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二题

2014-10-29 07:03
剑南文学 2014年10期
关键词:疯子莫言同志

都是莫言惹的祸

正是三更半夜的,我的电话就响了,来电话的是莫说话。他急迫的问我,老柳,你知道不知道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了?我说知道啊。三更半夜的扯这事,确实让我很不爽,我反问他,你怎么现在才知道?他愤怒地质问我,你都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我以为你也听了广播、看了电视、上了网。还需要我告诉你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睡吧,明天再说。他不依不饶的纠缠,你这个人越来越没有意思了。现在出来吧,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太让我兴奋了,你通知他们2个,我们马上找一个地方坐坐。我打了一个哈欠说,算球了,明天再说。老实说,当时听到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更多的是酸溜溜的感觉,还有点难受。因此,不喜欢谈这个话题。说完,赶快关了电话,免得他继续骚扰,不然一个晚上都不得安宁。

我们有一个圈子,这个圈子是两层意义上的。大凡圈子,每个人都有共同之处或者一个什么目标,才能走到一起,才能形成一个圈子。我们4个都50岁出头的人,一是都是同一个厂的下岗职工。二是都是狂热的文学追随者。因此,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圈子,这个圈子几年来每周定期开展一次活动,大家在一起共同憧憬美好未来。我们4人中,最可能有出息的就是莫说话同志。在文学这条道上走得最虔诚的也是他。

我们这个圈子,在小城比较有名,叫四人帮。小城不大,人口也不多,但是爱好文学的不少。原因是以前县城的两个工人通过文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个因写的长篇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连续剧而火了,直接被省作家协会调去当了专业作家。另一个因一个剧本被卖了10万而被市文联抢去作了创作员,相当于市上的专业作家。这在写作者当中,能够当上专业作家,是每个文学青年梦寐以求的。上个世纪80、90年代,文学是神圣的,也是疯狂的,谁要是在市日报或者晚报发表了一篇小散文,或者一首诗歌,都会成为一时的轰动,走在街上都是昂首挺胸的,如明星般自豪。我们丝绸厂也成立了文学社,当时我们这些20多数的年轻人就成了最狂热的文学迷。白天上班,晚上、或者休息日,就扎在一起,一杯小酒、一碟花生米就开始侃文学。比谁了解文学界的逸闻趣事多,比谁了解名作家的绯闻多。虽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文学,但还是乐在其中不能自拔。神侃一个晚上,我们就各自回家夜以继日的创作我们自己所谓的作品。其中,在小城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刘大中、唐子七、马六山和我。我们在同一个丝绸厂上班,厂长经常表扬我们,你们这个四人帮最近有什么大作发表啊。唐子七抢着说,刘大中在江东日报发表了一首诗,叫《柔软似水》,是写我们丝绸的。厂长很高兴,在大会上表扬,你们要向唐子七同志学习,多宣传我们的丝绸厂。在会上,厂长宣布给予唐子七创作假3天、奖励人民币20元。这给了我们极大鼓舞。唐子七就教育我们,拍拍我们的肩膀说,别泄气,好好写!我们3个就开始跟着唐子七的思路走,也开始写丝绸厂的什么什么了。很快,我们3个的文章也在日报和晚报发表了。厂长更加高兴,说看不出来你们这个四人帮,还是我们丝绸厂的大才子啊。

第二天,莫说话打来电话说,我已经通知他们了,晚上在老地方聚一下。我说,今天不是星期六啊,哪个做东?按我们的计划和规律,这个星期六该我做东。我们每个星期六都聚一次,轮流做东,四个人刚好4个周末,谁也不吃亏。莫说话同志带着责备的口气说,我已经等不及了,就是今天晚上,谁做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重大成果和大家分享。见我还是迟疑,莫同志就自告奋勇的说,看你委屈的,这样吧,晚上我做东。我只好说,等晚上再说吧。

是晚,我们准时来到老地方。莫说话同志还背了一个大的挂包,里面胀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他很兴奋,在以外我们一碟花生米、一壶小酒、一盘猪头肉的基础上,还十分张扬的加了一份回锅肉。唐子七问,莫同志,你发财了?问完就看看我,又看看马六山。我和马六山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莫说话同志以前是底气最不足的一个,底气不足是因为钱最少,我们都属于钱少的人,比较而言,莫同志最少。他做东时,你就是多吃了几颗花生米也会生气的人,今天晚上简直是暴发户了。

我问,莫说话,今天怎么了,搞这么隆重?

