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牟
[1]
陆曳青失恋了。
今天本来是她的生日,男友谎称还在外地出差,公务缠身没法赶回来。
“对不起嘛,回来一定给你补过生日,一定会给女王大人准备惊喜的(>人<;)!”
给她的短信后面还讨好地带上颜文字,陆曳青虽然表面上职场女性fFeel撑得足十足,做事也雷厉风行跟软萌毫无关系,但其实私底下,对诸如颜文字啦、玩偶啦、毛茸茸的小动物完全没有抵抗力,现任男友也是跟她交往久了才发现她这隐藏严实的癖好的。
陆曳青小时候便失去了双亲,被亲戚推来让去直到考上大学才算是告别寄人篱下的生活,小时候也很羡慕亲戚家的小孩有蓬蓬软软的裙子和堆满床铺的玩偶,但是自尊心让她连多看两眼都得忍住,。长此以往,性格就有点扭曲了,好像喜欢那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就不是陆曳青,很丢脸似的。
但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越容易毫无节制地滋长。
跟同事、朋友在高级餐厅庆祝过生日后,喝的得微醺的陆曳青一个人回家,到地铁站也就几步路的时间,但偏偏她路过了街角新开的萌宠主题吧,暖黄的温馨灯光从橱窗里照出来,照着陆曳青的黑色小礼服和12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她充满向往地望着橱窗里穿着红色娃娃鞋和萝莉装的人偶,还有趴在粉红色地毯上的折耳猫,站在花朵形状灯罩上给自己梳理翅膀的玄风鹦鹉,呆呆地蹲在圆桌上的安哥拉兔,还有藏在珊瑚礁里的小丑鱼。
她迈不动步子了,心想这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就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同事们都不在,就算她突兀地出现在这么一间家萌出鼻血的店里,也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确实没什么不妥,应该说,如果她没有走进这间家店,那才是真的不妥。
陆曳青刚刚坐下来,脑子还因为生日宴上喝的那几杯红酒有点晕晕的,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隔壁隔间里坐着的一对男女,正是她的男友和一个穿着萝莉装的妹子。
直到他们开口说话:
“那个老女人,明明二十好几了,还喜欢些粉嫩的东西,她又穿不出去,囤在家里的衣柜里等着发霉?不像你啦,你穿什么都好看,关键是年龄,十七岁的少女才适合蕾丝和蝴蝶结嘛。”
“讨厌啦,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成熟性感的女人吗。”
“哪有,无论是十七、二十七,、或者五十七八十七的男人,都仍旧喜欢十七岁的女生的。”
“好可恶喔~哦!”
陆曳青坐在白色的公主椅上,歪着脑袋反应了一会儿,才确信,这声音是自己男朋友的没错。她慢慢地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然后跪到椅子上,这间家主题吧的隔间墙非常矮,只要跪到椅子上探过头,就能看见隔壁的全景,于是毫无意外地,陆曳青看到了自己的男友和另一个声音嗲出人一身鸡皮疙瘩的女孩抱在一起正在接吻,幸运的是,他们坐在靠墙的位置,所以陆曳青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男友的头。
于是,她用那双定制高跟鞋尖尖的鞋跟,对着男友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立即见血,毫不含糊。
这间家软萌粉嫩的主题吧爆发出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声和女人绷不住嗲音而像女鬼一样的尖叫声。
屋子里所有的动物都受到了惊吓,争相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在一片嘎嘎嘎喵喵喵汪汪汪的声音中,正悠闲地在跑轮上跑步的一只金狐仓鼠停了下来,黑眼睛十分不屑地瞟了一眼正咬牙切齿暴打狗男女的陆曳青。
[2]
最后,萌宠吧的老板冲出来阻止了血案升级,趁这空当,狗男女们抱头溜走,陆曳青手上拎着打断了鞋跟的高跟鞋,也不好追出去,只能气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
怒火退去后,委屈便跟着来了,她颓然地坐在那儿,忍不住哭了出起来。
萌宠吧的老板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青年,这姑娘先是在她店里大闹一场,吓得整间屋子的动物都要差点犯心脏病,完了又开始哭,妆都哭花了妆的模样搞不好会对动物们造成二次惊吓。
他劝了半天也没用,只好说:“我送你个礼物吧。”然后把柜子上的亚克力笼子抱过来,那里面蹲着一只正在吃苞米的仓鼠。
