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问政的优势、局限与突破：以网络民意选择性机制研究为视角

李娜娜

（武汉市委党校，湖北 武汉430023）

2008年6月20日，胡锦涛同志到人民网强国论坛同网友在线交流，开创了“网络问政”的先河，2008年也因此被称为“网络问政元年”[1]（P16-20）。此后，网络问政在全国各级政府逐渐兴起。在网络普及给社会管理提出新课题的同时，网络问政的实践探索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党和政府对社会管理的创新[2]（P97-103）。2012年湖北省第十次党代会报告中明确提出应“高度重视和积极引导互联网民意表达，积极推行网络问政”[3]。对网络问政与创新社会管理深入探讨，可为政府更好地应对日益高涨的网民政治参与热情、构建社会管理新格局提供参考性建议。

一、研究背景与相关文献

据新华网报导，2011年5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由胡锦涛同志主持召开会议，研究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问题。会议强调了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要求各地区各部门把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4]。可见，社会管理创新已经成为我国政府列入体系性框架的重点工作之一，是执政党面对新形势作出的符合社会发展趋势的新举措。而在逐步迈入信息社会的今天，互联网在中国的迅速发展、虚拟社会的日渐形成，成为政府在社会管理中面临的最显著最重要的挑战，同时也是社会管理创新所要应对的重点内容。“网络问政”正是政府及其官员理性面对异军突起的虚拟社会生态和网络民意，探索社会管理创新的产物。

网络问政指的是“各级党委、政府以及领导干部通过网络与网民交流，进而收集民意、汇集民智，创新执政方式和提高执政能力的过程”[1]（P16-20）。胡锦涛2008年做客强国论坛、温家宝两次与广大网友在线交流、2010年微博问政两会、各级官员陆续上网问计于民等等，表明网络问政正在逐渐兴起，成为备受社会关注的一个网络政治现象①参见樊金山《网络问政及其发展态势探微》，《前沿》2010年第17期；舒服明《国内“网络问政”研究述评》，《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学报》2010年第6 期；余伟利《从博客到微博：网络问政两会的媒体应对》，《现代传播》2010年第6 期。。伴随着网络问政的实践，学界对网络问政的相关研究也慢慢起步。从网络问政的本质和战略意义②参见王水兴《网络问政：本质、意义及实现途径》，《廉政文化研究》2010年第2 期。、促成模式和理性限度③参见周敏、王莹《从地方网络论坛舆情生成看网络问政的新模式》，《现代传播》2010年第7 期；郭芙蓉《论网络问政的兴趣及其理性限度》，《中国青年研究》2010年第9 期。、对社会管理创新的积极效应和促进作用[2]（P97-103）、对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和政府公共管理形成的机遇与挑战④参见王友洛、马欣、陈东辉《网络问政时代与党的执政能力建设》，《学习论坛》2010年第3 期；张尚仁《网络问政——公共管理的创新形式》，《云南社会科学》2010年第3 期。，到网络问政未来的发展态势[1]（P16-20）等等，不少学者对这些论题均提出了各自的理论见解，也开展了一些实证研究，比如调查研究了浙江宁波以政府网站公共论坛为载体的网络问政机制等①参见张丙宣《网络问政、制度创新与地方治理——以宁波网·对话为例》，《浙江社会科学》2011年第1 期。。

在网络问政议题上，人们常常关注的是网民通过网络发出声音、形成网络民意之后，政府相关部门和领导干部是否能够对这些网络舆情迅速作出回应，并依法进行必要的引导。然而，另一个同样重要的环节却常被忽略，那就是政府面对各式各样、浩如烟海的网民意见到底应该如何把握和处理，如何对其进行整理分析，简言之，政府应该如何分辨出这些所谓的网络民意究竟有多少真正代表了民众的真实心声？在各地政府和社会民众纷纷追捧新型问政的同时，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从社会科学统计的意义上来讲，并不能简单地将网民当作广大人民群众的代言人。本文指出网络资料只是反映出一些网民的观点，擅自将它们当作所有人的态度将会产生很大的危害。因此，本文的研究问题除了在社会管理创新的视角下看待武汉市的网络问政，指出其存在的优势与局限，重点还在于探讨网络民意表达过程中出现的统计学选择性机制对网络资料的代表性产生哪些影响？有什么办法能避免这些影响带来的不利后果？如果能全面了解选择性机制的过程和内容，就能帮助我们提出更有效的对策与建议。

