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症男友

2014-10-23 23:52有一只鸡
飞言情A 2014年10期

有一只鸡

简介:一场车祸,任明霭从最阳光开朗的她的师哥变成了性格阴郁暴躁的她的男友。她默默忍受他的打骂,不惜一切都要换回他的康复,哪怕伤害另外一个爱她的人。可到最后却发现,这不过是他布的一场局……

【一】

日子过得不顺心时,成欢时常会想,如果当初在下雨天开车时她能小心一点,又或者在翻车时,是她的下肢被压在车座最底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任明霭及时参加了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篮球比赛,获得更高的荣誉,登上了更大的舞台,依旧是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而她依旧在看台上当着永不会离弃他的最忠实的粉丝,为他欢喜为他哭,只一心一意地付出着永远都不会被接受的喜欢。

可惜没有如果。现实是因为那场车祸,下肢瘫痪的任明霭犹如雄鹰被折了翅,不得不困在她的一方小天地,任明霭从最阳光开朗的她的师哥,变成了性格阴郁暴躁的她的男友。

“啪。”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成欢的嘴巴里立刻涌出一股铁锈味,半边脸颊立刻火辣辣地痛起来。可她只是随手擦一擦,有些小心地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青年说:“师哥,我不能放弃这份工作。”

坐在轮椅上的任明霭仍可见身形的高大健壮,他浓眉大眼,高鼻薄唇,样貌是非常英俊的,只是此刻他眼里尽是阴翳,嘴角上扬着讥讽的弧度:“你明知道言礼文喜欢你,你还赶着去照顾他,何况我告诉过你,我讨厌这个人!”

成欢的脚已经麻了,可她不敢站起来,为了维护任明霭的自尊,她在他面前都尽量地半蹲着,她耐心解释着:“师哥,照顾言礼文只是我的工作,而且他现在什么都不懂。”言礼文在一次爬山中,失足摔坏了脑子,现在就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哪知任明霭更加生气了,他周身充满暴虐气息:“你赚他的钱来养我?谁他妈允许了?我的腿是残了,我就得像个小白脸一样被你养着吗?还是车祸根本就是你的一个阴谋?我废了,你才能把我据为己有!”

他咄咄逼人,薄唇吐着最狠毒的话语。

成欢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她枕着他的膝盖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她一直比任何人都希翼他过得更好,却没想到到头来,让他变得这么不好的人会是她。

任明霭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滚,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见她还瘫坐在地上不走,任明霭愈发狂躁,只要是手指能够够得到的东西都往她身上扔。

任明霭额头青筋暴跳,重重地喘着气,成欢怕他气到了身体,也顾不得用手去挡,就慌忙往门外走:“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在你面前出现,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就叫我。”

然而,她的妥协和包容仍旧没有叫任明霭消气,他的回答是扔给她一个茶杯,大声喊她“滚”。

她刚站到门外,门就已经从里面重重地上了锁。

此刻已经是大晚上了,加上寒流来袭,成欢抱着膝盖靠门坐了一会就开始觉得冷了,半边脸也痛着,委屈和难过自然会有,但她却不敢有抱怨,终归是她对不起任明霭,他把他的愤怒和不甘发泄在她身上,她也理应承受。

【二】

“成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给成欢开门的言家的阿姨,一见到她便惊呼起来。

成欢摇摇头,告诉她没事后便进屋去找言礼文。早上,她整个人缩在外套里还是被冻醒了,她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任明霭仍旧没有要开门的迹象,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只得先过来言礼文这边。

任明霭的下肢还有治愈的可能,只是费用不菲,而言家给她的薪水是最多的了,就算任明霭再生气,她也不能放弃这份工作。

管家阿姨嘀咕着“造孽”就去厨房了,这位好脾气又长得漂亮的成欢小姐竟然有个粗暴的男友,隔三差五总得带点伤来,唉。

成欢进房间的时候,言礼文已经醒来了,他坐在被窝里正揉着眼睛,头发还乱糟糟的,看到她时,眼睛却是一亮,双手伸出就要求抱抱。他生得斯文俊朗,这种撒娇的动作做起来也格外讨人喜欢。成欢心里却是唏嘘的,想当初言礼文在他们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他温柔体贴,家世好、样貌好,受欢迎的程度并不亚于任明霭,也许正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任明霭与他十分的不对盘。

