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提孜那甫乡一处海拔3050米的台地上,因吉尔赞喀勒的黑白石条古墓群的逐步发掘带来震惊世界的消息:首次发现距今2500年拜火教遗迹!一圆形空穴木制火坛被确认为是世界范围内迄今发现最早最原始的入葬拜火教火坛。这一发现不仅支持了学术界一直认为的拜火教中亚起源说,还由此可能进一步推断拜火教起源地为塔里木盆地周缘或直接确定在帕米尔高原。
帕米尔高原:发现拜火教遗址
吉尔赞喀勒墓地位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提孜那甫乡曲曼村东北塔什库尔干河西岸的吉尔赞喀勒台地上,海拔3050米左右。因所在地村落名为曲曼,故又称曲曼黑白石条古墓地。墓地墓葬形制为新疆南北地区青铜时代晚期、早铁器时代前后常见的石围竖穴墓葬。石围分单圈、双圈两种,大多数墓葬均见棚木和尸床,墓道为常见现象。特殊之处在于,墓葬地表一侧方向铺设有大面积用黑白鹅卵石摆放而成的黑白石条带。
铺设大规模黑白石条的墓地形制独特为新疆地区首次发现之遗迹现象。石条黑白相间,相互错落,给人以强烈的明、暗光线感觉。黑白石条的铺设只位于墓葬的一端,黑白寓意明暗,用以表达光线。同样类型的古墓葬,调查之后又在帕米尔地区另外发现还有7处。分别位于帕米尔高原提孜那甫乡北部河谷台地、班迪尔乡塔什库尔干河谷台地、科克亚乡河谷台地、热斯卡木乡河谷台地等地。在如此广阔的帕米尔高原地域,多地分别发现铺设黑白石条的古墓地,表明这种铺设黑白石条的文化遗迹绝非帕米尔高原个别古代文化代表,而应该是墓葬所在时期曾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
墓地分为ABC三区,A区与B区墓葬均为带黑白石条墓葬,大部分墓葬均已完成发掘工作。C区地表没有黑白石条,墓葬发掘中多项线索表明它很可能是早期拜火教信徒的天葬台(Dakma)。发掘工作分为2013年5-9月、2014年5-8月两期,总计发掘墓葬39座。
无限的光明:拜火教起源新说
拜火教起源阶段早期遗址发现为亚欧大陆范围内首次发现距今2500年左右的拜火教遗迹;遗迹规模巨大,地表表现明暗光线的遗迹现象(明暗黑白石条)清晰,分布地域特殊,且有多处,为亚欧大陆仅见古代文化现象;拜火教起源有波斯或中亚说,这一发现支持了中亚起源说,并有可能把中亚起源地定于塔里木盆地周缘或直接定在帕米尔高原;众多出土文物表明距今2500年左右,帕米尔作为世界文明十字路口在亚欧大陆各文明之间活跃交流中突出的无可替代作用。
拜火教,又称为祆教、火祆教,西方学术界一般称为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流行于古代波斯(今伊朗),以及中亚、我国新疆等地,为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也是佛教、犹太教、基督教诞生之前亚欧大陆最有影响的宗教,并对上述宗教产生了深远影响。学术界因其在世界历史文化上的突出贡献而称其为“世界第五大宗教”。
拜火教认为阿胡拉·马兹达(意为“智慧之主”)是最高主神,是全知全能的宇宙创造者,它具有光明、生命、创造等德行,也是天则、秩序和真理的化身。马兹达创造了物质世界,也创造了火,即“无限的光明”,因此拜火教把拜火作最神圣职责。
拜火教起源于中亚地区(包括新疆)历史久远的火崇拜、光明崇拜、善神崇拜。公元前6世纪初,琐罗亚斯德进行了一神论性质的宗教改革,阿胡拉·马兹达成为唯一的、最高的、不被创造的主神光明神,并开始传教。公元前522年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大流士一世执政后,出于统一波斯的需要,独尊阿胡拉·马兹达,大力贬低中亚、西亚各势力强大部落的氏族神。其继任者也都自称为阿胡拉·马兹达的使者,声称以神的意志宣示教义于人世。继续强制推行拜火教信仰,以宗教帮助扩张领土和维持统治。
与塔里木盆地古代文化关联的主要内容:拜火教教义、习俗、仪轨均与塔里木盆地伊斯兰教文化有承继关系。塔里木盆地各绿洲居民至今仍然保留众多拜火文化习俗。帕米尔高原中国塔吉克人是中亚、新疆拜火教文化、习俗的主要传承者。古代西域崇尚白色的文化是拜火教文化广为传播并占据主导地位的底蕴。龟兹王姓白,也是这样的文化影响。古代拜火教文化是西域最为重要的文化,太阳崇拜、拜火文化还应该是新疆、中亚其他地区古代本土文化。
