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与中国官

2014-11-19 09:58刘明
决策与信息 2014年3期
关键词:官本位官员

刘明

实 现中国梦,要靠“中国民”——人民群众是创造历史的英雄;实现中国梦,要靠“中国家”——企业家、科学家、教育家……;实现中国梦,也要靠“中国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官员队伍。中国各级党政官员,是国家的公权人物、社会的组织者、人民的服务者。自古以来,官能兴国,官可亡国。治国重在治官,治官必破除“官本位”。实现中国梦,必须破除官员至尊至上的社会价值观。

一、何谓“官本位”?

2013年 9月23日至2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到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联系点河北省,全程参加并指导省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习近平针对省委常委们查摆出来的官本位、理想信念、政治纪律等问题,发表了重要讲话,对于抵制和克服官本位思想的侵蚀、增强执政党各级领导干部的公仆意识,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指导意义。他在讲话中指出:十八大之后,深入进行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就是一场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坚持党的密切联系群众的根本政治路线、破除官本位思想和作风的重要活动。

马克思1871年在他总结全世界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巴黎公社经验教训的名作《法兰西内战》一书中,提出了“社会公仆”的概念,指出无产阶级政权的官员,在本质上是服务社会和人民的“公仆”,要防止变成压迫人民的“主人”。毛泽东强调,中国共产党人不是要做官,而是要革命。他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规定为党和军队的根本宗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公仆思想,坚持共产党人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就必须同传统的官本位思想决裂。

官本位,既是一种思想,也是一种体制。官本位作为一种思想追求和价值取向,它是以官为本、以权为纲,通过仕途牟取特殊利益的畸形追求,结果在整个社会形成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以官为主的理念。官居百业之首,“官”的利益和意志成为国家一切活动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

官本位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一定阶段产生,进入封建社会发展到顶峰。官本位在中国尤其完备和突出。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构成了以官本位为核心主导一切、以权力为杠杆启动一切、以官职为标准衡量一切的官僚体系。中国封建社会官本位的主要特征有三:一是在官场和市场的关系上,官本位是“重官轻商”,导致中国封建社会长期以来是“官场发达、市场弱小”;二是在官场和科场的关系上,官本位是“重官轻家”,导致一代代精英人才热衷“仕途”当官,而轻视在科技领域奋斗成家;三是在官场和民场的关系上,官场统治民场,官场和民场两重天,导致官民矛盾突出、官民关系紧张。习近平时代,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要努力破除官本位、尽快终结官本位,建设全球最优秀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官员队伍。

二、西方专家视野里的中国“官本位”

中国有两千多年官僚制历史,官本位的影响根深蒂固。美国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在他的著作《美国与中国》中说:“旧中国皇朝的统治是发展得最彻底最巧妙的官僚体制,这一点是了解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关键之一。”国际上著名的世界经济史专家、英国的安格斯·麦迪森也在《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一书中说:“在农业经济之外,中国的官僚行政体制阻碍了一个独立的像欧洲那样的工商业资产阶级的出现。帝国的官员和富绅是典型的食利者,法律上和传统上赋予他们的特权决定了他们的地位、生活方式以及处事态度。他们主导着城市的生活;他们有着强烈的控制欲。企业家行为在几乎不保护私人活动的法律框架下是不安全的,任何明显有利可图的活动都会受到官僚的盘剥,只有国家或得到许可的垄断性组织才能从事大规模的活动。中国的商人和银行家并不像欧洲的商人那样有城市商会和法律的保护,官方严格限制国际贸易和知识交流,这种自我强加的国际孤立阻碍了经济增长。”

