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咖啡
在新疆广袤的大地上,徒步路线纵横交错,其中有不少跨越天山南北,让徒步者在艰苦行进之余可以饱览大美风光,古尔图—尼勒克穿越线,就是这样一条经典线路。
这条穿越线以古尔图河水电站为起点,由北向南跨越中天山西段的博罗科努山,一路追溯到古尔图河源头,然后翻越海拔3560米的莫松达坂,进入“百里画廊”唐布拉草原,到达终点阿尔斯郎沟水电站。
在这条线路上徒步,既能享受十足的“足底按摩”,又能饱餐沿途的秀色。这个过程中,你会途经乌苏市最大的农牧场镇——古尔图牧场,进入可观赏绝美落日的唐布拉草原的怀抱。在翻越极具挑战性的莫松达坂前后,你可以欣赏到天山北坡的广袤苍凉,南坡的秀美绝伦,沿途无数的河谷、草原、雪山、森林、湖泊,会涤净你的心灵。
4月29日,在“走8户外探险俱乐部”的组织下,我和优秀户外领队胡狼、我心飞翔008率领一支共11人的队伍,踏上了对这条线路的探路旅程……
1、乌鲁木齐→古尔图水电站→黑沟沟→胡独克→娜尔特达坂→阿拉尔
娜尔特达坂上清风拂面,很是清爽,放眼望去,远方重峦叠嶂,白雪皑皑的莫松达坂就在不远处;山脚下,“牧马点点草青黄”的阿拉尔是我们预定的营地。
从乌鲁木齐出发,一路车程,途经昌吉、乌苏,沿途把一些队友接上车,抵达此次徒步起点古尔图水电站后,大家做行前合影——标志着队伍正式踏上了古尔图—尼勒克探路之旅。
黑沟沟是此次徒步的第一站。在沟口的岔路,我们与最后抵达的漠寒等4位队友汇合。休息一阵之后,大家调准了对讲机的频率,开始上路。
沿着黑沟沟行进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台,大家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天色还早,我们支起帐篷,一边嚼着香喷喷的馕,一边开始调侃。队友飞翔和猴子则带上水桶去古尔图河打水。
暮色将至,大家七七八八地解决了晚饭,却不料此时老天竟开起了玩笑,将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整队人马快速收拾东西,躲进了帐篷。
第二天早上8:30分,天空依旧阴云密布,似乎暴雨随时会从天而降,毕竟我们此次探路所选择的季节还不是最合适的季节。队伍焦虑地等待了1个小时后,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了。
走在被一夜阵雨沐浴过的黑沟沟,嫩绿的草枝裹满露珠,漫山遍野。空气中,泥土混合着青草的香气直入心肺。随着脚步的移动,密布的云层也逐渐地褪去了乌黑,大家在山间小道上健步如飞,朝着海拔2650米的娜尔特达坂疾行而去。经过2小时、6公里的努力攀爬,长长的山路被我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午饭地点在一个叫胡独克的地方,附近有泉眼,我们就着牛肉、咸菜啃了两块干馕,草草地解决完午饭。看看手表,才1点刚过。经过上午的急行,我们居然走完了当天计划中三分之二的路程!此时距离娜尔特达坂顶端只有不到200米远,大家纷纷就地躺下,头枕背包,美美地小憩起来。
狂奔过后的小憩本来很惬意,可偏偏这凉飕飕的山风吹个不停,不远处胡狼的鼾声也震耳欲聋……大家没歇多久,只好爬起来继续上行,很快我们便站在了娜尔特达坂顶端。达坂上清风拂面,很是清爽,放眼望去,远方重峦叠嶂,白雪皑皑的莫松达坂就在不远处,那就是我们第二天要前进的方向;山脚下,“牧马点点草青黄”的阿拉尔是我们当天选择休憩的地方。
从娜尔特达坂顶端至山下的阿拉尔牧场是一段急下小路,这让我体验了一回“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25度夹角的陡坡马道看不到尽头,这条路的海拔高度急速下降了1000多米,让我的双腿几近崩溃——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歇,每迈出一个步点,都如同踩在了厚厚的海绵垫子上,脚踝与大腿之间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像是弹簧支撑着前进。当我们再次与古尔图河相遇,我们便到达了当天的计划营地阿拉尔。
阿拉尔是一个拥有大片胡杨林的牧场,它由古尔图河的两条支流汇合后形成,四周环山,景色秀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阳光下,大家或晒睡袋,或晒帐篷,而我则静静地欣赏着那梦幻般的风景。
2、阿拉尔→古尔图河支流营地
爬过滑坡路段,回头望了望,强烈的后怕感涌上心头:攀爬时背后就是悬崖绝壁,如果有万分之一的疏忽,就会从山上滑坠下去,粉身碎骨!