拜火教起源阶段古代遗址的发现,表明帕米尔高原是亚欧大陆历史上各古代主要文明相互交流的主要通道枢纽,是世界各大文明相互沟通的十字路口。
黑白石条:表达明暗光线,寓意明确
塔什库尔干河的河谷地区是帕米尔区域古今人类活动最为集中的区域,其环境演化与人类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2013年黑白石条墓葬遗址进行考古发掘揭示的文化内容明确为早期拜火教文化。而且这种文化并非帕米尔高原的个别现象,而是那个历史时期普遍存在的文化。
本次考古发掘发现的许多文化现象,目前看来均与拜火教(祆教)有关。墓葬地表铺设了大规模的黑白石条,用以表达明暗光线。形制独特,寓意明确,为亚欧大陆极为罕见之文化现象。初步的16个年代数据是用由已经发掘的10座墓葬中分别提取的人骨、木质样本在美国贝塔(Beta)实验室分析得出,大致的年代为距今2500年左右。
埋葬方式,有拜火教天葬二次葬和一次葬。考古发掘资料表明采用一次葬葬俗的墓葬,几乎所有的入葬人体都是裸身下葬。这样的习俗也与拜火教教义要求一致,其实就是天葬最初形式的表现。同一墓地两种葬俗共同存在,与墓葬年代处于拜火教发展初期情况也大致相符。
出土器物数百件,其中以木制火坛、陶制火坛的出土最为重要。木质火坛中部圆形空穴被强烈烧灼,并存留有厚达近1厘米的碳化层,外形则完好无任何过火痕迹。烧灼由内部15粒烧红后放入的圆形石子所致,强烈燃烧的木火坛放入墓穴填土被埋后熄灭。这是亚欧大陆范围内迄今发现最早最原始的明火入葬火坛。15粒石子又为半月之数,也为一个明暗周期。均与拜火教圣典《阿维斯塔》记载习俗相符。
人类学意义:集中反映了拜火教的文化特征
初步的人骨材料分析表明,这批墓葬出土人骨年龄上主要是青壮年,还有部分未成年个体。他们的体质特征与塔县青铜时代其他遗址出土的人骨具有较强的相似性,尤其是与塔县下坂地墓地、香宝宝墓地出土人骨形态上较为一致,属于欧罗巴人种的地中海东支类型。个别个体的体质特征上显示面部扁平度较大等特征,似乎与蒙古人种的混血等有关,可能与文化交流或商贸以及人群迁徙等有关,尚需进一步的古DNA分析。这样的形态特征与当地的塔吉克族的体质特征就有较强的相似性。多个墓葬为多人合葬墓,并存在成年女性与婴/幼/胎儿合葬的现象,两者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古DNA分析。同时,在个别个体上有严重关节炎导致的骨质摩擦以及“象牙面”等古病理现象,反映当时生活相对恶劣。在个别头骨上发现有新疆古代居民常见的头骨穿孔现象,应与当时的风俗或信仰等有关。此外,发现个别骨骼上有致死的砍砸痕迹,可能与特殊文化习俗或社会冲突等有关。
青铜器无损定性检测结果表明,存在纯铜、锡青铜、砷铜混杂使用现象,但以锡青铜为主的现象。可能说明该遗址处于东西方交流通道的重要位置上,显示出东西方文化交融的迹象。出土铜器以铜镜、手镯、铜泡饰件为主。其中手镯在新疆同时代墓葬中较为常见,铜镜下部短柄带穿,则有西亚以及中亚斯基泰同时代文化特点。
动物考古初步分析表明,墓葬中随葬有绵羊、山羊、狐狸、狗、兔、盘羊、鹰等动物。随葬的动物既有完整的,也有身体的某一部位,性别有雌雄之别,随葬的羊多为未成年个体,而野生动物一般为成年个体。同时还有打磨后穿孔的羊距骨作为随葬品的现象。这些动物骨骼材料对于研究该遗址古代居民的葬俗、畜牧业经济形态、社会文化现象有着重要意义。
祭祀坑,出现以单独埋葬的鹰头骨为主的现象,表明其鹰崇拜文化特点,也与拜火教葬俗文化内涵相符。出土的竹梳子、木制弦乐器和玻璃料珠则反映出相隔万里以上距离、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实质性存在。出土方形、亚腰形片状玛瑙串饰上三角形与变形三角形纹饰具有典型亚欧草原青铜时代文化特征,而十字形纹饰则为西亚文化特点。
出土带共鸣箱木质弦乐器是帕米尔区域迄今发现最早的木质乐器文物标本,与吐鲁番、且末等地发现类似乐器形成对比,对古代西域乐器源流与发展研究意义重大。竖琴的首次发现也反映了同样的东西文化交流底蕴。
出土一批粮食作物种子标本,首次在帕米尔高原发现距今2500年左右的粮食作物标本,鉴定工作尚未完成。
