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萍
甲桑古道是连接吐蕃王朝时最重要几大中心地“拉萨”、“甲玛”和“桑耶”的最重要通道。在甲玛和桑耶当地的传说中,认为人死后灵魂要沿着这条路到桑耶寺去“报到”。而且从甲玛到桑耶路上,有三道关口,人生前的罪孽要在关口用秤称出来,然后确定将来转世的“命运”。如果人在生前走过这条路线,死后灵魂将不会迷路,转世时,会有好运气。千百年来,它一直是拉萨前往山南地区朝拜和经商的重要通道,是拉萨与雅砻河谷文化交融的中心地之一。如今,这条拥有千年灿烂历史文化的朝圣古道,还延伸在当地人虔诚的脚下,也是一条曾吸引了众多旅行者的户外徒步路线。
老范指着墨竹工卡地图说道:“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呀。这片土地曾是吐蕃时期第一重镇,吐蕃最伟大的赞普(国王)松赞干布就出生在这甲玛沟内。”
听众有五人:阿达、老牛、小蜜蜂、暮野与夏萍。大家正准备去徒步一条传说中的路线:
“据刘立千先生考证,从敦煌本的吐蕃历史来看,赞普在夏秋之季多在墨竹工卡建营,冬季却住在桑耶扎玛,拉萨虽有宫堡,然不常居。再从地图上看,甲玛乡到桑耶寺也就隔着一座大山,所以,甲玛乡到桑耶寺是有一条路的,在吐蕃时期,还是一条交通要道呀。不过,我在网上查了,没有这路线的攻略,最多只是说‘甲玛乡是甲玛沟至桑耶寺国际徒步路线的大本营”。
老牛与小蜜蜂用GOOLE earth找了一下,由于很多地方没有具体的方位,查不出什么资料。不过,在GOOLE earth上看,拉萨河与雅鲁藏布江好似两条平行的河流,中间就隔着一座宽宽的山脉。
“比照甘丹寺徒步到桑耶寺的路线,我们也准备四天的食品吧!”,暮野说。
“好的,那我们后天出发吧,大家分头准备自己的装备,自己的食品自己带足,到了徒步的起点甲玛乡后,再问当地人,看能不能问到路。”
甲玛赤康
当六人大包小包到达甲玛乡乡政府门口时,已是早上十一点钟了。乡政府对面有一些小店,老范问了好多人,大家都说老辈人都是从这路线走到桑耶寺朝圣的,可是现在都没人走,经过多方咨询,总算问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有大致方向,而且现在是9月底,山上应还有牧民的,我们遇到人就问,应没有问题的,会走到桑耶寺的”,老范对他们说。检查完大家的食品,再补充一些罐头与方便面,大家上路了。阿达一直想买一些青菜煮方便面吃,可惜甲玛乡十分小,没有菜店,这让他耿耿于怀。
从乡政府出发,他们直往赤康村走,没有去右手边的松赞干布的出生地。赤康村有一大半是建筑遗址,叫甲玛赤康,据说是元代十三万户之一的万户府(甲玛万户府)。在甲玛赤康遗址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噶当大塔,那是公元1210年时,著名的喇嘛卓滚桑杰温圆寂以后,信徒为他修建的灵塔。看着这深藏闺中不为人熟知的宏大遗址,可以想象,在元代,墨竹工卡是一个政治、经济及宗教的重地。
问赤康村的村民,也只问到个大致方向,与甲玛乡的人说的一致,说明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溪涧上的芭蕾舞
过了一个叫康纪果的小村后,马路渐渐变成羊肠小道,方向也确定了,就是顺着一条小溪上溯。溪水湍急,岸上长满了灌木,路就在灌木丛中逶迤蜿蜒前往,灌木的枝条常剐背包,所以徒步速度十分慢。
一个大石壁横空出世,耸立在溪边,把路拦断了。
“如何办?”老范等大家全都到了石壁脚下后,问大家。
“这说明我们走错了,可能路在溪对面,而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老牛说。
“那如何办?是退回去找路,还是想办法过了这个石壁?可能过这个石壁有危险,不安全,装备会掉到溪水中。不过退回去找路,不知要退多久,我注意到,这一路都没有桥,只能淌溪而过,这溪水全是冰水,淌溪过去,那剌骨的滋味会十分难受。”老范如是说。
夏萍十分怕淌冰水,她提出建议:“我探一下,看能不能过,如果能,我们就从石壁上过吧。”
她在没有负重的情况下,像壁虎一样,爬了过去。
“可以通过,前面就是灌木丛,没有大石头了。”
见最弱小的女子都能通过,大家也就不争了,从石壁上横切过去吧。
石壁与溪面几乎垂直,徒手翻过都有点困难,如何把大包小包及自己安全地“运过”石壁,是一个问题。
阿达想出一个方法,那就是大家在石壁上间隔站好,然后把包一个接一个传下去,先传摄影包试了一下,这种方法行得通,然后大背包也如此炮制。
约过了半个小时,全体安全通过巨石壁,大家已汗流浃背。由于用力过度,老范的脚还不由自主地颤抖,因为如果一不小心,包或人掉到湍急溪流中,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这是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
过了石壁区后,根本就没有路,只能在灌木丛中艰难穿行。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看到对面有炊烟升起,阿达看到溪流中央有几个大石头,他尝试了下,竟可以踩着石头过河,于是大家也一个个借此通过溪流。
溪流中的石头十分滑,最怕淌冷水的夏萍,一不小心滑到了溪中,幸好小密蜂正在边上,拉了她一把,人没掉到溪中,两个鞋子却全落水了。