二、网络问政概览：以湖北省武汉市为例

目前，中国改革开放已进入“深水区”，正处于从发展经济为主导向统筹经济社会发展转变的历史时期[5]（P106-120）。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积极应对新形势，努力构建社会管理新格局。与此同时，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网民数量逐年激增、网络民意不断壮大，研究和发挥互联网在社会管理创新中的作用，成为各级政府面临的迫切任务之一；网络舆情应对能力也成为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执政能力的集中体现。因此，我国政府主动变革管理方式，顺应虚拟社会发展趋势，通过政府网络论坛、微博等平台公开与网民互动，积极进行网络问政。武汉市也加入了这一社会管理创新变革的大潮流，迈出了“网络问政”的坚实步伐。

根据湖北省首份全面深入和权威的网民调查报告《2010年湖北网民行为大调查报告》，截至2010年1月，湖北网民数量已经达到1469 万，在全国排名第10 位，中部地区第2 位[6]；而2011年湖北网民数量已攀升至2129 万人，居全国第7，增长率为11.9%，网民增长速度在全国排名第11 位[7]，政务微博由2010年的萌发阶段进入2011年“大发展之年”，腾讯、新浪分别拥有438 个和394 个实名认证的湖北政务微博，分别是2010年的19 倍和26 倍，公安、司法等部门的微博数量居前列[8]。

2009年11月12日，时任武汉市市长的阮成发就曾与网民在线交流[9]；2011年启动的武汉市“治庸问责”风暴也受到了各地网民的热议[10]；2011年武汉两会期间，有些人大代表就通过微博在网上向广大市民搜集意见[11]；武汉市政府门户网站也已辟出“民评民议”专栏作为网民与各部门直接互动的平台；2011年4月起，武汉城市圈官方微博相继亮相；2012年5月8日，据中国之声《新闻晚高峰》报道，武汉市于当日举行“治庸问责、网络问政”直播，城管局、房管局和建委负责人就保障房质量和违章建筑两个突出问题现场回答网民在线提问。这种网友线上对职能部门负责人集中找茬的访谈，在全国还是第一次[12]，吸引了百万网友的线上关注和参与[13]。

在利用网络及时有效掌握网络民意的同时，还应特别关注另一类相伴而来的现象，那便是网络谣言。2012年6月11日武汉等地出现灰霾天气，随后，网上出现武钢锅炉发生爆炸、青山区域的化工厂发生氯气泄露事故等多种传言并迅速传播[14]，造成社会恐慌。那么，如何应对并肃清网络谣言、依法加强对网络的管理，也是创新社会管理的一门必修课。在该事件中，武汉市政府第一时间通过各种渠道（比如官方微博）辟谣并发布权威信息，表现出了应有的果敢、及时、有序[3]，有力消除了公众疑虑，稳定了社会秩序。两名网络造谣者也被依法予以行政拘留。

所有这些现象均说明武汉市已经步入网络问政时代，正在努力提高网络执政力，积极探索社会管理创新的途径，并取得了一些全国瞩目的成绩，在网络问政中大大提升了政府形象和公信力，更好地实现了市民和网民的知情权、参与权、监督权等权利，也营造了构建两型社会的和谐氛围，增强了全民建设幸福武汉的凝聚力，在全国的创新社会管理潮流中打造独树一帜的武汉品牌。

三、网络问政：社会管理的途径创新

在新形势下，创新社会管理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自是不言而喻，但它绝不能仅仅是一句口号，应该考虑如何细化、将其落到实处。在笔者看来，社会管理的创新包括了管理的目标与效果、制度与机制、途径与方法等等各个维度的创新。而网络问政正是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面对虚拟社会快速发展、网络民意持续升温等公共管理新局面时，为正确有效引导网络舆情、切实提高网络执政力所探索出来的社会管理新途径。这是因为与传统问政方式相比，网络问政下的民意表达机制发生了新变化（见图1）。

图1 两种问政方式的民意表达机制比较

从上图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在网络问政时代，除了传统的问政渠道，政府部门和领导干部可以直接从网络了解到民众舆情，普通老百姓也可以直接通过网络与政府交流，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诉求，政府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便极大程度地拉近了。网络问政作为一种新的社会管理途径，其创新性主要体现在：

1.即时性：缩短交流时间

网络使世界变得越来越扁平化，人与人之间越来越没有距离感。网络信息能够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快速到达“目的地”。因此，在各种网络平台上，问政于民不再受阻于传统的公文呈报、层层传递等官僚科层机构固有的信息滞后。官民意见一经网络发布，便可立刻传递给对方。说得更全面些，这种即时性体现在自上而下的政策发布与自下而上的民意传达。

