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五牧羊

2014-11-17 02:21:01王一
椰城 2014年11期
关键词:牧草母羊

■王一

苏五牧羊

■王一

1

苏五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只羊从十八楼掉下去,却无能为力。一想起它们在空中坠落时的感觉,他的心就一阵阵地疼……

两只羊躺在地上,母羊的头和四肢全都压在身下,看上去像一团堆在那里的雪球,汩汩而出的血染红了雪白的毛,公羊侧卧着身子,一只角扎进泥土里,几乎没过半个头,露在外面的眼睛向外突着,血红血红的,像随时都有爆出来的可能,公羊四肢压在身下,血从它的嘴里、鼻孔里汩汩流出,洇红身下的土地。苏五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两只羊死得突然,让苏五怎么都难以接受。十八乘三五十四米,它们最后一段羊生路只有五十四米。站在它们躺着的地方,抬头朝上看,一层一层地数,仔细地找它们掉落的地方。他常常把一层数成两层,也常常把两层数成一层,因为楼层的样子几乎难以区分,只能瞪着眼睛,观察每个楼层窗口之间的细微差别,直到看得满眼发花,头脑晕眩,才把头低下来,闭上眼睛时,满脑子闪着的全是黑洞洞的窗口,一个个黑洞射出幽暗的光,戳穿他的身体……苏五清楚地知道它们是从十八楼的客厅摔下来的,但记不清那个客厅是不是他搭的架子,是不是他灌注的水泥。

2

苏五没觉得那个早上和别的早上有什么不同,随着队长曲长文的一声吆喝,工友们一个个从铺盖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拿着毛巾,慢腾腾地去水池旁洗刷。

每天都是伍可新最后一个起床,苏五来到他跟前,见他睡得正香,还是轻轻在他耳边叫道:“他们都走了,你要再不起就赶不上了!”

“别闹——”伍可新闭着眼睛,一转身,用被角捂着头说,“求求你了,让我再迷瞪两分钟!”

“你小子晚上倒有精神——”曲长文笑着说。

“那是!”马泉诡秘地笑了笑,“他把精神都用夜里了!白天累一天,夜里也闲不住,年轻也不行啊!”

“就你老想那事儿!”苏五白了马泉一眼。

“谁不想?”曲长文眼睛一瞪,“来欢城都大半年了,谁能受得了啊……”

“那你不会把嫂子带来啊?”马泉道。

“你怎么不带?”曲长文反问道。

“带她来住哪儿?”马泉扶了扶眼镜,指了指地上的铺盖,“难道睡这大通铺?”

“这三十多层的大楼,还住不下你们?”

“唉——”苏五叹了口气说,“咱只有盖的份儿,哪有住的份儿啊!”

“现在不是住得好好的?”

“你还真把这儿当成家啊?”曲长文深吸一口烟,“咱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等养的这些羊卖掉够咱工钱,求咱住咱都不住了!”

“要不,你们都把嫂子接过来——”伍可新一骨碌爬起来,打趣地说,“到时候我睡大厅,给你们看门,怎么样?”

“跟羊睡一起?”

“五哥不是还专门留了专供交配、生产的地方嘛——”马泉嘻笑道,“要不还是让弟妹来吧,还能帮咱洗洗衣服——你的事儿也能解决了……”

“还是马泉想得周到!你回头就给弟妹打电话,让她来!”

“让她来我不信你们能睡着觉……”马泉道。

“怎么了?”

“他们还不把整栋楼都震得打晃啊!”

“这可是咱们亲手建的楼,哪能这么不经折腾啊!”