在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照在最高山尖的时候,大部队来到了一个叫“崇安定”的放牧点,他们的装束让放牧点的人感到怪异,引起一阵骚动。
岔路
第二天,当他们从帐篷中爬出来后,发现帐篷成为牧民的景点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事的,没事的,都趴在或坐在帐篷边上,像我们在动物园看猴子的架式。只是大家懂的藏语与他们懂的汉语一样多,交流起来十分困难。手比脚划地问他们到桑耶寺如何走,揣测出,在这条溪流的源头,再过一个山口,就可以到了。
收拾好帐篷,背上背包,往溪流上游走。一路上全是无穷无尽的上坡,灌木丛间杂着草地,没有见到放牧牧民,可能是冬天快要到了,牧民都往下撤了。
经过一个沼泽地,一具泛白的牦牛骨架散落在草地上。骨架十分完整,可能是病死于途中的小牦牛。老牛看到这牦牛的髋骨就像一个完整的面具,不禁童心大起,放下背包,脱下上衣,把髋骨如面具般戴到头上,再两手各持一个下颚,手舞足蹈,一个活生生的原始土著就此诞生。阿达、小蜜蜂、暮野见了,也不甘落后,纷纷如此炮制。
再往上走,灌木丛不见了,只剩清一色的草地。一个往前走的路与往右走的分岔路口出现了,不知哪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周边一个牧民也没有。只有一群群野羊闲庭信步而过。
老范见此,要大家在草地上休息,他先去探路。先往左手边的路,是一条比较陡的往上爬的碎石路,爬上一个小山坡,正前方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山口。山口上好似堆有藏区特有的玛尼石,依稀看到有风马旗,这应是正确的路吧。
他还不放心,下到分岔路口,再探往前走的路,大约走了二公里左右,路没有了,尽头是一片绝壁,往右手边的路是正确的。
由于探路浪费了大约两个小时,所以翻过山口时,天已快黑了。
山脚下有两个放牧点,牧民早已撤了,只留下几个用石头垒起的羊圈,厚厚的羊粪,正是搭营的选择。
往上走,往下走
晚上下了一场小雪,早上一起来,阿达用雪水煮了一锅香浓的咖啡,驱散了身上一夜的寒气。收拾好装备,问题也随之而来,又是一个岔路问题——顺着山势向下走有一条路,对面逆着山势向上走,还有一条路。哪一条是正确的,争论就此开始。
“应是顺着山势往下走,我走过甘丹寺到桑耶寺的徒步路线,这两条路线的方向应是一样的”,老范说。
“不一定,你看这个方向,如果顺着山势往下走,那我们可能就会回到出发点了,又回到拉萨河”,老牛说。
“如果逆着山势走,才会回到拉萨河哩。”
“我也走过桑耶寺到甘丹寺,从感觉来说应是顺着山势往下走,但是不是也存在着一种可能,那就是两条路都有可能走到桑耶寺?”暮野也加入了争论了。
“而从地图上看,这附近有两条河流,一条河就是我们昨天上溯的,如果逆着山势走,势必要翻过一个山口,往下又是河流,那正是往回走,我们又走到拉萨河了。”
“地图的方向与这方向不一样,不会回到拉萨河的。”
阿达与小蜜蜂看到大家争论不休,就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分别往不同方向走,直到找到人,问清路,大部队再出发。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他们两个分开去探路,一个小时以后,小蜜蜂回来了,他见不到牧民,而阿达那边有消息了,逆着山势走后,翻过山口,可以看到下面有牧民。他建议大家一起到牧民家,如果是走错了,大不了再回头。
大部队到了牧民家后,一问,顺着山谷中的溪流,一直往下走,就能到桑耶寺。没有走错了,大家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老范一直想问这牧民,如果刚才选择顺着山势往下走,是不是也能到达桑耶寺,可惜语言不通,牧民听不懂他的话。
桑耶寺
从牧民家出来,路并不好走,基本上是在河床中前行。溪流还是那样的曲折蜿蜒,溪中的大石头还是那样的潮湿易滑,溪水还是那样的冰冷剌骨,很多时候,两边全是绝壁,只能淌溪而过,这让最怕淌溪的夏萍叫苦不迭。有时候,需要从河的这一边淌到另一边,这就需要大家相互搀扶,否则很容易被溪流冲倒。
周围的植被渐渐的茂盛了,放牧的人也出现了,还可以看到些藏式民居星星点点坐落在山边上。经过前两天的荒芜后,夏萍冒出一句话,“有人真好,不用再怕迷路了。”
路上遇到一队地质勘探队,其中一个还是暮野的老乡。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遇见老乡,自然十分热情,所以到了晚上,大家住进了亚热岗勘探队的营地里。大家酒足饭饱后就闲聊了起来,听了他们在山上的经历后,地质勘探队队长说话了:“这条线走的人十分少,基本上是游牧的牧民,其实你们这次能走出来,十分幸运。第一,这几天没有下雪,如果下了雪,你们的装备不足以应付。第二,你们没有遇到狼群,你看山上那么多野羊,也就有狼的,不过你们人多,遇到也好一点。第三,你们太轻率了,以你们的能力,在拉萨可以找到比较详细的地图的,为什么不去找,或者借一个GPS也好一点呀。”
第二天到了桑耶寺,老范还在想这队长的话,问了小蜜蜂一句:“大家都说走有攻略的徒步路线叫徒步,没有攻略的徒步路线叫探险,那我们这次算徒步还是探险?”
“管别人如何说,反正我们走出来了,虽然走得比较危险。不过,我们也走得十分开心,自由自在,风景也美,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