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波小说研讨会评论家、学者发言摘要

2014-11-10 08:40
延安文学 2014年6期
关键词:陕北作家小说

时 间:2014年9月20日

地 点:西安雍村饭店

主持人:李国平

编者按:9月20日,陕西省作协、《当代》杂志社在西安联合举办了“侯波小说研讨会”。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吴义勤、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当代》主编周昌义,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蒋惠莉,陕西省作协主席贾平凹以及王春林、张艳梅、付秀莹、李国平、阎安、吴克敬、梁向阳、李星等来自省内外的三十余名评论家及作家参加了研讨。

侯波是文学陕军的后起之秀,他从十八岁开始写作,近三十年来,凭着对文学的酷爱与执著追求,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近年来,他厚积薄发,佳作迭出,有多篇小说先后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等转载,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及年度小说排行榜,受到文坛广泛关注。目前,已出版《谁在那儿唱歌》《稍息立正》《太阳花开》《春季里那个百花香》四部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流火季》已完稿,即将出版。

研讨会上,与会专家、学者纷纷发言,各抒已见。在对侯波小说创作高度肯定的同时,也指出了他作品的不足,并对他寄予厚望。现将研讨会发言摘录于此,以飨读者。(注:小题目系编者所加)

在“侯波小说研讨会”

上的致辞

陕西省作协党组书记 蒋惠莉

尊敬的各位嘉宾、各位专家、各位朋友:

大家好!在这个秋高气爽、果实收获的季节里,我们相聚西安,召开侯波小说研讨会,我想这既是侯波同志文学创作活动中的一件大事,也是我们文学陕军再出发进程中的一件喜事,也是我们陕西文学的又一收获。在这里,我首先向侯波表示热烈的祝贺,同时向百忙之中来参加会议的各位文学界的大腕们——吴义勤馆长、施战军主编、白烨老师、周昌义主编、王春林教授、张艳梅博士、付秀莹老师等表示衷心的感谢。同时也向出席今天研讨会的我们省内的各位专家老师以及媒体朋友们表示感谢。

侯波是一位年轻的优秀的有着高度的社会责任感的作家,是我们文学陕军新梯队里的重要一员。他创作起步早,十八岁开始写作,至今已近三十年。三十年来,他凭着对文学的酷爱与执着追求,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近年来,他的创作厚积薄发,呈井喷之势,有多部中短篇小说发表于大刊名刊,先后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等转载,有多篇小说被收入到各种年度选本及列入年度小说排行榜。目前,他出版了《谁在那儿歌唱》《稍息立正》《太阳花开》《春季里那个百花香》四部中短篇小说集,有一部长篇小说《流火季》已完稿,正在出版中。

因为要开这个研讨会,我阅读了侯波的一些中短篇小说,感觉到他的作品有这样几个鲜明的特征:

一是他的小说创作有着明显的地域特征,现实性、时代感强。侯波是地地道道的陕北人,出生于陕北,成长于陕北,始终关注着陕北这块土地上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追求,关注着当代中国社会的变迁。他及时抓住了现实中许多深层次的问题和人的深刻变化,进行了独立思考和成功的艺术探索。他凭着自己敏锐的艺术直觉,创作出了《春季里那个百花香》《上访》《肉烂都在锅里》等优秀作品,塑造了侯方方、红鞋、祁乡长等一系列个性鲜明、立体饱满的人物形象。也正因此,他的作品爱到了读者、评论家及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

二是他的小说故事性很强,引人入胜,读起来使人不忍释手。比如我这两天看的《上访》,叙述县上领导盲目跟风瞎指挥,造成村民大面积种植独根红韭菜,结果韭菜卖不出去,引发的菜农上访;以及移民搬迁引起的上访;收购烟叶引发的事端;祁乡长为解决乡政府经费困难让小姨子出面到歌舞厅陪客等。我觉得这些故事生动地反映了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人生百态,也反映出基层领导工作的不易。虽然篇幅不长,但故事讲得很巧妙,也很曲折,很有戏剧性。祁乡长富有个性,处事方式很特别。我往往读了前边,不知道后边的故事怎样去发展,觉得很有趣。我认为这是他小说成功的一个关键。

第三个特点是,文字平实生动,也很流畅。这次读了侯波的作品,让我对侯波这个人也有了新的认识。以前觉得他人虽年轻,但还比较老成,觉得他言谈举止、待人处事比较拘谨。但这次读了他的作品后,才感觉到他作为一个年轻作家,内心世界是十分火热的,非常的丰富和活跃。因此,我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好作家。

今天,我们陕西省作家协会、《当代》杂志社联合举办侯波小说研讨会,我想目的有两个:一是除了肯定侯波的创作成就外,更多更重要的是对侯波小说进行多角度、多侧面的分析评论,肯定成绩,指出不足,使他今后的写作能够向更高的标准迈进。第二是通过这次研讨会的对话、交流与碰撞,总结经验,探讨文学创作的一些基本方法和规律,获得一些更具普遍意义的启示,促使整个陕西青年作家能够从研讨中获得顿悟、启迪,起到更新观念、拓展视野的作用,促进我省青年作家整体文学创作水平的全面提高,从而推动我省文学艺术事业的整体发展。

俗话说,文无定法,但文学创作却有一些共同的规律可以探寻,积极健康的文艺批评具有多方面的作用,它既可以弘扬健康向上的审美理念,树立有利于文学创作的正确价值导向;还可以探讨文学创作的方法和规律,帮助作者修正创作失误,提高文艺创作水平。离开了积极健康的文艺批评,文学艺术创作是很难持续繁荣发展的。我希望在今天的研讨会上,大家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诚相待,坦荡交流,积极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为侯波同志的个人创作及陕西省文艺创作的繁荣与发展献真情,献爱心,建诤言。

最后预祝本次研讨会圆满成功。预祝侯波同志未来取得更加丰硕的创作成果!

