》,本来早有读此大作之愿望,一来无此书,二来手头事杂,未及觅求。此次得以将其《财富与人性》(此作品2000年在北京研讨会前曾读过)、《东方商人》并而同读,倒更能感受其两作之同一血脉贯通关系,同一文学体系,同一创作风格,同一文风、文骨矣。

其一,就这两部作品而论,他采辑了跨三个世纪的同一题材文学元素,揭示了漫长的历史跨度下,人们在金钱、财富、女人、权利、势力、天堂、地狱……面前,美与丑的争斗,真与伪的格辩,善与恶的拼捕。在《东方商人》中跨越清朝晚期,从同治到光绪两代皇帝,再到民国初年,东方省旧军镇亚圣孟家发家史,就是一部金钱与土地、金钱与家业之间的争斗史。作品通过孟家叔伯之间、妯娌之间、堂兄弟之间、二代人的较量,展示了人们灵魂中美与丑、善与恶、真与伪的争斗。《财富与人性》则秉笔直书于今天东方省黄金走私案和黄金贪污案,揭示了在当今现代社会,从海关、黄金生产企业到银行行长、再到省长……在黄金面前,灵魂与血液在跳跃与流淌中变黑、变臭以至凝固。一百年前,东方省亚圣孟家呼叫:“土地是根本”,“日日夜夜做着地主梦啊”!一百年后,东方省的拜金派们又嚎叫:“人生最宝贵的是黄金”,“只有黄金才能够叫人变得辉煌”。两代人的嘶喊和嚎叫同出一辙。

其二,毕四海在这两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以一个文学家敏锐的审美视角,深刻地审视了时代之内核,从而在跨越于漫长的岁月中,艰苦而又深刻地寻觅、探索着人生的哲理,而且紧紧植根于中国文化、东方文明的根脉之中,这既是这两部长篇的历史价值,又是他的艺术价值。

《东方商人》从1862年同治年间再到民国初年,这是世界资本主义列强瓜分中国的历史时刻,又是中国封建势力与外国资本相勾结,官商买办起家、发展的历史阶段。中国社会的统治力量是半封建、半殖民势力。一方面外国资本主义以强权割占租界地,争夺中国市场,资本大量入侵使中国的民族工业难以发展;另一方面,国内封建势力袁世凯、张之洞之流,又辦洋务、当买办,官商一体内外合流,民族商业资本积蓄再多也难以办工业。生产关系(占有关系)依然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于是就产生了亚圣孟家两兄弟孟洛川、孟显扬之争,但也只能是空搏一场。孟显扬跟着日本布商跑,结果一无所得。孟洛川发展民族商业,卖土布又被外商以洋布挤压,最终走上了疯狂买地,做了梦寐以求的大地主,依然维持着封建的土地占有关系。作家在这里十分深刻地告诉人们,《东方商人》只能在中国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从萌芽状态的商品生产、商品交换中转了一个圈子,最后又回到了农耕社会,雄心勃勃的商人还是返回土地上当地主。人的灵魂,永远依附于土地,人的自身甘作财产的奴隶。

《财富与人性》却让历史一跳百年,走进了现代中国,社会主义的中国。这部长篇的历史价值在于,当中国人民建设现代小康社会的历史时刻,却产生了一批财富投机者,作者通过揭露、鞭挞一系列掠夺人民财产的蛀虫,把他们推向了人民的、历史的审判台,讴歌了反腐、反丑的斗争,揭露了拜金丑类、财富投机者的肮脏灵魂。在当今的历史条件下,中国社会的占有关系彻底改变了,财富属于社会所共有,面对叫喊占有“黄金”是个人的辉煌,是“二十一世纪主人”的人,作家告诉人们要警惕!“黄金”对人类的诱惑,丝毫不亚于伊甸园里的禁果。它的阳面是天堂的进门证,它的阴面就是地狱的通行证。就是说当黄金属于人民的社会财富时,它是通往天堂的,当拜金丑类非法占有它时,它就是他们入地狱的通行证。多么深刻的一笔啊!

其三,毕四海在这两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自始至终既坚持文学创作之传统要素,又十分注重在创作过程中探索文学要素的时代内涵和运用手法上的创新。一是他在这两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始终坚持文学创作要素,寻觅时代,探索复杂的人际关系的社会历史背景,故而情节真实而激越,故事曲折而感人,紧扣人物命运与时代背景的内在联系,跌宕起伏,曲折忧心,感人肺腑,令人湿巾。二是他在坚持文学要素的创新过程中,既不泥古,也不崇洋,既不媚俗,又不追悬。在他的这两部作品中没有泥古的刻板,更没有泛唯美主义、结构主义、形式主义,读来一切情节、人物似就在身边,审视其美与丑,又以文学哲理给你以启迪。三是两部作品都紧紧地抓住了人物命运的发展,植于历史背景之中,故而见历史之深刻,启迪人情、人性之悟感,领略拜金必损人性之真谛。

仅以三点简述读毕四海大作之感受,一孔己见,挂一漏万。

(三)