安格斯·麦迪森将中国官场与西方各国官场进行比较后认为:“在西方,根据学识和才能录用受过专门训练的政府官员仅始于拿破仑时代,大约比中国晚了一千多年。但是欧洲的官僚阶层从来没有享有过中国文人学士们的那种社会地位和权力。在欧洲各国,权力被众多的相互牵制的势力所分割,整个国家官僚精英的人数始终很小。据法国汉学家谢和耐记载,在16世纪和17世纪上半期,整个中华帝国王朝的官员在10000至15000人之间。……在最低一级的政府(即县府),知县集征税官、法官、记录官和行政官于一身。……官僚行政体制能够使中国保持大一统国家的主要力量。……官僚体制对经济的影响,尤其是对农业经济的影响一般来说是非常积极的。……在农业以外,官僚体制的影响则是负面的。官员和士绅都是典型的寻租者。……阻碍了欧洲式的独立的工商资产阶级的出现。”(【英】安格斯·麦迪森著:《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第13~1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3月第1版)

三、“官本位”衰落,才有“大国崛起”

考察一下世界近代历史上大国崛起与官本位的关系,有利于我们破除官本位意识。

(一)商业意识冲击“官本位”——西班牙崛起

西班牙能够崛起,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商业意识对于官本位意识的冲击。探险家哥伦布能够与西班牙女王平等谈判,就是一例。从当时已经传播的地圆学说中,哥伦布产生了一个伟大的想法,就是向西走也能够到达东方,但是在此前的6年中,他在葡萄牙遭受冷遇,而他的创意却被西班牙女王看重。接下来哥伦布与西班牙王室进行了3个月的谈判,主题是普通百姓与王室的利益分配问题。1492年4月17日,双方签定协议,哥伦布被任命为发现地的统帅,可以获得发现地所得一切财富和商品的十分之一,并且一概免税;对于以后驶往这一属地的船只,哥伦布可以收取其利润的八分之一。1492年8月3日,带着女王授予的海军大元帅的任命状,哥伦布登上甲板,对女王资助给他的3艘帆船下达了出航的命令。

西班牙早期的崛起与商业意识的兴起有关,而西班牙后期的衰落,也与“贵族至上”的官本位思想的回潮和泛滥有关。西班牙的封建等级制助长了一种不好的社会风气。西班牙的许多商人在挣了钱以后,总是急于给自己谋取一个贵族的身份,或者是花钱去买,或者巴结逢迎,喜欢别人尊称他为“老爷”。他们的子女也沉湎于酒色财气。在这种意识氛围之下,其衰落自然难以避免。(《大国崛起——葡萄牙西班牙》第118页,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

(二)官员增加20倍——葡萄牙由盛转衰

葡萄牙由兴旺到衰落,与“官风”强烈、“商风”弱化关系极大。在垄断香料贸易的100年中,葡萄牙缺乏工业创新,仍然只是铁匠铺、瓦窑、土布纺织,大量用品依靠进口。农民只有三条道路可走:进入教会,服侍王室,漂洋过海。有的为了发迹就投向教会,因为教会可以收取什一税,接受土地租赁者的地租。到16世纪后期,葡萄牙的修道院从200个增加到400个,入教人数激增。在城市里,随着扩张和快速致富,产生了许多新的国家机构,官吏大量增加,宫廷人员由若昂国王时的200人,增加到曼努埃尔国王时的4000人,增长了20倍。在这100年的时间里,葡萄牙的高官、仆人的增加也大致是这样一个数字。贵族家财万贯,不思进取、勾心斗角。城市中产阶级梦想进入宫廷。每年有数千名青年涌入里斯本,希望找到一个雇佣他们的贵族或者阔太太。干活是黑人和摩尔人的事情,谁有后台,谁就不必干活,谁干活就意味着谁没有本事。(《大国崛起——葡萄牙西班牙》第94~95页,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葡萄牙人这样一种追求和风尚,其衰落是必然的。

(三)英国——“贵族本位”体制下的官治

在英国,英吉利民族之所以能够在世界工业化浪潮中独领风骚,很重要的原因是商业精神的盛行。而英国后来的衰落,也与英国固有的保守精神和贵族文化的作用有很大关系。英国是一个向贵族看齐的社会,是一个“贵族本位”体制下贵族当官做老爷的社会,贵族阶层掌握着国家的大量土地。当时人们就认为,对于一个百万富翁,用他一半的资产购买1万英亩土地,即使只是获得1%先令的收益,也是值得的。这样,他在多数人的眼中就成为了一个伟大的人物。因此,工业家和商人在发财之后,都会以贵族老爷的形象来重新塑造自己。一位著名的德国实业家对一位德国将军说:假如我们再有100年的和平,我们就会置英国于死地。实业家从发展工商业起家,成为经济上的中心人物,却采纳被打败了的地主乡绅们的文化思想和价值观念。可以说,英国工业社会的社会价值观从来就没有真正彻底清除贵族统治社会的价值观。(齐世荣主编《英国从称霸世界到回归欧洲》第294页,三秦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