他们的玩笑引得一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唉——”曲长文点上一根烟,猛抽一口,喷出来说,“玩笑归玩笑,到年底回家,咱们这二十号人,可全都指靠这些羊了……”

3

马泉还没说完,一群人纷纷围过来攻击他。但嘴上骂他,心里还都感激他,因为在欢城国际这栋三十多层的楼里养羊,还是马泉的主意。

欢城国际是巫氏集团出资兴建的集住宿、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商务大楼,但地处偏僻,在西外环西,据说当时巫总得知城区向西发展的信息之前,果断买下三百亩地,从规划到补偿、奠基、兴建,再到封顶,苏五一直见证着欢城国际一天天长高,就在盖到二十五层的时候,他被一叠倒塌的砖头砸伤小腿,致使小腿骨折,伤愈出院后,曲长文、马泉带着苏五一起到巫氏集团讨要赔偿时,一个姓杨的经理答应他们,等大楼建完,苏五的赔偿连同他们的工钱一起结清。

有了承诺,他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干起活来更起劲儿,近五十岁的苏五干不了重活,在曲长文、马泉的建议下,他留在工地上打杂——烧水、烧稀饭,还在东北角开辟一块菜地,青菜完全能够自给。直到大楼封完顶,政府向西发展的规划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们准备交工去找杨经理拿钱时,才知道巫总不见了。

天像突然塌下来似的,一群汉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欢城国际,躲在空荡荡的楼框子里抽闷烟、喝闷酒。一帮人每天轮流去巫氏集团要钱,一连半个月,都没得到任何答复,也没有任何巫总的消息。后来他们才发现去巫氏集团要钱的不止他们,还有供应建材的和别的施工队……巫氏集团在欢城闹得沸沸扬扬,有的说巫总携款出逃,有的说巫氏集团被封,还有的说巫总疯了……

苏五不想听这些传言,他和他的工友们只想拿回他们应得的工钱,但每天讨要却没有任何结果,一天,队长曲长文满脸惆怅地说:“咱们这样天天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还能怎么着?”伍可新愤然道。

“看来这钱一时半会儿真要不回来,我在想咱们与其这么干等着,不如去找点儿零活干。”曲长文边抽烟边说,“这样至少还能接济一下……”

“那倒是——还是老大说得对!”马泉道。

“咱有的是力气,也不能这么饿着吧?”伍可新说,“再说了,家里一大家人还都张嘴等着呢……”

“再找活儿可不能这么个干法了……”

“对!就得现点现的,现在只有拿到手里的才算钱!”马泉说,“拿不到手里,就算钱再多也没用!”

“是!”曲长文皱了皱眉头,“那苏五怎么办?”

“要不让他守在这儿,没事就去巫氏要钱!”

“真是对不起弟兄们!”苏五喃喃地说,“让大伙儿跟着受拖累……”

“这什么话?”曲长文有些生气地说,“你连赔偿费还没拿到,我还觉得亏欠呢,当时就不该听信那个姓杨的,就该先把赔偿拿到手!”

“我倒没事!反正一个人,可你们——都一大家子人……”

“马泉,你脑子好用,给老五出个点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马泉身上,马泉看了看他们,嬉笑着说:“要不就在这楼上养羊……”

马泉还想再说什么,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你倒真敢想!”

“怎么?”马泉正色道,“这么大的地方,还养不了羊?”

“那羊吃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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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满地的草还能饿着羊?再说了,这楼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塔吊还没撤,朝楼上堆点土,全都种上草,我就不信养不成!”

就这样,苏五又当起了羊倌儿。

苏五打小看戏就知道苏武牧羊的故事,先祖苏武四十岁出使西域,被匈奴囚禁在地窖里,他就吃雪、吃毡毛,不向单于投降。后来单于把他弄到北海,他就牧羊为生,受了十九年的折磨后,终于回到长安。苏五知道这是先祖苏武凭着对大汉忠贞不屈的信念,才最终回到长安。

