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赫斯顿通过对《他们眼望上苍》中珍妮·克劳福德躺在梨树下,观看蜜蜂在盛开的梨花间采蜜的生动而富于象征意义的描述,唤醒珍妮的性意识,情窦初开的珍妮热切地期待着爱情和婚姻的到来。这部小说塑造了一位美国文学史上光彩夺目的女性角色珍妮·克劳福德·基利克斯·斯塔克斯·伍兹,反映了美国黑人妇女反抗性别歧视、追求自我的主题。
关键词:《他们眼望上苍》 梨树 意象 性意识觉醒
一、引言
左拉·尼尔·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描写了珍妮和迪·凯克的爱情故事。女主公珍妮追求自我,聪明能干,渴望得到伟大的爱情。她不停地追求终于找到理想的乌托邦式的爱人迪·凯克,并未终身守候奶奶口中的男权主义者。
珍妮经历了三次婚姻后形象日趋成熟。迪·凯克的嫉妒和暴力是激烈和不安的代表。他同洛根·基利克斯和斯塔克斯一样表现出大男子主义,对珍妮的爱既伟大又无私,又受到细微差别的影响,他毫无缘由地指责珍妮不忠,毒打珍妮,可她依然坚定地爱他。小说批评的不是婚姻中的人身攻击,而是种族间的有色主义激起了迪·凯克的控制欲。
二、赫伯特·马尔库塞敏感度理论对爱的诠释
赫斯顿小说最显著的特征体现在社会历史种族的不公正,强化了非裔美国人性别政治独特的紧张感。整部小说以珍妮学会维护自己的主观思想为主体内容,体现了她不断地反抗而反映出黑人女性受到压迫的现象。珍妮没有责怪迪·凯克的無端猜疑,而是有意识地幻想她死去的丈夫改掉了恶习只留下了对她的爱。《他们眼望上苍》对有缺陷的爱的描写暗示着即使是“伟大而无私的爱”{1}也并不能保证永远地从社会层次中解放出来。
赫伯特·马尔库塞和杰西卡·班哲明用敏感度的理论从精神上解释了一个社会的政治形势如何影响个人浪漫的爱情空间。马尔库塞在1966年的《爱欲与文明》{2}中,应用精神分析法解释了社会中的细微差别如何影响人的恋爱关系。马尔库塞认为,所有的人直接怀有对身体快感的早期经验的回忆。如果等级制度没有把人们划分开,那么每个人对身体上快乐的记忆都存在于个人的心灵里,可以被激活并维持让人满足的两性关系。马尔库塞还认为,人在成年后身体能够产生无限使人满意的对他人的爱欲。赫斯特则把珍妮的爱欲解放定位在她十六岁时,在她以后的生活中内心不断重复着十六岁时的爱欲体验。
三、男权主义统治下扭曲的三次爱情纠葛之吻
当珍妮回忆过去那段爱欲体验时,她认为生活已经开始。珍妮在二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中,试图通过一个接一个的浪漫爱情重建超越心理和生理的绚丽时刻,珍妮自我意识的成长,源于男权主义统治下扭曲的婚姻和爱情。
在珍妮看到蜜蜂围绕着开满鲜花的梨树飞时,她完全体会到爱的冲动。蜜蜂之间的交欢无疑表明了男和女之间的关系。蜜蜂被看作阳性,而“上千株姐妹花”可以称为女性。“成群的蜜蜂”与“上千株姐妹花”{3}交会来满足爱的拥抱,这无疑是一个性突破的隐喻的表现,达到了性高潮“从树根到最小的树枝的狂喜的颤抖在每一个花朵中取其精华而发泄喜悦”{4}。珍妮的身体就像树一样感到了感官性的颤抖,“无尽甜蜜的疼痛”{5},让她感到她的“软弱无力”{6}。插曲虽以第三人称叙述,但珍妮在事件发生后的思想和行动立即表明“这就是婚姻!”{7}她的想法很有代表性。珍妮将树比作一个女性的身体,或者说是她自己的,认为“她有光滑的叶子和花蕾”{8},并立即哀叹,有没有为她的“歌唱蜜蜂”{9}。然而,树不是女人,叶和芽不是性器官,蜜蜂也不是男人。所有关键的元素很难还原为性。事实上,这些景象有共同的规律:“来访的蜜蜂”{10},满足了树,珍妮关注的蜜蜂联系了多女性的植株,导致了快乐而遍布整棵树。此外,“白雪皑皑的贞操”{11},在树上绽放,不是性无能的象征,而是玷污性欲的象征。
