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国”极端组织能被彻底铲除吗？

张学林

似乎突然之间，全球各大媒体都在显要位置大篇幅报道关于“伊斯兰国”（缩写为IS）的新闻，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更是以“牛刀”的架式打击这个之前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的“野鸡”。“伊斯兰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极端组织？它是如何迅速崛起到令西方头痛和恐惧的地步？美国等西方国家对其采取军事行动能从根本上铲除这一极端组织吗？本文围绕这些问题作一梳理和分析。

“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的

前世今生

伊斯兰国前称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l-Sham，简称ISIS），又称为“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l-Levant，简称ISIL），之所以有两个不同的名称，是由于对于叙利亚及周边地区，阿拉伯人称之为沙姆，而欧美国家称之为黎凡特。伊斯兰国乃是一个活跃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圣战组织及未被认可的政治实体，也是一个极端的恐怖主义组织，目前的领袖易卜拉欣自封为哈里发（伊斯兰政治、宗教领袖的称谓——编者注），起国号为“伊斯兰国”，宣称自身对于整个穆斯林世界（包括整个中东，非洲东部，中部和北部，黑海东部、南部和西部，亚洲中部和西部，甚至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印度大部、中国西部地区）拥有权威地位。

该组织最初由一系列的叛乱团体组成和支持，包括圣战者协商委员会、伊拉克基地组织等。该组织致力于在伊拉克及沙姆地区（包括叙利亚、约旦、黎巴嫩和巴勒斯坦）建立伊斯兰政教合一国家，是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中主要的圣战组织之一，并占领了伊拉克北部的部分城市和地区。其自认为是一个独立国家，声称拥有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主权，而且将来极可能会要求黎凡特地区更多的主权，涉及黎巴嫩、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塞浦路斯和土耳其南部等国家和地区。

该组织在2004年初改名“统一圣战组织”。2004年10月，该组织时任领导人阿布·穆萨布·扎卡维宣布效忠奥萨马·本·拉登。随后扎卡维将该组织的名字改为“两河国家基地组织”，通常被称为“伊拉克基地组织”。2006年1月，该组织与几个较小的伊拉克叛乱组织合并形成“圣战者协商委员会”。2006年6月7日，扎卡维遭美军空袭炸死。2006年10月12日，圣战者协商委员会与统一圣行拥护者、胜利派之军等叛乱组织和一些伊拉克部落的代表联合，宣誓遵守阿拉伯传统，誓将从什叶派穆斯林和外国势力的压迫下解放伊拉克的逊尼派。次日，“伊拉克伊斯兰国”宣告成立，设立内阁，阿布·阿卜杜拉·拉希德·巴格达迪成为挂名埃米尔（伊斯兰教国家对上层统治者、王公、军事长官的称谓——编者注），实际权力由埃及人阿布·艾尤卜·马斯里把持。2010年4月18日，拉希德·巴格达迪和马斯里被美国和伊拉克联军击毙。一位前任萨达姆部队的将领，拥立了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为该组织的领导人。2011年，“伊拉克伊斯兰国”组织的武装分子通过伊叙边境进入叙利亚，又在叙利亚组建了一支名为“胜利阵线”的激进组织。2013年4月，巴格达迪宣布将“伊拉克伊斯兰国”和“胜利阵线”合并成一个组织“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又名“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不过，在叙利亚的原“胜利阵线”成员不同意合并的决议，成为独立的武装，“胜利阵线”不仅和叙利亚政府军对抗，还与叙利亚的反对派武装作战。2014年6月29日，巴格达迪宣布将“伊拉克和沙姆”字样舍去，直称“伊斯兰国”（简称IS），巴格达迪改用本名“易卜拉欣”，自称“哈里发易卜拉欣”。