他不知道从西域到长安多远,但他知道从欢城到周庄有多近,即使再近,他也回不了他的周庄。很多年前,那时他还年轻,每天到村子外去放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常常趁放羊的时候去看她,后来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他家的羊竟然生下两个婴儿,还长着一身毛发,村里人都说是他干的,后来姑娘也离开了他,他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一个漆黑的夜里,他只身离开周庄,来到欢城。当马泉提出在楼里养羊时,苏五又一次被拉回记忆之中,但没办法,他只能接受。想着先祖当年忍辱牧羊,他想他也一样能把羊养好。二十个人凑了一万块钱,买来两只公羊、十只母羊。

4

每天,工友们外出打零工之后,三十层的欢城国际,只剩下苏五和十二只羊,他一边放羊一边想,母羊再过几个月,就能生下二十只小羊,等小羊长大又能生下九十只……他想等欢城国际全都养满羊,这帮兄弟们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干活,也不必为拿不到钱四处奔波了。

三百亩地的院子很大,盖楼只用不到一半,其余的大都被建材、设备和垃圾占用了,设备、建材被拉走后,只剩零乱的建筑垃圾,靠边角的地方长着草,很茂密,苏五把羊带到边角的地方,让它们吃草,他便捡拾地上的砖头、石块,将它们归拢到一起,以便让草长得更旺。原先在东北角开垦的菜地,在苏五的精心照料下,又扩大了很多,油菜、小白菜种了很多,整整一个春天他们都吃不完。夏天来时,黄瓜、茄子、芸豆、豆角。最过瘾的就是苏五种的小瓜,结得满地都是,工友们吃在嘴上,甜在心里。他们都说小瓜吃起来既解渴又解馋。

苏五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开地种菜,足够他们食用,工友们都说光这一项就能省不少钱。马泉嘲讽道:“秃子不剔头,也不知道省钱在哪儿?”

“那你说省钱都省哪儿了?”曲长文实在听不进去便嚷道。

“省个屁!你以前一天能挣三十,能够好几个人喝顿羊肉汤!现在你一天挣一百,才一斤多羊肉,分到碗里,你都不好意思用筷子挑!再说了,就一百块钱你能拿到手?”

“马泉说得对!现在一百块钱你都不敢破开!以前去市场买菜,一百块钱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尽你买还用不了,现在你试试!怕你走不到一半儿钱就没了!”伍可新也跟着说。

“是啊!省钱看不出来,要不省着吃,咱们连十二只羊的钱都凑不齐!”

苏五边割草边想,马泉只是想借机发发牢骚,但他心里总不是滋味,只想等着巫氏老总回来,结完他们的钱,但巫总一直都没回来,他只能默念着,等这些羊生下小羊,长大,再生……苏五把羊吃不完的草割下来,晾干,存到一楼的仓库里,以便冬天来临的时候让它们也能吃上草。买羊的时候,经理给他们介绍了很多羊饲料,但他嫌贵,掂量再三还是没买,只买了牧草种子回来,撒到地里,一场雨过后,牧草噌噌地往外冒。一开始苏五还担心楼里的牧草因为见不到阳光,长不出来,没想到浇水之后,也疯长起来。苏五一有时间就去割草。正割得起劲时,突然听到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声,苏五一扭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开着拖拉机,几个妇女跟在后面,他赶紧扔下镰刀,拦住拖拉机。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耕地,种庄稼!”中年男人说,“现在开发商跑了,我们不想让地闲着!”

“地没闲着啊,”苏五面前指了指一大片牧草说,“你看这草长得多好!”

“都荒成这样了还好!”

“这可不是普通的草,是我们花钱买的种子,专门种了喂羊的!”

“喂什么羊?”一个妇女气哼哼地说,“好好的地就这么糟蹋了,你不觉得可惜啊!”

“可惜是可惜,这地不是卖给巫氏了吗?”

“那才多少钱?”男人说,“给是给了,一年一千多的补偿,现在人都跑了,我们找谁要去?现在地糟蹋成这样,以后我们吃什么啊?”

“他还欠着我们工钱呢!”