在侯波小说研讨会上的讲话

延安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 苏世华

各位嘉宾、各位专家、新闻界的朋友们:

今天,陕西省作家协会和《当代》杂志社联合举办“侯波小说研讨会”,这是对我市作家的鼓励与鞭策,也是陕西省作协宣传延安作家作品的又一举措。在此,我代表延安市委宣传部、延安市文联、延安市作协向侯波同志表示热烈的祝贺,向一直关心支持延安文学创作的陕西省作协、《当代》杂志社以及在座的各位评论家、学者和新闻界的朋友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延安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也是一块文化底蕴非常深厚的地方。尤其是1942年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后,一大批聚集在延安的作家、艺术家,从原生态甚至是略显粗野的陕北地域文化形态中看到了它的现代价值。他们凭借陕北地域文化和特色,创作出了《白毛女》《夫妻识字》《王贵与李香香》《回延安》等一系列优秀作品,使偏居一隅的陕北地域文化得到了空前的生命激活和空间传播,并且获得了主流文化的认可与接纳。从陕北本土走出的第一位当代作家是柳青,他写了著名的《创业史》,反映了如火如荼的时代变革。当代陕北本土作家路遥正是读着柳青的《创业史》开始走上小说创作道路的。他后来成为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的开拓者,他创作的《人生》《平凡的世界》开创了陕北地域小说文学写作范式,也开辟了陕北地域小说的一个全新的时代。侯波也正是继路遥之后承继陕北地域小说传统成长起来的一名优秀的青年作家。

侯波出生于1967年,1986年开始发表小说。他执着于对小说这种题材的热爱,默默写作近三十年。写了一部长篇,出版了四本中短篇小说集。近年来,他的创作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小说作品发表于大刊,名刊,纷纷被转载,被评论,被收入各种年度选本与排行榜,得到了评论家与读者的肯定和喜爱。

侯波的写作承继了陕北地域小说的特点,一是他将陕北文化有机地融入到小说创作中,塑造出了陕北人的精气神,写出了新时期陕北人的的生活形态、人生形态。他运用陕北方言写作,将陕北民俗、陕北民歌等陕北文化元素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譬如在《春季里那个百花香》与《贵人相助》中,他写了乡村的种种民俗,乡村的春节、乡村的礼仪,乡村的婚姻形态、乡村人的精神信仰等等。写出了陕北乡村的性格,写出村民们的个性,写出了他们对生的执著,对死的豁达,他们的随遇而安,他们的宽厚等等。二是侯波在文学创作中承继了陕北作家的使命意识和作家的担当意识。在历史长河的流动中,乡土中国正在成为一个不可重复的远去的存在。但作为一种价值召唤,乡土精神却在今天有着非常强烈的现实意义。侯波长期生活在农村,他以质朴而真诚的情怀热爱着陕北农民与陕北大地。他始终关注着人民大众的痛苦与欢乐,成功与失败,矛盾与冲突,前途与命运等。他的小说在题材的选择上以社会敏感性的事件作为切入点,在这些敏感题材中审视社会、人生、人性,以敏锐的艺术笔触触及到社会底层中的些微处境和种种矛盾,批判地展现出小人物在强大的社会机制面前面临的种种尴尬境遇和命运困境。农村向哪里去、农民向哪里去,他们的幸福如何创造,他们的苦难如何拯救,这些是他作品中始终在探讨的中心所在。第三,在承继的同时,侯波发展了陕北地域小说的创作。他借鉴运用各种流派各种写作模式,在叙述陕北故事时,他将情感隐藏起来,零度叙事,原生态地展现当代农村生活的原貌,展现农村发生的原汁原味的故事。他的小说写得诙谐有趣,颇具灵动之气。正如评论家评论的那样“侯波的小说写得轻松自如,貌似黑色幽默,其实读来令人悲凉,使人愤怒。”

总结侯波的小说,可以欣喜地看到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在三十多年的发展历程中,以陕北地域文化为创作资源,以陕北农村生活为主要创作题材,以现实主义为主要创作手法,逐渐形成了代际传承明显、创作风格鲜明的地域小说特色。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侯波能够茁壮成长,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

当然,侯波小说还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今天在省城西安召开侯波小说研讨会,正是要各位专家们研讨指出侯波小说的不足之处,使他摒弃不足,端正方向,扎扎实实,扎根陕北这块土地,创作出更多更好的精品力作来。

当前,我们延安文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态势是一批中青年作家正在崛起,我们已经有了这样一支实力雄厚的创作团队,取得了一定的创作成绩,形成了一种新的朝气蓬勃的创作气象和强劲的发展势头,有一批作家正在成长起来。我希望,在这次研讨会之后,还能够一如既往地对他们给以更大更多的关注与支持。我们也期待着陕北地域创作的新一轮高潮会很快到来。

吴义勤(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西安市副市长):侯波是一个有自己风格与特点的小说家

侯波是一个有着自己风格与特点的很优秀的乡土小说家,他对我们今天的乡土社会的认识是很准确的,而且他的理解与表现是很深刻的。跟九十年代的新乡土写实小说相比,他把先前的对乡土的人的生存状态的表现过渡到对人的精神状态的表现上,我读的时候明显地感到了这一点。他写到了各个层次的人,从官员到老百姓都有。他试图在作品中探讨人的精神出路的问题。应该说,他的小说不是一般的官场小说或者乡土小说,这一点是好的,也是他一个显著的特点。但他又不是像“五四”时期的启蒙小说那样有一种强烈的批判性。现实主义我们一般期待的是尖锐的批判,但是他的人物在小说中是一种妥协,是各个层面的人寻求的一种精神妥协,人物相互之间找到了一条互相理解、互相妥协的出路。这个在艺术上怎么看?但我觉得这至少是他进入现实的方式,这个方式是很有特点的。二是在艺术处理上他也形成了自己的特点,他是一种平淡的叙事方式,基本上没有特别大的戏剧性,故事靠生活本身的逻辑推动,因此人与人之间、故事本身,包括人的命运的结局没有一种很剧烈的大的冲突。甚至生与死在小说中处理得也很平淡。我认为他在叙事中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缺点也有两个:现在我们分析小说,尤其是乡土小说,分析方法主要看他的社会意义,通过小说来认识中国乡土社会,作家也是通过小说来表达对社会的认识。但小说毕竟是文学作品,那么如何处理实与虚的关系,就是要“贴着现实写,又要超越现实”。我觉得他的小说超越性不够,作为一个文学作品,它的社会价值与文学价值相比其实是第二位的。换句话说,我们认识社会不能通过你这个文学作品来认识社会。应该是通过文学作品我们在认识上能够达到一种更深刻的地步。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有一些,但很少。另外一点,我觉得他的小说在结构上、叙述上,应该更注重一种小说推进的内在的戏剧性,应该用人物内心的心理、精神构成的戏剧冲突来推进小说的发展。

