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保存
“胶东子弟”打成“主力”
20世纪末,我有机会采访了一批二十七军的老首长,他们不少人操着一口胶东话说:“俺们介个部队儿,是正经八百儿的胶东子弟兵。”的确,这支部队的老底子是胶东地区的几支抗日武装。
——1935年“11·4”暴动保留下来的昆嵛山红军游击队,和1937年12月文登天福起义的队伍组成了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后又有掖县抗日游击第三支队等一批抗日武装相继成立,他们合编为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第五支队。抗战期间,他们几经整编,转隶,不断发展壮大,到抗战胜利时,胶东军区部队已发展为两个师一个旅。
1946,胶东军区主力部队进军东北(后编为第四野战军第四十一军,现在的第四十一集团军),留下来的部队经过扩编、合编成为了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林浩、参谋长聂凤智、政治部主任刘浩天。
第九纵队编成后,赴鲁中参加莱芜战役,以极小的代价歼灭国民党军第七十三师及第四十六军近万人。4月,该纵队第二十六师(附第七十四团)参加泰(安)蒙(阳)战役,在白马关、九女关地区打援。5月,在孟良崮战役中,他们由阻击转为主攻,与兄弟纵队一起全歼蒋介石的五大主力之一整编第七十四师。随后参加南麻,临朐战役和第二次胶东保卫战、胶(县)高(密)追击战和莱阳保卫战。
1948年春,第九纵队以“挖心战术”巧取胶济路中段敌重要据点周村,歼国民党军整编第三十二师1.2万余人。在潍县战役中,他们在城北担任主攻,第七十九团首先打破突破口,对攻克号称“固若金汤”的潍县,全歼国民党军整编第四十五师等部起了重要作用,华东野战军授予该团“潍县团”称号。
9月16日,济南战役打响,第九纵队担任东线集团主攻,迅速攻占敌重要外围据点茂岭山、砚池山、燕翅山等据点。第七十三团在城东南突破城垣首先攻入市区,第一个冲入济南城,活捉了国民党陆军上将王耀武(被我军俘虏的国民党军最高将领)。中央军委授予该团“济南第一团”的荣誉称号。毛泽东亲笔写下“济南第一团”5个大字表彰该部队。九纵一战成名,从一支地方部队跃升为王牌主力。
淮海战役发起后,九纵担任在碾庄围歼黄百韬兵团,后又在徐州以南阻援和围歼杜聿明集团的任务。
1949年2月,中央军委统一全军编制及部队番号,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七军,聂凤智任军长,刘浩天任政治委员,贺敏学任副军长兼参谋长(后詹大南任副军长,李元任参谋长),仲曦东任政治部主任。
4月20日,渡江战役打响,第二十七军担负鲁港至荻港段主要突击任务。当夜21时跨过长江,迅速抢占敌人滩头阵地。随之以日克一城的气概沿繁昌、南陵、宣城一线追击江南逃敌。与兄弟部队会师吴兴,共同将国民党军5个多军围歼于郎溪、广德山区。
在解放大上海的作战中,第二十七军沿嘉善、松江攻进,先后攻占高家湾机场,梵王渡车站、虹桥、徐家汇车站、龙华机场,控制苏州河以南地区。占领上海后,第二十七军上自军长下至马夫全部露宿街头,受到上海市民的交口称赞,因而也被选定为上海市的警备部队。
1950年10月,第二十七军入朝作战。在第二次战役中血战长津湖。在冰天雪地中,猛冲猛打,一个不剩地全歼美军“北极熊团”,同时歼灭土耳其旅大部。
在第五次战役中,二十七军担任东线集团主要突击任务,迅速突击破美伪军防线,在敌人防御正面打开缺口,并按时完成穿插迂回任务,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于昭阳以南富坪里、县里地区英勇抗击美伪军多路进攻,有力地掩护了我军主力和伤员物资的转移。抗美援朝作战中,第二十七军共歼敌2.1万余人,有2.2万余人立功,涌现出于春田、孙庆云、王元义、刘福海、于宪桂(女)、李耕耘等许多战斗英雄和英雄单位。