“你说在这荒山野地里盖这么个楼,跟个柱子似的,有什么用?”男人说,“这不是瞎折腾吗?”

“地都没了,还管得了那么多?”一个女人气愤地说。

“赶紧耕了!种玉米还能赶上一茬儿!”几个人催促道。

男人一挂挡,油门一加,拖拉机慢慢朝前走,苏五急忙跑到拖拉机前面挡住,大声叫道:“不能耕——这些牧草真是我们花钱买来的!”

“让开!”几个女人连拉带拽,把他弄到一边,拖拉机来回几趟便把牧草耕了一半。苏五看着绿油油的牧草活活地掩埋在黄土之下,一下气昏过去。

醒来的时候,苏五发现躺在割好的牧草上,他们正耕西面的地,他掏出电话,打给曲长文。

几个人刚耕完西面的地,准备离开时曲长文他们正好赶到。伍可新见他们种植的牧草全被耕掉,一把把中年男人从拖拉机上拉下来,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几个妇女见状,上去帮助中年男人,曲长文、马泉上前去拉,被女人们抓得衣衫不整。这时,不知从哪里赶来一帮手持棍棒的村里人,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曲长文捂着额头上的大包,强忍疼痛,大声叫喊道:“别打了!都停下——”

但没有人听他劝阻,直到警察把曲长文、伍可新、马泉以及开拖拉机的中年男人和几个村里人抓起来,带到派出所才算平息。

曲长文、伍可新、马泉被拘留五天后才放出来,在派出所的调解下,他们达成协议,种地的种地,种草的种草。

这事虽然过去很久,但在苏五心里就像一个结。看到苏五心事重重的样子,曲长文开导他说:“这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他们不想让地闲着,咱们也想拾掇点儿地,养羊糊个口……小伍是一时性急,你当时不也气晕了?”

“我没事——害得你们跟着一起受罪!”

“受什么罪?不就是在派出所住了几天?”伍可新自嘲似的说,“比咱们住这里也不差,是吧马泉?”

“是啊!那里还有床,咱们这里连床都没有——”

“等讨回工钱,咱们就走,再也不待在这鬼地方了!”

被耕掉的牧草被苏五整好后,浇了水,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原有的样子,他们依然每天嘻笑,拘留的事仿佛从没发生过,苏五却总解不开这个疙瘩,他所能做的就是照看好这十二只羊,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5

“走了——开工去啦——”

曲长文在楼下一声吆喝,一群人骑上自行车,转眼便不见了,整栋楼只剩下苏五一个人和十二只羊。苏五到一楼的羊圈,想带它们吃草时,发现羊少了四只,他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早上来看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少了四只?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羊圈,发现木条围起来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顶开一个洞,他赶紧把剩下的八只羊赶到外面吃草,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那几只羊的影子。他想那四只羊肯定跑楼上去了,十一层的楼上有个伸出来的垛子,很大,根据马泉的意见,他们在那里堆了土,种了牧草,他曾经带着羊去过两次,牧草也割了两茬儿,因为楼上没有围栏,太危险,所以苏五后来就一直没带它们去,只想把草割下来留着备用。

苏五沿着粗糙的楼梯,一步步朝上爬,整个楼死寂寂的,除了上楼的脚步声,没有一点声响。每走一步,他都感到腿很吃力,骨折后的腿还没完全恢复,但他必须把羊找回来。他想,回头一定弄个栅栏把楼道封上,省得它们又跑去楼上吃草。直到十一楼,苏五也没发现羊的影子,它们不会跑上楼顶了吧?万一摔下来……他不敢再往下想,这时楼上传来一阵阵鸟叫声,隐约听到羊的叫声,他赶紧朝楼上跑。

上到十八楼时,苏五才真切地听到羊的叫声。循着声音找去,苏五发现其中两只羊站在靠近客厅的东南角,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绕过中间的柱子时,他又看到了另外两只,一只公羊一只母羊,公羊将母羊逼到角落里,叫了两声之后,两只前蹄向上一纵,一下骑到母羊身上,旁边两只羊一个劲儿地“咩咩”直叫。