贾平凹(著名作家,陕西省作协主席):“三候侯波”

侯波是陕西目前最活跃的,也是最有成就感一位中青年作家。他写作时间并不短,突然,最近一个时期,或者说这几年创作发生了质变,窗户纸一下子就捅破了,而且势不可挡,就像前几年的吴克敬一样,一两年一下写了一大堆。我觉得目前正是他的井喷时期,也不能说是他的巅峰时期,应该是井喷阶段。对于这种现象,我认为,侯波这二三十年一直都在等待,现在的变化应该是质的变化,是蛹和蝶的变化,也是鱼和龙的变化。除过这以外,我认为一个人的事业发展还和命运相关,前几天看侯波的小说,我就琢磨,侯波为什么姓侯呢?在以前他是在“等候”,几十年都在“等候”;现在正好是“时候”;突破了,将来一定能成“气候”。回头看他的小说创作的优势,他的生活丰富,从他的一些作品中完全能感受到这一点。我们通过一个作家关注什么,能不能关注,会不会关注,来看待这个作家的容量、气场和格局,我觉得侯波关注的是乡土的东西,关注的是社会的问题,这些都是一种大东西,这就把他的品种与格局决定了。而且他多少年在陕北,几十年都在关注这个问题,肯定积累了好多东西。将来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刨下去,他一定会有大的成就。再一个他的文笔我觉得很质朴,不油滑,也不调侃,但并不是说他是很笨的人,他很有灵性。有灵性同时有质朴,这是他语言风格的特点。看一个人的文笔,就是看一个人的品质,再就是看他对文学的一种感觉,侯波小说创作中的这两个特点,我觉得他起码是闹这一行的,起码是吃这一碗饭的人。另外,我觉得他的作品的感情很真挚,这也是他的一个特点。作品不管长篇中篇短篇,除过有技巧以外,关键还是要看你投入多少感情,真正投入感情,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就像谈恋爱,你对一个女的有感觉以后吧,你说话眉、眼就不一样了。对于小说创作,也是这样,投入了情感,同样的材料,处理起来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认为侯波的生活有他的丰富性,文笔又很质朴,而且每篇小说投入感情很真诚,不矫情。所以,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另外,他的一些故事处理得非常轻松,有意思,这一点对我也很有启发。

我觉得他的作品还应有提升的空间,应该再做几方面的努力:一是在叙述方面,叙述上一定要洒脱,我年轻时候也犯过一错误,在叙述的时候,经常把叙述与描写混为一谈,老交代不清,把人急得直冒汗,写了一大段了,还没交代清,不要说读者读,个人写时都觉得特别难受,后来才知道,叙述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点吧,我建议侯波应该学先锋、学国外的以及国内的一些一线作家的叙述,叙述上一定要潇洒,要洒脱。第二吧,我觉得现在写小说都在写故事,但是在讲故事时,不能太顺了,我看过侯波的一些小说觉得他的故事讲得还是太顺了。要学会停下来,就像写字画画一样,手中要有生的感觉,要寻那个东西,不能太顺了。第三,是最重要的一句话,荣格说的,小说的根本在于表达集体无意识,这一点我觉得特别重要。怎样抓集体无意识?我觉得我自己还有侯波,今后应该在这方面多琢磨一些。只要把这个抓住,写出来的就是好小说了。仅谈这一些感觉,有好多的东西我有感觉,但一时也说不清。

施战军(《人民文学》主编):《上访》是近年来的经典小说

侯波小说有一种内在机智,表面看起来他写的都是乡土,是故事,是乡村里边发生的相对来说一些比较沉重的事件。但是他有一种能力,能把非常沉重的东西表述的比较疏朗。另外他的作品里边有一种很调皮的东西,类似于我们常说的“焉儿坏”的东西,这是他的很重要的一个特点。侯波虽然有这样一些特点,但是跟前辈作家如贾平凹比较,个人的个性没有体现得很充分。以《百花香》为例子,这是一个最复杂最难写的小说,写了一个乡村形态的变形记,同时也写到了乡村这个地方作为意识形态的“变压器”的这个东西。这是他抓住了一个时代的一个乡村变化的根本性问题。乡村信仰问题太突出了,这个东西背后是啥,这个小说触碰到了,但应该在意识上再鲜明一点,更透彻一点来看这个问题。要把目光透过去,看它背后延伸出一些什么东西,这样才好。我个人认为,作为侯波代表作的应该是《上访》。《上访》也是一个特复杂的小说。如今写乡村一般的就是写权力,写爱情,写官司。但侯波这个小说我看完以后,觉得有一些新的东西,有一种全新的感受。这个小说有他非常独特的地方,他写得杂,写的事情多,杂得真,跟以前的小说比,容量更大,修公路、房子、韭菜等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事,乡长陷到里边来出不来。许多细节是他的独特观察,其他作家根本写不来。他写得杂写得比较真,可见他对乡村生活的熟悉。但里面也有一些不足之处,一个是祁乡长找自己的小姨子陪人喝酒,这个细节有些老套。二是小说中的祁乡长形象人见人爱,并且他的小姨子也喜欢他,咬他一口他有反应,这表明他有问题。有时写的实是对的,但要注意风俗的界域,要有规约,要有余味,要避免流俗。如果这两个问题解决了,我认为这篇作品肯定是近五六年来直接写乡村的最好的小说。就现在这篇小说也是一部上乘的作品,只是我作为一个非常挑剔的读者才会挑剔一点。另外,题目也可以改一下,不叫“上访”,太直接。还有,侯波的画画得不错,比如他书中的插图,“据民间统计圆脸美女受欢迎”,如果把这些话这种感觉写到小说中去,那真是了不得。总之,侯波聪明,特别聪慧,也具有丰富的生活,他的上升空间很大,再往上走,他肯定能成为这个领域里边,在继王汶石、陈忠实、贾平凹、路遥等写乡村风俗之后的陕西最重要的传人。