“伊斯兰国”极端组织能够迅速崛起的原因

梳理分析“伊斯兰国”这个极端组织如此迅速崛起的原因，大致有以下六个方面的因素。

有明确的建国理念和治国架构

“伊斯兰国”并不谋求参与所在国家的政治权力分配，其根本目的是要在中东地区建立政教合一的极端伊斯兰国。“伊斯兰国”实行严格的伊斯兰教法，实现“伊斯兰化”，要让被统治的民众“成为安拉真正的穆斯林”。而从其在伊拉克和叙利亚采取的武装行动性质也可以看出该组织军国主义、伊斯兰法西斯主义倾向明显。“伊斯兰国”占领大片土地后，把占领区划分为多个省管理。在哈里发之下，设有4个委员会：宗教、咨询、军事和保安，其中以军事和保安委员会的权力最大。省和次一级的区在地方长官之下亦设置同样的4个委员会。伊斯兰国采取恩威并用的手段，以获得占领区内逊尼派居民的顺从。经济方面，武装分子在占领的城市努力维持电力、自来水、食物和汽油的正常供应。负责市政、卫生的原有政府部门继续运作。治安方面，恐怖袭击停止，在严刑峻法的威吓下，刑事罪案很少。武装分子又“依法收税”。不少逊尼派居民认为在伊斯兰国占领下的生活，比起其他叙利亚反政府势力的占领区或伊拉克政府军撤出前更好。但另一方面，伊斯兰国动辄处死异议分子与什叶派反抗分子，以恫吓百姓，并在占领区实施严厉的伊斯兰教法。

依靠强制的单一宗教信仰支撑

“伊斯兰国”独尊伊斯兰教逊尼派，迫害非逊尼派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强迫他们改信伊斯兰教逊尼派，或向他们征收重税甚至杀害。“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向伊拉克北部占领区内的基督徒颁布命令，要求他们改信伊斯兰教或缴交吉兹亚税成为被保护民，或在限期前离开伊斯兰国土地，否则就要处死。另一方面，武装分子在占领区屠杀异教徒，又强行拆除基督教教堂的十字架和烧毁《圣经》。2014年8月，“伊斯兰国”攻占辛贾尔后，处决了至少500名雅兹迪教徒，另外还有数万雅兹迪教徒被围困在辛贾尔山，至少56名儿童脱水而死。异教徒即使同意改信伊斯兰教，也不一定可以保命。2014年8月，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在伊拉克北部雅兹迪人的Kocho村强迫村民改信伊斯兰教，全村所有人都同意了，只有族长一个人不肯，武装分子于是屠杀了80名男村民，并掳走400至600名村民，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至于同为伊斯兰教的什叶派则被视为异端，伊斯兰国武装分子曾在尼尼微省炸毁多间什叶派清真寺。endprint

源源不断得到补充的武装力量

“伊斯兰国”称拥有数万名军人，媒体指出，众多萨达姆旗下军人在2003年失业以后加入了该组织。因此，该组织军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熟悉伊拉克地理环境。此外，该组织还有许多来自海外的武装人员加入。该组织向每个战士发放约400至600美元的月薪，并分配宿舍，许多是被没收的当地非逊尼派居民或已逃离的政府公务员住屋。除了人数不详外，“伊斯兰国”军事成员的国籍也难以统计，有资料显示，该组织起初多在伊拉克、阿富汗、车臣等地招募武装分子。另据一份法国研究机构的报告分析，该组织头目多来自伊拉克、利比亚、沙特阿拉伯和突尼斯，如今有着3000多名来自德国、法国、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等西方国家的“志愿者”。2014年年中，估计有约500名英国人在伊拉克和叙利亚为伊斯兰国作战。该组织绑架了大量儿童，训练他们成为童兵、查探敌情或充当“人肉炸弹”发动自杀攻击。组织成员也利用互联网宣传或渗透国外的清真寺，以宗教之名诱使国外青年到中东参加圣战。另外，该组织拥有相当精良的装备，包括大量的乌齐冲锋枪、MP5冲锋枪、AK47突击步枪、M16突击步枪、M60通用机枪、M240通用机枪、M224迫击炮、RPG-7火箭筒、T-55主战坦克、不明系列的反坦克炮和固定翼运输机，以及数量不详的吉普车、悍马车、防弹衣。

有稳定的资金来源渠道

“伊斯兰国”攻占伊拉克北部多处油田后，在黑市以低价出售原油换取收入，估计每日可赚取高达100万美元。联合国已禁止各国与“伊斯兰国”进行任何形式的石油交易。2014年9月，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盟空袭叙利亚境内被“伊斯兰国”控制的石油设施，以打击“伊斯兰国”的财政收入来源。“伊斯兰国”有可能得到来自沙特阿拉伯及其他逊尼派波斯湾国家的资金支持，目的是对抗非逊尼派及世俗力量主导的叙利亚和伊拉克政府。这些幕后资金支持者主要是民间的富人，现未有证据显示有外国政府援助该组织。自2012年起，“伊斯兰国”每年发表年度报告，外界推测是为了向捐献资金者展示行动成果，争取更多捐款。