唐子七和马六山说,同问。

莫说话端起酒杯说,你们几个卵人,还不明白吗?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马六山问。

我和唐子七说,同问。

莫说话示意大家把酒干了,说庆祝的太多了,一是庆祝莫言获奖,二是庆祝我们即将报仇,三是庆祝我们即将跨入富豪行列,四是那什么什么。我们喝在喉咙里的酒卡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莫说话同志却不急不躁,用筷子夹了一块猪头肉,在嘴里慢慢嚼着,边嚼边点头,不错不错,今天的猪头肉有味道。吃了一块,又夹了一块放嘴里,重复先前的动作。用筷子指着我们问,你们怎么不吃啊?快吃快吃,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们就配合着莫说话同志,也边吃猪头肉边点头,说不错不错,味道真的很不错。莫说话同志是我们的文学精神领袖,我们当然得配合,更何况,他的猛料还没有爆,我们对他今天晚上的庆祝意义充满了期待。又同时干了一杯,莫说话同志才说,先说庆祝莫言获奖。这是第一个原籍的中国人,以往,获得诺贝尔奖的,是中国人的,早把原籍加入了外国籍。没有一个纯粹的中国人。再则,诺贝尔文学奖还是第一次颁给我们中国人,这么大的喜事难道不应该庆祝吗?这充分说明,中国文学完全能够冲向世界,完全能够在世界去卖钱!

我们都说,应该庆祝完全应该庆祝!于是,又干杯。

莫说话同志摇晃着脑袋,接着说,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我们感觉一头雾水。望着莫同志。

你们想想,我们当初受的那个气啊,杨八怪他奶奶的,没有想到,老子们也有今天!

杨八怪是我们的厂长。他是一个特别怪的人,看着是笑眯眯的,背后就可以给你递来一刀。今天在大会上表扬了你,明天就可能给你换更差的岗位。所以,都感觉这个人太怪,让人搞不懂,背地里都叫他杨八怪。我们真正理解杨八怪是在宣布我们四人帮下岗的时候,很突然的就在大会上宣布我们下岗了(又叫内退)。当时厂已经变成了啥鸡巴公司。厂长也不叫厂长了,叫董事长。

下岗后,我们集体去找了杨八怪,刘大中问,你不是说我们几个是人才吗?

杨八怪说,是啊,你们是人才。

那人才怎么还下岗呢?

国家主席都要退嘛,何况是一个工人。杨八怪把“工人”二字咬得很响。

刘大中没有想到杨八怪口才这么好,替杨八怪担心起来,你把我们下岗了,以后谁给你写丝绸厂的文章,宣传你们?

杨八怪哈哈笑了,笑得咳嗽,我和唐子七、马六山坐在旁边也感觉特别不自在。

杨八怪笑够了,才说,现在不是厂了,叫公司,光写文章能够打开市场吗?能够写出效益吗?能够把厂写成国务院吗?再说,我需要宣传的时候,花点小钱就把记者喊来了,喊记者怎么写就怎么写。杨八怪盯着我们问,我说得对吗?

他的一连串反问,把我们搞懵了,我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们的理解是,你认为我们是人才,单位就应该用,人才都不用,未必还去用蠢才?

杨八怪见我们没有语言了,就推心置腹的说,正因为你们是人才,所以我们公司堂子小了,养不下你们,你们应该有更广阔的空间。你们不上班了,不是成了真正的专业作家吗?想写什么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杨八怪想了一会,用了一句名言,那话怎么说来着,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又学着那什么电视主持人说我很看好你们哟!

我们灰溜溜的走出了杨八怪办公室。刘大中当晚喝高了,说,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又说,杨八怪总有后悔的一天,以后老子出名了,简介坚决不说是这个鸡巴丝绸厂出去的。我们都劝,算了,这样也很好啊,我们不上班,还有工资可拿,虽然比在岗的少了400多,可是我们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当天晚上,我们就规定,今后每周聚会一次,同时宣布,现在开始,我们都是专业作家了!

不上班的日子确实轻松,我们开始更加虔诚的写文学。刘大中仍然写他的长篇小说。我写电视剧剧本。唐子七写散文。马六山写诗歌。半年过去了,我们才感觉这个专业作家真不好当。我写的一个剧本,联系了几家影视公司,只有一家省内的私人公司有点消息,这个消息还是顺道得知的,一天中午,一个陌生电话打给我,问我是不是叫柳大锤,我说就是。对方说是什么影视公司的,看了我的剧本感觉不错,今天去外地选了拍摄现场路过小城,准备当面谈谈。我欣喜若狂,连忙定了茶楼,又定了吃饭的地方。见面后,那个负责人说了正在拍摄的一部电视剧。又对我说,你的这个本子有点意思,我回去后就找高手看看怎么弄。喝完茶,吃完饭,一行6人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消息了。

唐子七、马六山的创作也好不到哪里去。唐子七写了几十篇散文,在公开刊物一篇都没有发表出来,只是在市作家协会办的内刊发表,既没有名也没有利。马六山的诗歌也写得不少,信心百倍的冲刺《诗刊》,结果碰得头破血流。