出土陶器总体为圜底器,新疆常见,尤其在南疆昆仑山北缘地带青铜时代文化中多见。和静察吾乎、伊犁等地墓葬中都有相近的器形。与之前做过考古发掘的帕米尔地区墓葬遗址相比较,此次出土的陶器与塔什库尔干香宝宝墓地出土陶器器形相似的较多,与下坂地墓地出土陶器器形相似的较少。
考古学意义:为世界拜火教研究提供丰富的第一手资料
公元前5世纪希腊希罗多德记载:“据说波斯人的尸体只有在被狗或禽类撕食之后才埋葬。麻葛僧(专指拜火教祭司)有这种风俗是自然的,因为他们公然这样做。”公元1世纪希腊人斯特拉波(Strabo)记载:“他们不但信仰古波斯神祇,设立火坛;并且严格遵从琐罗亚斯德教教律,暴弃王族尸体,以供鹰犬,这是先前阿契美尼德朝都未能施行的”。这一记载说明波斯拜火教天葬习俗并非起始就得到完全严格的执行,有一段时期是天葬与其他葬俗并行的。这个多种葬俗并行的时期最迟也应该是到阿契美尼德王朝覆亡的公元前330年。波斯萨珊时期“即使原来没有习惯天葬的波斯人,也都遵从教法,改为天葬,并习以为常了”。公元4世纪编定的拜火教圣典《阿维斯塔》文迪达德(Vendidad)篇作为律法严格规定天葬。
在圣典《阿维斯塔》亚斯纳(Yasna)篇中,太阳被视为天上的火,同样为教徒所尊崇。墓地地表用黑白卵石铺成单方向条带,可以解释为拜火教徒死亡后对火——光明崇拜的一种具象表达。除我们正在发掘和已调查的遗址外,以规则摆放的黑白卵石为装饰的墓地仅见于塔吉克斯坦东部的帕米尔地区,如Karaart, Shurali, Jarty Gumbez, 和Ak-Beit遗址。与吉尔赞喀勒遗址的黑白石条带状不同的是,塔吉克斯坦境内遗址的黑、白卵石各自构成三角形,相邻排列构成一个更大的三角形。发掘者认为,塔吉克斯坦境内的墓葬建造于公元前3-8世纪拜火教盛行的塞人(Saka)时期。
同样类型的墓地,发掘期间经调查在帕米尔河谷其它地带新发现5处,共计6处。表明这种遗迹所代表文化曾是该地区公元前6世纪左右帕米尔高原的普遍存在。公元前550年,居鲁士二世大帝建立了波斯帝国。国王大流士一世(公元前522年至公元前486年)将版图扩张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地跨亚、非、欧三大洲的大帝国。波斯帝国对外族宗教持宽容态度,铭文记载显示大流士一世及其继任者薛西斯已经接受了拜火(祆)教。那时拜火教传教地区主要在讲伊朗语诸民族定居的东北地区(今阿富汗、呼罗珊及其他中亚地区)。遗址所在地毗邻现今阿富汗,时代、地域、文化内容均与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所接受的早期拜火教相关。吉尔赞喀勒遗址将为研究世界祆教早期历史提供重要的考古学材料。同时也是喀什,乃至新疆古代宗教史和西域古代多元文化研究的重要第一手实物资料。
世界范围内的话语权
新疆是亚欧大陆唯一四个方向直接连接东亚、西亚、南亚、中亚几大区域的地方。这里不仅是亚欧大陆巨大地理区域接界处,而且是几大语族的交汇点,也是人类主要古代文明交流的最大通道。当然,这里自然还是进行考古工作的资源富集区域。
人类古代各主要文明的发生、发展以及相互影响、共同发展基本上是在亚欧大陆这片广阔大陆板块上展开的。现代文明的出现与形成也主要在亚欧大陆这个地理平台上进行。亚欧大陆各区域不同时期文明的发展对现代文明而言作用巨大,其中尤其以东亚古代文明(主体是中国文明)贡献卓著。但是由于近一、二百年西方的世界文化霸权,致使国际学界、舆论界无人正视东亚(主要是中国)对世界文明乃至现代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决定性贡献。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乃至考古学学界的现实,表明我们在东亚文明对世界文明贡献方面缺失话语权。
虽然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我国各方面进步神速、成果巨大,但是中国文化、人文学术话语权在世界范围内的声音,仍然处在“近期无能”的阶段。亚欧大陆地域广阔,古代文明内涵丰富多彩。作为亚欧大陆通道的关键区域,新疆特别是新疆在东西方文化交流方面居功甚伟,世界史上诸多重大事件均在这个文明交流中介区域展开。可以说研究人类文明的发生、发展,中国新疆区域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重要地域。
