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新鲜的宾客与新鲜的问候

不知从何时起，忽然意识到，身边有朋友在来电的时候，首先会问候：“你现在说话方便吗？”初时觉得好玩，自己不是身居高位的显要，也不是什么日理万机的闻达，自然都是“方便方便”。慢慢却发现，在需要电话解决问题时，自己也开始做这样的开场白。

也尝试着理解。这样问候的朋友大多温润体贴，大概是怕打扰、占用对方时间，或者让自己在电话中进入了对方不方便的情境中。仔细想想，这种礼节也不新鲜，它基本上就是我们原来上门拜访时要电话预约的一个延伸版。

登门拜访需要事先沟通，这很好理解。除非是多年不见的远方故交，否则，不请自来地登堂入室，这种曾经温情脉脉的交往，在现代都市说严重点儿已经是有些缺乏教养了，因为极大可能是于人于己，都制造了措手不及的麻烦，也打乱了对方的生活节奏或安排。

问题是，为何人们要把这种仪式延伸到并不见面的手机中来呢？

顺势想到一句古老的谚语——“宾客和鱼一样，三天以后不新鲜”。记得在最初感受到这句话背后的人情练达之后，我就非常留意来客和做客时的感受，自己的，对方的。的的确确，即使是多年不见的故交远来，人们彼此之间的新鲜感事实上并不如想象般浓烈，双方似乎也没有那么久的时间、那么多的话题，来持续彼此的热情，驱逐沉默所带来的冷场。于是，如果是过于密切的“相见”，那么，“相见”真的“不如怀念”。

于是，自然就想到了微信。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加入了几个群，尽管为数也不多。因为朋友圈还好说，做个屏蔽不看就罢了——入了群，再退出……嘿嘿，你还要不要混了？不过呢，就在写作这篇小东西时，感觉一群人就在客厅里聚着不走呢，关机也没用，一两天不看？早晚有看的那一刻。宾客三天就不新鲜了，可他们好几伙子人，最少的也都呆了三百多天了。必须承认，好多时候群里挺有趣，甚至还有很严肃的收获，不过，当用手机走哪儿把他们带哪儿的时候，的确感觉到身边太拥挤了，也有点儿累。尽管你听不到声音，手机也不重。

想到此，似乎也就自然而然明白了那句新鲜的问候。它有实际的询问在，但恐怕更多的还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打扰别人的警醒和提防，一种对别人是否有走入哪怕是短暂交往的意愿的尊重。因为自打有了微信，闯入别人的生活空间里喋喋不休，或者沉默着盘踞不走，实在是太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