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的《枫树林》

■陈学超

“走啊走”的《枫树林》

■陈学超

2013年春节甫一过去，南京市话剧团破天荒地通知晚上七点全团集合，晚上全团集合，这是我二十年工作经历中的第一次。那晚，全团动员投入话剧《枫树林》的排练，也从此开始了这个剧为期近一年的排演。在著名编剧、著名导演、著名舞美灯光视频设计这样一个大牌、高手、强手云集的主创团队里，我赫然被指定为音响设计，这是文化厅、剧团领导对我的信任与肯定，也是对我的期待与考验。

拿到剧本不久很快就进入了排练，在作曲家尚未完成创作的情况下，与导演沟通选取电影《美国往事》的音乐作为排练代用音乐。

《美国往事》是一部由意大利人拍摄、讲述美国犹太人的黑帮电影。导演莱昂内可以算得上偷师乱炖的祖师爷，影片几乎从一开始就饱含了迷人的“错乱感”，也可以说是吸取约翰·福特东挪黑泽明的意式杂烩，却最终彻底革新了西部片这一经典类型。影片的结尾堪称莱昂内的神来之笔：时光再次拨转回去，人生如同大梦一场，面条独自躺在大烟馆的床榻上，浮生一笑……

作曲家颜尼欧·莫利康奈是享誉全球的大师，迄今参与制作的各国电影已不下四百部，是意大利最多产、最有建树的作曲家，在世界电影界可谓有口皆碑。他的旋律由于乐思宽广、质朴流畅、极富歌唱性而具有在一瞬间渗透人心灵的强大感染力；他的配器由于构思独特、选材广泛、不落窠臼而使观众闻而不忘，回味无穷；他的配乐手法由于体裁多样、富于独创性而使电影音乐的语汇获得极大丰富，从而使听者的电影音乐思维大大拓宽。

“住事主题”是莫利康奈的代表作，也是世界电影音乐的巅峰之作，是上至影评家、下到普通观众永远都怀着赞叹之情去聆听、去谈论的一段音乐。其迷人的音色、流畅的旋律和隽永的风格，对世界各国的诸多影片都产生了影响。

话剧《枫树林》讲述了一个南京郊区村官生命最后九十天的故事：枫树村党支部书记向南得知自己患了绝症，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回顾一生，反思得失，有引为自豪，也有难以启齿，更令其寝食难安的是，自己最最亏欠的竟是至亲至爱的人——母亲，兄弟，妻子……于是，向南不愿背负着这些沉重的愧疚离开人世，于是开始争分夺秒地为过去的过失和缺憾“还债”。直至临终，向南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这个剧的导演宫晓东堪称是极具灵性的大家，他的艺术手法新颖奇特、不拘一格。他在导演阐述中说：“没有人不会走路，走，是人生活的基本形态，也是演员创造角色的基本形态——走去邻家修房，走近你需要的人，走近你无法摆脱的事，和向南一起走完生命的最后九十天，于是学会了懂得愧疚，领会感恩，善待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听不够的乡音，闻不够的乡土，品尝满身人味的共产党员，这些景象都会涌进我们的脑海；走上舞台，走出细节，走出特定独有的精神状态，走出魂牵梦萦的山沟，走出超越地域生存界限的人格，走在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

“走啊走”就成了这个剧传情达意的基本语汇，那段童谣的反复吟唱，串起了相隔五十年的叙事。“回望”则是这个剧不可或缺的内容，颜尼欧·莫利康奈的《美国往事》电影音乐很好地粘合了时空转换，完成了情感传递，在粗排阶段曾无数次感动了演员，辅助了表演。后来，这个剧的作曲郭鼎力先生基本以我选取的代用音乐段落为蓝本完成了谱曲。

《枫树林》的舞台是一片空旷的土坡，粗鄙简陋却又极具假定性，它既是家，是场院，是村头；又是小路，是大堤，是田野，是枫树林……所有的环境迁换几乎皆出自音响提供的支点：鸡鸣狗吠、蛙叫虫鸣、暴风骤雨、蚊虫嗡咛、溪流淙淙、林鸟鸣啼……没有实景道具，没有拖沓犹豫，音响既出，情境即至，角色生活在此时此地，转瞬又进入另一个时空，不着痕迹地连缀着一个个戏剧片段，让观众在毫不察觉之中走近了向南，走进了一个村支书的内心，陪着他回望，陪着他欢喜，陪着他悔恨，陪着他歉疚，陪着他流泪，陪着他走完生命最后的九十天。随着剧终一记宏钟的轰鸣，观众领略了一个大写的共产党员深爱村民、挚爱生活、热爱生命的情怀。他走了，但是，枫树村的村民会记得他，我们都会记得他！

那首童谣必然会深入人心、口口相传——一只蚂蚁走啊走，两只蚂蚁拉拉手，三只蚂蚁碰碰头，搬回一只大蜗牛……走啊走，拉拉手，走啊走，碰碰头，走啊走，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