但如今这两人,一个瘫痪了,一个又傻了。

成欢轻轻地抱了他一下,便着手替他套上衣服,在这个过程中,成欢发现他都是皱着眉头的。

“怎么了?”成欢轻声询问着他。

说来也奇怪,言礼文谁也不记得,却对她的印象特别好,当初她来的时候还听说言少爷闹着脾气不要人照顾,结果他却拉着她的手不放,笑得开心,之后的相处里,他对她更是言听计从,鲜少有拉着脸的时候。

言礼文指了指她肿起来的脸气呼呼地说:“那个坏蛋打你。”在阿姨的嘀咕下,就连他也明白,有个男人一直对成欢不好。

成欢说:“不痛的,等下我用冰块敷下脸就会好的。”

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让成欢想起那时候,温文尔雅的言礼文唯独在看到她对任明霭的执着喜欢时会生气,替她抱怨一句不值得。想到这里,成欢有些感慨地说:“也只有你一直这么关心我。”就连现在他生病了,不记得事了,这份关心依旧没少。

言礼文闻言,眉开眼笑着双手亲昵地搂着她就不肯放了:“不要坏蛋,我疼你。”

成欢一怔,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是清醒的,可偏头一看,他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天真,原来只是一句“童言稚语”。

成欢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最怕的除了任明霭对她不喜欢,还有言礼文依旧对她太喜欢,因为她知道不被回应的感情有多么的无助。

接下来的时间,成欢陪言礼文玩了一会,给他念了一会书。期间她打电话回去,任明霭没接,跟着她又替任明霭叫了外卖,得知任明霭拿了外卖,安全在家她才稍微松口气。

“你别靠近我,我好像感冒了。”眼瞅着言礼文又要来抱她,成欢挂完电话赶紧把他推开一点。其实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不舒服,现在脑袋更是昏昏沉沉起来了。

言礼文好积极地在床上“刨了个坑”,拉着她往被子里塞,殷勤地说:“你睡。”

成欢本想坚持一会,没料到脑袋一沾枕头就犯困,她心想着睡半个小时应该没问题,结果她这一觉却睡到了隔天早上,这可坏了事。

【三】

成欢匆忙赶回家时,任明霭不在,家里乱七八糟得像台风过境之后的景象,可想而知她离开后,任明霭又摔东西泄愤了。只是这个时候任明霭能去哪里?成欢有些急了,她转身要出去找任明霭的时候,刚好和进门的任明霭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任明霭率先就发火了:“该死的,你去哪了?一整夜不回来,手机也不接,你死外面了就别回来!”

他的嘴巴毒得很,可成欢看他有些狼狈,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却有些错愕了,他出去找她?还摔倒了?他担心她!想到这,成欢的心情有些雀跃,她蹲到他跟前说:“师哥,你去找我,我很高兴。”

成欢态度诚恳地解释说,她在工作的时候,因为感冒睡死过去没能赶回来。任明霭听她说话还带着鼻音,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些。然而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她的脖子时,他脸色大变起来。

“你骗我!”任明霭猛地推开她,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人家偷吃还晓得擦把嘴。你倒好,脖子上带着吻痕,一夜未归,难道不是和言礼文做了什么龌龊事?”

成欢赶紧找了面镜子,她的脖子上赫然有块浅红色的痕迹,她急得快哭了:“我睡着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解释太过苍白,反倒显得有些心虚。任明霭在屋子里转动着轮椅,见到东西就扔,他说:“我就说你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我这个瘸子,现在你终于耐不住寂寞去跟了言礼文了吧?人家是富家少爷,有钱还喜欢你。哪像我,什么都没有了!”

任明霭一直都是怨怼的,在他最风光无限、前途大好的时候,他却活生生地从天堂被打落到了凡间。

屋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好砸了,任明霭却像陷入魔障一般,开始下狠劲地捶自己的腿:“都是这双腿,都是这双腿,与其这样窝囊地靠着一个女人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已经不像是在骂成欢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成欢对他的暴怒从来就没有法子,此刻看他故意伤害自己,也只能抱住他说:“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我不躲也不会哭。”说是不会哭,可是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瘫痪也不要任明霭这般自甘堕落。

“你的腿还会好的,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伤害自己了。”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恳求着。

任明霭一低头就看到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他暴躁的情绪在看到她乌黑头发里掺杂着的一根白发后渐渐平复……沉寂下来之后,屋子里只隐约能听到成欢低低的啜泣声。

房子里一片狼藉,只她抵死抱着他不肯放,这般互相折磨的日子其实过得已经了无生趣了。

成欢只听得头顶上任明霭粗重的呼吸趋于平稳,然后是一声叹息,他像是累极了,说:“带我去休息吧。”

她诧异地抬头,就直直撞进了他充满疲惫和颓唐的眼睛里。

【四】

再次见到言礼文,成欢清秀的脸上再无温和,她口气冷硬:“言礼文,你怎么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随便亲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我!”

