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故事里,谁是最刻骨的那一篇

2014-11-07 07:36风满袖
分忧 2014年10期
关键词:东子漠河雪莲

风满袖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

忍冬是小城里的邮递员,邮包里的东西很少。现在通讯那么发达,手机互联网成了主流,谁还有那份耐心手写信呢。所以她很闲,因此她在网上挂了个店,卖些手工艺品。藤编的花篮、竹制的收纳盒、小巧的陶器、精致的挂帘,偶有一些手绣的布艺。

生意说不上好。三两天也会有几单生意,打好包,让东子来取。

东子是快递员,黝黑的皮肤,一口亮白的牙,耳朵打了许多洞,戴各色铆钉耳环。东子组建了一个地下摇滚乐团,约忍冬去听Live演唱会。忍冬没想到自己会受不了喧闹的音乐。强压着太阳穴挤出人群。

街上很静,路过大排档,点了大份拉面,身边坐下一个男人,他说:“真香啊。”忍冬愣了一下,男人又说:“大碗呢,你不怕胖?”她这才确认,男人是在跟她说话。

男人叫许文桥。许文桥和她一样,刚从Live演唱会出来,他感慨,曾经披头士的音乐改变了他,有生之年最想听的就是已经无法实现的披头士演唱会。可现在,他竟然受不了里面的气氛,狼狈地逃了出来。于是看到了同样狼狈的忍冬。

两人有种惺惺相惜的可怜,仿佛看到青春的最后光彩正在消逝,却无力抓住。

爱你在心口难开

许文桥的来历让忍冬吃了一惊,他居然是个大老板,来此投资大项目,报纸都登了。

忍冬把报纸扔进垃圾桶,喝尽最后一口牛奶,该去工作了。车子咕噜滑过街道,送完报,时间尚早,雾气很浓。忍冬想睡个回笼觉,却看见许文桥站在店门口,四处打量。他说想买个马克杯,打听到她这里的款式比较多。

就像一场精心计算的搭讪,可忍冬没有拒绝的理由,许文桥并没有过分,他挑选杯子,就像挑选恋人一样仔细。后来,他隔三差五来买东西。

东子又送了票给忍冬,并叮嘱她这次不许偷溜。票被许文桥看见了,他很意外,她明明不喜欢那种氛围。忍冬把票放进口袋,说:“你不懂。”

到底是去了,忍冬熬到最后,东子却不放她回去,拉着她一起庆功,一群顶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准备去喝扎啤。

不成想,刚出地下室,就看见许文桥,他有被撞破心迹的慌乱,但随即掩饰过去,说巧啊。

喝到最后,许多人都倒了,东子也是。忍冬晃着身体走出酒屋,又看见许文桥,脚下有不少烟蒂,看样子他等了许久。

许文桥送忍冬回家,他什么都没说。晚上他的表现已经太过明显,他对忍冬的心意已没有掩饰。

生活是一把无情刻刀

东子送同城件,一套瓷器,到客人手里时,碎成几块。客人吵着追究责任。忍冬看向东子,他咬着嘴,眼神在飘,她便知道,是他不小心摔坏了。

最后忍冬承认是她发错了货,好话说尽,又赔了双倍价钱,才算平息过去。

这事,许文桥也知道。他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偏袒一个快递员?你纵容他没有职业道德。”忍冬转过身,不再和许文桥说话,他不懂的。

他不知道戴铆钉耳环,有点儿小坏的东子多么像小歪。哦,他们还有个最大的特征,就是喜欢摇滚乐。背着吉他的小歪很帅气。

可有多久没有见小歪?忍冬不敢想,已经七年了,从17岁开始。那时的忍冬才刚刚嗅到幸福的味道,可是一纸判书却让一切化为泡影。

六岁之前,忍冬有父母等于没父母,他们互相抱怨,年幼的她不明白,要怎样的憎恨才能使他们完全忘了亲生女儿的存在。

后来外婆知道了,把她接走。那是在漠河,最北边的地方。

外婆是个很慈祥的人。她们住在苏式的房子里,栽了许多忍冬花,希望她人如其花。那几年,快乐得不得了。

漠河气温低,忍冬常冻感冒,外婆喂她吃药,再将她搂在怀里唱歌谣,生病竟然不再是件难受的事。每年六月,都能看到极光,美极了。忍冬真想一辈子呆在漠河,哪怕气温极低,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外婆突然去世。

还是孩子的她无法一个人生存,只有回到父母身边,那年,她15岁,可她还没有习惯温暖外婆和冷漠双亲的巨大落差时,他们却离婚了。很可笑地拖了15年,他们谁也没要忍冬,留了间空房子给她。

她,终于彻底地被抛弃。于是旷课,去小卖部偷东西,被人抓到,几个大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近她。假如不是小歪经过的话,会怎样呢?忍冬常这样想,会不会是另一种人生?