“动物比人擅于陪伴,它们不会背叛你。”
青年这么说着,把笼子递到陆曳青的怀里,陆曳青低头去看,正好那只只有掌心大小的仓鼠也抬起头,黑色的大大的眼睛与她对视。
陆曳青顿时被萌地得倒吸一口气,差点没厥晕过去。
仓鼠没理会她,继续吃苞米。
“真的吗?谢谢老板!”陆曳青觉得失恋瞬间被治愈了。
“不用谢,先把你打坏的桌子、台灯赔偿一下吧。”老板笑眯眯地说。
陆曳青回到家后立刻上网查阅关于仓鼠饲养的资料。
相比较于狗狗、猫咪,饲养仓鼠的饲养要方便的得多,由于体积小的缘故,它的生活空间也并不需要太大,陆曳青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仓鼠,又对比了网上的图片,确认这应该是一只布丁,那就更好办了,布丁品种的仓鼠是最懒的,运动需求少,不是吃就是睡,所以这只个透明亚克力笼子的空间对它来说足够了。
除了专业的仓鼠食料,平时还可以喂一些水果、蔬菜,少许的肉类也是可行的,一个星期换一次为仓鼠铺垫的木屑,两三天换一次饮水器里的饮用水,浴沙看情况更换。
以及此外,仓鼠是领地意识非常强的动物,合笼率极低,所以要单独饲养。
陆曳青没花一个小时就把基础知识补足了,仓鼠还真是省心,她蹲到笼子旁边,看着那只蜷成一团毛球正睡的得香的小仓鼠,喃喃道:“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球球?”
仓鼠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有点恐怖。
“呃,那毛毛?”
仓鼠转过身去,用短尾巴屁股对着她。
“是哦,这个名字是无趣了点,那……我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3三月23二十三号,今天是国际气象日诶,那叫你气象怎么样?”她兴冲冲地回过头,结果刚刚被命名为气象的仓鼠扭头瞟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她觉得那只小东西似乎发出了“啧”这样的声音。
啧?
它是在鄙视我吗?
[3]
陆曳青本以为失恋会是件很难熬的事情,更枉论这次恋失得还让她颜面扫地。但是因为气象的缘故,她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在网上淘仓鼠玩具和在弹幕网看那些萌得她差点捂着脸从椅子上摔下去的仓鼠视频,导致她根本没功工夫感受失恋的痛苦,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没错,她都快要想不起前男友的脸了。
这无疑是件好事,陆曳青想,她伸手挠了挠气象的小耳朵:“多亏你了,果然养只老鼠都比交个男友靠谱,以后也要陪着我哟。”
气象的耳朵抖了抖,他真想开口对那个二逼说:你他妈才是老鼠,老子是仓鼠,仓鼠亚科动物!
陆曳青自然感受不到气象日益增加的愤怒,转身便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她现在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去哪儿都带着气象,上班也用个铺了木屑的小箱子拎着来,可怜气象晕车,每天被她这么折腾,已经忍无可忍了。
于是又一个工作日,当陆曳青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是蹲在她床边的青年摁掉了她的闹钟。
“唔……嗯?”她迷迷糊糊地撑睁开眼睛,对着那个一头淡金色短发眼睛乌溜溜的青年回神回了半天,才想起来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床上跳起来后又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睡衣,慌慌张张去拽被子,结果被绊住,来了一个完美的仰摔,头壳撞到地板上的时候,陆曳青心想:回头铺张地毯吧。
那个擅闯民宅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陆曳青面前蹲下来,俯视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把我带去坐地铁,那样会让我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他顿了顿一下,挺不屑地左右端详了一遍陆曳青龇牙咧嘴的表情,“当然,为了跟你用人类的方式交流,我变成这样可能会给你带来困扰,我感到抱歉,但是乔井店里的宠物一概售出恕不退换,所以基于我们双方的利益之上,我勉强愿意和你共处。”
陆曳青狠狠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她咬着牙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用裆部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我是坚决不愿意跟你这种家伙共处一室的!”