苏五又急又气,急的是害怕惊着它们,气的是一楼那么大的地方,它们偏跑到这里来。苏五悄悄地绕过旁边两只羊,将它们推到里面,两只羊叫了几声,站在那里看着另外两只羊不愿离去,他不敢作声,又慢慢朝两只正在交配的羊靠近,当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的腿时,公羊像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头一转看到他,惊叫一声,身子一纵,一下失去平衡,连同母羊一起摔了下去……

苏五的心一颤,一下趴倒在地上。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两只羊已经没有一丝气息……苏五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队长——羊——摔死了——”

“别急!老五,你别哭——”曲长文听到苏五在电话里大哭,便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羊——摔死了——你们快回来吧——”

6

对苏五来说,这一切就像在梦里——两只羊就在一眨眼的工夫没了,他趴在地上,抱着羊,嚎啕大哭。几个人他们把苏五抬到二楼的铺盖上休息时,伍可新边擦眼泪边说:“五哥——别哭了——不就是死了两只羊吗?”

“那可是……四千多块钱啊……说没就没了……”苏五抽泣着说,“是我没看好它们……都是我……”

“老五,你也别往心里去——要怪就怪那个姓巫的!真他妈不是东西,欠咱们钱,把咱们逼成这样!”马泉叹了口气,又平静了一下说,“再说了,羊不是还在吗?”

“可它们——死了——”

“不是还能卖吗?又损失不了钱!”

“那可是种羊!全指靠它们生羔子——”

“不是还有吗?”马泉苦笑一下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点你远远赶不上你家先祖苏武!”

“马泉说得对!”曲长文转头让伍可新去羊肉汤馆问有没有要的。

小伍走后,苏五说:“队长——羊的死是因为我没看好,我想过了,损失从我工钱里边扣……”

“这是什么话?”曲长文有些生气,“大家在一起都不容易,现在刚有了点眉目,你就这样啊?”

“是啊!队长说得对!”马泉说,“要说这还是我出的馊主意!不行你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将近中午的时候,伍可新汗流满面地回来,见苏五不在,便说:“问了几个老板,他们都说活羊十三块钱一斤,死羊都不要,要的话,只给一半的钱,怎么办……”

“这又不是病死的,便宜就便宜了,这——”曲长文愤愤地骂了一句说,“马泉,你看怎么办?”

“要这么卖的话真值不了几个钱——与其这样,还不如杀了咱们解解馋!”

“现在羊肉六七十一斤,吃着也心疼啊!”曲长文说,“况且咱们现在这样,谁能吃得下?”

“队长说的在理,就是再馋,咱们也吃不下,还是卖了吧!”

“行,就这么定了!”曲长文郑重地说,“苏五心眼小,这事儿咱们还得对他保密,就说十三块钱一斤,卖了三千块钱,回头买些羊饲料来就当顶了……”

“好的!”

“这两只羊,还真有点殉情的味道!”

“就你话多!”曲长文狠狠地瞅了马泉一眼。

一连几天,苏五的精神都恍恍惚惚的,两只羊的意外死亡,让养羊赚钱的希望一下破灭了,他像突然老了许多,每天寸步不离地看着羊,夜里醒来时,也不忘跑去羊圈看一阵子。

那天,月光很亮,几乎能看到满屋子躺着的工友,苏五惊醒后,起身去看羊圈,见十只羊趴在地上安然地睡着,他才放心地上楼,迷迷糊糊地沿着楼梯一直朝上爬,一直来到十八楼,来到那两只羊摔下去的地方。月光下,苏五隐约看到那两只羊依然躺在地上,觉得自己慢慢地从楼上飘下,欢城国际白茫茫一片,像一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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