只有刘大中雄心壮志,扬言要让文学改变人生。他说不管世界如何变幻,他文学的心都不会变。他还劝我们,你们要沉得住气,不要一遇挫折就萎靡不振,要相信自己。不是看过一个qq表情吗,一只猫站在镜子前,镜子里面照出来的却是老虎,标题就是“自信”。无论他怎么说,可是我们却一点也自信不起来。一是自己确实没有写出像样的东西,二是家庭压力也越来越大了。一个未满40的人,整天不找事情做,写啊写的,还要吃饭,还要交电话费、水电费、物管费等等,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说钱,内退工资没有涨,物价却在飞涨。孩子也开始上中学,正往大学奔走,哪样都需要钱,在老婆孩子看来,与神经病无异了。

除了刘大中外,我们都开始打零工了,三个人去工地搬砖头,每天可以挣50元,这样老婆孩子都没有意见了。这样做的负面效应就是刘大中老婆生气了,她说,你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找点事情做吗?刘大中很愤慨,用手指着老婆说,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老婆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就反驳,是不是想吃天鹅肉那个井底之蛙?刘大中就和老婆离婚了,从此成了自由身。发狠要在文学上搞出名堂,“老子要一鸣惊人,要报老婆离婚和杨八怪不用人才的仇”。他当即宣布,我以后的笔名就叫莫说话!

唐子七问,大中,你怎么了?

刘大中不说话。

马六山问,老刘,咋回事嘛?

刘大中还是恨恨的沉默。

我问,刘大中作家,怎么了哟?

刘大中看了一会,才反问,你们在和谁说话?我们异口同声,和你啊!

你个鸡巴,哪个是刘大中?哪个是老刘?哪个是大中?他愤然反问。

我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起举杯祝贺:祝贺莫说话同志成功!都快乐地喝了这杯酒。

刘大中很兴奋地说,我就崇拜写小说的莫言,莫言真名叫管谟业,确实莫言也只是他的笔名。这样的笔名余韵无穷,不想成名都难。我的笔名莫说话,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们就安心的等我的好消息吧。

几杯酒喝下,莫说话同志就打开挂包,拿出来一沓稿子,很虚心地递给我们,我写的长篇小说已经杀青了。我们都“哦”的一声表示佩服和惊诧。莫说话同志倒十分的谦虚,说还要修改才能成功。我们都没有接他的小说稿子。因为我们已经死了这个心了,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每天的强体力劳动,已经磨灭了我们那曾经的文学激情。几年来,我们3人已经远离文学了。没有想到,埋头苦干的莫说话同志居然弄出了一个长篇小说。

莫说话同志继续说,这部小说打响不难。我们富裕的时间不远了。老子就不相信,过了冬天还是冬天。

我们都不敢接莫说话同志的话,不知道他写的什么内容,也不知道他的豪气从哪里来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演讲。他反复地翻着小说,自言自语,还要修改,这种写法过时了,引不起出版界轰动。我昨天晚上兴奋得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专门研究了瑞典文学院对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评价,“通过幻想与现实、历史视角与社会视角的混合,莫言结合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与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Gabriel Garca Mrquez)作品中的因素,创造了一种世界性怀旧,与此同时,也找到了旧式中国文学与语言传统的新出发点。”瑞典文学院评委会称,他的作品是“幻觉现实主义融合民俗传奇、历史与当代性。”

莫说话同志激情澎湃的朗诵后问,你们听听,多好的评价啊!我们仍然一脸茫然。他不住的叹气,知音难觅!

我们感觉,莫说话同志又喝高了,他说的我们基本上听不明白,而他自己却陶醉其中,走入他自己才知道的思想境界。这让我们很孤独,也让他更加孤单,如同离群的大雁在孤独中享受着快乐。

2.1.1 使用不合理。新使用及大修理之后的柴油机,在使用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不按规程运行、磨合不到位的情况,导致气缸套出现磨损;柴油机在初始启动时,会出现加负荷运转,导致气缸套表面的油膜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进而出现活塞环与气缸套的接触磨损;长时间超负荷运转的柴油机,在使用时温度会增高,导致柴油机过热,进而影响润滑条件,这必然会导致气缸套磨损问题加重。并且超负荷使用时,工作粗暴,导致排气管冒出大量的浓烟,进而导致大量积碳,最终形成磨粒,加重气缸套的磨损。

最后,莫说话同志说,你们3个月不要来影响我。我争取尽快修改出来,让我们尽快走上康庄大道。我问,你不是答应先放下文学,和我一起去搬砖吗?莫说话呸了我一眼:有莫言成功的范例,我还去搬砖,吃错了药啊!我们只能一起祝贺他早日轰动中国,轰动世界!

三个月后,莫说话再次邀约了我们。还是老地方,还是老规矩,吃的喝的都是廉价的。我们一见面,都吓住了,莫说话同志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瘦骨嶙峋的,身上发出一股臭味。至少一个月没有洗澡、至少瘦了8斤。头发像一个爆炸式,上面黏黏糊糊的挂了一些不明物。脸更小了,背也有些驼了。一身衣服白中泛黄,如天外来客。但是,他的眼神异常明亮。他往靠背椅上一仰,两手把长头发往脑后一撸,吐出一口长气:“成功了!”

