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的人 [组诗]

追梦的人 [组诗]

高若虹[四川]

夏日，马路上的清洁工

这一地叮叮当当作响的灿烂金币

是阳光要购买你的汗珠才抛下的吗

为她不染尘地漫步在

你用手抹过的洁净街道上

夏日，马路上的清洁工

一件橘红色的马甲比阳光更耀眼

一辆垃圾车，一个垃圾兜

最传统的工具，却安装着

一个现代化城市的文明

至于那把大大的扫帚

却是你延伸并放大的手掌

天天擦洗这个城市巨大的客厅

一树槐荫心疼地爱过来

映得她满身的光斑和树影

她原本是可以凉爽一会儿的

可阳光把树荫推开

将她又拉到“热——热”的蝉声里

她全然不理，就像在家里一样

被感动的喜鹊

从树上斜斜地飞下来

在她身边跳着抢着

把地上的枯枝回收

连她也被喜鹊感动了

小心地，按住自己的心跳

是的，她小心地按住自己的心跳

用手在听

儿童、情侣、花朵、海风、洁净和文明

从她用心打扫过的街上联袂走过

迟迟不肯落下来的暮色

西边那一座竖一根手指的大厦

像一架老唱机上的磁针

划动一波一波涌上来的黑波纹

马路上争先恐后的车辆

急匆匆地亮起了双灯

仿佛藤蔓上爬动的一队队甲虫

手提两只赶路的灯笼

可暮色就是迟迟不肯落下来

或挂在树梢 或歇在楼顶

或趴在高高的玻璃幕墙

像顽皮的孩子 如果天不黑

他们是不会走下来的

此时 我看见马路上穿橘红色衣服的环卫工人

就像城市戴着铜质顶针的手指

天黑了还把忙碌和辛勤紧紧握在手心

突然 我明白了 暮色迟迟不肯落下来

它怕落下来增加他们手上肩上的重

我匆匆地把我的影子从地上拾起

一如拾起一根碍眼的柴棍

追着风跑的一身橘红色衣服

不知是一身橘红色衣服得罪了风

还是风得罪了衣服

风像个泼妇，前面用力揪扯着一团如火的颜色

后面又拼命地推着

不时从马路上抓起些草、树叶、沙子

狠狠地摔在有些疲惫有些汗渍的衣服上

分明是泼灭一团火

这身橘红色的衣服

一会儿前倾 一会儿后仰 踉踉跄跄

有几次险些被风推倒

仿佛它的重量被风掏空 鼓胀着

像张彩色的纸

随时被风吹走

如果不是有根 两边的树

也会跟着衣服跑起来

你看，连马路和街道都为它紧张地屏住一口气

脸憋得铁青

当风被橘红色衣服追得瘫在马路上时

我看见气喘吁吁的环卫女工

从衣服里伸出手来在风中捡起一只塑料袋

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

满街的树和草都为高过所有建筑物的她

伸出颤抖的拇指

领树苗上山的少年

他领一捆树苗上山

他说，领上山的

是绿色的词

其实，他也是从小学语文里

被领出来的一棵小树

一路泼溅

翠绿的语言和嫩嫩的主题

有黄土顺着他细小的腿

爬上去

像抢着先绿

他气喘吁吁

想让风和阳光扶着

它们怎能不愿意呢

领树苗上山

并不是老师说的

妈妈教的

就像他喜欢用绿色蜡笔

让石头长出叶子

他领着一个形容词

要把山写绿

善良又荒秃的山

忍着感动，不说出哭字

还有什么比植下小树

更让山感激

更让鸟儿感激

雨也霏霏地下来了

帮他把那个绿色的词

钉子样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