有一整套完备的强烈洗脑教育政策和体制

“伊斯兰国”培训儿童成为“哈里发国的新世代”，设立训练营向15岁及以下儿童灌输极端伊斯兰圣战思想，教导他们以消灭异教徒为人生目标，满16岁则接受军训。在叙利亚有伊斯兰国武装分子绑架大批库尔德族儿童，对他们进行洗脑，强迫学习极端宗教思想及观看杀人和自杀攻击影片，培育他们成为自杀式袭击者。伊斯兰国禁止学校教授音乐、美术、体育、哲学、社会学、基督宗教。数学科不可提及利息计算，自然科学必须合乎神创论，不可教授关于进化论的内容。伊斯兰国命令学校不可提及叙利亚国歌、民族主义思想，以及停止使用“祖国”或“叙利亚”词汇，要用“伊斯兰国”、“穆斯林的土地”或“沙姆省”词汇代替。此外，伊斯兰国强制学校实施性别隔离。

长期动荡的地区环境提供了发展壮大的土壤

综合分析历史上极端组织诞生发展的历程，所在国家或地区环境的长久动乱是培育其的外部环境。因为国家和地区的长期动荡，政府对地方的掌控能力消弱甚至出现权力真空，这样的土壤上很容易滋生极端组织。其次就是各相关力量在动荡国家或地区的较量使得极端组织从中获利。美国副总统拜登近日在演讲中就暗示，为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抗击巴沙尔政权，美国的中东盟友在不经意中帮助了“伊斯兰国”，拜登称“他们对反抗巴沙尔的人提供了数以亿计的美元和数千吨武器，除了叙利亚反对派外，援助对象有‘支持阵线、‘基地组织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圣战极端分子”。

透析西方打击“伊斯兰国”的军事行动

在美国主导下，2014年9月22日，巴林、约旦、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5个阿拉伯国家参与了美国发动的对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的空袭行动。据美军中央司令部称，空袭炸死至少70名“伊斯兰国”武装分子和50名与“基地”组织有关的战斗人员。以目前的速度来看，对“伊斯兰国”的打击将很快超过对利比亚的空袭次数。美军和其他国家的飞机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投下近1000枚炸弹，其中包括战斧式巡航导弹。据悉，每枚战斧式巡航导弹的费用都超过100万美元。而美军中央司令部表示，打击“伊斯兰国”行动中使用的弹药费用已经达到6240万美元。

但从目前空袭的效果来看并不是十分理想。据叙利亚反对派10月7日证实称，虽然受到了库尔德武装的顽强抵抗，但极端伊斯兰武装组织“伊斯兰国”连日来仍攻占了叙土交界地区的科巴尼的3个市区，正接近全部占领，这标志着“伊斯兰国”在军事上又有了最新的重大进展。如果“伊斯兰国”最终占领了科巴尼，那么将会控制叙土边境的一个狭长地带，对包括土耳其在内的这一地区形成新的威胁。针对这一紧急局势，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纽约时间10月6日紧急呼吁国际社会向受到“伊斯兰国”围困的科巴尼平民提供保护。潘基文的发言人表示，联合国秘书长敦促所有有能力的国家立即行动起来，保护科巴尼当地的平民。

为什么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拿出了“牛刀”的架式却难以杀掉“伊斯兰国”这只“鸡”呢？

一是一味停留在空袭层次，难以从根本上消弱极端组织

除了派往伊拉克、逐步“添油”才达到的1600名美军顾问外，美国用于对付“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的“法宝”，似乎只有空袭，空袭，空袭，只是从伊拉克中部炸到北部，又从伊拉克境内炸到叙利亚境内。不光美国，其盟友也如出一辙：9月23日加入的法国、26日加入的英国、丹麦等，助拳的方式是清一色的空袭；沙特、约旦、阿联酋和巴林4个参与空袭的阿拉伯国家追随美国进入了叙利亚领空，但同样除了空袭，还是空袭。一些法国和荷兰的分析家则在“欧洲新闻”电视台上指出，“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和平民目标混杂，“伊拉克式”有地面武装配合的空袭尚且只能阻滞、无法清除其军事威胁，何况“不接地气”的“叙利亚式”？美国众议院议长约翰·博纳9月28日索性指出，空袭根本无济于事。endprint

