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湉
[摘 要]在纳粹党创造的极权社会中,出现了很多极端偏执的人,这些人的共同特征就是矢志不渝的听从纳粹党的指挥,盲目的相信纳粹的蛊惑。他们认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观点——所有的低级种族和有遗传缺陷的人应该“被进化”,监狱看守就是持这种观点的代表,其中不泛众多女看守,她们的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男性看守。这些女性的行为体现了她们一以贯之的纳粹思想。
[关键词]纳粹党;女看守;集中营
在纳粹当政的12年里,有成千上万名德国妇女(1)应聘到集中营和死亡营担任狱警、看守、监工、秘书、医生和护士。部分“雅利安”血统的女囚也被委以“重任”,担任女舍长或女囚头。还有一些妇女嫁给党卫队官员,并依靠其丈夫的权威,成为集中营的实际“女主人”。这一特殊妇女群体无论职务大小、身份高低,都掌握着攸关在押人员命运的生杀予夺大权。不少人也积极参与了纳粹政权的“种族灭绝”计划,疯狂地虐待和屠杀囚犯,行径恶劣,罪恶累累,其凶残甚至远胜于男性凶手,以至于在集中营和死亡营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男人们还是幸运的,没能遭受女魔头的虐待。”(2)
然而,在二战后审判当中,受到应有惩罚的德国妇女屈指可数,数量有限。在战后初年战胜国的审判中,只有19名女性被判有罪。在后来两个德国的审判中,另有29名女性分别被判监禁3-5年至终生。其他“纳粹女魔”均被释放,逍遥法外。
与之相应,有关纳粹德国女性犯罪行为的研究也相当薄弱,学术性著作寥寥无几。雷娜特·维格豪斯(Renate Wiggerhaus)、古德龙·施瓦茨(Gudrun Schwarz)、伊尔姆特劳德·海克(Irmtraud Heike)、约翰娜·朗格菲尔德(Johanna Langefeld)、丹尼尔·帕特里克·布朗(Daniel Patrick Brown)和温迪·罗沃(Wendy Lower)可算这项研究的开拓者(3),但其著述也多为单篇论文、个人传记和资料汇编,大部头的综合性著述依然阙如。
2011年,美国伊利诺伊州德斯普兰斯市奥可通社区学院历史教授温迪·阿德勒—玛丽亚·萨蒂(Wendy Adele-Marie Sarti)发表《妇女与纳粹——1933—1945年纳粹当政时期种族灭绝和其他犯罪的执行者》一书(4),填补了有关纳粹主义和大屠杀的历史研究中的一项空白,并为新的研究打下了坚实基础。温迪·萨蒂教授花费10余年时间,利用档案文献、审判记录、个人陈述和幸存者访谈等大量一手资料,对多罗特娅(特奥多拉)·宾兹(Dorotea(Thodora)Binz)、胡安娜·鲍曼(Juana Bormann)、赫尔塔·波特(Herta Bothe)、赫尔米娜·布朗斯坦纳(Hermine Braunsteiner)、伊丽莎白·福尔肯拉特(Elisabeth Volkenrath)、伊尔玛·格雷泽(Irma Grese)、希尔德加德·赖歇特(Hildegard Laechert)、玛利亚·曼德尔(Maria Mandl)、伊尔莎·科赫(Ilse Koch)、伊尔莎·洛特(Ilse Lothe)和赫尔塔·奥伯霍伊泽(Herta Oberheuser)等11位犯有严重罪行的前女看守进行了深入考察,不仅充分揭露了她们的犯罪事实,而且还导致其犯罪行的原因和动机作出了深刻剖析,说明了她们为什么会对与她们同样性别的女囚和那些无辜的孩子如此狠毒这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温迪·萨蒂指出,在战后受到审判的时候,这些妇女几乎都矢口否认任何指控,不认为自己有罪,声称她们只是奉命行事。这种说法纯属托词,因为有大量事实足以证明她们是完全自愿而不是被迫虐囚、屠囚和参与大屠杀的。
首先,这些妇女都是主动申请到集中营工作的,是自愿成为看守的,没有受到任何强迫或威胁。其次,她们在集中营中有一定的自主权,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便处置囚犯。再者,不少人表现积极,不仅“认真”履行职责,还千方百计讨好上级领导,超额完成从囚徒中挑选“适合的”人去服劳役、充当实验品和进入毒气室的任务,努力争取获得奖励和提拔,有的女看守也真的因为其残暴行为而获得了相应的提拔。凡此种种都是不容否认的铁的事实,女凶手们“奉命行事”的托词纯属推卸责任,掩盖罪行。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女性来自不同的家庭和社会阶层,普遍受过教育,在成为女看守之前也有一定的工作经验,神志清楚,没有受到不良情绪困扰。有的原本温良贤淑、温柔可爱,根本不是天生的凶手。有的貌若天仙,楚楚动人,初看起来也不会让人与邪恶凶残联系在一起。然而,在羞辱、折磨、杀害手无寸铁的囚犯时候,她们又无所不用其极,手段非常狠毒:动辄抽打、放狗撕咬、开枪射杀囚犯,就连生病的人和儿童也不放过,惨遭杀害的无辜者不计其数。她们还在囚犯身上进行化学和生物学试验,对囚犯实施性虐待,利用带有纹身的囚犯人皮制作灯罩,当着母亲的面杀死她们年幼的孩子,制造了一幕幕骇人听闻的人间惨剧。那么这些普通的、正常的、平和的、俊俏的德国妇女为什么变成如此残忍打手和杀手呢?