社会存在对非裔美国人的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珍妮与乔尼泰勒接吻并不能使自己的身体体验到在梨树下的满足和欣喜。珍妮祖母认为两性之间的爱情是不可能像珍妮预想得那样男女平等。珍妮不懂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会扭曲爱情。祖母痛苦的经历让她明白性会最终使男人玷污女人。珍妮的祖母因她吻了约翰而责备她,因为祖母所经受过的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和肆意横行的厌女情结使她懂得,对黑人女人来讲,性爱往往伴随着羞辱、疼痛和无休止的劳作。祖母的故事揭示了黑人女性易受种族歧视和性虐待,并指出受虐待是坠入情网所不可避免的结果。祖母被她的男主人强奸后怀上珍妮的母亲后,遭到女主人的殴打。祖母担心被殴打和最后逃走的痛苦会通过奶水传给她的女儿丽菲。这种担心在丽菲被强奸后失踪时应验了。祖母告诉珍妮种族和性别的创伤一定会由母亲传给女儿。如果珍妮能得到经济权而又不陷入情网的话,她是可以摆脱她母亲和祖母的命运的。
祖母相信,对性的欲望会使珍妮成为白人和黑人男人嗤之以鼻的玩物。对祖母来讲,性接触无一例外地都会导致性虐待,即强迫性劳作。考虑到她被奴役的过去,她把性别压迫理解为体力劳作也不足为奇。她鄙视爱情,“那些陷入情网的黑人女人都该绞死。谈什么爱情!它只能使我们丧失纯洁,带来的却是没日没夜的劳作”{12}。按照祖母的说法,性爱并不能给黑人女人带来快乐而是无穷无尽的体力劳动的痛苦。对珍妮来说,几乎不了解甚至从内心反感祖母让她嫁给的那个拥地六十英亩地的洛根·基利克斯。祖母确信他能为珍妮提供远离性和劳动的安全港湾。祖母认为种族主义是白人按等级把苦力派给黑人,而黑人男人又把苦力按等级转派黑人女人,她们就变成了骡子。因此祖母坚信通过婚姻来得到洛根·基利克斯的经济特权可以将珍妮从非人性和虐待中解救出来,与洛根联姻可以巩固别样命运。
祖母对爱情的评论的可靠性另当别论,小说提出了爱的能力和给予自由的矛盾命题。祖母对珍妮关于性的问题的分析和解答在小说的逻辑中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尽管珍妮并不当回事。事实上,祖母的深邃阐述正是赫斯顿安排的一个语篇功能。她的话有预测性,并在小说里得到了验证。她把爱情和性欲看作是不可避免的灾难,这在珍妮的故事中并未得到证实。迪·凯克确实将珍妮从斯塔克斯强加给她的阶级束缚和性别歧视中解放出来,但他却以另外令人懊恼的方式重塑了这些阶级束缚。最终,祖母对于性欲和黑人女性身体的交欢影响的恐惧说法有些是有道理的,而有些却毫无道理。洛根·基利克斯不能激起珍妮的欲望,他亵渎了那颗梨树,最终使珍妮为了乔·斯塔克斯以及他的关于旅游和尝试新鲜事物的承诺离他和祖母而去。通过与洛根的婚姻,珍妮懂得婚姻不会像太阳统治白昼那样统治爱情。婚姻关系不能模仿自然。虽然洛根没有虐待或侵犯珍妮,但是他的钱也没能使珍妮免于劳作之苦。
强迫性劳动和洛根那庞大而衰老的身体使珍妮觉得乔·斯塔克的帅气和必成大器的野心更吸引她。在斯塔克斯身上,珍妮看到了部分梨树的影子。第一次看见斯塔克斯后,珍妮就意识到“他并不代表日出,花粉和开花的梨树,但他志在远方,他还有机会去改变”{13}。尽管珍妮意识到斯塔克斯不是梨树的绝佳化身,但他可以带她远离她不尽如人意的婚姻。然而她还未领悟到祖母试图灌输给她的东西:性的乐趣会被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所扼杀。
