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林
常常会听到宁波市慈善工作颇有新鲜感和震撼力的信息,有时还会从中央新闻媒体听到那令人振奋,对全国慈善事业都会有大激励、大促进的新闻报道。每当这时,我眼前常会出现一个温和、亲切、清瘦却使人能感到力量和智慧的身影,耳畔也会出现那有些难懂却极富磁力的宁波话语声。
我说的这人是宁波市慈善总会的老会长项秉炎。
宁波市慈善总会是1998年成立的,项秉炎是创始会长,从1998年到2008年十年的两届会长。和早几年成立的中华慈善总会相似,宁波市慈善总会是一个民间性、社会性较为明显的社会组织。慈善总会里没有在职的公务员,副会长、秘书长也多是项秉炎这样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老同志。项秉炎在动员这些同志来慈善总会时,除了要讲慈善在扶危济困、建设和谐社会方面可以起的重要作用,还要加一句“在慈善总会干可没有什么报酬啊!”这些同志也都会说:“我去慈善总会不为报酬,为报酬我还不去呢!”除了老同志,慈善总会还聘任了一些热爱慈善事业、有爱心、有知识、活力十足的年轻人。
2003年3月,宁波慈善总会成立近五年的时候,我专程到宁波市慈善总会采访项秉炎。在此之前,我对项秉炎、对他担任会长的宁波市慈善总会已经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我专门做过调研,担任慈善总会会长的离退休老领导,在职时基本上都十分廉洁,对困难百姓都有着深入的了解和深厚的感情,都是百姓和各界人士信赖和爱戴的好人,项秉炎也不例外。他曾这样说:“在位时自己求一个好名声,退下来得用好名声为百姓办事啊。”在位时,无论是在市委书记、市人大主任的领导岗位,还是从十七八岁参加土改工作队开始,在为人民服务的不同工作岗位上,项秉炎都和寻常百姓有着广泛深入的接触,始终十分关注关心百姓的疾苦和命运。受家庭和社会影响,项秉炎从小就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乐于助人。走上领导岗位后,无数次面对身处困境的百姓,每次他都忍不住要扭过头去流泪。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百姓做越来越多的好事、实事。让越来越多还被贫困、苦难和病痛困扰的人群尽快过上较为安逸的日子。正是对百姓,特别是困难百姓的深入了解和深厚情感,项秉炎对自己从来没有过多的奢求,无论是在经济生活和政治待遇上,他总是觉得很满足。多年的领导工作使他很清楚,即使是在宁波这样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也同样存在因为各种原因造成的困难群体;尽管党和政府对困难群体有许多救助措施,承担了许多责任,但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而且,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慈善事业发展的社会基础和经济基础越来越牢固,社会氛围越来越浓厚。当得知百姓和政府需要他担任慈善总会会长的时候,项秉炎欣然接受,并决心和大家一起,搞一个与宁波社会、经济发展相适应,有实力、上档次的慈善机构,为贫困百姓谋利,为建设一个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的宁波服务。谈到去慈善总会任职的想法,项秉炎曾经说:“1997年的时候,我还担任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但退休年龄快到了。市领导和我商量,希望由我牵头在宁波搞一个慈善机构。我考虑再三,觉得这个工作尽管会很难做,但是很有意义。所以我别的都不选择,专门选择了这个慈善事业,作为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对市民作的贡献。”