2.广泛性：扩大民意基础

网络平台的即时共享功能使得政府官方能够同时与数以万计的在线网民对话。借助网络问政，可以超越传统的一对一呈报批复方式，促进最广泛的民众参与，从而获得更具代表性的群众舆情。同时，可以覆盖更多样化的话题内容。相比传统问政，网络的广泛性意味着只要会上网的人群都可以在网络上发布自己的意见，不会受到其它因素的阻止或干扰。只有这样，政府部门才有可能听到更多不同的声音。

3.便捷性：降低信息成本

伴随着数码产品的日益更新，电脑、手机、相机等等都可以登录网络，随时随地上网已经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于官于民，联系互动的便捷性大大提高。目前，不少高层官员都拥有自己的微博账号，政府机构也普遍拥有自己的门户网站与论坛，官方随时可以回复网民的各种咨询与建议；而网民也能够足不出户、非常方便地向政府机关和领导干部反映各种问题和看法。

综上所述，即时性、广泛性和便捷性是当前网络问政的三大优势，正是它们使得网络问政成为社会管理创新的有效途径。然而，这种新型问政方式也面临不少困境，这正是下文即将要探讨的话题。

四、网络问政的三大瓶颈：资料偏差中的选择性机制

1.网络问政的局限性分析

网络问政是政府顺应互联网时代新趋势，主动面对网络舆情民意和网络监督，积极创新社会管理的显著体现之一。但是，网络本来就是一个虚拟与现实并存的世界，以其开放性、交互性、匿名性著称于世，网络问政这样一种新的社会管理途径仍然存在如下几种发展瓶颈。

第一，网络民意中的资料偏差。政府通过网络渠道收集网络民意，但这种民意只是由那些对政治话题感兴趣并受过一定教育的网民来提供，对于不会上网和那些上网但不会留言的民众来讲，这些网络民意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心声。换句话说，网络民意是经过选择后的结果。如果政府官员只是就这些网络民意来制定修改相关政策，这对其他民众来说并没有针对性。然而，从众多文献和实证调研来看，网络问政的资料偏差劣势并没有引起学界的关注。

第二，网络问政中的政府层次差异。网络问政作为政府社会管理的一种新途径，它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才能实现，这些条件不仅包括电脑、宽带和网页设置等相关硬件，还包括地方政府官员的执政意识和能力水平等软件。对于不同层次的地方政府，这可能会表现出一个差异化过程，即是说，并非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都具备网络问政所需的软硬件。或者说存在这样一种可能，级别高的政府、经济条件发展比较好的地方政府会更倾向于发展这种新型的问政方式。

第三，部分网络问政流于形式。网络问政是实现社会管理创新的重要渠道，但是能否实现最大效应，关键取决于网民与政府官员能否良性互动。进而言之，网络不只是人们表达意见、参与决策的手段，同时也应包括信息及时反馈的过程，如果地方政府只是收集网络民意而没有将这些资料转化成为实施决策的组成内容，那么网络问政从短期来看可以吸引很多人的关注，但长期来讲却会流于形式。

上述三大瓶颈都是当前网络问政面临的现实困境，但是与第一个瓶颈相比，后两个瓶颈更多是操作可行性层面的难题。比方说网络问政中的政府层次差异将会伴随各地实际经济社会条件的发展而逐步完善；问政流于形式的情况也将随着相关制度的逐渐完备而不断减少。显然，第一个瓶颈相对来讲变得异常重要，原因就在于，由于虚拟社会生态催生的网络资料选择性偏差是难以通过相关操作来避免的，而如果没有重视网络资料中隐含的偏差就很有可能导致得出错误的结论。试想一下，如果网络民意只是反映了社会中少数人的利益，而政府部门没有经过慎重考虑就将这些意见作为修订政策的重要依据，极有可能对其他人群导致严重的后果。基于此，接下来本文将重点探讨网络资料偏差的选择性机制影响。

2.网络民意与选择性机制研究

为了把问题说得更全面一些，下面将从社会科学中的抽样调查谈起，随后再引入两种选择性机制（自选择和被选择）。本文认为，只有深入理解选择性机制对网络资料的不同影响，才能为网络问政中出现的资料偏差提供有效的对策建议。