青年这才意识到,似乎蹲下来的姿势,确实让头朝下挂在床边的陆曳青一直面朝自己那个……神圣领域!他急忙站起身,脸虽然仍旧板着,但耳朵却诡异地红了。
陆曳青想起身,但她立刻发现,自己不仅撞到了头连脖子都扭了,等她歪着脖子爬起来的时候,就只能用这么一副可笑的。、没有一点没有威慑力的模样面对青年。
“你先说说,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刚才对方的一番陈述中,陆曳青也直觉这家伙也许并不是擅闯民宅那么简单,而且……她多看了两眼对方的金毛,这发色跟气象的毛色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哪儿都染不出来吧。
青年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这样吧,只要你别再尖叫,我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你明白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废话怎么……”
陆曳青花豆话都没讲完,她面前便砰的一声,并没有烟雾强光,只是空气好像被快速地扯动了一瞬,陆曳青发誓自己没有眨眼,但面前的画面就像被剪辑过的视频那样,跳帧了!
跳帧过后,青年消失无踪,只剩下本该呆待在笼子里的气象,蹲在地板上,有些不耐烦地洗了洗脸,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陆曳青。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它用懒散而不屑的黑眼睛,抬头看她,却把她萌得哇哇乱叫。
陆曳青想,不仅要铺地毯,可能自己还应该配一副眼镜吧。
[4]
其实只要接受了自家仓鼠会变人这么个设定,还是挺带感的。
陆曳青便不再将人形态的气象当作人了,因为他的本体其实就是一直只掌心大小的软萌软萌的小动物嘛,只要不带气象坐地铁的话,它基本上是相当无欲无求,很乖巧的。
并且,近期陆曳青还发现了气象的其他优点,那就是——
“气象,去换一下矿泉水桶。”
“气象,换灯泡。”
“气象,送瓦斯的来了,我叫他放楼下,你去抗扛上来吧,对了,今天电梯维修。”
被迫变成人形态的气象怒吼:“为什么不叫他送上楼来!”
“你不知道独居女生给陌生人开门是很危险的事吗?”
气象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下楼去把瓦斯抗扛上来,他瞪着把他当免费劳动力使唤的女主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以后让人把瓦斯送上楼。”
陆曳青刚要说话,就被他打断了:“你现在不是独居女生,我的人形态也不是透明的好吗。”气象说完,也不想再跟陆曳青废话,变成仓鼠形态就回窝睡觉了,留陆曳青一个人呆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想到以后送瓦斯的大哥和送快递的小哥敲开门,看到屋里的自己以及气象的人形态,会想什么呢?
“靠,那我清誉何在!”
当然了,气象作为一只仓鼠,是不会知道清誉是什么东西的。
一人一鼠的生活看似平稳无波,那也是因为陆曳青的神经大条和气象的睡觉最大,而这座城市的隐秘处,正在发生的变化也终将会影响陆曳青和气象的生活。
或者说,这两个家伙过于拖沓的进展,终于要得到助推了。
[5]
最近本市出现了多起失踪案,失踪者大多为女性,警方排查后,确定这应该是连环犯罪,而受害人的相同点,便是家里都养了猫。
然而这些奇怪又没什么联系的线索让警方一筹莫展,案情胶着,单身女性们便人人自危。
陆曳青倒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大概是因为气象那家伙曾经对她说过,她不是独居女生,就算给陌生人开门也不用担心,好像……还莫名地觉得挺有安全感的。
所以当男同事提出要来送她回家的时候,被她一口回绝了。
也许又会有人在背后说她太好强,喜欢上她是自讨苦吃,但这些都无所谓,她也曾经想过去依赖别人,但结果呢?呵嗬,所谓交个男朋友还不如养只老鼠!啊不对,气象气呼呼地纠正过她,那家伙是只仓鼠。
这么想着的陆曳青,保持着非常愉悦的心情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在小区花坛里碰见了一只受伤的猫咪。
“喵~ !”白色的猫咪断了尾巴,一瘸一拐地蹭来了她的腿边,抬起扁扁的脸来,蓝色眼睛又大又圆,却是用凄惨 又委屈的表情望着她。
陆曳青站在原地抖了两抖,这种级别的萌系攻击配合可怜属性的加成,杀伤力大得她根本承受不住,她急忙蹲下身把小猫抱起来。
“靠,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仔细看了以后,才发现小猫的脸上、身上,还有多处伤痕,红色的血把白毛黏在一起,看起来好凄惨,陆曳青一时间要哭出来,白猫毛又再接再厉地喵呜了两声,陆曳青便什么都不想了,把猫抱在怀里,带回了家。
她没有看到,那猫咪趴在她肩上,蓝色的眸子眯起来,总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陆曳青将猫带回家的时候,气象正窝在橘子形状的陶瓷屋里睡得四仰八叉,听到喵呜的撒娇声的时候,他那双小小的看上去没什么用处的耳朵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明明那乌溜溜的两颗黑珠子一样的眼睛除了可爱没什么用处,这时候却散发出危险的光来。
“气象,来看看你的新室友,是只漂亮的蓝眼睛猫咪哦~!”