莫说话的小说已经修改完了,我随便翻了翻,里面随处都是穿越或者传奇。看得人冷气直冒。我双手递还他,说,真不错。莫说话没有接话,知道我们的肯定没有意义,知道我们的吹捧没有在点子上,价值不大。我们尽情地喝酒。桌上就莫说话在高谈阔论。

他说,老子这个小说在国外和国内同时出售,肯定可以卖到1000万!

又担心地说,中国已经出了一个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据说,20年内,诺贝尔文学奖再也不会颁给中国人了。他妈的,这是啥规定?

我们就劝,还是先拿中国的文学大奖吧。他嗤之以鼻,中国的茅盾文学奖奖金才多少?我们就不说话了。

他继续让我们出主意,你们现在讨论一下,我们怎么来花这1000万?

我说,买几个门面,租出去,一辈子吃喝不愁。我苦怕了,最大的愿望就希望一辈子吃喝不愁。马六山说,买一栋别墅,请保姆请厨师,再找一个模特,自己好好享受。唐子七说,周游列国,享受大好河山。

莫说话听了,直摇头:俗不可耐!

我们都夸,还是莫说话同志英明,想得周到,看得远。莫说话不回答,看着天空,眼神一会恨恨的,一会又泪眼婆娑的。

唐子七轻轻问我,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这一问,我就突然预感到了什么,招呼大家立刻散了,说下周再见。本来此次不该我做东的,我也掏了钱。

我们把莫说话架到楼下,他踉踉跄跄地挥手,辛苦你们了,以后坐宝马。很快了很快了。

得到莫说话进精神病院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是莫说话离婚的老婆通知我们的。我们赶到医院,莫说话已经被医生整了一针什么,所以很安静。医生说,这个病人精神已经错乱了,还有狂躁的病症。天天问我看见莫言没有,你们谁是莫言?我们说我们都不是。医生又问,莫言是这个病人的朋友吗?我们又回答不是。医生疑惑了,再问,他找莫言干什么?我们说不知道。医生对我们的回答很不满意,我小心地补充道,莫言可能是一个心理医生。医生说,哦,看来病得不重,还知道自己选医生,还有救。

听见我们说莫言,莫说话同志居然醒了。他茫然地看着我们,突然大声喊叫,有我的电话吗?我们都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他离婚的老婆说,是他电视、冰箱卖了,把小说印了30份,寄给了出版社和影视公司,担心自己欠费停机,就把我们4个的联系电话都写上了。

我们问,怎么会这样呢?

他老婆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莫说话看着我们说话,嘿嘿的笑,一笑就流出一大滩口水。突然又喊叫,如果莫言来电话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就上前拉住莫说话的手,回答他,好的!莫说话挥挥手,让我们赶快走,说你们快回去等电话,不要误了大事。

走出医院的大门,我们不觉都已经满眼是泪。

脑子出问题了

刘志刚从饭店出来,看见一个人围着自己的宝马车在转。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谁破坏自己的车吧?他冒着烈日迅速跑了过去,欲探究竟,跑拢才发现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年轻人,脸上长了一个鹅蛋大的肉瘤,十分恐怖。至少1.78米高,两眼定定的带着杀气。刘志刚大着胆子问,你在干什么?对方不说话,从背后突然掏出一个家伙,照着刘志刚的头劈了下来。刘志刚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在倒地的一瞬间,同时听见了汽车玻璃破碎的声音。

等刘志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躺在地上,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太阳仍然很毒辣的照在空中,地表温度起码在50度。周围无人来往,使这个小镇路边店周围很是空寂。刘志刚慢慢坐了起来,他还对这个突发事件懵懵的,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里突然就被人袭击了一下。他慢慢走向饭店,老板和服务员都躺在椅子上睡觉,大热的天,服务员也不打麻将了,扯上3张座椅一拼,就当着了临时的床。见刘志刚进来,没有人理他,都知道他刚在店里吃过饭。刘志刚说,我被打了。一个服务员爬起来看了看,眼睛向里面瞟瞟,又睡下了。刘志刚就来到里间,老板在沙发上睡觉。又说,老板,我被打了。老板翻身起来,问,是我们员工打的吗?刘志刚说不是。老板就放松了,说你怎么的嘛,咋回事呢?刘志刚就讲了事情经过。老板听完,想了一会才说,老板,我劝你算了,赶紧回家吧。刘志刚捂着头上的青包问,白打了?老板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往沙发上一躺,那你去报案吧!刘志刚问了派出所位置就气冲冲的去了。

派出所里有一个值班警察。坐在那里边看电视边打瞌睡。刘志刚捂着头,显得很受伤的样子。警察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刘志刚说,我来报案。对方说,又是打架斗殴吗?警察没好气地说,一天吃饱了就打架,打输了就来找我们警察,真把警察当你们家养的了?刘志刚压住火,忍气吞声地说,不是这样的,没有打架。警察说,没有打架报什么案?说完,就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把签字笔往本子上跺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姓名、年龄。又问了时间、地点,再然后就问到这里来干什么、怎么回事?