第一，样本偏差：忽略抽样框的后果。

按照样本是否随机获得，抽样可分为随机抽样和非随机抽样，前者包括简单随机抽样、系统抽样、整群抽样和分层抽样等；后者包括目的抽样、偶遇抽样、滚雪球抽样等。随机抽样背后是概率理论，以中央极限定理作为推论基础。实际抽样过程是研究者先确定调查总体，随后选择恰当的抽样框进行随机抽样，最终获得概率样本。这意味着从调查总体到最终样本的中间有一个抽样框，而样本是研究者采取概率抽样从抽样框中获得，这已经成为社会科学工作者的共识。换句话说，是否获得概率样本取决于两个环节：一是找到合适的抽样框，它与调查总体相符，如果抽样框与调查总体不符，就有可能产生偏差，导致无效抽样；二是采用概率方式从抽样框中获得样本。一般来讲，最终样本之所以产生偏差很大部分原因是来自于选择了不恰当的抽样框。

美国社会学家纽曼（W.LawrenceNeuman）曾剖析过一个经典案例[15]（P274）：美国的一本主要杂志《文学摘要》在1920年、1924年、1928年和1932年的美国总统选举时，寄给一些市民调查选举意向的明信片，这家杂志主要是从车主登记簿和电话簿这两个抽样框来获得样本名单。这些被调查者将自己的选举意向寄回给杂志社，杂志社这四次都正确预测了选举结果。然而，该杂志社在1936年仍通过相同的方法预测兰登会大胜罗斯福，结果却预测错误。纽曼接着指出第五次预测错误的原因在于抽样框错误。这个杂志社选择的抽样框并没有正确地代表目标总体（所有选民），因为该抽样框排除了所有没有电话和汽车的人，可是这些人在总体中占有很大比重。前四次预测之所以成功，可能是由于当年预测时高收入和低收入人群的投票对象在拥有汽车和电话方面没有太大差别，也许经济萧条前，很多低收入者可能也买得起汽车和电话。

图2 抽样逻辑的模式[23]P275

样本相对调查总体来说是否具有代表性，关键是抽样框与总体间的关系是何类型？如果抽样框中的所有个体是通过随机方式从总体中来获得，那么它就是一个理想的抽样框。当然这种随机效果介于0 ～1 之间，如果是0，这意味着抽样框一点也不代表总体，如果是1，抽样框就是调查总体本身。事实上，无论是问卷调查还是内容分析，我们找到的抽样框总是部分地代表总体。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对抽样框分类，随后确认每一种类型对样本的影响。

第二，样本偏差与选择性机制。

上文提到抽样框在整个抽样流程中的重要地位，如果调查总体中的个体能够通过随机方式进入抽样框的话，那么这样的抽样框即使个体数目少却仍然具备代表性。然而，这种说法只是理想状态。在实际操作中，抽样框中的个体常常不是随机获得而是经过了一番选择才进入抽样框的，那么抽样框就会产生偏差，如果研究者在它的基础上抽取样本，那么样本就很可能没有代表性。

按照总体中个体进入抽样框的方式，选择性机制可分为自选择和被选择两种情况。自选择指的是调查总体中的一些个体经过自我的理性选择所组成的抽样框，例如我们抽样调查的农民工群体实际上涉及的常常只是那些自己选择停留在所调查城市的人群，我们并没有涉及到那部分在所调查城市停留若干年，然后选择返乡或去其它城市的农民工，所以抽样框并不能代表广大农民工群体；被选择指的是有专门机构根据某些特别的标准选择出的个体组成的抽样框，这种情况就更多了，上文提到总统选举结果预测以车主登记薄和电话薄为抽样框的例子就属于被选择的情况，这里的抽样框是车主登记簿和电话薄，收入高低、是否拥有汽车和电话就成为个体能否进入抽样框的条件，很明显这样的抽样框已经产生选择性偏误。

无论是自选择还是被选择，导致的后果都是抽样框与调查总体不一致，如果擅自从抽样框中随机选择个体，最终的样本即使代表抽样框但肯定与总体不一致。因此，这两类选择性机制的存在将会影响我们最终获得的样本质量①参见[美]劳伦斯·纽曼《社会研究方法：定性和定量的取向》，郝大海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谢宇《选择性、实验法和评估研究》，《21世纪与中国社会学——庆祝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建系20 周年学术讲座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第三，网络资料偏差与选择性机制。

相对传统问政来说，网络问政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给网民提供了一个畅所欲言的平台，于是大量网民的“声音”成为政府决策的重要参考。然而，这里需要反思的问题是这些网络民意能否反映所有市民群体的真实意图。正如上文所言，如果仅从一些样本资料的分析结论就直接推论到总体会导致重大失误。我们可以尝试采用选择性机制来探讨网络资料所产生的偏差。

