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三首）

西雅

男 相

——写给张宗眉的画作系列

她仰起脸问：外面下雨了吗？

那一刻，星辰正在升起

无数的脸

变幻出无限的人性

黑暗多么浓重

多么重地

一直垂到地面

祖先的DNA刻写在谁的脸庞

骏马奔驰狮子回头

欲望的驴，以及

绝望的墨痕

不可相信

前世与今生与后世之间

有怎样的联系

她看见空的纸上

旋转的命运扭曲的表情

流水一般放逐

莫名其妙的战栗还有恐惧

焦虑、无情、拖沓

毫无征兆的忘恩负义

含着兽齿的欲望

跌宕起伏

永远没有可能标记

一张脸的表情

一瞬间的光阴

一扇门

泄露的少许昏黄灯光

他做着这样徒劳无功的努力

犹如与空气搏斗

企图光荣往生

女 相

——写给张宗眉的画作系列

把一生的液体封闭

扭曲，尘埃落定

声光黯然

或许，点燃的火光簇簇

她无法看到自己的最美丽时刻

那些手指

抓不住今世的缘分和情意

颓然下坠。宛如水中一枝莲花

落寞于黄昏的风中

她们丧失眼神

蒲公英的种子，飞散

墨迹未干

道路自隐秘的途径一路奔跑

以花朵绽放的命题

重新审视自身

这卑微的牺牲伟大的浪费

这生命的苦楚与甜美

无法歌颂，无法诅咒

无能为力的过程

谁，在逆流

而上？

只有苍白的白

只有污染的黑

黑的是心白的是眼睛

沉重之中有歌曲

反复萦绕

无人的空间

或者上下，或者左右

或者里外，或者

出与入如远古的迷宫

有如此无尽的时空

转身退出，则临渊静默

他看见的是女相，是空

是色的镜像

嘴唇失去语言文字失去

表达，血液枯竭

他极度困惑于身体与身体之间

被动和主动的差异

欲望之于无欲的茫然

透明的雨水

落了一地

箱 子

把她的生活打包成

一个绿色的箱子

里面装满梦和碎了的玻璃

看上去很美

对于这个现实却无以为用

把她的小镇打包成

一个绿色的箱子

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历史也没有未来

只有经年累月呼啸的风声

让心荒芜，而且盲目

把他的过去打包成

一个绿色的箱子

里面还有几件青春的衣裳

和过期作废的硬座火车票

把他和她的婚姻打包成

一个绿色的箱子

里面是一些钥匙

能打开曾经不同位置的门

而今只能打开属于自己的一扇家门

把他和她的日子打包成

一个绿色的箱子

里面藏着一本书

从书里跳出活泼泼的小孩子

她的名字叫奇迹

整个世界都是一个

绿色的箱子

连角落里都塞满人的影子

相依为命，又互相掠夺

充满爱又饱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