硝烟和战火把第二十七军锻造成了名副其实的威武之师。因此在和平时期的一些重大活动中,都缺少不了这支队伍的身影——
1987年南疆边境地区轮战,他们表现不俗;
1998年九江长江大堤决口,第二十七集团军200多名官兵飞抵九江,连续奋战3昼夜,搭起一座钢木组合结构坝,创下了封堵大江大河干堤决口的奇迹;
1999年国庆阅兵中,第二十七集团军部队组成的徒步第6方队更是以威武之师的形象接受了中央领导和全国电视观众的检阅……
富有诗意的十二字电报
在二十七军的战史上,有一封只有12个字的电报:“我们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这可算得二十七军历史上文字最短、措辞最为奇特的电文。
这个电报的来历,要从“百万雄师过大江”之前说起。当时,第二十七军开到了长江北岸,正进行紧张渡江作战的准备。
这天,聂凤智军长穿着农民的衣衫,牵一头牛,哼着小曲,俨然一个放牛郎。他来到长江边,对敌情和地形进行战前观察。
抬眼望去,滔滔长江的那一边,是国民党115个师、100多艘舰只和300多架飞机相配合的“立体防御体系”。要跨过大江,绝非易事。经过几天的侦察他还是觉得心中无底。
聂凤智知道,他手下的官兵百分之八九十是北方来的“旱鸭子”。此刻,官兵们正在隐蔽的河沟和临时挖出的“游泳池”里,冒着刺骨的寒风,泡着冰冷的河水,练习游泳、洇渡、上船、下船……
晚饭前,他来到临江坝前沿指挥所。
侦察科长向他汇报说,侦察兵先后10多次下江南,摸清了敌人的江防情况,还抓回几十名“舌头”,对江心的黑沙洲和长江南岸,都有了比较准确的了解。
聂凤智当即决定把侦察范围进一步扩大,派一个侦察分队“下江南”。他把想法报告给兵团,兵团报告给三野,三野报告给总前委,总前委报告给了中央。中央军委和总前委对他们这一大胆而胸怀全局的构想极为赞赏,责成聂凤智妥善实施。
于是,经过周密组织和安排,一个敌人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侦察分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江南。这就是后来风靡一时的《渡江侦察记》的最初原型。
有了详尽的敌情资料,聂凤智在军党委会上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智取黑沙洲。
黑沙洲是一个江心洲,洲不大,是水上咽喉要地,敌人投入重兵把守,工事十分复杂、坚固,是江防中的第—道防线。它位于二十七军的进攻正面,要想过江必须先拿下它。
聂凤智的设想是,对黑沙洲不作强取,而直下江南。具体做法是,在面对黑沙洲一字儿排开的3个师中,用一个师“看”住黑沙洲,而让两个师从黑沙洲两侧偷偷绕过。设想一出,大家议论纷纷。
“真是异想天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聂凤智认为:军事上的“绝对”是没有的。正是由于谁都看出不取黑沙洲就无法过江,谁都认为一览无遗的江面大部队无法偷渡,谁都觉得百万雄师的行动无法保密,才为“飞越”或“偷渡”提供了充分的可能。正是多数人认为“绝对不可能”,事情才有了可能。敌人面对的是百万雄师陈兵江畔的强大压力,一旦枪炮声响,必定全力以赴对付正面攻击,也一定会忽视非正面的突袭。
然而,任凭聂凤智说破嘴皮,意见还是无法统一。聂凤智没有办法了,只好拿出最后的“王牌”。
“这样吧。军事问题军事主官有权决定,我决定了。错了,我负责。谁不执行,谁对党负责,撤职枪毙,到时候不要怪我。”
总攻发起后,正如聂凤智所料,黑沙洲守敌果然全部被佯攻火力所吸引,竟对两侧飞帆而过的大部队毫无反应,南岸的敌人也因此在大部队快抵岸边时才发现,手忙脚乱地开始放枪打炮。
二十七军第一个突破了长江天险,横渡过了长江。
