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姚
他的大男子主义,我早就知道。
刚认识那会儿,出去旅游,网上订票、订宾馆,他全包了,出门问路,坚决不让我问,大包小包他全拎着,说,有我在,还用你?这些事不是女人做的。
当时我好感动——被人保护、呵护的感觉真好!
可恋爱时的感受和婚后是不同的。蜜月刚过,我怀孕了,吃啥吐啥,只好辞职在家安胎。他变着法给我做吃的。可他工作很忙,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我就提出回我妈家住。他不同意,说没必要麻烦老人。还是那句话:“有我呢。”
在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他出差,回家时把他妈妈接了来。本来,我们租的房子很小,北京夏天又热,他妈妈一来,家里简直闷得喘不过气来。我有些不高兴:“你把妈妈接来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他奇怪地看着我,不解地说:“儿子的家不就是父母的家吗?回家还得事先申请?再说接妈妈是为了照顾你。”我反驳:“是谁说的不麻烦老人?”他答:“我妈和你妈不一样。你生的是我张家的孩子,我妈照顾你,天经地义,不叫麻烦。”
这种大男子主义在我们装修房子的时候达到顶峰。房子钥匙一下来,他就郑重对我说:“老婆,装修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只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你不能参与意见,一切都得听我的。”
早听说装修房子相当于扒层皮,我乐得自在,立即答应。看着他经常一身泥水疲惫不堪的样子,我也想伸出援手,可他不给机会,他甚至都不让我到新房子看一眼,说要给我个惊喜。
我过生日那天,他兴冲冲地带着全家去了新家。一进门,我惊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见栗色地板配胡桃木的家具,连窗帘都是深咖啡色的。“我不是让你装成浅色的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女儿的粉色公主房呢?”我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浅色的没品位,容易过时,你收拾起来也费劲。”他兴奋地拉着我爸妈转来转去,全然没发现我早已变了脸色。
“这日子没法过了!”晚上回到家,我终于失控。“不就是房间颜色吗,气这样?”他试图哄我。“你啥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你平等对待过我吗?我难道是你花钱买来专为你生儿育女做保姆的吗!”我涕泪交加、口不择言。
人就怕对比。我最好的闺蜜,长相没我好,家庭条件不如我,可她老公啥都听她的。窗帘分四季,做四套;化妆品装满一柜子;客厅装成日式榻榻米……生活变化无穷,怎么开心怎么来。这若换成我老公,那是断不能允许的。
我生性浪漫,偏就遇到这么个索然无味还一意孤行的家伙。
心里有了结,从此看他啥都不顺眼。最近的一次战斗发生在一个月前。那天晚饭后,女儿发低烧,我让他去药房买药,他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说:“没事,多喝点水就好了。”然后就下楼了。我以为他一定去买药了。谁知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我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趁女儿睡着出去找,发现他在小区大门口,正和几个老头下象棋,旁边还有观战的。其中一个少妇笑嘻嘻地说:“小张你不在家带孩子跑出来玩,回家你媳妇不骂你啊。”他头都不抬地说:“切,被媳妇管住,那还叫男人吗。”
我真想像市井泼妇一样掀翻他的棋盘,然后扬长而去。可我做不到。但我气极了,咬牙切齿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整整一星期,我没和他说话,做饭也不带他份儿。
第八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见我在卫生间洗澡,他干脆手也不洗,坐在厨房,就着一包花生米,一个人喝闷酒。
我晾衣服走过他身边,他忽然一把抱过我,眼睛红红地说:“别冷战了好不好?”我本想继续敌对,但我没忍住,而是把脸贴在他头发上不住地点头——那几天我想了很多,想起他为这个家做出的种种努力,想起他的大男子主义带给我的安全感,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父母的婚姻就是这样子的。他妈总是叫他爸“当家的”,老两口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让人羡慕不已——我决定接受这种模式。
一千种幸福里,必包含了一千种不同。福薄的人,往往只看见别人的幸福,而忽略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赫胥黎说:“我无法驾驭我的命运,只能与它合作,从而在某种程度上使它朝我引导的方向发展。”我想,这也正是婚姻的智慧吧。
编辑/刘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