温迪·萨蒂指出,希特勒和纳粹党的毒化宣传、政策引导和纵容鼓励无疑是促使一些女看守成为虐待狂和杀人犯的重要原因。纳粹党动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大肆宣扬“政治和种族觉悟”,疯狂鼓吹反马克思主义和反犹主义,编造谎言,弘扬战争,致力于培养人们“对敌人的仇恨”,并以丰厚的回报为诱饵,鼓励人们实施暴力。在当时的德国,这些宣传和诱导还是很奏效的,不仅大批民众信以为真,许多妇女也奉为真谛,不少人还加入了纳粹党或纳粹党附属组织,甚至成为其积极分子。如年轻貌美的伊尔玛·格雷泽18岁时加入德意志少女联盟,年纪轻轻就成位一名狂热的纳粹党徒。她原先学习护士专业,后来却选择了到集中营当女看守的行当,最终成为奥斯威辛集中营的高级监督,该集中营第二号女首领,掌握着对3万多犹太妇女的生杀大权。这些女看守对希特勒和纳粹党无比忠诚,坚信纳粹主义是绝对真理,德意志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纳粹德国神圣不可侵犯,所有反对者都是“罪大恶极”的敌人。为了表明自己她对纳粹党的忠诚,酷爱小孩的女看守玛利亚?曼德尔不惜把自己特别喜欢的一个波兰小男孩送进毒气室,只是在杀害他之前,让他吃巧克力,穿好衣服,带他舒舒服服地玩了一周。她还照顾过其他犹太小孩,但是最后也都被她送进了毒气室。
集中营的特殊氛围和工作岗位也对一些女看守产生了很大影响。集中营是纳粹政权镇压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纳粹政权政治犯、刑事犯、“劣等种族”成员、“堕落者”和战争俘虏的主要场所。而女看守们在面对囚犯的时候,经常会产生了一种对自己认可,会产生居高临下、高人一等、妄自尊大的优越感和专制心理。她们也普遍认为这些囚犯是“叛国贼”和“人渣”,毫无生存价值,应该被加以彻底清除。例如在集中营工作的女医生赫尔塔·奥伯霍伊泽就不把这些囚犯当人看待,在选择囚犯进行活体试验时,将他们标注为“兔子”或是“几内亚猪”,坚信为维护德意志人和国家利益而进行的任何试验都是必要的,也是没有界限的。她在利用囚犯进行活体医疗试验时,也不惜采用极端残忍的手段。她经常在波兰女囚身上进行移除骨头和肌肉手术,并在不同的囚犯之间进行移植,观察排异反应。为了观察坏疽病的生成和恶化过程,奥伯霍伊泽故意将病菌注射到囚犯身上,并且为了迅速地得出结论,她还用剃头刀、碎玻璃、烂指甲等其他的脏、尖刻的材料污染伤口,加重伤口的溃烂程度。她还用斧子劈开活人的骨头,研究内部成分。或截断囚犯的四肢,注射有毒物质。或在不注射任何麻药和抗生素的情况下,冷冻和再回暖试验。被试验者即使侥幸生存下来,也会留下了痛苦终生的后遗症。
然而,并非所有女看守,甚至是加入了纳粹党的女看守,都同等程度地残酷无情,相反,有的人甚至甘冒风险帮助和拯救囚犯。女看守克拉拉·孔尼希(Klara Kunig)对待囚犯的态度就十分温和,以至于很快就被党卫队解除了职务。格尔达·魏斯曼·克莱因(Gerda Weissmann Klein)更因救助了许多女孩而闻名于世。那些女凶手之所以会那么疯狂地虐待和残害囚犯,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从温迪·萨蒂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有的人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彰显个人的权威,体验当主人的乐趣。伊尔莎·科赫于1932年4月加入纳粹党,不久便在集中营谋求到了一个秘书职位,并与党卫队官员卡尔·奥托·科赫(Karlotto Koch)结婚,成为了集中营的真正“女主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女主人”地位,伊尔莎?科赫经常暴打囚犯、任意侵占囚犯的私有财产、收受“贵重”礼物,包括用囚犯人皮做的灯罩,公文包、书皮和手套等。有的人是为了维持秩序,企图通过羞辱和贬低囚犯,摧毁他们的尊严、意志,令其顺从。有很多女看守,把暴力看作管理犯人的有效途径,犯人们稍有懈怠,便会遭到痛打,甚至是残害。例如伊丽莎白·福尔肯拉特就自认为是一个要求严格的人,对于“不守规矩的犯人”,应当加以严厉惩罚。在得知有犯人偷偷地将私信传出去的时候,她立即动用鞭子和棍棒予以教训。她也曾活活打死几个偷东西的囚犯,还曾让一名患重病的囚犯跪在地上举着自己偷到的蔬菜,以示惩罚。还有的人纯粹是为了寻求刺激和快感,企图从惩罚、虐待和杀害囚犯中获得撒旦般的愉悦,或者是利用囚犯来实现自己的各种变态的性幻想。伊尔玛?格雷泽貌美欲盛,并且有双性恋倾向,不仅经常与男性党卫队员和女看守滥交,还强奸女囚犯,或者强迫她们做各种淫秽动作,供她自己和她的情人观赏。还有的人干脆就是虐待狂、杀人狂。她们为所欲为,嗜杀成性,以观看别人的痛苦为开心事,以惩罚和射杀囚犯为娱乐运动。多罗特娅·宾兹就经常牵着军犬,拿着皮鞭,在集中营到处转悠,其格言是“决不让一个囚犯从她手底下活着出去”,后来也公然承认射杀了200多名波兰囚犯。