此时,黑沙洲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岛”,很快被八十一师拿下。渡江过程中,部队的一只小小的运输木船,还缴获了敌人的一艘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铁甲炮舰。聂凤智兴奋至极。他和各师通话后,口授了一道富有诗意的电文,命令电台用最快的速度拍发给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我们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
“不准打一炮”的特殊命令
渡江战役结束后,二十七军参加解放大上海的战役。他们扫清外围,推进到市区,与敌人形成对峙局面。
聂凤智根据中央军委的精神和三野的有关指示,在军党委会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进攻市区的时候,为了确保上海的“完好”,只准用轻武器,不准用火炮和炸药。
二十七军占领上海西郊的虹桥机场后,很快进攻到苏州河边。北岸敌人居高临下实施火力压制,我方由于“禁止”用炮,无法有效地摧毁敌人的火力点,无法有效地压制对方,进攻的部队几乎成了敌人的活靶子。特别是外白渡桥边,敌人的轻重机枪从对面高耸的百老汇大厦上疯狂地扫射,正在攻击的部队一批接一批地倒下……
聂凤智的心像被压上了一座大山,他简直要爆发了。
“军长,就让我们打几炮吧。保证一炮一个火力点,决不多放一炮;保证几炮就把对岸的敌人火力点全干掉!”
“军长,三包炸药一拉,保管把他妈的那幢大楼炸飞上天。”
“军长……”
看着大家的激动情绪,聂凤智反倒冷静下来了。
聂凤智清楚,只要他一句话,苏州河北岸顿时可变成一片火海,工厂、楼房、仓库炸平不说,那密密匝匝的房屋里的老百姓怎么办?炮可以瞄准,弹片却不长眼睛!一炮下去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现在干部战士都打红了眼,开炮二字一出,对面就可能在我们的炮火中被夷为平地,无数老百姓就不可避免地会在炮火中丧生……上海没有在国民党反动派的暴政下毁灭,却在人民解放军的炮火中遭受损坏,历史又将怎样记下这一笔?
考虑再三,聂凤智含着眼泪作出决定:“禁令”仍然不能解除,炮弹仍然一发也不准打!
但是,部队早已被打得哇哇叫了。不但战士,许多干部也指名道姓地开始骂娘。有的干部还把山炮、野炮、榴弹炮、九二四步兵炮,一股脑儿地都搬到前面来,光是百老汇大厦,就有好几十门大炮的炮口齐刷刷地对着。有人同时扬言:“要让百老汇大厦,和国民党反动派一起,在上海的地图上抹掉!”
聂凤智得报,再次严厉下令,绝对禁止打炮。谁敢擅放一炮,军法从事!
在这种情况下,党委临时会议上发生了争论。不少党委成员把矛头都指向军长,这个说:“请问聂凤智同志,我们现在是不是在打仗?”那个说:“上级要求军政全胜,也没有说不准用炮!”还有人说:“下面干部战士在问,我们的军长到底是爱什么?是爱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还是爱我们的生命和鲜血!”……
聂凤智压了压火气,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我爱兵不爱兵,跟我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我早就说过,人只有一条命,将军的命并不比士兵的高贵。”
他说:“说我不爱战士的生命,我不能接受。上海的楼房现在可能是资产阶级的,解放后,楼房马上就要变成无产阶级的了。新中国正需要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如果打烂了,花多少钱才能建一个新上海?这个钱,还不照样是人民群众的血汗?敌人就希望破坏,蒋介石就希望我们这样把上海打烂。如果开炮,不正中了他们的意?”
会议开了一夜,争论了一夜。最后聂凤智把桌子一拍,再次严令:“我再说一次!为了上海人民,我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已经有令在先,谁要打一炮,我就要这个人的脑袋;谁要用一包炸药,我就要这个人的脑袋!如果错了,我个人负全责!”