刘志刚先回答了简单的。再说复杂的。今天我去县上签了一个合同,返回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由于早上没有吃东西,感觉特别饿,所以就来到东方镇,就靠在路边饭店吃饭。哪知道,吃饭出来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在我的车边走来走去,我上前刚一询问,就挨了一家伙。

警察插话,拿什么打的?

刘志刚说,不知道,动作很快,像经过训练的。

警察就查看刘志刚头上的伤。一个青包,已经开始淤血。警察说,确实伤得不轻。打破伤风针没有?消毒没有?

刘志刚说,还没有时间去。

警察再问,你在这里有仇人吗?

刘志刚想想说,应该没有吧?!警察不耐烦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刘志刚也不敢肯定了,望着警察不知道怎么回答。

警察再问,打你的人有什么特征?刘志刚说,高个子、脸上有一个肉瘤。

警察哦了一声。然后刷刷的记录着什么,记录完后,说可以了,留下电话号码,你先去治伤,有情况我们随时通知你。

刘志刚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就又捂着头,立即开车返回市里,去了医院。

回到公司,刘志刚忙了起来,新项目上马、销售等都逐一过问,房地产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但是,刘志刚的公司却越来越红火。忙过几天后,心情就轻松了起来,才想起挨打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周,应该有消息了吧?他于是又驱车来到东方镇。东方镇是市里下面一个小镇,靠着国道,离市也就120公里。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次派出所是另一个警察在值班。刘志刚说,我来看看我报的案有进展没有?警察问,报的什么案?刘志刚就回答了。

警察说,经办你案子的警察已经抽去专案组了,那得重新报一个。

刘志刚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次。这个警察年龄比较大,做完记录后,说,我尽快侦破。你们纳税人嘛,是我们服务的对象。几句话说得刘志刚心头暖暖的,连忙表示,破了案就给派出所送锦旗。警察说,不用,我们应该的。为了吸取上次教训,刘志刚还留了这个老警察的电话,说,有情况好及时通报。

过了几天,刘志刚打电话去询问,对方说,线索有了,只是很复杂,我劝你干脆还是放弃算了。

听这样一说,刘志刚就预感到可能很麻烦。但是,自己向来是循规蹈矩的,合法经营,主动纳税,自己是市里评的纳税先进。不明不白的被打,怎么说也不光彩。特别几天来,老婆也开始怀疑,问他,谁打了你?刘志刚说,我怎么知道。老婆再问,你和谁有仇吗?他说没有。老婆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说我提醒你一下吧,是不是沾了别人的情人,人家不依,报复你来了?刘志刚生气地说,你说什么啊!老婆说,暴跳如雷了吧?捉到尾巴了吧?既然不是这样,你为什么心虚?刘志刚说,我没有心虚,警察总要给我清白的。老婆说,你还嘴硬,警察能够给你清白吗?关键是你自己要清白。老婆恨恨的说,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清白的。

员工的说法更不同,说是刘总去县上抢了一个地头蛇的地块,被对方派杀手打了。总之,这些说法,严重影响了刘志刚的正常生活。为了洗清这些事情,他坚定了一个信念,必须把事情弄清楚,坚决要讨回公道和清白。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给了副总,专门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个事情。

再次来到派出所,还是那个老警察,态度很好,警察一见面就说,很麻烦很麻烦。刘志刚问,再麻烦未必还能够违法乱纪?老警察说,你别急,慢慢告诉你。

警察说,打你的人,我们已经知道是哪个了。但是很麻烦的是,他不是东方镇的人,户口在华北镇,而华北镇又属于另外一个县管辖。

警察一口气说完,听得刘志刚也懵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类案件不是在案发地报案和处理吗?警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们办案经费哪里够,为你这个事情,我都侦查了几天,才有这么一个结果,再继续办下去的话,都没有办法生存了。

刘志刚就突然豪气冲天地说,你只管办案,经费我来出。我陪你一起办案。

警察僵住了。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坚决,再说,你就是找到了作案人,人家未必赔偿得起。就算找到了,办案的费用可能早已经超过了要求赔偿的数目。警察摇着头:“何必呢?”刘志刚的倔强上来了,我就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会挨打?我就是一定要知道,打我的人是谁?当然,老婆和员工的说法他没有说出来。接下来,两人就商量怎么来办案。警察的意思,去一次华北镇,找当地公安协助。尽快抓获嫌疑人。刘志刚也认为这个主意好,就同意了。刘志刚也不回市里了,就和老警察组成了这个专案组,专门来破这个案。

第二天,很顺利就到了华北镇,也很顺利的找到了派出所。对方警察问明来意后,就在网络上调出了年龄、身高、特征相似的人。刘志刚一眼就认出了打他的人。对方警察问,确定吗?刘志刚说,肯定,他那个肉瘤看着怪吓人的,我不会弄错。