其实,小歪并不是什么好青年,他逃课,抽烟,曾把试卷上画满鸡蛋。所以小歪覆上她的身体时,她把颤抖压下去,已经不会更糟了。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东子来告别。有北京的乐团拉他当吉他手。

忍冬常做噩梦,尖叫着醒来,指甲掐进小歪的肉里。小歪递给她水,去阳台抽烟,然后强迫忍冬继续睡,所以她不知道小歪轻轻擦走她的眼泪。

希望还不算太晚。忍冬决定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让她放松,想象大海,但她却想到极光,那才是让她安心的景色。就在医生告诉她恢复得不错时,小歪却犯了罪。他刺伤了两个人,据他说,本来是想杀死他们的,他们让他的女人做噩梦。那两个人,是忍冬的父母。

小歪被判11年,发配去了新疆。忍冬呆滞地看着他离开。她不敢出门,一开门,小歪的父母就骂她是扫把星,害了小歪。小歪妈妈狠狠打了忍冬几巴掌,重得嘴里鼻孔冒血。

她无法辩解,小歪这么做是因为她。可她无法感激,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里又密密麻麻布满了恨意。而她,更恨小歪,是他,逼得自己去恨。

忍冬去了外地。做些零活,过得很艰难,她没有忘记把这一切算到小歪头上,她写信去新疆,想用尽恶毒的词语骂他。写给小歪的最初几封信里,的确措辞恶毒,满是恨意,那时她的内心装满了伤痕。后来,就写些琐事,她被人追求或是被人骗。可她从未收到小歪的回信,也不知道小歪有没有看到。

她拒绝了友人的挽留,回了小城,她写信给小歪,说她回来了。这是她写给他的最后的信,这两年,她一直在等,等小歪的回信,或是他的人。最后做了邮递员,也是为此。

伤感是爱的遗产

东子走之前聚餐,许文桥也在。忍冬心不在焉,东子的离开让小歪的身影愈发清晰。那晚,忍冬醉了,许文桥抱她回家,替她盖好被子,凝视她的睡脸。

报纸上的访问曾提起过,许文桥在新疆住过很长时间,也隐射说他的过去不单纯。许文桥递给忍冬一张照片,是小歪剃了光头的囚照,这是他最后的照片。

小歪在一次山上劳改时,看到了一朵花,他爬上去想摘,却摔下来,头颅破裂,昏迷几小时后死亡。那朵花,是雪莲。梁羽生的小说里,雪莲可解百毒,治百痛,小歪想,假如能摘到雪莲,忍冬吃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消去内心的伤痛?

那时的小歪,只收到忍冬满是恨意的信,他还来不及看到她平静地讲着琐碎。后来那些信,许文桥收了。他与小歪的关系最好,他也知道忍冬。小歪描述她是个长刺的女孩,看似倔强冷漠,其实最怕受伤,内心渴爱。

小歪刚死时,许文桥讨厌忍冬,他认为是她害死了小歪。可是后来,他收到了忍冬不再怨恨的信,字里行间,是个青春正好的女子琐碎又俏皮的倾诉,就像一个人对着湛蓝的天空自语嬉笑。

许文桥渐渐释怀,他想见一见这个女子,想知道她收起满身的尖刺,露出小女生般的可爱。

出狱后,许文桥主动向家里人认错,继承了家业。他本来是个富二代,因为一切太容易得到,反而内心空虚,最后犯罪入狱。原以为,这世间没什么可以坚持,可是小歪和忍冬,让他看到两个脆弱的孩子们怎样在失爱的世界里挣扎着微笑。

许文桥被触动了,他来找忍冬,被她吸引,想照顾她,连同小歪那份。

许文桥说:“我会给你很多的爱,很多。”

忍冬听着,眼泪止不住地落,许文桥轻轻搂住她:“我们去看小歪,好不好?”

“嗯。”

三月,新疆的风很刺骨,许文桥陪忍冬到小歪坟前,她放了一把忍冬在坟前,还有一张自己笑得很美的照片。她说:“谢谢你,小歪。”

许文桥从身后紧紧牵着她的手。

爱,可以失去,但一定会再回来。

责编/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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