如果说所有市民群体是一个调查总体，那网民群体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且这些网民不是通过随机方式从总体中产生，而是带有很大的选择性。只有那些会上网愿意上网的人才称之为网民。与此同时，上网又发表言论的网民和广大网民相比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至关重要的是，这些发言的网民也不是通过随机的方式从所有网民中产生，同样带有很大的选择性。只有热衷各种社会事件并具有强烈表达欲望的积极网民才属于最后政府能了解到的网络民意的代表者。显然，从所有市民群体到网民已经经过一个选择性过程，从网民再到愿意发言的积极网民又经过一个选择性过程，两种过程的后果意味着最后的积极网民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他们的网络观点对所有人来说并不具有代表性，甚至会像上文提过的出现网络谣言那样完全扭曲事实的极端情况。若将网络资料当成所有市民的观点可能就带有很大的风险。

图3 网民资料偏差的选择性机制

第五，网络资料分析：两种可能的出路。

也许会有人问，既然网络资料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真实情况，那是不是说这些资料毫无用处？情况并非如此。上文所讲的只是提醒人们不要误以为网络资料就是所有人的真实心声。只要弄明白网络资料中存在的选择性机制，就可以为接下来处理资料提供解决的办法。从事实证研究总会面临资料匮乏或不完整的情况，作为一名研究者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只对资料求全责备，而是力争在现有资料中寻找有意义的线索。纵观社会学研究方法的发展史，不难发现不同时期的研究方法和统计模型之所以应运而生，就在于它们的更新正是为了解决资料难题。

一般来讲，目前处理网络资料有两大途径：第一是从定量研究的角度，限定资料分析推论的范围，即是说分析后的论点不能无限推广到其他群体（包括一般的网民群体和其它不上网的所有市民群体），原因就在于他们之间并不是随机抽样的结果，这种结论只能限定在特定的某些网民群体上；第二是从定性分析的角度，我们固然不能将资料分析推广到总体人群，但起码可以对现有的网络资料做出分类，了解人们对待某种政策可能会表达哪些想法，至于这些想法在所有人中占多大比例就不是关注的重点（它毕竟涉及到代表性议题）。总言之，采用网络问计于民这种新的社会管理途径对于解决当下一些问题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也要警惕这种方法存在的不足，更要想办法克服这种不足。

综上所述，弄清楚选择性机制对网络资料分析的影响为我们深入理解网络问政提供了重要指南。与传统问政相比，网络问政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收集到不同人群的观点和想法，因此成为政府有效了解民意的重要渠道。但是在重视网络舆情的同时，官方更要明白网络资料产生的过程与机制，在分析网络民意时意识到它存在的风险，才能作出正确的政策决策。

五、网络问政：现实对策与未来发展

本文的前一部分详细剖析了网络问政的三大瓶颈，其中选择性机制如何使得网络资料产生偏差更是文章着力刻画的主题，并且指出怎样应对这种偏差的办法，即是可以通过缩小研究结论的推广范围，也可以将材料分析局限于定性分类研究的层面。但这些较多的是学理上的思考，如果将其扩展到政策实践层面的话，本文将对网络问政提出如下的具体对策与建议。

1.多渠道收集信息，扩大民意基础

网络问政和社会管理创新都是近年来新兴的话题。而网络问政之所以进入公众视野，引起学术关注，说到底，均在于网络的超强号召力和巨大潜力。网络问政是一种新的管理途径，但不能说它是唯一的。如何问政于民，除了在网络平台上与网民直接互动，还可以结合委托高校、科研院所和民意调查中心等相关机构来收集民情[16]，扩大民意基础，尽量克服网络问政中的选择性机制问题。

2.关注网民发展，掌控民意代表性

我们在指出网络问政中存在的样本偏差导致网络资料代表性不足等问题时，也必须留意到我国网民数量逐年激增、网民参与热情不断高涨等现实趋势，而这些相当于扩大了样本，能够某种程度地改善网络资料偏差问题，网络民意的代表性能有所提高。因此，各级政府应该密切关注网民群体（特别是本地网民）的发展态势，定期对互联网使用情况进行调查统计，积极监控网络舆情，对网络问政中网民意见的代表性心中有数，从而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3.搭建网络平台，完善问政硬件环境