白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根深才能叶茂

由柳青、王汶石等著名作家开启的当代陕西乡土文学叙事,以其直面新现实,歌吟新生活的独特追求,为陕西当代文学铸就了一个时代的辉煌,也为中国当代文学添加了浓重的陕西元素。这样一个闪耀于陕西、影响了全国的乡土文学叙事传统,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因陈忠实、贾平凹、路遥、邹志安等人的继承与创新,不仅重新得到接续,而且又有新的发展。但在进入新世纪之后,这样一个重要的乡土文学叙事传统,从作者到作品,都好像有些代际断裂,明显青黄不接。这种境况,不能不让关切陕西文学创作和关心乡土文学叙事的人们为之忧虑,感到焦急。

正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侯波小说及时出现,并以其率性地直面乡土现实,浓烈的现实主义气息,让人们看到了陕西乡土文学叙事传统在新一代作家身上的生根发芽。事实上,侯波和他的小说创作,看起来是个人的单打独斗,实际上既蕴含陕西乡土现实的原有本色,又带着陕西乡土文学叙事的鲜明印记,是陕西乡土文学叙事传统在当下时代的新的复活。

侯波的小说创作始于1985年,处女作为发表在《当代》1986年第一期的《黄河之歌》。1985年至今已经30年了。30年来,侯波既没有疏离于乡土,也没有放弃写作,他如同一头埋首犁地的老牛,只管耕耘,不问收获。这种执着,这种坚韧,终于使他在出版了《稍息立正》、《春季里那个百花香》等四部中短篇小说集之后,赢来了人们的普遍关注,受到了文坛的如潮好评。他的近作陆续被各种小说排行榜和作品年选收入,评论家的评论与读者的读后感也时见于纸媒与网络。老资格的文学新人侯波的重新被发现,被关注,被评说,是耕耘必有收获的绝好诠释,也是根深必将叶茂的最好证明。

侯波小说你一接触,就会感到它的与众不同,跟踪阅读之后,更会加深这一印象,那就是地气十分充足,元气格外淋漓,一篇篇作品如同刚从生活的泥壤里挖掘出来的一方方泥土,冒着热气,带着晨露。他那一支笔,也如同与泥土须臾不离的一只犁,犁出来的,是乡土现实之墒情,乡村生活之风情,而且这墒情、风情里,既有黄土高原之乡情,又有当下中国之国情。

即以他近几年来的小说为例,《春季里那个百花香》,就由村里组织秧歌队的起起落落,把当下农村的现实境况揭示得一览无余。为落实镇里下达的在春节期间组织一支秧歌队的任务,村长侯方方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但就是难以组织起来:信耶稣的妇女们要唱耶稣歌,男人们更愿耍赌博,好不容易动员起来的秧歌能手红鞋,却因和邪教结怨,被人诬告进了派出所。秧歌队敌不过唱诗班,赢不了耍赌博,其原因说起来确实令人奇怪又困惑,那就是李翠翠所说的“这日逑怪事,现在是人越来越有钱了,可越来越神神道道了。”农民的日常生计不再发愁了,但文化生活的乱象却令人堪忧。这种经济与文化的不成正比,物质与精神的极大反差,正是当下农村更为真切也更为严峻的现实图景。

《乡情小学》《上访》《2012年冬天的爱情》,都涉及到农民的上访事件,看起来都是农村发展引起的种种矛盾纠葛的表现,但深究下去,却都另有玄机。陆教授为青山村援建一所小学之后,就被乡里黏住不放,因建学校占了红鞋家的地,乡里一直无意赔偿,红鞋找到乡里,告到县里,均无结果后,就去堵了学校的大门。陆教授无辜受累,红鞋也无处伸冤,究其底里,是乡里为了所谓的招商引资的面子蛮干硬上,不察民情,不顾实际。《上访》里的祁乡长,几乎像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前后受堵,两头受气:扩建公路需要住户拆迁,却有官员亲戚暗中作梗;引进的独根红韭菜因卖不出去,被村民堆在了乡政府门口;为盘活石马陵的文物来弥补乡财政的不足,好生招待神通广大的马经理,陪吃,陪喝,陪玩,甚至拉来小姨子充当小姐……因为上级领导的决策的脱离群众和不切实际,使得祁乡长的每一项工作都步履蹒跚,格外艰难。《2012年冬天的爱情》描写为了监视有上访前科的老钟夫妇,两个本乡干部加上两个大学生村官两路人马,披星戴月,忙前忙后,而老钟夫妇因修路占地、占房的未决问题,却全然被人们置之脑后。在这些作品里,乡村原有的伦理秩序的失范,本有的精神依托的迷乱,以及领导与管理工作的官僚与涣散,共同构成了热气腾腾又纵横交错的立体画面,让人为之触目,更让人为之揪心。这种面对矛盾不加掩饰,揭示问题不打折扣的如实描写,背后托出来的,是作者基于自己对于农村的谙熟,对于农民的热爱,对其发展中引发的问题与变化中的倾斜走向,深怀忧患意识的揭示,满怀愤懑情绪的抨击。