言礼文欣喜的笑容因为她的态度而僵在脸上:“电视上说,喜欢就要亲亲,我以为你会喜欢的。”他手指搅动着,惶恐又担心。

“我一点都不喜欢。无论你对我是哪种喜欢,我都很讨厌,如果你还想要我继续照顾你,就别对我动手动脚!”如果放在平常,成欢也许会软言软语地跟他解释,但她现在完全没有那个耐心。

言礼文拉着她的衣袖,耷拉着脑袋,要哭出来似的,只是眼泪在成欢冷硬的眼神下又憋了回去。他不明白,象征着亲昵和喜欢的亲吻怎么就会被嫌弃了。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别讨厌我。”他嘟囔着恳求她的不讨厌。

成欢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再板着脸,她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最近我家里有点事,刚好你父明天回来看你,所以我休息两天再来。”也不管言礼文同不同意,成欢就兀自做了决定,任明霭现在的状态她放心不下。

言礼文舍不得跟她分开,可害怕被她讨厌,只能委屈地点头。

请了假,成欢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没想到回家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饭桌上是任明霭做的一桌美味饭菜,迎接她回家的,还有任明霭的笑容,尽管他的嘴角笑得不明显,可他眼里是有笑意的。

成欢受宠若惊地接过他盛好饭的碗:“今,今天是什么日子?”自从出车祸以来,任明霭哪天不是变着法子折腾她,何曾像今日这样,亲自做上一顿饭菜。

任明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才二十几岁的姑娘,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成欢不再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只好埋头吃饭吃菜。

任明霭看她眼泪掉进碗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好吃到都掉眼泪了?”他难得的打趣着,这个模样倒是跟成欢记忆中的老是调侃她的师哥重合了。

成欢赶紧擦干眼泪想告诉他不是的,她刚一抬头,就被任明霭抱住了。他们现在都是坐着的,任明霭的身高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摸着她的后脑勺:“一直以来我都仗着你对我的喜欢作威作福,我的腿瘫痪了,却一直把气都撒在你身上打你骂你,唯独忘了对你说一声谢谢。”

他情真意切的一句话,把成欢心里的委屈尽数抹去。

“是我自私了,明明不喜欢你却还要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陪着我这个瘸子受罪。”

他把成欢压向自己的胸膛,阻止了她反驳的话语。

“你年纪还轻,不要被我拖累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走吧,我怕我还是会控制不住脾气打你骂你,你不用担心我。”

成欢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面上早已布满泪痕:“我不要走,你别赶我。我不怕你打我骂我,我是心甘情愿照顾你的。”

成欢的性格是隐忍的,也只有任明霭能轻易逼出她的眼泪。

她在她怀里,一个劲地哭诉着她不要离开,是她害他变成这样的,他不能阻止她赎罪。任明霭看她情绪不稳,只得答应这件事改天再说,好好一顿饭以成欢红肿着眼睛收场。

那天晚上,成欢是抓着任明霭的手睡着的,任明霭给她掖好被角才离开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成欢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出车祸时的场景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就在梦中刹车声急急响起时,成欢一下子清醒过来,床头闹钟在“滴滴”的响着,她一身冷汗,心悸得厉害,再也睡不着了。她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色,突然很想去看看任明霭。

事后成欢回想起来,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闹钟突然响,如果不是她觉得不安心,她就不会及时发现任明霭吞了安眠药躺在床上等死。

幸好,万幸。

睡在病床上的任明霭因为洗了胃所以暂时是不会醒的,他面色苍白,以往桀骜不驯的眉眼此刻盛满了温顺。成欢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昨晚的害怕和恐慌方才得到了缓解。她其实也清楚,瘫痪的下肢一直都是任明霭的心结,他不想自己活得那么窝囊,更不愿意连累她。