(四) 德国大造专家优势,为官者中大量做“义工”

当英国人追求贵族花环的时候,德国人却在大力培养和造就专家人才,大力塑造德国的专家优势。德国整个民族普遍尊重知识和知识分子,大学毕业生比商人或者企业主受到更大的尊重。俾斯麦曾经把普法战争的胜利归功于小学教师。有位美国人在访问德国后感慨地说:“德国最大的本钱是智力。”

大学是为国家和社会造就精英人才的摇篮,如果把大学人才培养的重点放在造就做“官”的人才上,而不是放在当“家”的人才上,其导向作用和影响作用是很大的。德国前总理科尔讲:“我们德国人对大学教授的尊重,远远超过对商业巨子、银行家和内阁部长,这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德国现在有公职人员500万,其中70万是义务官,他们为官从政,是做义工。平均每周工作6~80个小时,只有少量补贴。52岁的芬格是德国波恩市第一副市长,从政20多年,每周工作时间60小时以上,仍然只是一位“义务性”官员。德国《明镜》周刊评论说,利用业余时间从政已成为德国政治运作的基础。波恩市领导班子,一半成员是兼职志愿者。而德国的环卫工人则是公务员。

一个国家,只要它的绝大多数精英分子都把做官作为自己人生的第一追求和首要选择,那么这个国家的人才导向就不可能现代化。

(五)日本“官本位”之变化

明治初年的日本,总人口大约3310万人,国家机器其他的部分不算,光是作为统治者的武士就有189万之众。1873年,明治政府颁布了“征兵令”,对兵役制度进行了改革,实行了3年义务兵役制,全民皆兵,改革使武士们失去了工作。这样,日本的官僚队伍就大为减少。随之,明治政府殖产兴业,大力扶植私人资本并且转向以私营为主。这样,在日本就涌现出一批有作为的企业家。例如,出身豪农家庭的涩泽荣一(1840~1931),青少年时随父经商,后来取得武士身份,幕府末年留学法国,在考察了英国、意大利等国回国后,被邀请任职大藏省,官至大藏大丞,协助执掌财政,经常与商界和企业界打交道。为了施展自己以商业和工业振兴国家的抱负,他弃官从商实践殖产兴业的宗旨。力图以身作则来“提高商界的权利意识”,“谋求工商业之发达”。他长期担任第一国立银行的行长、东京商法会议所和商业会议所主要领导人,参与创建了500多家企业。包括日本的第一家民营银行,第一家民营造纸厂,第一家民营印刷厂,对日本现代化进程有卓越贡献,被称为弃官从商的“日本的现代企业之父”。

过去,东京大学培养的日本精英,许多都去做了政府官员。现在每年3000多毕业生,到政府机构工作的也就是一二百人。

(六)美国没有“求官热”

美国为什么比欧洲发展快?重要原因是美国没有浓厚的官本位意识,没有浓厚的“贵族意识”。法国政论家托克维尔1835年在他出版的名著《论美国的民主》上卷中说:“在美国事业上的雄心壮志,不会使他们把终生当官作为目的。欧洲人常把公职人员视为政权的的代表,而美国人则认为公职人员的工作是行使公民的权利。因此可以说,在美国决不是人服从人,而是人服从正义或法律。”在托克维尔看来,官本位意识的淡漠,恰恰有利于官员保持良好的作风。他说:“我想象不出哪个国家的官员会像美国公务人员那样作风朴实,平易近人,问话时亲切,答话时和蔼,我喜欢在这种重视职责胜于重视职位、重视人品胜于重视权力外表的内务官员。”

