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鲁生
在印度,结婚时,新郎可以得到新娘的嫁妆。随着置办嫁妆的费用日益高涨,为了减轻负担,让女儿顺利出嫁,印度一些父母雇人绑架单身男子,强迫其与女儿结婚。
新郎被迫发誓“永不逃走”
在印度军队里当文职人员的索努·库玛尔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假期。假期的最后一天,库玛尔在印度东部比哈尔邦的火车站买回军营的车票时,被4个手持武器的蒙面男子绑架。这伙人向库玛尔提出了不同寻常的要求:和瑟豪尔萨村的一个女孩结婚。库玛尔别无选择。婚礼一结束,新娘的家长便要求他发誓“永不逃走”。
对库玛尔来说,去年10月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桩婚姻,无异于一场噩梦。
在比哈尔邦,每年有数百个青年男子在枪口下陷入噩梦。2013年,印度被记录在案的“抢新郎”案有2529起,几乎比2009年多出一倍。
比哈尔邦马德普拉县警察局局长阿纳恩达·库玛尔·辛格告诉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抢新郎”案“主要发生在亚达瓦种姓和布米哈尔种姓中”。
兰迪尔·库玛尔来自亚达瓦种姓。2010年,18岁的兰迪尔被人劫持,被迫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孩结婚。
“婚礼过后,我被带到那个女孩家里。他们警告我,如果我敢伤害或抛弃那个女孩,他们就把我的家人全部杀死。”兰迪尔说。
婚后,兰迪尔过得并不幸福。后来,绑架他的人被捕,他的婚姻被宣布无效。
卖房、借贷,
重“金”打造嫁妆
英国《每日电讯》报称,黑社会分子受雇于一些女孩的父母,在晚间四处活动,绑架合适的单身男青年,通常被称为“新郎承包人”。被绑架者如果不同意与陌生女子结婚,就会遭到殴打,为了活命,男青年往往不得不同意举行婚礼。
在印度,“生儿子是招商银行,生女儿是建设银行”——结婚时,新郎可以得到新娘的嫁妆。低种姓女子如果想嫁给高种姓男子,就得准备丰厚的嫁妆,以免被婆家瞧不起;高种姓女子的择偶范围很小,也得准备丰厚的嫁妆。对那些到了出嫁年龄的印度女子来说,她们的婚姻成为父母无法承受的沉重负担。新郎一家通常会在结婚前开出嫁妆的价码,有的会想尽办法层层加码,让婚姻变成勒索。
比哈尔邦以贫穷、低得可怜的识字率和随处可见的腐败闻名,是种姓歧视、攀比嫁妆等的沃土。置办嫁妆的费用越来越高,为了降低嫁女成本,一些父母花钱请来“新郎承包人”。
印度独立后的首任总理尼赫鲁对本国的“嫁妆现象”深恶痛绝,于1961年推动出台了《反嫁妆法》。尼赫鲁说:“嫁妆是邪恶的,是文明进步的障碍。”
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河滨分校的印度裔经济学教授阿尼尔·迪欧拉里卡和世界银行学者维查雅瓦达·拉瓦的研究表明,进入21世纪后,印度嫁妆的置办费用在6万美元到13万美元之间。对贫民来说,即使是几千美元的嫁妆也像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
近年来,印度一些农村流行的嫁妆是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视、汽车、到欧洲或美洲的蜜月旅行。
《印度时报》称,印度的传统习俗认为,新娘嫁妆中的黄金越多,婚后生活越富足。在尤其看重这一习俗的喀拉拉邦,一次婚礼需要的黄金多达400克,新郎一家会想方设法索要更多的黄金。一些父母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不得不卖房、借贷,重“金”打造嫁妆。
“抢新郎”不被印度社会认可
置办嫁妆的费用日益高涨,给印度带来了很多社会问题。比如,如果新娘家不能满足新郎家的要求,新娘嫁过去后就会被看不起,被虐待,甚至被烧死。印度法律规定,女性在结婚7年内被烧死,属于非自然死亡,她的丈夫和公婆等将被控犯有谋杀罪。但时至今日,这种被称为“嫁妆死”的暴行仍然没有消失。
印度很多家庭因置办嫁妆陷入经济危机,因此,女孩被视为“赔钱货”,几乎没有任何地位,“愿你生个女儿”成了恶毒的“咒语”。“溺婴”现象在印度非常普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有数字显示,2011年,比哈尔邦的男女比例是1∶0.751。即使女少男多,“新郎承包人”也不会失业。
有社会学家表示,这种“捆绑夫妻”越来越不被印度社会认可。
印度学者普拉迪普·库玛尔·贾表示,近年来,人们渐渐意识到“抢新郎”的不良后果。
“这种行为违背了人们的意愿,成为日后婚姻破裂的主要原因。”贾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国民报》说,在政府的帮助下,近年来,比哈尔邦有数以千计的年轻人找到了工作,其中一些人当过“新郎承包人”。他们改邪归正,将减少“抢新郎”案件的数量。
“一些曾经的‘新郎承包人开始从事体面的工作,有的成了教师,有的在国有企业里做事。警方打击力度的加强和就业途径的拓宽,让很多人不再从事这种犯罪行为。”贾说。
比哈尔邦社会学家赛巴尔·古普塔在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表示,过去5年间,新闻报道中的“抢新郎”案例数量在增加,这是因为“公众对这种行为变得敏感起来,媒体加大了报道力度”。实际上,“抢新郎”在印度越来越不被认可,此类案件的数量越来越少。
“10年前,在比哈尔邦,‘抢新郎行为猖獗。”古普塔说,“后来,政府机构开始履行职责,打击这种行为,宣传其危害,情况就有了好转。”
皆大欢喜的“捆绑夫妻”只是少数
“抢新郎”造就了一对对毫无感情基础的“捆绑夫妻”。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一些渐渐有了感情。
比哈尔邦47岁的布拉马南德·贾就是个被绑架的新郎。他已与妻子梦妮·蒂薇结婚25年,育有5个孩子。
“结婚之初,我和公公婆婆有些矛盾,日子过得很痛苦,后来他们接受了我。从那以后,我和他一起经历了生活中的坎坷。”蒂薇说。
和布拉马南德一样,曼诺吉·沙阿也是个被绑架的新郎,他觉得自己的婚姻“歪打正着”。
大约20年前,沙阿被迫和甘加·蒂薇结婚。“我看到新娘的脸,是我喜欢的那种,我对她一见钟情。现在,我是4个孩子的父亲。我把大女儿嫁了出去,把其他孩子送进了学校。甘加让我的人生圆满,也让我们的结合变得完美。”沙阿说。
皆大欢喜的“捆绑夫妻”只是少数。
有时,女孩的父母会指定某个男子作为绑架行动的对象,“新郎承包人”却粗心大意绑架错了人,令人啼笑皆非。
位于比哈尔邦的巴特那大学社会学系主任达姆施拉·普拉赛德表示,“抢新郎”影响了比哈尔邦的形象,除非社会风气彻底改变,“否则‘抢新郎会继续破坏年轻人的生活”。
虽然已经接受了彼此,和睦地生活,但布拉马南德和妻子蒂薇仍然认为,“抢新郎”是一种丑恶的行为,必须根除。
“全社会要尽可能地行动起来,消除这种现象,让它不再发生。”布拉马南德说。妻子蒂薇说:“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配偶,谁也不能强迫他们。”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青年参考》2014年3月19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