研究亚欧大陆古代文明交互影响方面,西方起步较早,研究工作较多,成果也相应较多,并进而配合军政强权形成世界范围的强势文化话语权优势。对东亚文明,尤其是东亚地区中国文明对人类古代文明发生、发展以及现代文明形成历史过程中的巨大贡献语焉不详。特别是对新疆这个亚欧大陆各古代文明相互交流、彼此互动的文明中介区域的作用研究、说明不够。这也是中国学术主权和话语权缺失的一方面原因。
但是我们也有优势。我国边疆区域考古是国外学界难以进入的区块,故我国考古学者可以有选择地、目的性明确地进行自主学术研究。利用本土开拓性的、世界性考古新发现与最新研究与国际学术前沿直接对话,争取话语权。在国际学术界取得引领性学术成果之同时,彰显与弘扬我国主权文化,并可以为维护国家主权、开拓我国文化影响等方面服务。
近两百年的西方文化话语霸权,致使西方文化几乎代表了所有正当性,西方文化霸权扩张成为天然的合理现象。甚至导致针对我国主权认同,在文化认同上形成人为的罪恶感操弄,从而在新疆区域某些特定人群中出现国家主权安全、国土完整等诸多方面文化认同的内部危机。可以说,我们的文化话语权安全“近期无能”“远期堪忧”,需要从战略的高度深化认识,寻求根本性解决途径。目前国际学术界中,中国在蒙、藏、疆,以及中亚其他地域几乎没有历史的叙事话语权。解决新疆区域国家主权文化的认同,以及建好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前提是搞好我们的中亚史叙事话语权。
这次早期拜火教遗址的发现以及最新考古研究成果,正好给我们一个通过最新也是最前沿的我国边疆考古学术研究资料与国际学术界直接对话的机会,并彰显我们在世界主流学术领域这方面研究所取得的优势性进展,进而争取话语权。
另外,目前新疆反对疆独、暴恐的政治与意识形态方面的激烈斗争,更多地直观反映在文化方面。类似于曲曼遗址的考古发现还有很多,都是反对极端宗教邪说,说明新疆多元历史文化底蕴的好材料。所有的考古新发现,都深刻表明新疆历史文化与世界各大古代文明的密切关联性。因而十分有必要借助新疆历史文化的国际知名度,利用每一次新的考古发现,推动实施新疆区域多元历史文化遗产的现代弘扬与创新。进而推进新疆文化产业和旅游业发展,为把新疆建设成丝绸之路经济带多元文化交流交融中心做出考古学研究所应做的贡献,也为构建我国和谐稳定的边疆多元文化体系做出贡献。
(本文作者系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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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欧文明的“十字路口”
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副所长、副研究员马合木提·阿布都外力和新疆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阿合买提.苏莱曼都认为,这个发现进一步将拜火教的发源地锁定在帕米尔高原以及塔里木盆地周边地区,进一步证明了帕米尔作为亚欧文明的“十字路口”,在东西方文明交流交融的过程中所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进一步证明了新疆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厚的历史底蕴。这个遗址的发掘,不仅有着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学术价值,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价值。