2003年3月22日上午,按照事先的约定,我到宁波市慈善总会采访项秉炎会长。之前几天,关于宁波慈善工作开展的情况,我在杭州听浙江省慈善总会的领导与工作人员说了许多,说宁波的慈善工作从实际出发,有自己的特点,有力度、深度,也有广度,各项工作都有声有色。3月21日的下午,我又直接听宁波慈善总会朱耀中、徐君玉两位副秘书长讲了他们许多卓有成效的慈善募捐与慈善救助工作。我觉得,看一个地方慈善工作开展得好与差及其发展的水平,从根本上说,应该是看广大群众对慈善事业的了解与理解,看人们慈善意识的有无与强弱。大约2002年末的一个上午,在一个省会城市的重点中学,一位校长对我说:“看到你们的《慈善》杂志,才知道慈善的概念与意义,在此之前,我还以为慈善只是和宗教连在一起呢。”这并不奇怪,那个时候在全国许多地方不同职业的人当中,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看法,都对慈善不甚了了。人们基本上都知道“扶危济困”,多数认为那只是政府号召的也是政府行为,有的人甚至还因此对某些分摊式的募捐产生了反感情绪。他们并不知道还有非政府的,来自民间的以“安老助孤、扶危济困”为宗旨的慈善组织在专门做这项好事。慈善作为一种事业在我们国家启动、开展的时间并不长。由于多种原因,其宣传的力度也不够大。
那个清晨,走在宁波洒满晨曦的街道上,看往来匆匆的行人,我忽然间萌生了对行人进行采访的想法,看一看这里的普通百姓对慈善的了解程度和看法是怎样的。
三天前,在杭州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我也曾被几个自称是搞社会调查的大学生采访过。他们问我对杭州消费水平有何看法。可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向我推销一种品质很差的小型照相机。其实,在他们出现在我面前不过三分钟,话也没超过三句半时,我就已经感到他们并非搞社会调查的大学生了。我当然不会上当,但他们的做法倒给了我一些启示。我想我应该以打听到宁波慈善总会的路为名,先与我要采访的人搭上话。这样大约就可以避免人家的怀疑和反感了。我还想,我应该找顺行的人打听,这样就可以自然地多说几句话了。
我走在通往宁波市慈善总会的西河街上,手里拿着宁波市慈善总会副秘书长朱耀中同志给我的一张名片。我站下了,回转身,瞄准了我首选的采访对象。她们是三个走在上学路上的女生,刚好在我身后。其实,在我向她们开口前的一刻,我已经有些后悔了。因为我知道,大城市中这些蜜罐里长大、无忧无虑的孩子并不是慈善工作的主要对象,他们多数对慈善不了解也没兴趣,但我还是微笑着对她们说:“同学,请问到西河街的宁波慈善总会这样走对吗?”说着,还把我手中的名片拿给她们看。她们中只有一人稍稍看了一眼,三人争先回答我。一个说:“对,这条街就是西河街。”另两个说:“就在前面,不远!”“那门前还有标志哪!”说着,还扬起手为我指路。我连声道谢。她们很懂礼貌地对我说不用谢。我趁机与她们一道往前走,尽量自然尽量随便地问她们:“你们听说过这个慈善总会吗?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走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孩儿一边点头一边说:“知道。”走在外边那个同学的脸上浮出朝霞般的笑容,紧跟着说:“我姥姥还到那里捐过款呢!”另外一个同学没有看我,对她的两个同学说:“我们家还在慈善总会捐助了一个困难学生呢。可我们从没见过那个同学。我爸爸说,别给人家孩子造成压力。”我看,睁大眼睛看;听,竖起耳朵听,一种不曾预料的兴奋像泉水从我的心底汩汩向上涌。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采访结果。我想我不应该总是走在靠宁波慈善总会很近的地方采访。于是,看着那三个女学生远去的背影,我绕过慈善总会走向与西河街垂直的一条不知道什么名称的马路上。在那条路上,我大步跟上一个走在我前面的中年男子,继续礼貌客气地向他问路。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地址,热情地告诉我:“哦,你看前面那个路口。到路口往右走,不远的。”我依旧客气地道谢,并借机向他打听慈善总会的事。他爽快地说:“知道的,他们做的事情满多的,好事。”他走得很快,也没有与我多说的意思。我又一次道谢,便任他快步向前走去。在这条路上,我又先后访问了两个中年人和一个老人,这其中只有一人对宁波慈善总会一无所知,经询问这个同志是来宁波办事的外地人。我本来特别想采访老年人,但宁波的老年人大多不会说普通话,而宁波话我又基本听不懂。我唯一访问的那个老太太对我是很热情的,叽里呱啦地说了许多,尽管我礼貌地不住点头,但实际上,我听懂的最多不过三五句话。但我特别注意到,她说出了宁波慈善总会会长项秉炎的名字,还几次说到“好人”两字。从老太太那特别兴奋、特别认真的表情和她一双竟然能闪出青春光亮的老眼中,我感觉到她对家乡的慈善组织是多么钟情多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