就这样,二十军在苏州河硬是没有用大炮,更没有用炸药,硬是采取正面佯攻,侧面包抄、利用暗夜掩护等办法,抢渡过苏州河。
虎穴擒敌的迟浩田
就在苏州河边,后来成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的迟浩田上将演绎了一场英雄传奇。当时他是二十七军二三五团七连的指导员。
迟浩田和连长萧锡谦带七连在苏州河南岸,被国民党青年军第二〇四师的部队挡住了去路。四行仓库和中国银行大楼上的机枪不停地响着,七连往桥上一冲就有十几个人倒下了。
部队被拦堵在桥的南端,双方对峙达10多个小时。迟浩田心急如焚。他焦躁地踱着步,无意中踩到了一个下水道井盖。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东西,问房东:“这是干什么用的?”
房东告诉他:“这是下水井。刷锅洗碗的水都从这里流下去,排到苏州河和黄浦江。”
迟浩田眼睛一亮:“能不能从这里钻到苏州河?”
于是就有了《迟浩田传》中的一段传奇——
迟浩田说:“告诉连长,让他掌握连队,我去探条路。”他揭开下水井盖,找了个蚊帐竿一搅,顿时臭味冲鼻,苍蝇、蚊子乱飞。
正当迟浩田要跳入下水井时,通信员张瑞林一把拽住了他:“指导员,你不能先下去,我来。”说着就抢先跳了下去。张瑞林说:“指导员,往北看有一个大洞,猫着腰可以过去,就是臭得受不了。”
迟浩田立即跳了下去,排长王其鹏紧跟着迟浩田钻进了下水井。王其鹏作战勇敢,济南战役时带两名战士攀上城墙,用手榴弹打退了国民党军一个排的反扑,子弹打光后,抄起一把菜刀活捉了3个国民党兵,被授予“济南英雄”称号。
这个下水井实际上是一条通往苏州河的排水沟,上面盖有石条,人可猫腰通过,里面一团漆黑,臭味熏得人简直要昏过去。张瑞林在前,迟浩田居中,王其鹏随后,三人弓着腰、托着枪往前摸。十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一丝亮光,三人一阵惊喜。从排水道口钻出来一看,是苏州河。
苏州河水很脏,水已没过了胸脯,深的地方没过头顶。看到对岸国民党军哨兵的影子在晃动,迟浩田小声告诉王其鹏和张瑞林:“不要弄出响声。”好在苏州河的流水声掩护了他们的行动,国民党军哨兵对水面上的动静看不大清楚,而他们从水面看岸上却十分清楚。三人偷渡到河对岸后,互相一瞅,身上脸上都是污泥,像个黑人,但哪还顾得上这些?只管猫腰顺斜坡而上,悄然向前摸去。到了大桥的左侧,见旁边有一排房子,后来才知道是四行仓库。
王其鹏仔细观察,发现桥头国民党军的碉堡在他们的右后方,建议先拔掉这颗钉子。迟浩田摆摆手,说:“先不要打草惊蛇。一不做,二不休,我们3个人,一人干掉一个够本儿,干掉两个就赚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找敌人的指挥部去!”
三人向后边绕去。这时,天下起了小雨。看到一个国民党军哨兵缩着脖子在房外溜达,迟浩田决定逮一个“舌头”。他对张瑞林和王其鹏说:“你们看我的手势,他往那边溜的时候你们趴到这边,等到他回头,就把他按倒。”张瑞林和王其鹏配合默契,冷不防地一下子就把这个哨兵撂倒了,然后把他推到一个门里边。三人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只有牙齿是白的,这个哨兵还以为遇上了什么鬼怪,吓得浑身哆嗦。
迟浩田说:“我们是解放军,不杀俘虏。你不要喊叫,听我们的命令,快带我们到指挥部去。”
他们塞住这个哨兵的嘴,由王其鹏和张瑞林扭着他的胳膊,迟浩田举着枪走在前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大楼。哨兵带着三人进了电梯,一按电钮,电梯启动往上走。迟浩田和王其鹏、张瑞林都是第一次坐电梯,电梯一动很紧张。张瑞林用枪抵着哨兵的脑袋说:“你这个坏蛋,想把我们弄到哪儿去?是不是想害我们?”