“师哥,你会好的,我会凑钱给你把腿治好的。”

成欢坚定却温柔地说着。

那天中午,成欢在医院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打着电话,明明是冷冽的天气,她捏着写有号码的纸张的手却出了汗。

“你说的要求我答应,我会尽快替你办到的,你允诺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五】

午后,天气稍稍的暖和了些许。

成欢正整理着床铺,好让言礼文午睡。她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也显得格外的凝重了,一直注意她的言礼文自然是知道她的反常的。

“成欢,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你看他老是打你,还老让你这么不开心。”他直觉成欢的反常都是她家里那个坏蛋害的。

“你看,我听你的话,又疼你,比他好得多!”他的口吻像争强好胜的小孩。

言礼文生得白净,眼睛清澈又天真,看人时总会叫人觉得很舒心。

成欢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他以前对我也很好的,只是受了伤才会变成这样的,他不是只会打我骂我,他也会拥抱我、亲我的,我不会抛弃他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言礼文面前提任明霭,也不管言礼文听不听得懂。

“好了。你睡吧。”

言礼文有些失落地窝进被窝里,手却依旧抓着她的手,全然一副依赖着她的模样。

成欢坐在床边,看他的表情无忧无虑,睡得香甜。好长一段时间,她都纹丝不动,眼神如死水,最终染上了一抹决绝狠辣。

成欢关上了门,言家阿姨去附近购物,少说也得一个下午。等成欢离开后不久,这个屋子就会被煤气味占据,过几分钟,言父就会准时打电话,铃声响的时候,言礼文就会随着爆炸声一起毁灭……

成欢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下午是成欢这一生最黑暗的时刻。吵杂声,喧闹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那栋漂亮的屋子被火焰侵蚀,那个暖心的人也许早就没了性命。明明事先已经设想好的场景,但在真实发生之后,成欢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无法接受。她疯了似的,咬住拦在前面的火警的手臂,在迅速往自己身上冲了一桶水后,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中。

“成欢,鱼好香,你吃。”

“成欢,不疼,我给你吹吹。”

“成欢,你要疼我、要喜欢我。”

“成欢……”

“你看起来傻傻的,让我很想保护你”,言礼文还没出意外之前,曾有一次当着任明霭的面这么告诉过她,他喜欢她的理由。这么说的他也真的一直对她百般照顾,宠爱有加,当着她身边最贴心、最温暖的人。言礼文在这方面与她太相似了,同样太执着地爱人,不懂放弃为何物。

而她呢?嘴上说着不需要,却又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从来就没为他做过什么,好话不会说,笑脸不会给,如今还要害他!

她后悔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言礼文还给她吧!火势太大,把成欢身上的水蒸气和她眼里的液体都蒸发了,入目一片通红,几乎把她的眼睛都给烧红了,身上有被灼烧的迹象,但成欢置之不理,只一边躲闪着头顶不断掉下来的木头,一边往言礼文房间的方向走。

尽管希望早已渺茫,可她还是愿意付出一切去换言礼文的平安无事。

突然,一根带火的木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直直砸在了成欢的脖子上,她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就直直倒在楼梯口……

【六】

成欢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她躺在病床上,半个身子被绑着绷带,动弹不得。她全身有百分之十五的中度烧伤,喉咙因为被呛了浓烟也说不出话来,但比起连尸骨都找不到的言礼文,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瓦斯爆炸最后被断定是一起意外事故,悲痛欲绝的言父尽管责备成欢没有尽到照顾言礼文的责任,但看到人小姑娘不顾一切冲进火海去救自己的儿子,差点死在里面的情形,也就狠不下心了。

言父只能无奈地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他在旁边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成欢就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表情麻木。

她醒来后的一整天里,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在收到短信转账提示时,她一边厌恶着一边默默地掉着眼泪,她坏事都做了,言礼文也不会回来了,如今她更要振作起来,她还有任明霭呢。

有钱了,他的腿也就能痊愈了,假以时日,他还会是球场上最耀眼的篮球明星。成欢执着地想着。

成欢和任明霭住的是同一家医院,她用手机打字托护士帮她传话,可从护士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却让她眼前一黑,有个自称是任明霭家属的男人帮他办了出院手续,人早就出院了。

突然和任明霭失去了联系是成欢始料未及的,她到处托人去找任明霭,甚至还张贴了寻人启事,她急得嘴巴都长了泡,言礼文的死亡和任明霭的失踪压得她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任明霭是孤儿,怎么还会有家属?那个男人会不会害他?