从上述读书感悟中,引我进一步思考近来一直思索的一个问题,即如何推动、发展文学创作中的新现实主义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学界各有所见,大家都在探索。我系主“新派”。我自1996年4月24日,中国作协为河北三位青年作家驾起现实主义“三架马车”出行而祝贺、呐喊的时候,就倡导将当时风行文坛的新写实主义与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结合。此后,与学界许多学者、理论批评家一道,倡导我们时代的新现实主义。“新”当然仍是现实主义,但要赋予他新的历史内涵。“新”是原有现实主义时间延伸,历史的发展。西方在20世纪前半期可以有现实主义,20世纪后半期又发展为“后”现代主义,我们怎么不可以将19世纪兴起的西方的现实主义,发展为今天的“新”现实主义呢?你可以有“后”,我也可以有新,岂非自然。

为此,我通过读毕四海作品,和读一大批诸如周梅森、张平、陆天明、张宏森、何申、谈歌、关仁山、刘建伟等等在新现实主义创作者作品所启示的感悟中,就当前文学创作中坚持新现实主义的问题,谈三点己见,和大家商酌。

其一,什么是现实主义?

这是欧洲文学界十九世纪就已在理论上作出结论的老问题。

最早对文学作品给予现实主义命题的是法国文学批評界。

现实主义在中国文学史上没有这种文字命题,但早于欧洲千余年,在公元六世纪(约501年)的南北朝时期,刘勰就著有享誉世人的文艺论著《文心雕龙》,对文学创作中的物与思的内在关系,论述极其精邃。《文心雕龙卷六》论及艺术思理时,就生动地对人体外在物与人体的内在思想的辩证关系做了深刻论述:“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捷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

我引刘勰这段论述的文字,是为了回答上述问题,什么是现实主义?刘勰做了深刻、精确的回答,思理之妙,在于“神与物游”,而且只有神与物游,才能“神居胸臆”,“悄焉动容,视通万里”,故而产生了“吐纳珠玉之声”。这也正是文学创作的思维过程。

其二,关于什么是生活?什么是文学?

刘勰把生活与文学的关系,外在物与内在神之间的关系同样做了十分唯物、辩证的论述。

作家不在生活的外在物中“江海之上”,对外在物没有做到“物沿耳目”则必难于神与物游,反之,只“物沿耳目”而不能“思理为妙”思接千里,就难于使外在物“卷舒风云之色”,使外在物思理化、艺术化,就难于在吟咏之间产物“纳珠吐玉之声”,自然地就难以创作出优秀之作,传世之作。

马克思主义对于存在物与观念之间的关系,也有十分精辟的论述,“不能把思维同思维着的物质分开”,“不是从观点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这就明确告诉我们,是物质存在决定观念,只有通过生活的实践认识外在物的本质,才能解释反映这个外在物而存在于观念的东西。这也正说明十九世纪西方文艺批评家把文学创作的“现实主义”定位于“唯物主义”的理论根据。现实主义创作理论认为,文学作为观念形态,存在于观念世界赖以生存的物质世界,因此不倡导作家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的实践,就必然失掉创作之根,思维之本。然而只抄袭生活的“原生态”,而不把生活化作“思维着的物质”,就难于在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就难于发现外在世界存在于观念世界的人性内核。

其三,什么是新写实主义?

“新写实主义”与传统“现实主义”既有时间差异又有一脉相承的因果统一关系。这里要讲的是新写实主义新在哪里?我认为即新在现实主义的新的元素、新的内核、新的要素、新的实践,以及它们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新的元素核心是时代,新时代的世界是世界经济一体化、政治多元化、文化多样化。世界的主流仍然是和平与发展。新时代的中国,是民族走向振兴,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两个(世界的和中国的)新时代内容,是决定新现实主义创作的主题元素,一切都要服从这个主题元素。这是世界大局和国家大局、民族大局。一切离开大局泛论唯美主义、结构主义、形式主义,或片面倡导文学“本体论”、“边缘化”都是违背新时代新现实主义元素这个主体的。

文学创作上的新内核是人民,一切为了人民。“我们的文艺属于人民”,这又是我们中国的国体性质决定的,大凡离开这个新时代和新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内核,而论及文艺理论与实践都将与“我们的文艺属于人民”相悖。

文学创作新要素其内容仍是“人物、情节、故事”三者合一,只是更注重三要素中的新内核。那种把文艺“三要素”,指责为“陈规”、“古董”而一味追求形式主义、符号学是与新现实主义三要素相悖的。因此,坚持新现实主义必须在坚持三要素中扎扎实实寻觅其新时代的人性内核,不能泛滥其内核,泛人性乃至泛滥性,只讲动物性,不讲人的理性,特别是要讲人的理性的时代内核。无时代道德内核的人性,无时代理性内核的人性,不是我们所应该倡导的人性。

所谓新的实践,即在进行新现实主义创作 中,要十分注重对新时代生活的本质的认识把 握。新现实主义,在创作实践中,应该把握的核心是主体元素,努力把创作纳入“神与物游”的 思理之中,力求多出“吐珠纳玉”之大作。

2006年12月22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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