侯波笔下的人物,常常是好心办不成好事,好事难有好的收场,总是处于各种矛盾的夹缝之中,除了无奈之外,很难有所作为。《春季里那个百花香》里的侯村长是这样,《上访》里的祁乡长是这样,《乡情小学》里的陆教授也是这样。祁乡长的难处,在于上面的指令都要一一落实,下面的难题都要一一解决,他作为连上接下的交叉点与变压器,只能勉为其难,尽力应对。从修路拆迁到韭菜事件,一件比一件更难。他没有推诿,没有躲避,而是在忍辱负重中尽力寻找解决的办法。但好心自有好报。当村民们误以为县上要撤他的职时,纷纷来找县长求情,并郑重送上“公道人心”的大匾,让这个总受夹板气的乡长“顿时高兴起来,”“一边推辞着不想接匾,一边让老婆给大家发烟。”侯方方村长要完成的组建秧歌队的任务,也是各种意想不到的阻碍纷至沓来。他既要去说服那些信耶稣的妇女们,又要去争取那些耍赌博的男人们,还要和暗中的邪教势力不断较量,而镇上和县上的领导不顾实情一再施压。无助又无奈,单纯又善良的侯村长,只能把完成任务的希望寄托于自我的想象与徜徉。而陆教授更是由资助办学的一桩好事,引来无尽的麻烦,办了学校,还要再办猪场,以使乡里更有面子,更显政绩。村里未能给红鞋兑现的承诺,又使红鞋迁怒于自己,封了学校的门,又拉走圈里的猪,最后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铩羽而归。陆教授吃力不讨好的故事,看来损失的是他自己,实际上更大的损伤是“乡情”。因为“乡情”小学的无疾而终,正是乡情溘然泯失的有力例证。

农村裂变的当下现状,乡土异动的种种实情,侯波小说几乎做了顺藤摸瓜式的跟踪与细针密缕式的反映。因为这种跟踪更具文学性,这种反映更带典型性,它给人们的印象更为强烈,冲击更为巨大。从某种意义上说,侯波的小说不妨可以看作是小说版的当代农村调查报告,其现实意义与社会意义可能要远远大于其文学意义与审美意义。

侯波小说的长处与短处,可能都在于写实强于写虚,温和胜于锐利。他的小说,读来既温柔敦厚,又略显谨小慎微;既密针细缕,又过于紧实绵密。如何达到虚实相间,张弛有致,如何做到绵里藏针,刚柔并济,他仍然有许多文章可做。但我对他抱有很大的信心,怀有很多的期待,因为他在最为关键的问题上,有自己确定的目标,也有高度的自信,那就是“作家凭的是个人的思想深度、生活积累和对生活的感悟能力”,“写小说如同养娃娃,好娃娃需要的是好种子,好土地,漫长的孕育过程。”如此接地气、有底气的认识,使他始终把写作之根深扎在乡土的泥壤中,汲取着最为鲜活的生活的养分。根深必然叶茂,叶茂源于根深。因而,侯波的植根于生活深处的小说写作,总会开出新花,总能结出硕果,是完全可以期待的,也是无需置疑的。

周昌义(《当代》主编):作家应该关注人民生活的苦难

谢谢大家今天能为我们的作者召开这次研讨会,首先感谢侯波把最好的作品给了《当代》,其二感谢陕西作协与作家多年来对《当代》的支持。

作家关注人民生活的苦难,然后把这些故事写得荡气回肠,读者读小说不是希望读到深刻,不是希望读到什么样的文体,他是跟你一起感受这个要死要活,荡气回肠。在这一点上,陕西的作家从陈忠实到路遥到平凹都走的是这条路子。作家可以有不同的创作风格,有不同的趣味,但是有一点必须是始终如一的,就是扎根这片土地,拿起一把?头,使劲刨刨刨,刨出一个金娃娃来。我们做编辑的,最想看到的是又有才气又有生活、又关心百姓疾苦的作品。但是,当今文坛有名气有实力的作家绝大部分住在城里头,住在小洋房里头,对乡村的实际感受没有了,有的话都是记忆里边的生活。一写到乡村只能写家族史,只能写我爷爷我奶奶,或者我祖奶奶我祖爷爷。就是那些靠写当下生活成名的作家,除了一两个极品以外,其他只能往历史里边倒腾。另外一类作家,有生活,但是在艺术能力表现上却比较差。既有生活又能够把生活表现得还可以的作家是很少的,又很难得的。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是很珍惜象侯波这样的作者。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多年来在这片土地上使劲刨,另外,他的功夫倒还相当可以。

我对侯波的希望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只要把农村的农民的苦难把农民的命运写实在了就好了。你只要怀着一颗慈悲心肠,你把天下的人万事万物,包括农民、干部,包括贪官污吏都当成正常人一视同仁,写到你作品中去,这就是最深刻的小说表现了。

侯波是靠几个中篇走出来的,再往前走,我们看得见许多作家的路数,象一些生活类的作家,一旦有了名气,名气就交换成一些现实的东西,工作条件,居住条件都得到了改善,写上十部八部,他们就离生活很远了。我觉得侯波应该趁目前这种态势写一个大一点的故事,写出一个好的长篇来。还有一点,我觉得他的作品的欠缺不是技术的,而是胸怀上的,就是乡村里的这些具体的事情,具体的挣扎,具体的困惑,要放在我们中华民族这几十年来都在挣脱上千年的封建社会的束缚这个大背景上来写,来展现。要有这种胸怀与气魄,可能会产生一部更有份量的作品。他可以去尝试一下,能不能得到八九十分,先不说,即使得六七十分也是很不错的。

王春林(山西大学教授):侯波承继了赵树理小说的一些特点

关于侯波的小说我有这么几个感觉,这么几点印象:第一点他是关注现实。关注乡村现实的,跟其他作家比较,他突出的一个特点是对当下的这个市场经济时代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高度关注,这是他的一个特点。《肉烂都在锅里》《2012年冬天的爱情》《春季里那个百花香》都在关注乡村的文化生态和精神生态。