陆曳青说着,将白猫放到气象的笼子旁边,猫咪一动不动地盯着橘子屋,好像感知得到什么似的。
等了一会儿,气象才懒洋洋地从橘子屋里出来,趴在滑梯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白猫面前。
隔着一层亚克力板,白猫突然炸奓毛,弓起背竖起尾巴,朝气象露出牙齿。
陆曳青吓了一跳,急忙把笼子抱起来,这个时候才想起什么,慌忙对气象道歉:“啊对不起,我忘了老鼠的天敌是猫,就算你是仓鼠,也肯定会怕猫吧。”
气象没有理她,反而伸出小小的前爪,在透明的亚克力板上敲了敲,那举动是冲着白猫的,陆曳青看不懂。
白猫往后退了一步,从喉咙里发出的威慑声小了些。
气象转身回到橘子屋里打算继续睡觉,只不过最后斜了一眼陆曳青一眼。
现在陆曳青已经能完全明白气象的眼神示意了,刚刚那一眼的意思是:“蠢货。”
“我靠气象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供你吃供你住的主人诶,你不感激涕零还骂我,我把你喂猫你信不信!这里就有现成的猫!”
气象显然不信,因为它再次睡着了。
[6]
气象的睡前水果被取消了,它在食盒边等了半天,陆曳青那女人也没有搭理它,气象用爪子洗了把脸,没有计较陆曳青的幼稚行为,准备回屋里继续睡。虽说仓鼠是夜习动物,但是对于它来说,除了吃饭、拉屎和偶尔的跑轮运动,剩下的时间都是用来睡觉的。
陆曳青发现气象并没有因为吃不到水果来找自己道歉,更加气闷了,这哪是主人跟宠物,他们的关系甚至不平等!
她气呼呼地躺上床,一边想着要怎么教训那只脾气比老虎还大的仓鼠,一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她来到了一间特别美特别美的田园小屋,阳光从茂密的枝桠丫间洒下来,像一束束可以伸手触摸的水流,空气里中是清新的树木气味,草坪松软,可以赤脚行走。
而那幢田园小屋,它被植物爬满了外墙,白色窗框的窗户朝外打开,碎花窗帘飘起来,屋子前面的花园里开满了错落的白玫瑰和不知名的小花,葡萄架上结了紫水晶一般的果实,嫩绿色的藤蔓上挂着还未成熟的小南瓜。
陆曳青着迷地继续往里走,这个时候,伴随着咪呜的叫声,那只被她带回家的白毛猫蹭到了她光裸的脚踝,猫咪的尾巴长长的,又蓬松又干净,步伐也矫健,它的伤势痊愈了吗?陆曳青高兴地把猫抱起来,立刻得到了一个这样的表情“喵~ >▽< ”,她被萌得肝颤,一脸痴汉相地拿脸蹭着猫咪毛茸茸的头,觉得人生圆满,都要得道升仙了。
等等……!有什么不对?
人生圆满的话,应该还有那家伙啊,虽然是个又能吃又能睡还对她一副大爷脾气的家伙,但是毕竟已经跟他生活那么久了,作为一个合格的主人,不能抛弃那家伙的。
“糟糕,这是什么地方啊,再不回去的话,气象那家伙会被饿着的。”她碎碎念着,想转身朝来路走,却发现,根本没有路,这幢屋子的周围,是渐渐隐于黑暗的茂密树林。
白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突然从她怀里蹦开,落地的时候,就像气象变身那样,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皮肤苍白的银发蓝眼的少年。
“为什么你也要走,这里不好吗?做我独一无二的主人不好吗?”