托克维尔1840年又出版了他的名著《论美国的民主》下卷,他说:“在美国,金钱并不能导致有钱人掌权,甚至往往使他们远离政界,……这种国家,没有比商业更伟大和更光辉的行业了。它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成了群众向往的目标,使人们的最热烈的激情都向它那里集中。”托克维尔还具体描述说:“在美国,一个公民有了一些知识和一些财源之后,便去经营工商业以求致富,或者买下一块上面有林木的荒地开垦。他有求于政府的,只是不要干扰他辛勤劳动,保证他由此获得成果。”

四、中国破除“官本位”,任重道远

鲁迅说:“中国人的官瘾实在深”,“那魂灵就在做官——行官势、摆官腔、打官话。”

(一)官本位思想在今天的中国,影响有多大?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在克服官本位意识方面虽然取得很大进步,但是也仍然没有动其根本。整个社会崇尚知识、尊重专家的氛围仍不浓厚。有的认为现在虽然是知识经济时代,但是只有能够带来经济效益的知识,才有意义。有的认为知识不如权力实惠,“家”的地位不如“长”的地位高。2008年9月7日《广州日报》和新华网有一篇评论文章,题目是《“40个教授争一个处长”的价值拷问》,说的是“深圳一个处长职位,竟有40个教授来争”。有人评论说,现在,在中国的大学中,教授、博士生导师争当处长,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前些年,很多高校搞处级干部竞争上岗,就有不少教授争相报名竞争处长,有的教授、博士生导师竞争处长落选后,甚至锲而不舍地继续竞争副处长。一些学生说,看到有的教授不仅放弃清高和自傲,屈尊参加考试、答辩、民主测评,而且打电话、发短信、请吃饭、拉选票,四处讨好同事,八面逢迎领导,变成“官迷”,心里不是滋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学教授的社会地位竟然不如一个副处长了?有人说,40个教授竞争一个处长,这是大学的悲哀,是社会价值观的扭曲。

官本位折磨官员队伍,也坑害下一代。瑞金北村小学某班42名学生,都有“官衔”。不仅有班委、课代表,还有负责关灯的“灯长”、负责关门的“门长”。小学生李万达,是镇教育办公室主任的公子,新学期选班长落选了,校长找班主任询问。班主任说,我让他列席班委会,享受班长级别待遇。官本位,从小学校园就开始了。

在中国进行职业声望调查,总是把官员排在前面,甚至是第一位。而德国2003年的一次调查,医生排在第一位,政府官员排在13位,排在高中老师和记者后面。

(二)官本位体制,导致中国干部队伍庞大

中国的官民矛盾十分突出。这主要因为中国官员数量庞大,官民比例太高,更因为中国官员阶层特权多,官民之间差别太大。

先说数量。山西省一些老农民回忆,解放初期,乡政府只有干部五六人,农业合作化时期有干部8~9人,1958年大跃进有15~20人,80年代后期,有50~60人。90年代后期,中等规模的乡有100多人,大的乡200~300人。有关部门统计,全国乡镇供养人员是870.9万人,一个乡平均是200人。2008年,全国农业总产值占GDP的比重是9.33%,而农业就业人口占全国就业人员的比重超过38.7%,就是将近40%的劳动力创造了不到10%的财富,当然要贫困。而他们的负担重,还要养官。

影响中国稳定的第一个因素是什么?不是因为中国穷人多,而是因为中国官员多。1982年、1988年、1993年、1998年、2003年,中国进行了5次机构改革,但是越改机构越多、在编人员越多。中国党政机关的人数,在1966年的时候是199.5万人,1979年是292.12万人,到2000年是1061.6万人。可以看出,中国党政系统干部加速膨胀,从1966年到1979年13年间增长46.4%,平均每年增长2.98%;从1979年到1989年,10年间增长86.1%,平均每年增长6.41%;从1989年到2000年11年间,增长了95.3%,平均每年增长7.60%;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字,到2008年底,党政机关工作人员1249.7万人(其中,中国共产党机关56.4万人,国家机构1193.3万人)。另外还有人民政协和民主党派9.3万人,群众团体23万人。多次改革,机构和人员又多次反弹,因为机构设置与职能变更,行政机关自己可以确定,不需要立法机关约束。(杨继绳:《中国当代社会阶层分析》江西高校出版社2011年6月第1版第 286页)

