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祜
一头牛在河边吃草。牛虻飞过来,在他耳边“嗡嗡”地说开了:“牛先生,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留条尾巴呢?尾巴拖拖拉拉,摆来摆去,多难看啊!你看,人就不要这玩意儿,要是谁在屁股上系根草绳,大家保证会笑痛肚子。可见长尾巴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没有尾巴,我怎么能赶走你们这帮吸血鬼呢!”牛没好气地回答道。
牛虻赶紧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牛先生,这您可就错了,难道您忘了您蹭痒时那种舒服的享受了吗?”
“这个我当然有体会,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牛觉得奇怪了。
牛虻甜言蜜语地说:“我是最爱为别人效劳的。就说您吧,尽管您的皮充满了汗臭,硬得像枯树皮,可我为了给您搔痒,把嘴都磨破了,也从没有怨言。您想想,我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您舒服点儿!”
说到这里,牛虻气呼呼地抱怨起来:“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倒落了个吸血鬼的罪名。您完全不理解我,还经常用尾巴来抽打我,我这是何苦呢!既然这样,咱们从今以后再不来往好了。我走了,您别再希望旁人来给您搔痒了!”
牛虻见牛低头不作声了,又假惺惺地来了几句“临别赠言”:“作为朋友,在分手时,我还想提醒您一句。上次,当老虎追赶您的时候,是您身上的什么东西缠住了荆棘,险些让您丢了性命?我看您还是要为自己的安全多操操心啊!”
提起这件事,牛至今仍心有余悸(jì),当时真恨爹妈多生了自己这条可恨的尾巴。
牛虻见目的快要达到,就躲在一旁观察牛的举动。
牛暗暗琢磨:“牛虻说的话也许有点道理。搔痒确实是一种享受,虽说牛虻搔得疼了点,但他可能的确是出于好心。再说,人没有尾巴,所以就有尊严,就能驱(qū)使长了尾巴的马表哥、驴表弟、猫、狗和自己为他们拉车推碾(niǎn),看门守院。这样看来,有尾巴确实是不光彩的。去掉它,说不定自己也会受到伙伴们的尊敬。”
于是,他下定决心,立刻找来老狼帮忙咬掉他的尾巴。
老狼当然求之不得,他早就垂涎(xián)鲜美的牛肉,只因牛体大犄角猛,才始终没敢下手。如今牛主动上门求助,老狼自然是喜出望外。即使只有一条尾巴,那也是牛肉啊!老狼张开血盆大口,几下子就把牛尾巴咬了下来。
牛疼得直叫唤,眼里滚着泪花。牛虻见此情景,忙飞出来在一旁哼哼:“坚持,一时痛苦,一生幸福。好样的!坚持,坚持啊!”
这样,牛就成了秃尾巴牛。牛虻可乐坏了,因为今后再也没有被袭击的危险了。他迫不及待地趴到牛身上用力叮、叮、叮,尽情地痛饮牛血。
牛本能地想甩尾巴,可他的屁股上只剩下一块三寸长的肉疙瘩,他再也没有驱赶牛虻的能力了。
牛虻自己吸血不算,还招来很多兄弟、伙伴,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牛血宴。他们成群结队,“嗡嗡嗡、嗡嗡嗡”地叫着笑着,一窝蜂地趴到牛的身上,各自找到一块最肥嫩的地方,大吃大喝起来。
牛浑身上下钻心地疼痛。他甩头踢腿,一会儿也不得安宁。他跳到水里,牛虻就麇(qún)集在他的头上;他爬到岸上,牛虻又密密麻麻地糊了他一身。
牛实在受不了,再三乞求牛虻嘴下留情。牛虻得意地哼着小调,根本不理睬他。没多久,牛全身被咬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从此,不论牛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奇异的目光,听到“哧哧”的笑声:“瞧,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秃尾巴的牛!”
牛“哞哞”地哭喊着,后悔莫及。
(选自《中国现代寓言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