第二个特点是侯波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很好的,活灵活现。尤其是《百花香》中的红鞋这个形象,从红鞋风风火火、泼辣的性格特征来看,从她的人生经历从她的婚姻遭际来看,这个形象让我想到了我们山西的作家赵树理,想到了《小二黑结婚》中的三仙姑形象。这两个形象有得一比,把二者联系起来看一看,虽然人物命运相似,但作者对人物命运的态度有天壤之别。当年赵树理受意识形态的影响,把三仙姑看作是落后的可以批判的形象。但是到了侯波这里,他的红鞋是一个受褒扬受肯定的人物形象。那么这种看法的进步,背后肯定有时代的原因。除了时代的原因,还跟作家的主体的创作形态、创作意识也有关系。

第三个侯波小说的结构能力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在两篇小说中表现的最突出,《肉烂都在锅里》,《2012年冬天的爱情》。两篇作品都有交叉的两条线索,一条明线,一条暗线,明写与暗写相结合,言在此而意在彼。这是一种很巧妙的结构方式。《锅里》这篇小说通篇都在讲电影放映员的故事,应付上面的检查,但是重心落在他的女儿跟出外打工的丈夫,农村年轻一代的情感问题上,精神生态问题上。《2012年冬天的爱情》表面是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故事,而实际上是写老钟夫妻与刘五朵的故事。两个大学生村官千方百计要制止刘五朵夫妻的上访行为,但到头来,没有这回上访的事,却原来他们是要去教堂祷告,从耶稣那里去寻找自己的精神支撑点。这两篇小说结构处理的都很巧妙。

提点意见,如果侯波要有突破,应该在价值观上在乡土现实理解和把握上开掘得更深一点。

张艳梅(山东理工大学教授):侯波写出了诚意、暖意与新意

这些年,我很关注侯波的小说创作,写过一些文字。他这几年的中短篇小说我几乎都写过评论,有的贴在博客上,有的发表在杂志上。后来我把这些溶成一个整体,发在《小说评论》上。侯波作为一个年轻的作家对乡土中国的关注是值得我们投以敬意的。侯波的小说我的印象是他写出了诚意,写出了暖意,写出了新意。诚意主要是他以一种诚实的态度来面对今天的生活,无论是我们的乡村世界里边所遭遇到的乡土政权的腐败,经济发展遇到的瓶颈,文化教育在《思乡小学》里边呈现出这种空校的现象,还有信仰层面的,在侯波小说都有所体现。

《上访》,侯波选择了一个巧妙的表述。小说中祁乡长通过很多非常规手段来解决问题,虽然是生活的现实,但是这实际上是治标不治本的。祁乡长处理一切问题的方法掩饰的是问题本身,所以并不能改变我们今天中国农村今天生态荒芜的现实。《肉烂都在锅里》反映的是政府想通过这种形式建设新农村,但是这种新农村是谁的新农村,中国梦是谁的中国梦?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小说中以放电影这条细线穿过时代这个针眼,写出了大时代社会的乡村百态和人生百态,这个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说,侯波的小说有一些更丰富的东西值得我们去关注与思考。《2012年冬天的爱情》这篇小说表面是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同时也写出了受监视的两口子只能用基督教来安慰自己倍受摧残的心灵。在这个以外,我觉得还应该有一个延伸,春天与小董的爱情建立在偷窥别人的基础上。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在意识形态强化的今天我们每个人言行举止,都在别人的监管之下。如果把这个情节放大,让我们每个人都会对于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处境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不知大家的感受是什么,反正我读这篇小说的时候直冒冷汗。所以,侯波对于农民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们生活状态的表现我以为是有诚意的。他很真诚地去面对,很诚实地去纠结,写出了他对生活的独特的观察与思考。同时,他写出了暖意。作为一名作家,侯波能够在这种血淋淋的现实生活和到处是阴影的处境中仍然能够饱含善意的去面对这种生活,去爱这个世界,以一种带有美感的艺术去表现生活,这说明侯波是个善良的人。希望他仍然坚持这种善良,因为创造真善美的社会是我们最理想的社会。说他写出了新意呢,就是在传统的现实主义衰微的今天,他秉承传统的现实主义,秉承这种使命感,在他的小说中能够把传统的一些风土人情和新的乡土中国种种渐变完美地结合起来,这体现了他的艺术表现能力,对传统现实主义写法有了发展,在一定程序上赋予了新的活力。

今后,我会一如继往地关注侯波的小说创作,也希望他能够继续在思想性上和艺术性上有所提升。

付秀莹(作家,《小说选刊》编辑部主任):人物内心世界还有待于开掘

侯波的小说我们《小说选刊》选发了三篇,《上访》《肉烂都在锅里》《百花香》,其中《百花香》是作为头题选的。《贵人相助》没有选载的主要原因因为是写葬礼的。当时正是春节前后,悲伤气氛太浓,所以没选。我读他的小说特别注意他对乡土人与事的处理,我特别惊讶的是他对乡土的熟悉的这种程度,可能跟年龄与阅历有关系,尤其是他对农村生活的整体理解与把握能力,是我所不及的。包括他的写作视角,相对也是比较开阔的,我自己的写作更多的停留在细部与局部,或者日常生活。读他的小说我也能受到一定的启发。另外我对他小说的语言特别感兴趣,特别朴实,不雕饰,不端着,不装,非常自由。这对我个人是非常有启发的。另外,他对小说一些细部处理上,非常轻松,我非常惊讶,也非常羡慕。但有的地方,觉得动作的幅度大了一些,让我感觉比较突兀,节制少了一些。他对外部的现实生活写得相当出色,相当的烟火气,泥土味浓,热气腾腾,扑面而来。我的个人意见是人物内心生活,内心的细腻之处他还需要更多的去挖掘。比如,有时当我看到人物有所动作,有所言行的时候,我就想他的内心会是什么样子的,怎样辗转,怎样纠结,怎样挣扎,可是这个时候比较少,使我感到有些略略的失望。