要想从根本上削弱极端组织还得依靠地面部队，这里的地面部队不是指美军，而是相关国家的地面力量，但这些地面部队都不是太可靠。伊拉克军队受制于国内复杂的教派纠葛，战斗力大打折扣，且作战最积极的什叶派士兵、民兵，背后又站着个让美国放心不下的伊朗；伊拉克库尔德武装在近期战斗中已表明不是“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对手，且这个武装部队本身就是中东最危险的跨国不稳定因素之一，真的把他们武装到比“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更强大，谁能担保他们届时不会比“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更危险？至于叙利亚温和反对派武装，经过两年多的叙利亚内战，谁能担保、谁又敢相信这些战士依然“温和”，或支援给他们的武器不会通过种种渠道，成为反啮自己的毒牙？

二是“伊斯兰国”极端组织采取灵活的战略战术对抗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空袭的打击效果之所以不明显，主要还是与“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所在地区的形势有关。“伊斯兰国”极端组织经常出没的地区地形复杂，比较隐蔽，要想有针对性地打击很不容易。“伊斯兰国”极端组织主要以常规武器为主，没有太多的重型武器，因此空袭无法很明显地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另外，在空袭过后“伊斯兰国”极端组织也适时调整了他们的策略，比如减少使用无线电等，这让打击他们更加困难。再有就是“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战士的不怕死精神也令对手感到恐惧。法国《世界报》8月28日发表题为《运动战和恐怖袭击是伊斯兰国并举的两大战略》的文章称，“伊斯兰国”及其盟友的闪电式胜利自6月以来让整个世界措手不及。小型载重车队穿越平原、使用从伊拉克军队手中抢来的装甲车和火炮进行作战，它显示出圣战分子集团进行一场以领土征服为目标的常规进攻的能力。而当他们不再能进行正面攻击时，会在城市中大规模实施自杀式袭击和汽车炸弹袭击。战场上，如果“伊斯兰国”武装已夺取50%至60%的地盘，政府军就会撤退，因为害怕被俘、被砍头和被处死。

三是表里不一致的国际反恐联盟难以形成强大合力

在美国反“伊斯兰国”的新战略中，奥巴马总统强调国际联盟特别是中东地区盟友是成功的关键。可正当土耳其等国开始为美国反恐军事行动提供实质性支持的关键时刻，美国副总统拜登却称“地区盟友是最大的问题”，暗示土耳其、阿联酋等国在该恐怖组织的崛起中负有责任。此言一出，立即引起轩然大波，两国对此强烈不满，并要求拜登澄清事实并道歉，白宫也不得不出面“灭火”，强调与中东盟友合作反恐让美国感到“自豪”。这一戏剧性事件的背后是美国主导的国际联盟中的信任问题。由于达不成更广泛共识，美国并没有寻求安理会的军事干预授权，而是自己直接组织同盟。当前，美国已经宣布，有40多个国家将参加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其中已经宣布将直接参加在叙利亚境内军事行动的有12个国家，欧洲国家有法国、英国、丹麦、比利时和荷兰5国，海湾地区有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约旦、巴林、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5个阿拉伯国家，外加土耳其与加拿大。其他国家基本上是道义或后勤支持，并且与宣布直接参战的大多数国家一样，为自身设立了明确的行动界线，如德国表示将主要是向伊拉克和库尔德安全部队提供军事援助。美军已吸取2003年发动伊拉克战争的教训，尽量避免自身直接卷入地面战争，而更希望地区盟友派出兵力。但是，截至目前，地区国家中只有土耳其表示愿派遣军队打击“伊斯兰国”，其余国家则未见响应。欧洲各国迫于国内民意，越来越谨慎地把反“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和干预叙利亚内战区分开，连空袭都是只炸伊拉克目标（因为伊拉克政府正式邀请他们炸了），不炸叙利亚目标（因为没人邀请，且找谁邀请都有政治风险），就更别提“落地”了。由此看来，打击“伊斯兰国”联盟内部各国各有考量，短期内很难形成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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