成欢所有的胡思乱想,担忧急躁因为这一天突然出现在医院的男人而消退。

“唔……唔唔。”成欢的嗓子还没好,无法流利地喊出任明霭的名字来,她近乎痴迷地看着任明霭,他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成欢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任明霭穿着笔挺的西装,居高临下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他是自己走进来的,他的腿好了?

怎么可能?就算是治疗,也要三年两载才能复原啊,这才过了几天?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车祸后我的腿暂时失去了知觉,并没有瘫痪。”

所以,他骗了她?

“你不要再找我了,寻人启事也快点撤掉,我现在过得前所未有的好。”

“那笔钱你拿去用,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成欢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任明霭太陌生了,她见过阳光开朗的他,见过体贴的他,也见过脾气暴躁的他,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冷面冷心的他,似乎他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寒冷的。

他说到那笔钱,难道给她打电话的神秘男人是他安排的?他在利用她去害死言礼文?

成欢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她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任明霭突然俯身,贴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你现在心里猜的都是对的。”不顾她身体的瞬间僵硬,他缓缓起身,好整以暇地说,“对了,还得感谢你在照顾我这个‘残废的时候给了我不少的乐趣,每天看你傻乎乎地忙前忙后,被我打了骂了还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也是种享受。”

成欢宁愿相信此刻是一个噩梦,然而此刻,她身上的伤口依旧灼痛着提醒着她,这是事实,眼前的任明霭也是真的。

在那段她对他充满内疚,怕他冻着饿着,想尽办法能让他过得开心点的日子里,原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可为什么?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任明霭这时候突然打开了电视调了台,是一则新闻,而荧屏里出现的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任明霭西装革履,高大的身材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他面对镜头不卑不亢,带上了诚意十足的笑容,由着言父宣告他将顶替意外丧生的继承人,进入言氏集团学习,成为下一任当家。

“也许你猜到了,没错,我是言家的私生子,托你的福,我才能取代言礼文,成为新的继承人。”

成欢睁大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所有的线索霎时都在她脑海里串联起来,任明霭对言礼文怀有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因为言礼文的存在,他才无法“认祖归宗”。而在言礼文撞到脑袋后,任明霭就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设法对付言礼文,恰好那时她开车让他出了车祸,他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因为她离言礼文最接近也最被信任。他叫人给她放出重金的诱饵后,又故意寻死觅活逼着她下定决心去杀害言礼文,只要言礼文一死,他就能正大光明地回到言家,拿到继承权。

“你骗我!”成欢用手机打出了这行字,她仍旧不死心地想要说服自己,任明霭没有这么坏。可也只是换来了他的讥笑,“我一直都在骗你,你都相信了,这次跟你说真话,你反而不信。”

他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她的自欺欺人。

“好了,事情到此结束,以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任明霭说完便径直离开,不理会几乎崩溃的她。

窗户的反光折射出了成欢难堪的表情。

原来她对他满腔爱意,疼惜着他,为他不择手段,到头来,也只是他手里一颗棋子,一把武器,用过之后就可随意抛弃。他甚至不怕让她知道真相,不怕她报警,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最无辜的姿态。

难怪任明霭会笑她,她竟是如此的天真和可笑。

有护士正准备进来给她换药,却看到木讷的她突然又哭又笑,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样子好不滑稽。

【七】

春天来的时候,任明霭凭借着他的能力和交际手段,在公司里越发的如鱼得水。他的野心和欲望在言氏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让言家人看到,就是他这么个私生子,比言礼文还要能干!