乡村是他的富矿,建议他可以一直挖掘下去。另外,他的《贵人相助》我认为写得非常好,在《贵人相助》当中,他把葬礼中的繁文褥节、民俗、礼仪特别耐心地去铺排、渲染,甚至我们读的过程中有时候都要失去耐心了,但是他那种铺排,是有深刻用意的。一边面对的是死亡,是永恒的静默与沉默,一边是主人公世俗的这种喧嚣与折腾,这两者之间构成一种巨大的艺术上的张力,对主题是特别好的体现。这也是我特别欣赏的地方。

吴克敬(著名作家,西安市作协主席):独行陕北风头高

侯波小说写得好,我很喜欢,我读了他的所有小说。我认为陈忠实对他的评价很到位。陈忠实说:“侯波是文学陕军中的后起之秀,小说贴近时代,贴近生活,可读性强。他始终关注着乡土中国社会的秩序重建,有一种文化反思的精神向度与哲学思考。小说写得轻松自如,貌似黑色幽默,其实读来令人悲凉,发人深思。”贾平凹对他的评价也很好,认为“侯波的小说接地气,真诚,不端着,也不绕。”中篇小说《春季里那个百花香》写出了强大的道德力量,大胆地批判了现实生活的丑陋与丑恶。《上访》堪称侯波的成名作,作品名为“上访”,他却不单写此,而是艺术的呈现了陕北独特的民间情感,在这个作品中他艺术地告诉我们的“人民公仆”,解决上访问题,关键在“疏导”,而不是“筑坝”堵截。中篇小说《贵人相助》发表得晚一些,但在艺术质量上却有超越前两篇的趋势,它讲述了一场盛大的乡村葬礼中的有关人性、伦理和道德的事情。主人公折方宇正是从父亲葬礼中感悟到父亲的在天之灵,感悟到一些做人的道德,所以他在道德上有了升华。最后,没有关系和背景的他当上了主管农业的副县长。这是侯波的一种文学理想,他的这一理想,同样也是老百姓的现实理想。

出生在黄土高原上的侯波,是知道高原的风头的。愿独行的他,乘高风,书高风。

李星(著名评论家):《2012年冬天的爱情》是一部可遇不可求的经典小说

关于侯波的小说,我认为《上访》代表他的过去,还不是很成熟,但到《春天里那个百花香》,这篇就让我很吃惊。这篇小说将尖锐的社会政治问题与当前的乡村风情、日常生活,结合得非常自然,并且富有深意。但我觉得《2012年冬天的爱情》这篇小说写得太好了,太精彩了。小说那么自然地写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村官执行任务,先是爱情的萌生,人性的苏醒,然后是人权的觉醒,写得非常精彩,老道。这篇小说的结尾完全出乎意料:小董监视的那个农民,包里装的不是上访材料,是抄的基督经,而且还救了小董的命,小董因此对整个事情有了新的认识。我在戏剧和小说里读过不少人物的上升转变,我觉得这个作品把这种转变写得最自然。我读这篇作品就像在读高尔基的作品,像是读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一批人的小说,有种近乎完美的状态。两个青年男女互相取暖,他们对于人物上访的充满了悲悯情怀,让人看到当下农村生活是温暖的又是苦涩的,小说中把人性的微妙写得那么生动、细微、深邃,打动人心。比如写用望远镜监视那两口,老婆不让老头进自己被窝,老头从脚底被子下钻进去,床头出来,然后就把灯拉了。我觉得这些都是一些很了不起的细节。因此,我觉得这是一篇完美的具有经典性的现实主义小说。

我认为,他的小说是属于现实主义回归的小说,有一种让人找到农村温暖、回家的感觉。另外一个突出的感受是他的作品越来越深刻。《上访》的思想点是“疏”与“堵”。“疏”与“堵”是个老话题,这是中国几千年的一个政治问题。而《春季里那个百花香》讲的是公平正义的缺失,法治底线的不守,造成了农民信仰的缺失。而在《2012年冬天的爱情》中他将主题包裹起来,非常含蓄,这正是一种成熟。因此我觉得侯波的小说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有生命力的大树,是真正的生命之树。像《2012年冬天的爱情》这类小说,侯波只要写五篇十篇,他就是中短篇小说大师了。

邢小利(陕西作协创联部主任):侯波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小说家

我觉得侯波是一个成熟的小说家。

侯波很会讲故事,情节的设计跌宕起伏,张弛有度,结构上也很用心。有些人写的人、事、物彼此孤立无援、顾此失彼,而侯波小说中的人、事、物,在形式上都有关联,在情节上都有照应,在意义上都有呼应。有些很不经意的细节铺垫,在后边都有呼应和照应。包括小说的角度,也很讲究。这些创作技巧侯波运用得很娴熟。

第二,读他的小说,我就想起了赵树理。当然,他跟赵树理不一样,有很多的不同。但跟赵树理一样的是,他们对农村的生活非常熟悉。他们是生活在生活之中的作家,而不是生活在生活之外的作家。

第三,侯波对现在农村存在的问题非常清楚。我感觉他每一个小说里边,都能把现代农村生活中矛盾焦点反映出来。和赵树理不同的是,赵树理那一代作家,是站在《春季里那个百花香》中“扭秧歌”那个角度去写生活并发现问题。但在侯波这里,角度完全变了。他让扭“秧歌”具有了象征和暗喻的意义。陈忠实这一代作家,不断地反思剥离身上很多非文学的东西,从党的文学转变成写人的文学。而到了侯波这里,这种立场已经完全转变了过来,写得非常大胆,有惊心动魄的感觉。写农村生活很真实,揭示的问题很深刻,作品写的很丰富。

我认为,侯波的小说像一棵树,有时候感觉提炼不够,因为凸显出来的枝叶还不太完美,有的地方缺少点枝叶,有的地方又有点重叠。但是他的小说的突出特点,就是树的根扎得很深,阅读后能感受到他生活的土壤的深厚,有许多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在里面。