对方警察说,麻烦了。

老警察也附和着说,就是麻烦了,麻烦大球了。

对方警察又附和老警察说,麻烦大球了,真的麻烦大球了。

刘志刚见两个警察反反复复的说麻烦大球了,就感到可能事情难办了。两个警察互相望望,像在征询意见,对方警察就说,你告诉他吧?老警察立即谦虚地回应,到了你这里,还是由你告诉。

对方警察就说,打你的是一个疯子!虽然户口在我们华北镇,但是却很少看见他。他是一个流浪的疯子,到处惹祸,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说完就吸烟,看刘志刚的反应。刘志刚听明白了,但有几个问题还是不明白,就问,民政局不管吗?他父母不管吗?

两个警察尴尬了一会,说,还真不知道哪个管。他父母去南方打工,已经6年没有回家,早失去联系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和亲戚。民政局也不收容疯子。我们已经接到他惹祸的几起事情了,都是不了了之。没有出命案,都自认倒霉算了,以后看见他躲着就可以了。

对方警察最后说,我确实无能为力。

老警察也劝,你车伤了有保险公司。脑壳打起包已经医好了。也没有花多少钱,我看还是算了,这个疯子在我们东方镇也惹了不少祸,有的比你还严重,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说法。

两个警察一劝,就把刘志刚劝回家了。

老婆却认为刘志刚在说谎。老婆更加认定刘志刚是动了别人的东西才遭此横祸。老婆阴阳怪气的说,为什么偏偏打你?法治社会,怎么就没有办法处理?老婆这样一说,刘志刚认为确实有道理,好好的人,怎么说打就打了。难道真没有王法了吗?就算警察渎职,也总有说理的地方吧?还亏你是市政协委员,如果你清白,为什么不找你们的专委会解决?邪不压正,哪个都知道的道理,未必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正不压邪?真是邪门了,撒谎嘛也要讲究水平的。刘志刚底气不足的辩解道,我没有撒谎。又兴奋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组织,还是我老婆聪明。老婆冷冷的说,别高兴太早,事实胜于雄辩。

老婆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他立即找到政协,组织就是组织,帮他出谋划策,还以政协的名义给他出了证明,希望派出所尽快解决此事。

刘志刚又来找了老警察。老警察看见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热情。正埋头整理一个资料。闷着头问,又有新线索了?

刘志刚就拿出政协的证明。老警察马上重视了起来。拿着证明就去找了所长。一会,所长和老警察出来了。所长很年轻,说话做事干净利落。当即表示,让老警察丢下其他工作,专门负责处理刘志刚的事情。还说,这个事情将上报局里,特事特办。老警察想解释几句,所长手一挥,一锤定音:“一定要按照刘同志的要求办好此事!”

接下来,老警察就询问刘志刚意见,怎么来办这个案?刘志刚没有心理准备,这样一问,他反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怎么解决了。他吞吞吐吐地说,起码应该把这个疯子抓起来审问审问一下吧?起码应该作一个笔录吧?起码应该把疯子关起来,免得他再惹是生非吧?刘志刚连续几个“吧”,让老警察头都大了。老警察忍着,认认真真地记录着。说,好,执行所长指示,就按你的要求办理。再接下来,商量怎么抓疯子。疯子经常在东方镇游荡,饿了就拣餐馆的东西吃,吃饱了就到处惹是生非。基本上镇上的居民都认识他。见他饿了,还主动给吃的。疯子长期游荡在东方镇,就被镇上的年轻人教坏了,不知道是谁,还给了疯子一个橡胶锤子,叫他去砸过往的车辆和打车主。还威胁他,不砸不打,就不给饭吃。这样疯子在东方镇就落下了脚,三天两头的,就有过往车辆来报案,警察一劝,车主也自认倒霉。这次,偏偏遇着了较真的刘志刚。

抓疯子其实很简单。疯子住在镇中心的天桥下面。老警察来这里已经抓了他几次。每次抓回去,问了情况,就放了。这次情况不一样,被打的是政协委员。为了慎重起见,也为了表示自己很认真的在办这个案子,老警察就动员刘志刚一起去抓疯子。刘志刚说,好的,我配合你。老警察很动情的拍了拍刘志刚的肩膀,说,刘委员,专案组就我们两个人,辛苦你了。老警察不喊刘总,不喊刘同志了,直接喊刘委员,证明老警察已经把这个事情提高到了一个政治的高度。

来到桥下,老警察把手铐晃了一晃,疯子就很配合的站了起来跟着老警察往派出所走。心有余悸的刘志刚就走在后面,看着疯子的一举一动。疯子精神很好,底气很足,走路步伐很快,有几次甚至超过了老警察,熟门熟路的样子。

来到派出所,老警察就开始办案。边审问边做笔录。

老警察严肃着一张脸问,叫什么名字?