中国的网民群体越来越庞大，网络问政之于创新社会管理确实有其必要性和有效性。为尽快适应这一社会管理变革新形势，各级政府应努力完善网络问政所需的电脑、宽带等相关硬件，设置专门机构、配备相关人员，适当加大对门户网站的建设维护投资，加紧在影响力较大的公共互动网站(如新浪微博、腾讯微信等)上开设和管理好官方账户，同时鼓励领导干部开设个人网站或微博等，积极搭建各种网络问政平台，最终达到正确有效应对网络舆情和监督的目的。

4.转变执政理念，提升网络执政力

网络问政虽然是近年来的新兴现象，但必须承认的是，网络在社会管理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威力不可低估。执政者不仅不应该忽视或排斥此社会管理新途径，还必须转变传统执政理念，主动适应新的执政环境，培养各级党政干部的网络执政意识和能力，使其逐渐善于利用网络问计于民，通过网络问政来建立政府的良好形象。

5.建立信息反馈和问责机制，促进良性互动

2012年2月23日，由湖北省网络文化协会、湖北省互联网协会、武汉大学互联网科学研究中心联合发布的《湖北省互联网省情报告》就指出，参与调查的网民所能接受的政府部门回应网民质疑和投诉的最长期限为一周，即是说，政府部门进行网络问政，最好能在一周内回应网络民意。

网络问政反映了党政机关和领导干部面对社会管理新形势所作出的令人欣喜的迅速反应，但是，这种创新途径的效果能否长久发挥，取决于网络问政能否常态化、官民网络互动的良好机制能否形成。这就需要各级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措施、对政府论坛和官方微博等沟通平台作出各种网络互动规定，比如部门网上回复期限、网络文明用语等等，为网络民意可以及时得到回复与反馈提供制度保证，使得网络问政在构建社会管理新格局中能够发挥更强更稳定的作用。

六、总结与讨论：拓宽网络问政的研究思路

网络问政是当前各级政府实现社会管理体制创新的重要途径，它的即时性、便捷性和广泛性是三大优点，但也存在相应的困难。本文着重指出选择性机制对网络资料产生的偏差影响是人们更应关注的现实话题。与以往文献不同，本文认为网络民意只是反映了一些网民的真实想法，它并不能有效代表广大网民甚至所有人的真实意见，因为网络民意产生的过程中经历了一个自选择的过程。显然，若不经过仔细的分析就贸然接受这些结论作为政策决策的依据，可能会导致不利的结果。对此，文章提出了两条解决对策。本文虽然认为网络资料存在各种风险，但没有马上否定对这种资料的使用，而是希望告诉人们这种资料的优势与局限，研究者只有充分发挥资料的优势克服其缺点才能得到可靠的信息。只有这样，作为社会管理新途径的网络问政才能发挥其最大作用。

[1]樊金山.网络问政及其发展态势探微[J].前沿，2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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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腾讯·大楚网.湖北省网民数量已达1469 万，7 成受过高等教育[EB/OL].http://hb.qq.com/a/20101116/001008.htm，2010-11-16.

[7]腾讯·大楚网.湖北互联网省情――网民人口特征[EB/OL].http://hb.qq.com/a/20120223/002041.htm，2012-02-23.

[8]荆楚网-楚天都市报.湖北互联网省情报告――网络问政政府沉默别超1 周[EB/OL].http://hb.qq.com/a/20120224/000788.htm，2012-02-24.

[9]荆楚网.武汉拟将网络问政常态化[EB/OL].http://news.cnhubei.com/ctdsb/ctdsbsgk/ctdsb02/200911/t862535.shtml，2009-11-13.

[10]凤凰网.各地网民热评武汉”治庸问责”[EB/OL].http://news.ifeng.com/gun dong/de -tail_2011_04/10/5645554_0.shtml，2011-04-10.

[11]汉网.代表转达网民建议增加“一元公交”[EB/OL].http://topic.cnhan.com/content/2011-02/17/content_1258028.htm，2011-02-17.

[12]凤凰网.武汉举行网络问政直播，治庸问责风暴进一步铺开[EB/OL].http://news.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2_05/08/14392830_0.shtml，2012-05-08.

[13]长江日报报业集团数字报纸.百万网友关注武汉网络问政[EB/OL].http://cjmp.cnhan.com/cjrb/html/2012-05/11/content_5003140.htm，2012-05-11.

[14]荆楚网.武汉出现灰霾天气，多种网络传言不实[EB/OL].http://news.cnhubei.com/gdxw/201206/t2099861.shtml，2012-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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