就在他几乎就要忘了他现在得来的这一切有多么不干净的时候,成欢的突然出现提醒了他。

这一天任明霭带领着手下准备出公司的时候,站在大堂里,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成欢出声喊住了他,任明霭一看到她就觉得烦躁,他所做的卑鄙无耻的事,这个人一清二楚。任明霭挥手要让保安赶走她时,就听到她说:“你现在赶我走,你绝对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只是毕竟受过伤,以往的清亮悦耳是再也听不到了,变得有些沙哑难听。

明明已经是温暖的天气,她却用围巾围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可就是这双黑黢黢的沉寂的眼睛,却让任明霭觉得莫名心虚。

也许是知道他的不耐烦,在他的办公室坐定后,成欢就开门见山地说:“言礼文并没有死。”

任明霭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很快他又漫不经心地说:“瓦斯爆炸把人的尸体都给炸没了,怎么可能活着,你想骗我,好歹也换点有说服力的理由。”

“如果那时候他早就不在房子里了呢?”成欢淡淡一句反问成功地让任明霭变了脸色,“我那时候确实也需要钱,可我也无法为了钱丧心病狂地去杀害言礼文,所以我想了个两全的办法,制造了一个言礼文意外身亡的假相。

我连开车让你出了车祸都内疚得要死,怎么敢去杀人呢?”

“你在骗我!如果言礼文不在屋子里,你还冲进火海干什么?”任明霭咬牙切齿,不愿意相信这个突然的变故。

成欢说:“如果我不进去,我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尽管冲进火海“救”言礼文的事有做戏的成分在,但她对言礼文的愧疚却是真的,她虽然没有害了他,可也间接地抹杀了他的存在。

任明霭脸色铁青:“他现在在哪里?”

成欢嘲笑着说:“你还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她当初怎么也没想到,言礼文的存在会变成任明霭心里的定时炸弹,她最后的王牌。

“你想要什么?”任明霭暗自痛骂自己的大意,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成欢会安排了一出戏,把言礼文藏了起来。

“我想要你的喜欢,想要你的真心相待……”成欢说完自己却笑了,“现在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要让你不得安宁。”

她的表情充满了讥讽,更加点燃了任明霭的怒火,他大步上前,拽住她的围巾,把她整个人拖了起来:“成欢,你一再挑衅我,不怕我对你……”

他威胁的话语在看到成欢围巾底下的面容时顿住。

她的左边脸依旧精致细腻,可右半边面颊却有一块烧伤痕迹烙印在上头,半个巴掌的疤,触目惊心。任明霭吓得松了手。

成欢倒是淡定依旧,她缓缓把掉落的围巾仔细地围好后说:“你觉得很恶心?但是,是我活该。”

活该她识人不清,被狗屎蒙了双眼,爱上了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男人。

【八】

那天成欢没有回到自己的家,她在要离开的时候被任明霭从身后打晕,囚禁在他的家里,被逼问着言礼文的下落。

任明霭一开始自然好言相劝,加以利诱。但成欢铁了心不说,油盐不进,逼得任明霭把她关进了空无一物的屋子里,一关便是三天。

没有食物,没有被子,就只有黑暗、饥饿、寒冷和寂寞,足以让一个人的精神一点点耗损。任明霭大学时期辅修过心理学,他知道该怎样去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力。

可是任明霭终究是小看成欢了,她就是个死心眼的人,只要她坚定的事,哪会轻易妥协?对他的喜欢是如此,对他的“严刑拷问”亦是。

整整三天过去了,成欢没有出声求饶,而他却无法继续下去。

他把她抱到温暖的床上,给她喝温热的水,她表情麻木,面色苍白,仍旧是不为所动,仿佛他现在对她是好是坏都不能激起她的一点波澜,反倒是他时刻胆战心惊,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成欢,你告诉我,你希望我做什么?”

“要不然这样,我们结婚好不好,这次我绝对不会骗你,不会利用你,我会对你好的。”

他的恳求里带着颤抖的哭音,他甚至在等不到成欢的回答后,急迫地去亲吻她,在他的嘴唇要贴上成欢脸颊上的伤疤时,成欢终于给了他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反应。

她说:“你让我觉得恶心。”她几天没说话,开口有些艰涩,“你现在不就是在骗我,在利用我?”

她一字一句地反问。

说起来,任明霭装残废的时候也并不是一直在骗她,他从来就很诚实地告诉着她,他对她是不喜欢的,并且一直用行动贯彻到底,现在却为了得到她的一个答案,甘愿出卖自己的喜欢给她。

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揭穿,任明霭几乎恼羞成怒,举起手就要扇她巴掌,却在见到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时,缓缓放下了手。

因为那一瞬间,任明霭惊觉自己竟想起来成欢软软糯糯地说心甘情愿照顾他、喜欢他的模样。

“成欢,你到底我要怎么办?”