温迪·萨蒂还揭露了集中营女看守弄权渎职、穷奢极欲、贪得无厌的腐朽糜烂生活。她的著作不仅建立在大量历史资料的基础之上,而且还自觉地运用了社会心理学的分析方法,其鲜活的个案研究匠心独运,别具特色;其对纳粹女凶手的罪犯动机的剖析也一针见血,刚劲有力。在当前有关纳粹德国史、大屠杀史、妇女史的学术研究中,温迪·萨蒂的著作无疑占据了一个显要位置,对永无尽头的理解人类行为的探索也具有重要意义,不仅为未来研究大屠杀、纳粹德国和妇女史问题的学者提供了重要依据,也向世人发出了警惕危险的狂热、偏见、仇恨、诱惑、绝对权力和绝对腐败的严正警告。
参考文献:
[1]女看守的总数至今没有确切统计资料。据悉,在纳粹政权设立的10000多个集中营、拘留所和灭绝站中,有300多个是专门关押妇女的;仅在拉文斯布吕克(Ravensbrueck)集中营,就有3000多名妇女被训练成为看守。这就意味着女看守的总数是很多的。
[2]Ann Jones, Women Who Kill.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80, p.129.
[3]参阅Renate Wiggerhaus, "Women in the Third Reich", in: Connexions, 36 (1991), pp. 10-11; Gudrun Schwarz, "SS Aufsehrinnen in N-S Konzentrationslagern (1933-1945)", in: Holocaust and Genocide Sudies 8 n. 3, (winter 1994), S. 315-334; Gudrun Schwarz, Eine Frau an seiner Seite: Ehefrauen in der SS-Sippengemeinschaft, Mittelweg: Hamburger Edition HIS verladsges, mbH, 1997; Irmtraud Heike and Johanna Langefeld, "Taeterinnen im Konzentrationslager: Die Biographie einer KZ-Oberaufseherin", in: Werkstatt Geschichte 4, no. 12 (Nov 1995); Irmtraud Heike, "Female Concentration Camp Guards as Perpetrators: Three Case Studies", in Olaf Jensen and Claus-Christian W. Szejnmann (ed.), Ordinary People as Mass Murderers: Perpetrators i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s,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8; Daniel Patrick Brown, The Beautiful Beast: The Life and Crimes of SS-Aufseherin Irma Grese. Ventura, CA: Golden West Historical Publications, 1996; Daniel Patrick Brown, The Camp Women: The Female Auxiliaries Who Assisted in the SS in Running the Nazi Concentration Camp System, Atglen, PA: Schiffer Military History, 2002; Wendy Lower, "Male and Female Perpetrators and the East German Approach to Justice," 1948-1963, in: Holocaust and Genocide Studies 24, no. 1 (spring 2010), pp. 56-84.
[4]Wendy Adele-Marie Sarti, Women and Nazis. Perpetrators of Genocide and Other Crimes during Hitler's Régime, 1933-1945. Bethesda-Palo Alto-Dublin: Academic Press,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