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明
救济品竞争化是我们把救济品的功能和属性复杂化,人为赋予了救济品额外的功能;竞争品奖品化则是政府独大、社会无形、市场经济没有起决定作用的结果;奖品世俗化是对泛政治化的反动。
救济品竞争化;竞争品奖品化;奖品世俗化。是汉语修辞学中典型的顶真辞格。这一辞格特点之一,是能突出事物间环环相扣的有机联系。
上述这3种现象是不是也具备有机联系呢?先初步分析一下。
对部分人的合法限制
不能损害另一部分人的正当权利
发放救济品是政府和社会常态,目的是保障那部分人基本生活。哪种人应该得到救济?我国仅低保这块,相关规定给出了条件,还列出20种不能享受低保的情况,如:家中有固定电话,且月话费超过40元的;家庭月电费支出超过30元的;人均私有住房面积超过30平方米以上的……
对照现实,我们不难发现,这些规定明显跟时代拧着劲。几十年前,固定电话确实算奢侈品,但今天,它已像煤气罐、电磁炉一样,成为民众生活的基础性必需品了。设想一下,若某家庭煤气未通或根本不用煤气,平时做饭、烧水用的是电水壶、电饭锅,那月电费很容易超出30元;再假设老两口住35平方米的房子,一人过世后,另一人的人均住房面积就超过了30平方米。真要出现上述情况,那相关家庭肯定就得不到低保救济了。
对某些低保家庭来说,既想享受当下最起码的生活水平,又想获得低保,那唯一可行的做法,就是人为降低生活水准,用两个字概括就是:竞穷。救济品本来是帮助穷人的,到头来却造成了竞穷,确实很吊诡。
有学者认为,低保条件之所以苛刻,是防止有人钻制度漏洞,好吃懒做。这涉及两个概念:人有劳动的权利;人也有不劳动的权利。不劳动的权利也能带来正收益,如自由;也有负收益,相对贫穷。贫穷是对他不劳动的惩罚。救济是对贫穷的救济。救济品从来没有惩罚功能。即便那些学者的说法有一定合理性,但低保条件在提防住了个别人之后,也限制了大多数真正低保家庭的正常生活需求。低保家庭也不得不开始竞穷。
民主、公平和公正社会题中要义之一,是不因对部分人的合法限制,而损害另一部分人的正当权利,哪怕后者只是一位鳏夫、一位寡妇。
没有弄清救济品与竞争品有什么不同
再看竞争品奖品化。竞争品是人们通过竞争得到的商品。拍卖场上,你想得到某个古玩,就要以价格竞争。若由拍卖师无偿送给某人,那就违规了。岗位、职位、级别、上大学资格等也要通过竞争,优胜劣下。无偿送出,看似补偿了一些人,却也损害了多数人利益,丧失了公平公正。
奖品则是出于对优良行为的提倡,给予相应人的物质激励,如新疆出资3亿元奖励所有参加围捕暴徒的人员。我们无法想象当地政府给他们都行政晋升一级;给每人安排一个好工作;保送每个学生上大学。这是两个系统,不能相互杂糅。在奖励系统内,政府可以颁给他们荣誉、社会可给予他们各种资助,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补偿,也是对优良行为最大的褒奖,社会受到感染,精神得到弘扬。奖励从来针对的都是少数英雄模范,竞争则是所有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以公平形式进行角逐的市场化行为。
政府部门之所以把竞争品作为奖品赠与某些人,既是他们没有弄清救济品与竞争品有什么不同,也在于过去大政府无所不管的惯性,在今天仍然有所延伸,其表现形式是:市场经济本质和规律被漠视;碎片化社会无法系统应对;政府以行政性指令包揽一切事务,最终破坏了公平公正。
世俗社会在中国的表现
是更加物质化而已
奖品世俗化相对容易理解,它是针对过去某些坐标而言的。新中国头30年,我们几乎所有的奖品,都是泛政治化的,无论你是先进生产者,还是公安模范,哪怕是结婚,其奖品(赠品)都附带着强烈的政治属性。比如,毛泽东像章、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等,是那时通行的奖品。
泛政治化奖品淡出后,纪念性奖品出现了。你被评为先进,单位会奖你一个大茶缸;退休了,工会会送你一面镜子,上面还都喷着红字:劳动光荣或退休光荣。改革开放后,泛政治化社会基本解体,但相应的公民社会并没有如期到来。我们的政治体制改革远落后于经济体制改革。经济独大之后,中国社会便顺势演变成了世俗社会。世俗社会不是贬义词。只不过,世俗社会在中国的表现,是更加物质化而已。当各种活动依旧存在,那所谓激励,在物质化大背景下,其表现形式——奖品,就世俗化了。
救济品竞争化是我们把救济品的功能和属性复杂化,人为赋予了救济品额外的功能;竞争品奖品化则是政府独大、社会无形、市场经济没有起决定作用的结果;奖品世俗化是对泛政治化的反动。他们之间有的内在联系无非是:政府、社会、市场三者边界不清。政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什么都做;社会仍是原子化、碎片化状态,言重些,中国现在还没有真正的社会,这时,即便该社会做的,社会也不会做、做不起来;对什么是市场经济,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更遑论遵循市场经济规律了。这便使得我们在处于国际化秩序时,少不了要在新与旧的碰撞中频露窘态。
本栏责编 / 永东 ddgrhyd@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