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得犯个错

□许 仙

兄弟，你得犯个错

□许 仙

在老婆大人的督促下，我勉为其难地宴请了老同学金寿贵金局长。读大学时，我们上下铺，称兄道弟，一个碗里喝过酒。毕业后，他分配在我们局下属的企业里，而我分配在局机关。我们常在一起喝酒，他就朝我处长、局长地乱叫。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是局里一名小科员，而他却登上了局长宝座。只可惜他这个局长不是我们局的；要不，凭着兄弟情谊，有局长大人罩着，我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我宴请老同学，本意是想跳槽去投奔他的。但酒过三巡，老同学依旧摇头道：“你上我这儿来不合适。”就把路给堵了。我心里颇为不快，毕竟时过境迁，老同学已不是当年的老同学了。老同学却拍着我的肩道：“你读书比我好，人又聪明，到我这儿来最多混个科长处长而已；你应该有更大的前途，将来完全不在我之下，你只是找不到敲门砖罢了。”我苦笑道：“老同学，你少给我吃空心汤团，能在你手下混个科长我就心满意足了。”老同学却板起脸来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是兄弟，我还骗你不成？实话对你说，我也是这七八年里才摸到门道的，才找到向上的通道。想不想听听？”

我两眼红得出血，催他快说。

但老同学的手机响了，他神秘兮兮的，跑了出去。

老同学接完电话，回到包厢，提杯一口干了。我忙给他斟酒。他说：“兄弟，你得犯个错。”

我傻眼了，气愤道：“老同学，不能这么忽悠人吧？”

老同学说：“这可是经验之谈。八年前，我还在工厂里滚爬，有一天设备出事故，厂长书记连轴转，日夜盯在现场，折腾了一天两夜连个啥毛病都找不到；直到休息了一天的傻小子来上班，也不知他咋弄的，两三下就弄好了。傻小子从此发迹了。于是，我就想，我这十多年勤勤恳恳埋头苦干，无论工作、为人等诸方面都没一点可挑剔的，咋就至今依旧默默无闻呢？有一天我终于想明白了，这起事故是傻小子设计的。领导未必不知道，但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这么干，有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像黑客都是网络高手样，领导除了给他升职，也拿他没办法。于是，我灵机一动，另出奇招，果然一举成功。”

“什么招数？”我急问，“你倒是快说呀。”

老同学故意卖关子道：“但在别人看来绝对是损招。”

“你说呀。”我催道。

老同学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这回他没有离席，冲着手机吼。我一听是同学夫人打来的。老同学挂了电话，大皱眉头道：“烦死人了！”我打趣道：“夫人来查岗了？”老同学摇摇头：“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天到晚瞎折腾！”

老同学继续道：“我把厂长夫人泡了。我把所有业余时间都泡在这老太婆身上，陪她喝茶，陪她逛街，陪她聊天，什么都陪，就只差陪她睡觉了。”

我大惊道：“啊！你小子胆子可不小，连厂长夫人也敢泡呀？”

老同学说：“是的，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泡，泡得全厂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我问：“那厂长还不把你往死里整呀？”

老同学说：“是啊，大家都这么说，笑我这个错犯大了。”

我说：“就是。后来呢？”

老同学说：“厂长找我算账了。他把我花在老太婆身上的钱都算给了我，而且绰绰有余。我因此连升三级，当了副厂长；接着我找了个机会，跳到现在这个局，给老局长当秘书；接着又把局长结发夫人泡了，才混到现在这个位子。那年我陪老局长上五台山，有个看相的就说我有女人缘，有软饭可吃，原来都是些老太婆，哈哈哈……”

我搔搔头皮道：“可是……”

老同学说：“但这招对你不适用。我知道你们局王局长，刚三婚，局长夫人才二十岁，你要是泡了他现夫人，只怕是连饭碗都保不住了。你得另想奇招。当官有四怕，一怕上访；二怕网络；三怕老太；四怕无赖。他们怕什么，你就来什么；只要点到死穴，包你升官发财。”

我苦笑道：“这四穴我点不了。”

老同学提醒道：“另外，还有捷径八起：和领导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爬过墙，一起开过裆，一起喝过酒，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一起分过赃。你有吗？”

我忙道：“这个我有。”

老同学问：“呵，是什么？”

我说：“一起同过窗，一起喝过酒。”

老同学又问：“谁？”

我说：“你呀，金局长。”

老同学刚要说啥，他的手机又响了，他忙出去接。我猜绝对不是同学夫人的。一会儿，老同学进来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我赶紧恭送老同学下楼，再次恳求道：“老同学，我也不敢有别的念想，就想去你手下……”“再说吧。”老同学匆匆挥了一下手，就钻进候在酒店门口的小车。我半醉半醒地站在风口，看到开车的年轻女人亲了一下老同学。

第二天晚上，我拎了篮水果上老同学府邸。老同学不在家，但他夫人在。同学夫人见是我，就不好意思道：“你来得真不巧，寿贵今天有应酬。”十年不见，同学夫人竟老得脱相，憔悴得就像一片深秋的枯叶儿，轻轻一握就会粉碎在手心里。我不禁心里一动，有戏，连忙笑道：“没事，我刚路过这儿，就过来随便坐坐。”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是趁老同学不在家专程来找她的。

（原载《沿海时报》2014年第6月20日 山西钱剑凯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