1998年国家机构改革力度最大,当时宣称,中央各部委办直属局的公务员从1997年的3.4万人减少到1.7万人,国务院编制人员减少了47.5%。2003年底,中国公务员总数是653.6万人。实际上,1998年改革,把中央部门的一些工作机构由行政编制改变为事业编制,例如各个部委的信息中心、研究中心等,本来是为领导决策服务的机构,多年一直是行政编制,从1993年以后逐渐划为事业编制。所以,在国家党政机关里,除了653.6万公务员以外,还有400多万从事党政工作的事业编制工作人员,他们照样吃皇粮,是准公务员。1998年那次说精简了不少人,但是财政开支并没有减少,反而有大幅度增加。

除了与党政机关的工作相关的事业单位以外,中国其他机构还有大量的事业单位,职工人数2871万人。中国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和事业单位人员共4000万人,他们都需要财政供养。中央党校教授周天勇按照美国联邦和地方政府的标准计算,中国吃皇粮的人员数量是7000万人,平均18个老百姓供养一个官员。

上述数字,还不是中国官员数量的全部。财政分灶吃饭以后,地方有了经济自主权,他们就用自有资金开支干部,称为“自定编制”或“自费干部”,这些干部不在上述统计数字内。在统计数字之外的还有“借调干部”,他们是从企业借调到机关工作的,由企业开支工资,在机关从事干部的工作。2005年9月,记者到甘肃通谓县采访,发现这个县的义岗镇,人口2100人,不仅有镇干部82人,另有临时公勤人员7人和治安联防队员3名,这10人不在编制内,但是需要镇财政开工资。现在这个镇的工作人员是人民公社时期的3.5倍。

在干部队伍的扩张中,领导干部增长速度超过一般干部。有记者1996年到湖南省采访,发现94万人的安化县,有地市级别干部3人,县团级干部100多人,科局级干部1500多人,一般干部500多人。当地一位政协委员说,干部队伍就像一盘军棋,除了挖地雷的几个工兵外,全是当官的。一些单位领导人太多,经常为了排位子、分物资、坐车子、住房子闹矛盾。一把手为了副职先后顺序伤脑筋。上述领导干部的数字,还不包括“相当于某某级别干部”和“享受某某级别待遇”的人数,如果包括这些人,则两倍于现职领导干部人数。多年来,中央和地方各级机关中,要求提高机构级别潮流势头猛烈,要求机构升格的势头,使编制管理部门“众人推门一人顶”,难以顶住。

(三)官本位体制,导致国家资源享用严重不公

中国官员队伍,不仅数量多、规模大,而且特殊化严重,从衣食住行都有特权。在医疗方面,医疗改革后,老百姓中有49%的人有病不去医院,29%的人应该住院却不住院。农民几乎得不到有效的医疗保障。卫生部原副部长殷大奎指出,国家投入的卫生费用,实际只为20%的人提供卫生服务。政府投入医疗费的80%仅仅为850万党政干部享受,其中的50万人又享受了这80%中的50%。就是说50万人享受了国家整个医疗费的40%。中国官员的“职务消费”过高。还有,中国一些官员对于社会好东西都要贪占。比如文凭,2007年中国有博士学位的人数超过美国,全球第一。但是中国最大的博士群体不是在高等院校和科研单位,而是在官场,一些官员读“在职博士”,一边当官一边读博士,当官、读博两手抓、两不误。一些在职官员读博士是两个代表:由秘书代表听课,请专家代写论文。在2009年的两会上,有政协委员批评“党政干部文凭腐败”,官员拿到了文凭,教授分到了科研项目经费。(杨继绳:《中国当代社会阶层分析》,江西高校出版社2011年6月第1版第260页)