珍妮和斯塔克斯的婚姻使她再一次更正了她对婚姻、性欲、和性满足之间关系的理解。当珍妮为斯塔克斯而远离洛根时,她是快乐的,“从今往后她将会春光无限,她这朵花找到了那只蜜蜂”{14}。斯塔克斯给予了珍妮洛根所不能给予的性吸引力,珍妮和斯塔克斯的性爱把他们的床畔变成了玩耍的游乐场。当珍妮被引起情思或陷入爱河时,盛开的雏菊增强了她化成一朵盛开的花或繁茂的树的想象。她既沉湎于花的美丽,她本身也是一朵雏菊:浪漫爱情和感官享受的完美的象征。然而,斯塔克斯对珍妮的性别歧视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次破裂。
迪·凯克社会地位低,反传统、贫穷增强了他男子气概,他的想法不能使人信服。婚后,迪·凯克偷走了珍妮的钱逃跑暴露出他因社会地位低下而有的不安全感。迪·凯克对珍妮的殴打演变为两性关系的重新连接,生理上显示了主体间富有成效的冲突协商。珍妮与迪·凯克之间的冲突分为原谅与摧毁性两种,但最后以两人重申誓言表达对彼此的爱而收场。迪·凯克因特纳夫人的诋毁而殴打珍妮,因为肤色和种族划分的社会阶级使得迪·凯克失去了珍妮和他男主人的地位。因此他采用武力来回应。迪·凯克用鞭打珍妮的方式证明自己对浅肤色的社会优越感的种族的嫉妒并寻求安慰,使得原本与珍妮平等的婚姻关系瞬间转化为男性主导的状态。随后,迪·凯克与珍妮和好表现了他的溺爱和珍妮无可救药的依赖。他们的婚姻已经由卧室转移到了客室。在接下来的故事中,珍妮对迪·凯克的爱毫无动摇,而迪·凯克被指控表明了小说中种族主义与性别歧视破坏了珍妮与迪·凯克的爱情。小说对迪·凯克的死进行了矛盾性的处理,用犬为迪·凯克的下场解围,从而使读者的视线转向有关人类的问题,进而淡化了小说标题中的被动决定论。
小说的结尾与珍妮对梨树的回忆就是对种族化与白色权利结构的讽刺,而珍妮渴望构建一个白人无法侵入,也没人可以影响她与迪·凯克的爱情沃土。
四、结语
赫斯顿对非裔美国作家尤其是对女性作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赫斯顿留下的重要的文学遗产是关于爱的问题:为什么爱神厄洛斯有时感染暴力甚至完全为暴力所控制?美国的奴隶制和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为什么会长期存在?后现代小说家使这些问题复杂化。赫斯顿认识到种族主义世界里的爱的问题并为之进行了激烈斗争。
{1}{3}{4}{5}{6}{7}{8}{9}{10}{11}{12}{13}{14} Hurston, Zora Neale.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1937 [M].New York: Happer Pernnial Modern Classics, 2006: 10-20.
{2} Marcuse, Herbert. Eros and Civilization: A Philosophical Inquiry into Freud [M] . 1955. Boston: Beacon, 1966.
{17} 程錫麟.赫斯顿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作 者:董丽敏,内蒙古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学术副院长。
编 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