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豆的未来

袁越

洋豆入侵

根据中国海关公布的数据，2013年中国进口6340万吨大豆，比上一年增加了10.3%。相比之下，2013年中国本土的大豆产量只有1200万吨左右。

“中国政府一直把小麦、水稻和玉米当作粮食，实行国家垄断经营，进口需要配额。大豆原先也被视作粮食作物，但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就不被当作粮食看待了，而是被划入了油料作物范畴。1999年中国入世谈判进入实质阶段时，主要的大豆出口国要求中国的大豆进口管理维持现状，即无配额、低关税，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答应。如今一些参与谈判的主管部门官员们都认为，大豆进口配额管理就这样放弃了。”美国大豆出口协会中国首席代表张晓平说，“回想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当时大家盲目乐观，都以为中国是大豆的故乡，我们的大豆不但够吃，还可以出口。没想到豆粕的需求改变了大豆的主要用途，从以前的压榨取油为主转变成压榨取粕为主，使得大豆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如此热门的商品。”

豆粕富含蛋白质，是动物饲料中蛋白质成分的主要来源。只要对比一下国人餐桌这20多年来的变化，就不难理解中国为什么需要进口那么多豆粕。有趣的是，欧盟和中国一样，选择了保玉米放大豆的政策。玉米虽然也可用于饲料，但更主要的用途是提供碳水化合物。欧盟和中国都选择保留碳水化合物，把蛋白质的供应权拱手让了出去。因为蛋白质是所有营养成分当中较贵的一种，国际粮食贸易需要考虑昂贵的运费，只有更贵的蛋白质才负担得起。

国产大豆价格没有优势

国家粮油信息中心提供的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进口的6340万吨大豆当中，巴西、美国、阿根廷占了中国总进口量的95%。美国和阿根廷早在1996年就开始种植转基因大豆了，如今这三个国家的大豆几乎全都是转基因的，换句话说，中国人已经直接或者间接地吃了将近20年转基因食品。

国际大豆贸易以芝加哥期货市场的价格作为参考，目前这个价格约为每吨510美元。大豆从美洲运到中国需要加上一笔运费，算上3%的关税和13%的增值税，国内榨油厂可以用每吨大约为4100元人民币的价格提货。去年国家大豆临时收储价格为每吨4600元人民币，比进口大豆高了500元。再加上国内大豆农户较为分散，收购困难，质量不统一，所以榨油厂一定会优先选择进口大豆。

国产大豆因为全都是非转基因的，大都被拿去做豆腐等豆制品了。进口大豆的价格摆在那里，国产大豆也卖不出更高的价格。如果没有国家收储政策支撑的话，在中国种大豆就成了亏钱的买卖。

关于大豆的谣言

中国豆农不得不直接面对进口大豆的冲击，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开始在民间流传。比如，有人说国产大豆粒大而圆，光泽度好，蛋白质含量高，更适合做豆腐。中国农科院专门从事大豆研究的吴存祥研究员介绍，国产大豆的蛋白质含量确实要比进口大豆高，但两者只相差2%左右，国产大豆的优势并不明显。张晓平则认为，进口大豆主要用来榨油，含油量比国产大豆高，对大豆品相的要求不高。

更多的谣言则集中在转基因的安全性上。有人说外国农民种的大豆都出口了，本国人不吃，其实美国大豆超过一半都是自用的，巴西也差不多是这个比例，并没有区别对待。农科院退休大豆专家常汝镇还说，目前国内的很多酱油厂用的都是进口豆粕，实际上我们已经吃了很多年转基因酱油了。

吉林农科院大豆研究所前所长矫树凯认为，“豆贱伤农”的说法言过其实了，农民不种大豆还可以种其他作物。如果像现在这样人为地保护国产大豆，就会提高下游产品的成本，最终受害的还是中国的消费者，他们被迫去花更多的钱，还不一定买得到好东西。

“其实中国养殖业的环境污染也很严重，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张晓平说，“既然进口大豆主要是为了将其变成动物蛋白，为什么不可以直接从国外买动物蛋白呢？去年双汇收购全球规模最大的生猪生产商及猪肉供应商史密斯菲尔德这件事就释放一个很强的信号，说明我们国家正在考虑从买大豆逐步过渡到买猪肉，让生产条件更好的美国去处理养殖业的环境污染问题。”话虽如此，中国在可预见的将来不可能把肉类供应全部交给国外，还是需要大量进口大豆。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