(四)官本位体制,导致干部队伍特权化、犯罪率高

由于各种历史和社会原因,新中国曾经出现过四次犯罪高潮。而现在,在中国各个社会群体中,哪一个群体犯罪率最高?不是大众群体,而是干部团体。中国官员犯罪率高于民众。根据中国法学教授陈忠林的研究,从1999年到2003年最高检察院与最高法院的报告中的相关数据推断计算,中国普通民众犯罪率为1/400,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犯罪率是1/200(2/400),司法机关人员犯罪率是1.5/100(6/400)。就是说,中国国家工作人员犯罪率是普通群众的2倍,司法人员犯罪率是普通群众的6倍。有专家讽刺说,中国官员成为犯罪“先进群体”、“先进代表”。根据2005年3月“两会”上的“两高报告”,在2004年,普通民众犯罪率的增长幅度是9.5%,而国家机关人员犯罪率增长幅度是17.8%。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因为侵犯公民权利而导致犯罪的增长幅度是13.3%。近几年,官员犯罪特点是,数量逐年增加,职务级别越来越高。从1993~1996年,纪律检查机关查办案件每年递增9%,受到党纪、政纪处分的党、政干部每年递增12%左右。省部级干部犯罪案件增长更快,而且是群体腐败、外逃。北京大学廉政建设中心统计报告显示,过去10年逃往北美和欧洲等地的中国腐败官员有1万多人,携带出逃金钱6500亿人民币以上。(杨继绳:《中国当代社会阶层分析》,江西高校出版社2011年6月第1版)

为什么中国社会具有强烈的“仇官”情绪?因为官员队伍的整体形象不佳。人民群众“仇官”的本质和主流是“仇贪”、“仇腐”,是仇特殊化,仇官员脱离群众。所以,所谓老百姓“仇官”的说法,是一个不科学的说法。现在,更危险的是一些贪污腐败官员的“仇民”情绪,他们脱离人民,藐视人民、抛弃人民,甚至压制和迫害人民。过去毛主席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21世纪的中国,应该叫响“官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没有“官民和谐”,就没有中国的稳定。

五、治国难在治官,治国必先治官

今天,中国官员队伍建设,面临的挑战是空前的。这种空前严峻的挑战,集中表现在两个“条件下”:一个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另一个是“在社会主义官场条件下”。关于“社会主义市场条件下”,大家耳熟能详。而关于“社会主义官场条件下”,人们对这个概念则感到陌生甚至感到唐突。其实,“社会主义官场”与“社会主义市场”,同样是社会主义性质的,但也同样需要建设、改革、发展、完善、创新,需要通过全面深化改革特别是大力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加强对权力的管理,加强对政府和官员的监督, 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把中国官员队伍冶炼成为魅力世界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官员队伍。

(一)人是人性与兽性的统一,权力需要法治的缰绳

毛泽东在与黄炎培交谈政权更替的“历史周率”时就指出,治国就是治吏。邓小平强调,要加强对权力的监督和管理。习近平要求,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破除官本位,靠官员自觉,靠“德治”,也靠监督、靠“法治”。杰弗逊是美国开国元勋,是美国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的起草人,是美国第一任国务卿和第三任总统,他在著名的《肯塔基决议案》中指出:“自由政府是以猜忌而不是以信任为基石的。对我们不得不把权力赋予他们的那些人,要规定法律把他们捆住。我们的宪法确定了我们可以信任的极限,不能比那走得更远了。在权力问题上,我们再也不要听什么‘信任人啊这类蠢话,我们要用宪法这根链条把他捆住,使他无法搞欺骗活动。”

