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仰韶背后的故事安特生与玛利亚

2014-11-16 02:14杨拴朝
大众考古 2014年1期
关键词:渑池哈默古生物

文 图 / 杨拴朝

仰韶村遗址远眺

1921年仰韶文化的发现,在中国乃至世界考古学史上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但这其中关于安特生是如何发现仰韶遗址的,国内相关资料的记载就显得相对简单而一笔带过。我们在对仰韶文化发现的背景资料进行研究时,意外发现在瑞典哥德堡保存的100多年前瑞典传教士在河南渑池记录下的大量珍贵资料。这些资料记述了1896年至1942年间,发生在中国豫西地区令人心酸而又震撼的往事,其中就包括安特生与传教士之间的交往以及在发现仰韶遗址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为了揭开这些尘封百年新见资料背后的故事,中瑞两国的有关人士分头在两地探访,随着研究探访工作的深入,竟拉开了传奇故事的序幕!

事情的机缘要从2011年说起,在当年11月的“仰韶文化发现九十周年”纪念大会上,我们有幸请到瑞典画家杨涵松(Janeric Johanson),为大会做一个以展现中瑞文化友谊为主题的画展。他在渑池期间了解到他的瑞典同乡安特生,在中国考古界影响之大、地位之高,进而对仰韶文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时地问起安特生在渑池期间的故事,并很疑惑安特生究竟怎么从遥远的北欧来到这么偏僻的豫西山村。我们告诉他,安特生受聘于当时的北洋政府,是来替中国政府找铁矿的。至于他为什么来到渑池,据现有的资料只知道在1918年底,安特生第一次去仰韶村;1920年深秋,安特生再次派地质调查所刘长山到渑池县仰韶村寻找“龙骨”,同时还命其携带着调查所已发现的石器标本,目的是展示给当地村民,寻找更多的石器线索,除此之外,我们并不知晓太多的细节。我个人推测很可能与当时在豫西地区的瑞典传教士们有很大的关系,但可惜缺乏相关的资料,不知在瑞典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也许是这番话在杨涵松先生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回国后他就开始着手寻找这方面的资料。

第二年9月,杨涵松先生从瑞典发来的邮件称找到一位当年在渑池工作的瑞典传教士的资料了,他叫古斯塔夫 阿道夫 斯托哈默(Gustaf Adolfs Staihammar),是1904年去的渑池,并在那里工作了16年,另外还找到了他当时寄往瑞典的一批信件。杨涵松还说:“如果我们能进一步研究那段历史,可能对仰韶文化会很有意义,如果有机会跟你进一步详谈,或许整个事件会更清晰。”我当时没想到在大洋彼岸的瑞典能传来如此让人振奋的消息,于是马上回复他说:“得知你在探寻安特生发现仰韶文化的背景资料中,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们非常感动,也深表钦佩。关于你了解的内容,非常重要,希望你在方便的时候多走访,把了解的东西记录下来,采访的人要拍成照片,特别是斯托哈默的日记,最好复印或影印出来,要做到每句话都有出处,有证据,这样才有意义。你了解到的这段故事,可能会引起中国考古界的兴趣。”

杨涵松很快又按图索骥找到瑞典的一个基督教组织,这正是在100年前向渑池派遣传教士的组织,虽然名字改了,但是至今仍然存在。通过该组织,我们知道了曾在渑池工作过的其他传教士们的信息。这其中就包括本文的主人公彼德森 玛丽亚(Pettersen Maria)女士。在他们提供的资料和线索中,竟又找到了斯托哈默的外孙女凯琳女士,她继承了斯托哈默的遗产,其中有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的是在渑池工作期间留下来的信件资料。经过凯琳女士的整理发现,这些资料主要由四部分组成:一、斯托哈默在渑池工作期间与瑞典的来往信件;二、从斯托哈默1905年到渑池的第一天起,一直到1920年离开期间所写的日记;三、当时基督教组织出版的《秦地》杂志,一年24期;四、斯托哈默在这十多年工作中所拍的照片。当斯托哈默的外孙女凯琳女士得到这些遗产时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她曾尝试着联系一些博物馆和媒体,但没有一家对此感兴趣。直到我们取得联系后,她才明白这些资料的价值和意义。