那哨兵吓得“唔、唔”地直摇头。迟浩田镇定地说:“不要慌,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哨兵面对着枪口,战战兢兢地把电梯开到了4楼。一出电梯,就有一个声音传来:“谁啊,干什么的?”迟浩田一看,是一个国民党兵,一个箭步扑上去,缴了他的枪。三人押着两个俘虏,往右一拐,到了一个大房间的门口。
迟浩田往里一看,里面横七竖八地坐满了抽烟聊天的国民党兵。他不禁一愣:敌众我寡,如何是好?冲!他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入室内,举起驳壳枪,大声喝道:“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机智勇敢的王、张二人也马上拔枪呼应,大壮声势。室内本来就灯光昏暗,加上“瘾君兵”们吞云吐雾,整个屋子弄得乌烟瘴气,国民党兵眼见门口三条黑汉似天兵天将骤然降临,吓得魂飞魄散,个个哆嗦得像筛糠,有的竟哭爹叫娘,乱作一团。
“闹什么,来了哪个,奶奶的熊?”突然间从里屋传出声音。话音未落,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喝得醉醺醺的,歪戴着帽子,大敞着怀,却硬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张瑞林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这军官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酒倒是吓醒了一半,连连打着嗝儿,颤抖着举起了双手。迟浩田看清了这是个国民党上校军官,当即缴了他的枪,并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厉声喝道:“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你现在快下命令,叫你的兄弟们放下武器,否则,我先毙了你!”接着,他大声地说:“弟兄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解放军已经浩浩荡荡开进了上海。这栋楼也被占领了,我们的部队正在上来,只有缴枪投降,才是你们的活路!”
王、张两人也大声喊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国民党兵的意志顷刻瓦解,不等那上校下令,房间内已响起一片哗啦啦丢枪落地的声音。迟浩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朝张瑞林使了个眼色,大声说道:“你快下去通知部队,说这里的弟兄们都已放下武器,不用上来啦!”
“是!”张瑞林马上会意,押着两俘虏下楼去了。王其鹏也心领神会,上前扭住那个上校军官。满屋的国民党兵就像无头之蛇动弹不得。迟浩田转过身来,喝令上校:“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快下命令,让你的部队放下武器投降!把桥上的人也撤下来。”
迟浩田、王其鹏、张瑞林凭着一身大智大勇,不费一枪一弹,抓获国民党青年军第二〇四师上校副师长,迫使其师部及3个营放下武器,谱写了一段虎穴擒敌的精彩传奇。
第二十七军军长聂凤智闻知迟浩田等三人的壮举后,大为赞赏,对第二三五团领导说:“把这个迟浩田找来,我倒要看看他长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竟能不放一枪,制服1000多个敌人!”
在愚园路,聂凤智握住迟浩田的手,端详良久,哈哈大笑说:“噢,原来你没有三头六臂呀!头倒长得不小!”第二十七军政治部主任仲曦东是山东黄县人,与迟浩田的老家招远县相邻,他拍着迟浩田的肩膀说:“小老乡,我看你可以改个名字,叫迟大胆吧!”