疯子左右看看,像是在回忆此次和上次来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对老警察的提问置若罔闻。老警察把手铐往桌上一摔,“铛”的一声,伴随一声怒吼,问你话呢,听见没有?疯子不看警察,盯着刘志刚看,眼神狠狠的,刘志刚和疯子对视着,疯子的肉瘤在颤动着。他倒要看看这个疯子在派出所能够怎么样。疯子却笑了,笑得浑身乱颤。

老警察问了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没有记录。就说,刘委员,你来问,我来记录。

刘志刚就问,你为什么打我?

疯子不回答,去抓桌上的手铐。老警察连忙把手铐挂在了腰间。

刘志刚没精打采的再问,打人犯法,你知道吗?

疯子突然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刘志刚和老警察面面相觑。疯子突然的抽出橡胶锤子,猛地砸在桌上。老警察气愤了,骂道,狗日的,翻天了?边说边掏手铐。疯子一见,拔腿就往外跑了。

老警察两手一摊:“狗日的,犯病了!”

刘志刚也两手一摊,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一摊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站了起来。刘志刚说,我们还是去先吃饭吧。老警察自言自语,你看看,一个上午都没有进展。刘志刚附和着,慢慢来吧。老警察就看了刘志刚一眼,不知道他的“慢慢来”是什么意思。同时在心里凉了一下。这样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才能结案,怎么才能让刘委员放手。老警察最近家里事情特别多,儿子大学毕业,正在找工作,他的战友一直约他见面谈谈,有意给儿子推荐工作,这个案子把他也陷进来了,脱不开身。

两个人又在这个路边小店吃饭。老警察问,下一步怎么弄?刘志刚说,可以不可以下午我们去找疯子的监护人?老警察的头一下就大了,嘘嘘着说,在南方打工啊,怎么找?刘志刚也不知道怎么找,就说我陪你去嘛。老警察硬着头皮说,那就再跑一趟疯子的老家吧。

下午,冒着烈日又赶赴上次去过的华北镇派出所。还是那个警察,很疑惑地问,不是告诉你们,找不到疯子的父母吗?你们还来干什么。

老警察解释,解释很久,也没有解释清楚。

对方警察不耐烦了,我还有事情,你们直接说,究竟想干什么!

老警察就望向刘志刚。后者茫然了一会,就说,我的意思就是想请监护人把疯子管起来,免得再危害社会。对方警察说,我们以前也这样想,还找过民政局,但是他有父母,不够收容条件。找他父母吧,又找不到。就是现在,我们连疯子都找不到了,你说,让我们派出所怎么办?通缉他?把他铐起来,还得给他供饭,我们也难啊。

此行毫无结果。老警察比较沮丧,说,刘委员,我看这个事情干脆算了,我们这样折腾下去,也没有结果。刘志刚看看老警察,老警察自知失言,这怎么叫折腾呢,是本职工作啊。就望着刘志刚,要刘委员拿主意。刘志刚也泄气了,就说,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想好办法后,我再来。老警察如释重负,说好的。刘志刚说,那就先给我写一个证明吧。老警察问,什么证明?刘志刚说,我不是因为养了小三,感情方面被人打的证明。老警察看了刘志刚很久,才说,想对老婆有所交待?刘志刚点点头。老警察感叹,男人都不容易,我理解!

晚上回到家,刘志刚对老婆讲了这几天的经过,还拿出派出所证明。老婆先看了证明,嗤之以鼻:这能够证明什么?不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刘志刚不说话,低着头。见没有反驳和辩解,老婆不解了,就再看刘志刚,人也瘦了、也黑了。最关键的是,人没有了精气神,眼神定定的。老婆一下就心疼了,就劝,算了,你还是安心去公司吧,这个事情不再追究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好吗?老婆温柔的话语化解了刘志刚的郁闷,刘志刚突然就想有所作为。用手去抚摸老婆,老婆就积极响应。刘志刚感到前所未有的猛烈。老婆在哼哼的享受着。刘志刚突然停了下来。老婆正在通向高峰的路上,眼看翻过这个山头就是目的地了。自然很不满意,就用手拍刘志刚的屁股,要他努力工作不要磨洋工。刘志刚却突然开口了:“你说,怎么一个社会就管不了一个疯子?”老婆把刘志刚掀了下来,骂了一句:“神经病!”老婆冲进了卫生间。

老婆洗澡出来,见刘志刚在定定的看着天花板,就害怕了,用手摸摸刘志刚额头,担心地问,老刘,没有什么事情吧?刘志刚幽幽地回答,我明天再去。

第二天,刘志刚来找老警察的时候,老警察正往外走,看见刘志刚,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刘志刚喊了老警察一声,老警察就连忙下了自行车,说,刘委员,我今天请一天假好吗?刘志刚回答我们先办案。老警察无奈,就把刘志刚拉进房间,关上门,可怜巴巴地说,刘委员啊,今天我去给儿子落实工作,你就放我一天假吧。