2013年5-9月至2014年5-8月,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新疆考古队,对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提孜那甫乡曲曼村“黑白条石古墓葬遗址”进行了前期的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有价值的文物,并确定该遗址为2500年前拜火教的古墓葬遗址,这是亚欧大陆迄今为止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拜火教遗址。这个发现进一步将拜火教的发源地锁定在帕米尔高原以及塔里木盆地周边地区,进一步证明了帕米尔作为亚欧文明的“十字路口”,在东西方文明交流交融的过程中所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进一步证明了新疆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厚的历史底蕴。这个遗址的发掘,不仅有着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学术价值,也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价值。
在伊斯兰教传入新疆以前,新疆有过一个较长时期的拜火教盛行的时期,这充分证明了新疆文化的多样性。
当时,拜火教在新疆的影响仅次于佛教,而且其传入新疆的时间,也比佛教要早。拜火教又被称为琐罗亚斯德教,因由波斯人琐罗亚斯德在公元前6世纪创立而得名,在中国古代典籍中,又称之为祆教。拜火教以《阿维斯塔》为经典,主张善恶二元论,以阿胡拉·玛兹达为善神之首,故又被称为玛兹达教,而以安格拉·曼纽为恶神之首。拜火教将火认为是阿胡拉·玛兹达的化身,所以崇拜火以及日、月、星辰等发光的物体,而且有祭祀“圣火”的仪式。根据考古工作者在伊犁河、天山阿拉沟等地发掘出的古塞人墓葬中有拜火教的祭台来看,至少在公元4世纪,拜火教就已经传到了天山北坡一带。在唐代,甚至有伊州(哈密)的拜火教教主前往长安朝见唐朝皇帝的记载,可见在某些地区,拜火教徒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已经作为一种政治势力而被唐朝政府所重视。
维吾尔族在全民信仰伊斯兰教以前,有过比较长的信仰拜火教的历史,这充分证明了维吾尔族宗教信仰的多元性。
历史上,维吾尔的先民曾有袁纥、回纥、回鹘等多种称谓。在回鹘人离开蒙古高原之前,就有为数不少的拜火教徒的存在。这些回鹘人迁到西域各地以后,一方面保留了原先信仰的萨满教以及摩尼教,另一方面在宗教上开始与当地居民结合,将佛教作为官方宗教,并受到拜火教的影响。经过100多年的宗教战争,到11世纪初,佛教与拜火教也最终退出了和田地区。当时其他地区的拜火教,则先后在高昌回鹘汗国、西辽以及蒙元等政权的庇护下,一直到16世纪时才完全绝迹。
维吾尔族全民信仰伊斯兰教以后,拜火教作为一种习俗依然保留下来,并成为维吾尔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其中部分内容后来还被伊斯兰教吸收,成为宗教仪规的组成部分,这充分说明维吾尔传统文化具有包容性。
比如,15世纪开始传入新疆的苏菲派,就大量吸收了佛教乃至包括拜火教的一些仪规。如在清代成书的《西域图志》中,就记载维吾尔人“每年两次赴麻扎礼拜诵经,张灯于树,通宵不寐,”朝拜时还在土块里面放上火籽,点燃后置于麻扎周围,这明显是拜火教的遗留。另外,诺鲁孜节作为维吾尔族传统节日中唯一的非宗教节日被保留了下来。诺鲁孜节属于拜火教中最重要的节日,是拜火教规定的元旦,相当于春节。而在当天,有些地方要在家门口燃起一堆火,每个人都要从火堆跳过,以消除一年的邪气和灾祸,带来来年的好运,或者在火堆旁通宵达旦地跳舞狂欢,以祈福来年。总之,新疆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的相互交融的地区。新疆的历史,是由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新疆的文化,也是由各种文明共同编织而成的。新疆从来不存在单一的民族或者文化,即便单就占新疆人数最多的维吾尔族文化来说,也是多种文化融合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