第三天早上,雪静静地飘落。前一天的高山草地还是绿油油一片,此时却已经蒙上了一指厚的白雪。看看天色,估计这场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8:30分,我们准时拔营,告别阿拉尔,顺着古尔图河东部支流的右翼,向莫松达坂方向前进。翻过一个小山坡下到谷底,古尔图河便挡住了去路。
100年前,古尔图河两岸是游牧区。各部落牧民均在此放牧,为了两岸牧民和睦相处,河东、河西的牧民经过商议,举行了促进两岸牧民团结的仪式。为了纪念此事,人们便称此河为“艾普特郭勒”,蒙语意为“团结的河”。
我们沿着河岸寻找过河的简易木桥,却发现在这个季节里,木桥已经被牧民们拆解——桥木整齐地堆放在河床边,我们只能涉水过河。
河水的温度不是很低,我和胡狼率先过河,找到河道中相对平坦、开阔的地方,拉起绳索做保护,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下水,顺着绳子摸索过河。
过河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到山脚下。斜切的马道很窄、很陡,全是碎石。大家依次上行,很快就遭遇到滑坡路段,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条马道已被山体滑坡破坏成了好几段,碎山石从陡峭的山顶倾泻而下,形成40度光滑的大陡坡,残留在坡面上的山石,也风化成了“酥皮糕点”的模样,脚一踩在上面,瞬时化作碎沙,向下滑落。
蝌蚪、随缘、飞翔和我在前面试探着,希望能找到一处安全的踩踏点,却发现并不容易。老王和猴子甚至想放弃斜切路面,直接爬往山顶,他们从蝌蚪的背包上取下冰镐,试着刨了刨,无果。于是蝌蚪、随缘和我又向上爬了一段,并继续寻找新的踩踏点。
每次寻找,都需要全神贯注、屏住呼吸,让身体与行动完全统一才行。整个环境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下滑的碎石声和自己的心跳声。经过不断的试探之后,我们3人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终于艰难地爬过了危险的滑坡路段。当我们把双脚再次踏在山腰的马道上,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我们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回头望了望刚刚爬过的那一段路,强烈的后怕感涌上心头:攀爬时背后就是悬崖绝壁,如果有万分之一的疏忽,就会从山上滑坠下去,粉身碎骨!
顺着山腰马道绕到山后的小垭口,望望山顶,一个人影也没有。用对讲机呼叫到胡狼,得知他们还在爬升,我们3人便把背包卸了下来,原地休息,等候与他们汇合。等了近一个半小时,才看见山顶有人影晃动,胡狼通过对讲机告知正确的下山路线后,我们便一同下山。
这段路足足用了4个小时,接着,我们再次与古尔图河的支流相遇,逆流而上,一路上马道路线清晰可见,道路畅通无阻。
苍茫的大地静寂无声,一队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深幽的谷底。
3、古尔图河支流营地→莫松达坂
雪层上的壳太薄,根本无法承受我们这么多人的重量——阳光照射下的雪层微微融化,使雪变得相当粘稠,且富有吸力,一脚踩下去,大半条腿已陷入其中……
尽管昨夜并没睡好,但我们依然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装,沿着古尔图河的支流继续前行,向海拔3560米的莫松达坂靠近。
随着海拔不断攀升,路上的雪也逐渐多起来。从山腰仰视莫松达坂,眼前一片雪白。马道蜿蜒曲折,山岩层次分明,显现出一种天地之大气。依山势望去,虽然能清楚地判断出白雪里马道的位置,可我们不得不放弃冒险,改从右侧山腰迂回。趟雪毕竟是极度消耗体力的辛苦活儿,我宁可选择在乱石堆中缓慢上山,也不愿意在雪中趟行。
莫松达坂近在咫尺,山中无风,所以几乎感受不到寒冷,但在我们的队伍与莫松达坂之间,厚重的积雪却筑起了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让人望而却步。依着山腰,我们找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路餐。胡狼融雪烧水,一向喝水极少的我,竟然在不到半天时间里,把计划全天行进准备的水一饮而尽。
稍作歇息,队伍继续前行。还没走出100米,我们就被迫停下了脚步:雪层上的壳太薄,根本无法承受我们这么多人的重量——阳光照射下的雪层微微融化,使雪变得相当粘稠,且富有吸力,一脚踩下去,大半条腿已陷入其中,我们只能被迫把另一条腿迫立在雪面,呈半跪状。此刻想要直接把腿拔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侧躺或仰坐下来,一点点刨开陷下去的那条腿四周的积雪,慢慢拔出来。
莫松达坂就在头顶,但在剩下的300米海拔高度、2公里多的路程上,我无法预料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厚雪层,于是我一声令下,队伍暂停前行。
莫松达坂是乌苏与尼勒克两地的分界达坂,只要翻过去,就踏进了伊犁界内。以我为首的几个人并不甘心就此停滞或放弃,加上队里有4位来自伊犁的驴友,他们思乡心切,也急切地想要翻越莫松达坂,于是队中的子叶、漠寒和小海3人站了出来,决定轻装前去探查路况。他们带上对讲机,用绳索结组前行,其余队员就地休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对讲机里传来了漠寒的声音:“情况良好,就是沟底积了雪,并不好走,但达坂可以通过!”听到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全体队员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整理行装,并把漠寒等3人的装备做了分摊,然后做好结组的绳结,向莫松达坂挺进。