“好,就叫迟大胆!”聂凤智和其他首长都笑了起来。
浦江两岸的民众把这件事传得绘声绘色。上海《申报》等媒体记者纷纷上门要求采访,被迟浩田一一谢绝。后来,《申报》通过其他途径采访报道了他们三人智闯虎穴的事迹。这张报纸,迟浩田保存了一年多,到紧急入朝参战时,根据部队要求清点物品时烧掉了。从国民党军副师长身上缴获的那把美式左轮手枪,却伴随着迟浩田度过了抗美援朝的峥嵘岁月。
“胆大包天”的聂军长
在人民解放军凌厉的攻势下,“淞沪警备司令”汤恩伯乘船逃跑了,留下“淞沪警备副司令”刘昌义指挥剩下的五十一军和青年军、交警总队等队伍顽抗。
青年军、交警总队是“国军”中的嫡系,刘昌义根本指挥不动。因而我方采取的策略是:集中力量打击蒋介石的嫡系“少壮派”,而对刘昌义进行争取。
不久,负责和上海地下党联系的八十一师政委向聂凤智报告说:通过内部关系,和刘昌义联系上了。并说:由于我军狠狠地打击了“少壮派”,刘昌义已感到危在旦夕,表示愿意考虑我方提出的条件。他已让刘昌义直接找聂凤智联系。
果然,敌方警备司令部转过电话来。聂凤智直接和刘昌义通了电话。聂凤智说:“刘军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光明大道,就是放下武器。这样做,不但可以保证你部全体官兵和包括你太太、子女在内的人的安全,还可以取得人民对你的谅解,历史也可能会因为你保全了上海,保护了上海600万人民群众而记你一功。这是陈毅将军要我转告你的!另一条道嘛,我不说你也清楚。”
刘昌义当然知道陈毅是华东解放军的最高负责人,一听说是“陈毅将军”的亲自关照,他连忙问:“啊,请问阁下是……”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二十七军军长聂凤智,”
“哦,哦,久闻大名!”
“别‘久闻大名了,还是谈正事吧!”聂凤智一口气也不让对方喘,紧追着说。
“请问,陈毅将军现在在什么地方?”刘昌义试探着问。
聂凤智毫不含糊地回答:“陈将军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给你的投降命令已经送来,马上就到!”
这一招极其有力有效。刘昌义沉思片刻后说:“我马上亲来面谈。”
聂凤智哪来的“投降命令”?在一边的副参谋长见他放下电话,就说:“这命令……”
“你马上起草一份。”
“我?”
“你代陈毅同志起草一份嘛!这是我的命令!”
聂凤智又对政治部主任说:你找人去地里拔一个萝卜,刻一个‘陈毅的“关防”大印。
一切准备就绪,刘昌义来到了设在虹桥一个小照相馆里的二十七军指挥所。作战科长热情接待,就在楼上的聂凤智却是“千呼万唤不露面”。
刘昌义是混惯官场的,深知“架子”的分量。这时聂凤智军长就在楼上,一板之隔,却由于军务太忙,作战科长“一请”“稍等”,“再请”“稍候”。刘昌义马上就感觉出了聂凤智地位和作用之重要。待终于将聂凤智军长“请”下楼时,又见他尽管貌不惊人,却是一脸威严,刘昌义立时便有几分敬畏。
“你叫刘昌义?”
“是的。”刘昌义毕恭毕敬地立正回答。
“那好,我现在就向你宣读我们陈毅将军的命令。”接着,他郑重其事地向刘昌义宣读起了那份盖有萝卜章子的“命令”。读了一遍,交给了刘昌义。
刘昌义匆匆浏览了一眼,就实实在在地点着头表示“谨领”。
这时,聂凤智才客气地让茶让座,并和他谈起了当前的大势、上海的处境及我党我军的一贯政策。刘昌义当即表示:五十一军他完全可以负责,并同意当晚就撤出阵地,分别在江湾、大场集中,听候处理。可其他老蒋嫡系,他无能为力。聂凤智说,只要五十一军解决就行,其他的不为难他,并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门口。
五十一军的顺利解决,极大地动摇了敌人防线,我七十九师抓紧时机,分头抢渡、迂回包抄,使正在因五十一军的撤出而忙于调整部署的苏州河北岸之敌很快顾此失彼。
这时,陈毅来电话了:“聂凤智吗?前面情形怎么样了?”
聂凤智不无得意地说:“刘昌义投降了,现在苏州河也突过去了。”紧接着报告了上面情况。
陈毅听了哈哈大笑:“好你个聂凤智,胆大包天,居然把我也‘全权代表了。”
很快,大上海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