为什么要给权力套上绳索,为什么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这是由于权力的本质和人的本性所决定的。恩格斯在谈到18世纪德国伟大思想家、文学家歌德时说,“歌德有时非常伟大,有时极为渺小;有时是叛逆的、爱嘲笑的、鄙视世界的天才,有时则是谨小慎微、事事知足、胸襟狭隘的庸人。连歌德也无力战胜德国的鄙俗气;相反,倒是鄙俗气战胜了他;鄙俗气对最伟大的德国人所取得的这个胜利,充分地证明了‘从内部战胜鄙俗气是根本不可能的。”马克思在谈到自己的时候,多次引用格言:“我是人,人所固有的,我无不具有。”这句格言的原意是:“不管人达到怎样高的理性发展阶段,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终究是人,因而必然带有人所固有的一切弱点。” 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说:“一切有权的人们,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有“官员无赖论”,他说:“在设计任何政体和确定对该政体的一些制约监控机构时,必须把每个政府成员设想为无赖之徒,并且假定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谋求私利,而别无其他目标。”德国宗教改革运动的领袖马丁·路德在《论政府》中说:“不管一个人有多智慧、多圣洁、多伟大,都不能完全信任他。” 西方文化认为,人的本质是邪恶的,人类连创造他们的上帝都敢于背叛,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干呢?《圣经》说:“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谁能识透呢?” 基督教是赎罪文化,强调人人都有原罪,也包括国王。正是这种怀疑精神,促使他们建设了对权力的监督制约机制。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是一个矛盾统一体,人是人性与兽性的统一。恩格斯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或人性的程度上的差异。”(《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140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版)管理兽性、扩大人性,是人类进步的头等大事。德国《世界报》1996年3月27日报道:“现代人的基因和黑猩猩的基因之间只有1%的差别。就是说,这些猩猩的遗传基因同我们人类的遗传基因99%都是一样的。”我们经常骂“畜生”,其实人类和大猩猩这种畜生只有1%的差别。进化论已经证明,猩猩和我们人类是表兄弟。人类的本性是什么?就是人性与兽性的矛盾统一。

缺乏监督的官员,是没有安全带的驾驶员。把官员设定为无赖之徒,用法制圈住他、用制度的铁链锁住他,是给他上一个政治保险,保持高尚和纯洁,这样才能有效防止他在官场上真正成为一个无赖,最终被送进监狱。杰弗逊在美国发生谢思起义以后,给他的朋友爱德华·卡林顿的信中说,欧洲大陆各个国家的专制政府,“他们把他们的国家分成两个阶级:豺狼阶级和绵羊阶级”,在美国,人民群众“假如一旦他们竟然不出来关心政务,那么,你和我,国会和洲议会,法官和洲长,统统将成为豺狼。这似乎是我们总的人性法则,尽管有一些例外。经验证明,人是唯一的吞食同类的动物。” 在杰弗逊看来,人既是世界上最伟大高尚的动物,又是最卑鄙无耻的动物。制度的作用在于压抑和限制人的无耻,造就和拓展人的高尚和伟大。

(二)“伟大制度”比“伟大人物”重要

邓小平指出,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伟大制度”比“伟大人物”重要。真正的“千秋功业”,是长盛不衰的“千年制度”。秦始皇创造的一套制度,后人用了2000年。苏联创造的一套制度,寿命74年。资产阶级创造了一套制度,各国300多年来一直在沿用并有所改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无限生机与活力,但是需要发展创新、与时俱进。

加强政府和官员队伍建设,深入反腐倡廉,必须积极推进制度建设。以好的监督制度保证好的思想作风,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也是世界趋势和时代潮流。例如,新加坡在反腐保廉工作中有一项重要制度,就是对于公务员的“行为跟踪制度”,这是一项以反贪局为主,由公务委员会,以及广大民众共同配合执行的一项制度。对于所有公务员,尤其是新任职的公务员,无论职位高低,都可以暗中派人跟踪,或者得到举报后派人跟踪。主要是跟踪官员的业余时间和私生活,包括是否有炒股票、嫖娼、赌博等行为,发现情况就通知上级另外派遣摄影人员到现场秘密拍摄。贪污调查局在每个周一将调查报告送到被跟踪人员的主管官员。公务员行为跟踪制度曾经招致争议,但是对腐败分子具有强大威慑作用。