分摊了3人的装备,行军就并非易事——每个队员的负重一下子又多了近20斤,需要相互拉扶着才能起身行走。我也为因背负过重,走起路来有点颤颤巍巍。
缓慢上行,斜切了300多米后,又需下到沟底,这让全队当场崩溃:沟内积雪深厚,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下陷的前腿还没拔出,另一条腿又沉了下去,几分钟内,大家呈现出各种狼狈不堪的行进姿势:匍匐、跪着、推包、拖包……
在仅剩最后一段路程的时候,大部队与漠寒等3人汇合了,大家在裸露的岩石上歇息,一步都不想再迈,但看着胜利就在前方,我重新打好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劲向莫松达坂挺进。万幸的是,没过多久,积雪就开始变硬,脚能踩稳,腿也不再往雪里钻。
下午5:30,全体队员到达了莫松达坂顶上,拍照留影自不必少,只是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完全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我朝达坂下望了望,看到沿着下山的路前往阿尔斯郎沟的方向,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海,心里再次纠结了起来。
我们试图下降到低海拔处,然而行进不到半小时,令人崩溃的蓬松的雪就已在脚下无情地铺开。看来我们今天必须就地扎营了。正好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个小山坳,我们便依着较平的地势,踩出一片营地,让帐篷紧凑地扎在一起。这一夜,大家就只能在莫松达坂上度过了。
4、莫松达坂→阿尔斯郎沟岔口平台→阿尔斯郎水电站
为了不辜负这千辛万苦换来的美景,我们扎营在阿尔斯郎沟岔口的平台上,徜徉在景色绝美的“空中花园”中,为眼前梦幻般的美丽而感叹不已。
一大早拉开帐门,只见厚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不见山、不见物,四周一片昏黑。用卫星电话联系到司机,告诉他我们今天肯定走不出山了,让他推后一天再来接我们。
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继续前行。收拾完行装,浓雾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能见度太低,10步之外,人影便被这浓雾吞噬干净。脚下的雪并未因一夜的低温而变得坚实,依然无法撑住我们的脚步,我们不得不在浓雾中小心翼翼地潜行。
队伍始终保持一条线前进,队员们都紧跟在我身后,我们就像发配边疆的囚犯一样,被关进这无边的灰白色监狱,踉踉跄跄地向山下摸索,累了就站在一边,等身后的队员替补跟上,大家依次轮换着趟雪,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凭借经验,我感觉已经过了莫松达坂下的大平台,下到了沟中。积雪的河道成了我们的指路明灯,我们踯躅前行,不敢与之偏离。看看表,在4个半小时里,我们只走出了不到两公里。根据GPS显示,我们所处的海拔还在3200米之上。混沌中,大家找到了雪地中一块突起的大岩石,在上面做休整,以补充体力,可以说大家都累到了极致,没有人愿意拿出套锅来融雪做饭,只是从背包里取出干馕,就着雪直接塞进嘴里。
就在我们近乎绝望的时候,忽然感觉天地间的热浪涌动了起来,温煦的阳光穿透云层的阻隔,直刺肌肤。我知道,这可怕的迷雾就要消散了,瞬间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我们终于回到了充满阳光的世界!
“阿尔斯郎湖就在对岸!过河200米处!”胡狼兴奋地指着河对岸大喊,我们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没有人愿意起身,因为大家都清楚地认识到,要趟过这条河并不容易。尽管如此,大家的心情都因为迷雾的消散而畅快起来,全队又充满了生气。
浓雾散尽,但积雪未融,陆路依然难行。老王明智地选择了一个正确的做法:放弃雪地,直接下到河中,溯河而行。他在水中的功夫十分了得,不一会儿就已经超出我们几百米,大家都按捺不住,纷纷下水,我也顾不上我那双崭新的哥伦比亚徒步鞋,让双脚直接泡在水里。为了尽快摆脱积雪的折磨,我们必须有所牺牲。
河道中,队伍行进的速度逐渐加快,离开河道后,翻上雪线的最后一个山坡,我们为终于脱离积雪的苦海而欢呼。100多米高的山坡,上下有着天壤之别:山上的路还是齐膝深的积雪,山坡下却已然是透着绿意的草地。顺着阿尔斯郎沟急速向下,绿意也越来越浓,梦幻般的美景开始映入眼帘。
当晚,和伊犁来的4个队友握手告别,他们决定连夜赶回去。剩下的人为了不辜负这千辛万苦换来的美景,扎营在阿尔斯郎沟岔口的平台上,徜徉在景色绝美的“空中花园”中,为眼前梦幻般的美丽而感叹不已。
最后一天早上,吃过早饭,我将湿漉漉的帐篷随便一卷,打在背包上,转头望望身后的路,迈开大步奔向目的地。
尽管天空还飘着雪,但春天已经积蓄了势不可挡的能量,漫山遍野地铺展开了野花。最后的12公里徒步,我们走得很快,不到4个小时,全队便到达了终点——阿尔斯郎水电站,顺利完成了此次穿越。
两旁的山峦连绵起伏,漫山遍野绿油油的草木融进我的五脏六腑,一阵阵轻风吹来,拂去满身的灰尘与疲惫,带着皈依般梦幻的美,心仿佛也透明、葱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