刘志刚不言不语,盯着老警察出神。

老警察马上低了头,一头花白的头发互相纠结,让人看了很难受。刘志刚说,那你去吧,我回去了。老警察却不放心了,颤声问,你不会去告诉所长和局长吧?刘志刚毫无来由的哈哈大笑。老警察马上说,刘委员,我马上陪你办案。儿子的事情明天再说。老警察说完就给对方打电话,表示了抱歉。又给老婆打电话,说自己在办大案,脱不了身。老婆一下就哭了,老警察陪着小心,用眼看看刘志刚,轻声对老婆说,这个案子不办完,所长要我退不了休。现在这个案子局长都知道了,要我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能出错。这个事情不了结,我要负责啊!搞不好轻的说可能是还晚节不保,重了说可能丢职。确实走不了啊。老警察前言不搭后语的打完电话,眼里已有了泪花在闪动。

怎么来办案,刘志刚已经完全不知所措。老警察也一样,不停地抓头发。刘志刚就反复地问一句话,未必一直这样让疯子危害社会吗?老警察也自问自答,你问我,我问谁?

刘志刚说,你们警察都不能解决,那这个社会就乱套了。突然就提高了声音,像在政协会议上作报告:“我就一个要求,你们警察,绝不能让这样的疯子再危害社会!”声音已经完全不像刘志刚的声音。老警察咬牙切齿:“我一定不让这个疯子再危害社会,请刘委员放心!”刘志刚很满意,站起来挥挥手,很领导地说,人民感谢你们!

刘志刚说完,就走了。老警察望着他的背影,拳头往桌上一砸:“妈的X!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为了尽快对刘委员有个交代,为了尽快让自己脱离这个专案组,老警察围绕刘委员提出的“不能再让疯子危害社会”总目标,冥思苦想。一会,就喊来了镇上几个小偷小摸的混混。这些都是几进宫的杂皮。老警察咬牙切齿的交代他们,去把疯子弄痛,弄得不能到处乱窜,弄得不能打人为止。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问,出了事哪个负责?老警察仍然咬牙切齿,“还能哪个舅子负责?老子负责!”一向温和的老警察现在的做派,把几个混混吓住了。

带头的混混马上跪了下来,央求道:老大,你就饶了我们吧。不说我们打不过疯子,就是我们一起上把疯子弄残废了,我们就得进去啊。搞不好要掉脑壳啊!

混混们全部跪了下来。老警察趴桌上,用手把茶杯扫到地上,茶杯碎了,怒吼道:你们给老子滚!几个混混爬起来就跑,如一阵风。

老警察无计可施。晚上就把疯子带家里了,在心里狠狠的说,老子时时刻刻看着你,看你还怎么危害社会?老伴一见老警察带一个疯子回家,当时就发火了。你疯了吗?老警察说,老子要是疯子就好了。老警察又对老伴吼,快去给疯子做一碗面。老伴不听,坐着不动,表示了无声的抗议。老警察望望疯子,叹着气,拉着疯子来到厨房,给疯子做了一碗鸡蛋面。疯子吃得山呼海啸的。老伴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哭着说,你要是对儿子像对疯子这么好,我就满足了。一说到儿子,老警察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又安慰老伴,等我忙过这个事情,就落实儿子的工作。老伴也走了过来,对疯子说,疯子娃娃啊,你就放过我们一家人吧,不要再去惹是生非了,要得吗?疯子吃得满嘴流油,笑呵呵的看着老警察两口子。还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老伴问,怎么办?老警察问什么怎么办?老伴说,疯子啊!老警察幽幽地说,还能够怎么办,晚上疯子和我睡。老伴说,这个日子还怎么过哟、什么时候才是头?老警察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是头,就说,拖吧,拖到刘委员不追究为止。老警察就站了起来,拉着疯子说,祖宗,走睡觉去!

刘志刚病了,老婆立即送他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你们走错地方了,应该去精神病院。老婆哭了,怎么挨这么一下打,脑子就出了问题?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要害。

在刘志刚住院的时间,老警察每天一个电话来通报进展,一会说疯子一直在自己家里,我们全家都24小时看着,保证不会危害社会了。一会电话又说疯子不在了,一会还说疯子已经被自己弄死了,反复说:报告刘委员,请刘委员放心,疯子再也不会危害社会了。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刘志刚就特别亢奋,连连表扬:“人民感谢你们!我代表党和政府感谢你们!”老警察又说,等我报告了中央,这个案子就可以销案了。

老警察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反复纠缠,有时一天几个电话来报告情况,请刘委员作指示。刘志刚就站在住院大楼向世界庄严宣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病人都对着刘志刚欢呼,医院一时也乱了套。几个医生就围了过来,把刘志刚按在地上,有个医生上去就是一针,刘志刚安静了,几个医生把刘志刚拖回了病床上。医生很生气,责备刘志刚老婆:“疯子和疯子还通什么电话,这样刺激下去,就危险了。”刘志刚老婆被吓着了,就关了电话,一心一意地让刘志刚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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