任明霭这一次是真心的了,他颓然地抱着她,口吻显得十分的无助。

成欢垂下了眼睛,同样很真心地回答了他:“让你胆战心惊,日子过得不舒心。”

【九】

接下来的几天,任明霭虽然依旧关着她,但她的待遇却好了不少,因为任明霭的心情在渐渐变好。

“我倒是糊涂了,只要有你在我手里,我还去找言礼文干什么?”

“这不,他私下里找了我,没想到他竟然恢复了正常,可那又怎么样,你在我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

成欢又惊又喜,喜的是言礼文恢复了清醒,惊的是——“你想做什么?”

任明霭胸有成竹地笑了:“做什么?看看你在他心里有多少价值。”

他看着成欢皱眉疑惑不已的样子,心情似乎更加愉悦了。

没过两天,成欢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成欢没想到她一觉醒来,床前坐着的不是冷面的任明霭,而是言礼文,他的笑容温暖,气质成熟而稳重。

成欢呆呆地问:“你真的好了?”

那天她让她乡下的亲戚在言家后门等待,嘱托淳朴的亲戚暂时代为照顾他,那个时候他还是那副小孩样儿,被带走时还委屈地看着她。

言礼文点头:“在干活的时候磕到了门槛就什么都记起来了。我一好,就来找你了。”

成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直站在门边的任明霭说:“好了,你也看到人没事了,现在可以签协议了吧?”

“什么协议?”成欢不解。

任明霭显得十分耐心地跟她解释了:“言礼文自己找上门来,跟我签了永远不会跟我争夺继承权的协议,就只是为了要换回你。”

言礼文沉下脸,接过任明霭扔过来的文件,不顾成欢的阻拦说:“我当然说话算话。”

言礼文大手一挥,就在协议上签上了他的名字扔回给了任明霭,言礼文转头对表情错愕震惊的成欢说:“别多想了。”他的手抚上她脸颊的烧伤时,眼里闪过一抹痛色。

成欢看他依旧温柔的神色,只觉如鲠在喉。

“回家吧。”

言礼文扶着她站了起来往外走。

任明霭的表情似乎是乐见其成,甚至在他们要经过时,让开一条道给他们。

成欢看他依旧英俊的眉眼,只觉心口分外寒冷,她曾经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他好,他依旧把她当成了商品,毫不犹豫地做了交换。

就在成欢要回头不再看他时,余光中却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跟着手中银光一闪……

“成欢!”

成欢听见言礼文在自己耳边的惊呼,她的腹部痛得厉害,不断有粘稠的液体往外流,她挡下了任明霭本来要刺向言礼文的那一刀。

言礼文脱下外套堵住她流血的伤口,不断喊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铛。”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成欢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还是挣扎地看向任明霭,只见他失了平日的沉着,面色惶恐地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

“我不是想杀你的。”

在看到惨白着脸的成欢时,他近乎有些无措地说着。签协议之前,他早就想好,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让言礼文真正地成为一个“死人”,却没想到成欢挡下了他的刀,让他方寸大乱。

言礼文这时已经打完救护车和警局的电话,他甚至没有时间再看任明霭一眼,他抱起成欢往外走,嘴里不住地在哄她。

任明霭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他们离去,眼神彷徨而不解,这是成欢看到他的最后一眼。成欢在意识要彻底消失的前一刻蓦地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任明霭的场景,其实很普通,不过是平凡的女生见到在篮球上耀眼眩目的男生时心生爱慕,在之后的相处中,被他的爽朗帅气所吸引,他举手之劳的帮忙亦被她放大成末日英雄对她的拯救。当时任明霭身上有她所羡慕的特质,善良开朗。后来想来,也许那也是任明霭拉拢人心的假相,偏她沉溺在其中犹如中了邪似的。

就算到了此刻知道他有多么的心狠手辣,她在垂死之际,想的竟还是对这人的心疼,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言礼文抱着成欢快步走到路口等待救护车时,成欢抓住他胸前衣襟的手突然松了下去。言礼文的身体顿时寒颤到了极点,他小心翼翼地出声喊她的名字,她眉眼安静,脸上死气沉沉,再没有半点的回应。言礼文探了她的鼻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到了地上,压抑地、痛苦地小声呜咽着。

警察和救护车已经在这时先后开了进来,警笛和急救车的鸣笛响彻了天际。

任明霭会为他为人处事的不择手段而面临牢狱之灾,可是再不会有人会担心他、心疼他,因为最爱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