加强干部队伍建设,必须树立科学的世界观、人生观、政绩观,但是还必须建立“制度关”,光靠树立正确的执政思想观念,只是在“观”的层面上治官是不行的,既要有思想认识上的“观”,又要有政策制度上的“关”。在思想作风上出问题的人,基本上都是明知故犯。转变领导作风,加强作风建设,既要加强观念建设,树立正确的权力观、利益观、政绩观,又要把这些认识上观念上的东西变成制度上的关口,把权力观、利益观、政绩观变成权力关、利益关、政绩关。要把“观”与“关”结合,两手抓、两手硬,使好的制度成为不良作风难以逾越的关口。

官员队伍建设的根本举措,是人民群众如何有效监督政府和官员,特别是如何监督一把手。要把党管干部的作用、群众民主监督的作用、法制的作用、教育的作用有机结合起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完全能够创造出比西方国家的监督制度更好的制度体系。

(三)中国官员队伍——必将魅力世界

从整体和主流看,中国政府官员队伍,是一支优秀队伍。影响中国官员队伍形象的最大因素,是官僚主义,是腐败毒素。西方有评论说,全世界一流的贪官在中国。他们夸大了中国的腐败、丑化了中国官员队伍的形象。我们说包庇中国贪官最多的国家,恰恰是美国。中国有贪官,但是中国不保护贪官。美国攻击中国官员贪腐,但恰恰是美国,成为当今世界最大的贪官保护国,正是西方国家成为中国贪官的逃亡地和保护国。可怕的不在于中国有贪官,而在于西方国家热情接纳中国贪官,千方百计保护中国贪官。美国有专家提出要和中国签定《大战略协议》。中国有专家认为,这个协议要有一个内容,就是美国要尽快保证,不再接受和保护中国逃亡美国的贪官污吏。中美要签订引渡条约,中国提出名单,贪官一律遣返,他们转移到美国的财产一律退返中国。

西方大国崛起的过程,无一例外,都是国内腐败高发、国外战争频繁,在国内是一条“血与泪”的道路,在国外是一条“血与火”的道路。他们的GDP是带血的GDP。大英帝国在19世纪时,国会议员席位是可以买卖的。美国19世纪下半叶被称为“强盗贵族”(robber barons)时代,人们都持枪保护自己。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官商勾结极为普遍。中国官员队伍虽然有问题,但是他们毫无疑问是有魅力的,否则就无法解释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的奇迹。正是这一批又一批中国人民并不感到怎么满意的官员,他们带领人民创造了一个令美国总统感到惴惴不安的世界第二,并且把美国是做世界第一还是做世界第二的问题,摆到了美国总统的面前。1999年,时任世界银行行长的沃尔芬森,在分析对比了20年间世界各国的发展情况以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没有那个领导班子比中国的更优秀”。10年后的今天,比较一下美国、欧洲、日本的执政党,我们看到,中国的领导班子确实最优秀,中国共产党是当代世界最好的执政党,中国的领导干部是世界上最有作为的领导干部。30多年来,中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英国当年可以把失业者出口到非洲,把囚犯出口到澳洲,把异教徒出口到美洲,而中国是在自己境内消化现代化进程带来的所有问题。中国官员领导中国人民已经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

坚定对中国反腐倡廉的信心,要防止“理想主义”和“悲观主义”两种倾向。一种是反腐倡廉“理想主义倾向”,幻想中国能够像和平崛起那样实现“廉洁崛起”,幻想中国能够在高度廉洁中实现高速发展。30多年反腐倡廉的实践证明,发达国家没有做到这一点,中国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腐败的产生、存在、发展和消亡,也是一个发展的历史过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第二种是反腐倡廉“悲观主义倾向”,看到腐败现象30多年没有消灭,反而发展、蔓延甚至猖獗,就丧失信心,悲观失望。其实大可不必。世界上所有的发达国家,在走过了腐败高发的历史阶段以后,都创造了廉政建设的新局面。中国也必然能够开创廉政建设的新局面。我们反腐倡廉建设的历史使命,不是让中国的发展超越历史阶段,而是控制和缩短这个阶段,尽快走出这个阶段。中国已经进入“习近平时代”,中国的反腐倡廉已经出现新的局面,中国将在破除官本位的进程中,造就出魅力全球的官员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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