冯希哲(西安工业大学教授):侯波还没有做好成为大家的准备

侯波底气比较足,在我们陕西这一块土壤中坚守着他的路子,他的情趣,他现在表现出的成绩,应该作为我们关注的一个对象。陕西小说作者尽管人数很多,但能达到他这种程度的,真的是已经不多了。他是一个有生活责任的作家,而且一贯的守恒信。在他的作品当中,我看到的是嬗变当中的后乡村时代,看到的是包括这块土壤当中的底层人、底层干部、老百姓的一种困惑与无奈,而且无奈当中有一种悲情感。他的小说故事结构的方式很有讽刺意味,但有些技巧的处理使这种批判性没有很好地凸现出来,但呈现的本身就让我们对这个话题有了一种新的认知。在乡村的这种嬗变当中,我们在他的小说中看到的是一种集体心理的一种极变,这种极变体现在一种矛盾当中,这个矛盾就是传统文化当中塑造的这个人社会性与文化性与劣根性表现的比较多,而且工具性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出现了,这个在他作品中我感觉比较明显。比如《春天的爱情》中,小董与春天就成了政府执行任务的机器与工具,而他们身上的一种人本质的东西被抹杀掉了。我在他的小说中看到的是许多的人与人的异化,乡村已经进入一种失控的滑行轨道。乡村文化、乡村的整个精神世界已经崩溃了,那么多的人迷恋宗教,他们通过宗教去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如果从这个角度稍稍点几笔的话,那么侯波的乡土书写我认为并不亚于鲁迅的《风波》。

侯波小说的缺点,我认为,一是他的价值趋向在整个故事结构当中和文本表述之中是不明晰的。其二,表达当中,我看他所有的中短篇小说是“干硬直”,我希望他以后的作品文学性艺术性的元素更丰满一点。

段建军(西北大学教授):解救我们的是发现我们自己人性上的缺陷

侯波的小说一看以后,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的小说很有特点。我读他的小说,有一种八十年代初期看西方的荒诞派小说的感觉,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生活不是真实的、原生态的乡村生活。另外就是觉得小说的作者有一双“能眼”,但是同时又有一副热心肠。这个“能眼”,就是把当下社会里的小人物——不管是小官员还是小民,他们的生存状态以及之间的关系,写得非常深刻。在让我们感到心寒,感到冰凉的同时,他又自然地加入了一些非常温暖的东西,能够时时感动我们,使我们也能感受到他的热心肠。

在这本《春季里那个百花香》小说集中,前几篇是揭示人性残缺的,就是互掐、不信任,相互找对方的缺陷。但到《2012年冬天的爱情》中,侯波把这种对人性的探讨向纵深方向发展。在这篇小说中,最好的情节是:主人公那天晚上用望远镜监视那上访的两口子的时候,当灯灭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光棍偷窥的头在窗口上缩下去了。主人公在发现这个角色的时候,揭示着他也发现了自己和这个光棍其实是一样的角色。这是人性中非常卑劣的一种东西。所以侯波的小说,我觉得写得非常深刻,从最初的“能眼”去写人世间的这种人性的缺陷,再发现社会的缺陷。用他的小说里的话就是,找人性的“命脉”,人与人永远不信任,找社会的“命脉”就是整天“堵访”,不相信群众。到最后他突然发现,其实解救我们让我们觉醒的实际上是我们发现自己的人性上也存在着许多卑劣之处。

《2012年冬天的爱情》,最后写出这种温暖、这种觉醒,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

总之,我觉得侯波的小说非常有思想,有力度,也有温暖。非常好。

杨乐生(西北大学教授):侯波的艺术创作观念滞后

读侯波的小说让我感到很亲切,主要是我对陕北这一块生活比较熟悉。

我主要想说侯波的创作存在的问题。一是表现手法落后。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只是众多创作方法中的一种。侯波的作品有着路遥的底色,但路遥的作品在艺术上的局限性是很大的,不能把路遥作为一个高度来超越。单就现实主义表现来说,农村生活现实要比侯波笔下严重得多。侯波做的也很不够,他回避了许多东西,没有做到勇敢地面对我们今天的现实生存。二是侯波小说创作在观念上是严重滞后的。现代艺术今天影响着全世界的文学,但在侯波的作品里看不出来。三是侯波的作品缺乏节制,缺乏艺术选择的眼光。他把所知道的东西尽可能地都呈现出来,这样做的结果是出力不讨好。首先他应该学会“舍弃”,然后选择最有艺术意义的细节材料为个人所用,这样才能完成个人想要表达的东西。

韩鲁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教授):精神境界与情怀再进行提高

一是侯波关注现实生活,但在写作上有跟着问题走的写法,缺乏升华。二是他小说中这种生活化的叙述,也就是所谓的原汁原味,我觉得太繁,要学会用简略的方法来写。三是他确实关注当下性,写的也都非常具体,但是缺乏一种历史感和一种穿透的力量。最根本的是作为一个作家,或者是要作为一个准备走向大作家的人,他的精神境界和精神情怀的问题,这一方面要提高。

仵埂(西安音乐学院教授):他写出了我们生存的困境

我也说三点:第一,从侯波的整体作品看起来,让我给侯波作一个参考与建议的话,他的作品反映出了现代所有人生活中的无奈感、挣扎感和困惑感。无论是祁乡长或者方方村长还是《手心里的天空》里的虹都是这样,我感觉到有着后现代主义作品中的那种人的无奈,在生活当中处处挣扎,一切又都是那么荒谬。假如说,侯波在这一点是有意识的话,我赞成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假如是无意识的话,他应该下意识的把握这种特点然后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第二点,就侯波小说的现实性来说,我很同意大家说的,侯波真的是一个把根扎得很深的根深叶茂的未来大有前途的一个好作家。我觉得他目前小说中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小说结构不好,在《手心里的天空》《百花香》这两篇中,写着写着就偏到一边去了,后边的结尾和前边交代的、铺垫的事情都没有了关系。

(因篇幅关系,部分评论家的发言未纳入其中,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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