瑞典传教士斯托哈默(右一)年轻时在瑞典的照片

斯托哈默在渑池工作时的照片

斯托哈默在中国期间的日记和信件

青年时期的玛利亚

当听到这个好消息时,我简直欣喜若狂。在仔细阅读了杨涵松先生传过来的部分资料和照片,得知安特生发现仰韶文化背后和瑞典传教士彼德森 玛丽亚结下不解之缘和一个鲜活而又感人的故事。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瑞典的基督教组织陆续向中国派遣了大批传教士。我们的主人公彼德森 玛丽亚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来到中国。玛利亚于1873年出生在瑞典西约特兰的农民家庭,19岁成为基督教传教士,1896年被派往中国做传教工作。她起先在山西运城总部工作,1899年3月,玛丽亚被派往河南新安县做传教工作。1900年,中国发生了义和团事件他们被迫外出避难。1902年,玛丽亚和助手回到新安县继续她们的工作。她于1904年搬到了渑池居住,并与建立基督教福音堂的斯托哈默一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1917年春天,故事的另一主人公——当时受聘于北洋政府的安特生,坐火车前往洛阳。就在这趟火车上,他遇到了玛丽亚。(安特生在他后来的著作《巨龙和洋鬼子们》中写到“在货车厢的尽头,坐着一位衣着简朴的西方妇女,有着一双闪耀着善良和智慧的眼睛”)他们用英文互相道好并交谈,安特生立即被玛丽亚的气质所折服。这是一次令安特生永生难忘的谈话,一小时后,火车到了玛丽亚工作的新安县城,他们互留下地址告别。后来,玛丽亚给他提供了古生物化石方面的信息,因此安特生就萌生了为瑞典博物馆采集古生物化石的念头,他向北洋政府农商部地质调查所负责人丁文江提出,由他在瑞典国内募集资金,然后用于在中国采集古生物化石,所采集的化石标本经学术研究后一半归中国,一半捐给瑞典。1917年冬,中国当局批准了他的请求。随后,瑞典方面成立了以王储古斯塔夫 阿道夫(Gustaf Adolfs)任委员长的瑞典“中国委员会”,并先后提供了85万瑞典克朗的资助。从此,安特生便开始致力于古生物化石的调查和采集。正是这项工作,把他引向了河南西部韶山脚下的仰韶村,这正是一个发现仰韶文化的前奏。

1918年11月29日,安特生第一次到新安县城拜访了玛丽亚,他非常感谢玛丽亚的帮助,并计划在附近考察一天,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古生物化石。安特生听说过这附近有强盗,就随身携带了一把手枪防身。但是玛丽亚说如果他跟着她一起走,必须把手枪放在家里。他们一整天徘徊在山区并穿过很多村庄,在旅途中玛丽亚告诉安特生很多关于强盗们的故事。安特生觉得他们一直都被人监视,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后来安特生曾告诉其他传教士:“强盗们微笑着看着他,在新安只要和玛丽亚一起到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之后,玛丽亚推荐安特生到渑池一带看看,他到达渑池后就住在斯托哈默创建的福音堂里。接待他的是瑞典传教士师天泽和渑池知事胡玉藩。在他们的帮助下,安特生在渑池北部找到了更多的古生物化石。

1919年,安特生再次来到新安县城看望玛丽亚,当时整个河南省都处于饥荒之中。玛丽亚和她的同事们投入到了救灾工作中。一间新装修的小孤儿院里安置了上百名的孩子。玛丽亚几乎没有自己的空间,她的房间地板上睡满了孩子。这一年,玛丽亚因协助安特生发现古生物化石得到瑞典科学院授予的一枚银质林奈奖章。

1921年,安特生先后两次来到渑池,发现了举世闻名的仰韶文化。开创了中国史前考古的先河,成就了他从一名地质学家向考古学家的华丽转身,这期间当然不能不提到玛丽亚的事迹。在1899年的一期《秦地》杂志中,曾两次提到仰韶村,尽管上面记录的只是两个瑞典传教士去仰韶村拜访。但可见当时瑞典传教士长期在渑池地区进行传教活动,对包括仰韶村在内的地理环境非常了解。这和后来玛丽亚给安特生提供的古生物化石线索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呢?据记载那个古生物化石点,就离仰韶村不远。可以说,如果安特生没有和玛丽亚那次在火车上的相遇,也许就会改写或推迟仰韶文化被发现的历史。相反,正是因为这次邂逅,成就了一个震惊世界的考古大发现的契机!安特生在他的《巨龙和洋鬼子们》一书中,用整整一章来描述对玛丽亚的爱慕和敬佩。文章最后写到:“亲爱的玛丽亚,当我看到你所做的一切,让我对你大无畏的勇气致敬,通过你无私的帮助那些无助的孩子,你和你的同工们受到了中国人民的尊敬。你的付出弥补了其他外国列强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种种罪行。”玛丽亚一生未婚,她23岁来到中国,把美好青春奉献给了多灾多难的中国,一直到79岁时她才被迫离开中国,并在同年死于瑞典。

安特生在仰韶

仰韶村遗址第一次发现现场

猜你喜欢
渑池哈默古生物
河南渑池:技术培训促花椒产业提质增效
电法在水源地勘探中的应用——以河南渑池电厂为例
发掘乡土课程资源 加强传统文化教育
古生物发现之旅——关岭化石群国家地质公园
摔倒了就趁机抓一把枯草
原角龙
哈默卖酒
河南渑池:利用全媒体手段宣传推动远教工作
我有一个梦想
辽宁三市县被认定为国家级古生物化石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