“⊙▽⊙”陆曳青当机了。
“为什么人类总是不能对宠物从一而终呢?为什么要抛弃我!”少年歇斯底里起来,蓝色的眼睛里溢满泪水,如果不是陆曳青对这状况措手不及,大概也舍不得让他哭。
“我找了那么多人,她们都喜欢猫,明明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会温柔地把我抱在怀里,带我回家,说会照顾我,可是当我把她们带到这里来,要她们只做我的主人,和我一直在一起时,她们却都反悔了!我不够漂亮不够乖吗?我会用我的一生来陪伴主人,为什么人类不行?!”
陆曳青勉强把自己从当机中拉回来,似乎多少听明白了一些。
“也许,并不是这样的。”她有些犹豫地开口,立刻得到了少年的瞪视,虽说眼下情况危急,并且这仿佛幻境的地方应该是由少年掌控的,陆曳青还是鼓足了勇气接着说,:
“就像猫咪喜欢逗猫棒、喜欢鱼肉、喜欢抓沙发也喜欢跳到柜子上把花瓶打碎,狗狗喜欢飞盘、喜欢骨头、喜欢散步也喜欢咬坏鞋子,但同时它们也喜欢自己的主人。‘喜爱这种情绪,是会被分成很多份,分给很多事物的,人类可能要更复杂些,所以他们并不能够,抛弃生活中的一切,和你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少年的眼睫还沾着晶莹的泪水,呆呆地看着陆曳青。
“爱不应该是完全完全的独占,你只用知道,在主人分成很多份的爱里,你占了很大的那一份,就不必担心了对吗,因为你把大份的爱给了主人,也一定还有小份的爱,是要留给逗猫棒的。”
“而且……虽然我可能并不是多好的主人。”陆曳青想起气象给她的斜眼,撇了撇嘴,:“但是我带你回家的时候,是打算一直照顾你的呀。”
少年慢慢垂下了头,他的眼泪滴在草地上,草叶便慢慢变得透明,似乎就要消失。
陆曳青突然想起什么来,她慌张地上前握住少年的肩膀:“你能告诉我,那些被你带到这里来的女孩子,她们在哪儿吗?”
少年小声抽噎着,似乎是感到后悔了:,“对不起。”他说,然后伸手指了指那幢田园小屋。
就在陆曳青要跑向那同样开始变得透明的屋子时,突然听到了身后巨大的、像是撕裂幕布的响声,出人意料的,气象愤怒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警告过你,那个女人是我的,你还敢碰?”
陆曳青惊讶地回过头,她终于见到了人形态的气象除了鄙夷、不屑、冷漠以外的表情。
意外的,有点帅?
[7]
本市的失踪案终于破获,不,也许警察蜀黍叔叔们在这里面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因为所有失踪者都是在同一天内自行回家了,而问起她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除了田园小屋、蓝眼睛的波斯猫,没有一个人能想起更多了。
于是城市怪谈便又多了一则浪漫色彩的传闻。
陆曳青抱着白猫坐在乔井的萌宠主题吧里,人形态的气象杵着下巴,不耐烦地搅着面前的咖啡,陆曳青见不得他一直摆臭脸:“又不是我求你跟来的……”
“我只不过是防止某个笨蛋再被拐走,收拾烂摊子很麻烦。”
“诶诶哎,你说谁是笨蛋?”
“谁应说谁咯。”
“今晚不仅没有睡前水果!苞米也没有了!”
“你敢。”
“我、我怎么不敢了!”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店主乔井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在圆桌上放下两碟蛋糕,给气象的那碟特意多加了坚果。
陆曳青立刻收敛,摆出气质微笑。
气象给了她一个鼻音:“噗。”
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留意,这家间店的名字叫做作“未碎蛋壳”。
“这里事实实际上是间收容所。”乔井说,“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收容的不是被人类抛弃的动物,而是被同类抛弃的。成为精怪的动物都有共同的组织或者家族,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被驱逐,没有家族和组织保护的落单精怪,比一般动物更加危险。所以我开了这家店,教授他们基本的变形方法以及和人类相处的方式,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作为普通宠物接受人类的领养。”乔井说着,看了一眼自顾自吃着蛋糕,、装作什么也都没听见的气象。
“那天你在我店里哭的时候,气象说,他可以跟你走,所以我把他送给你了。”温和的青年店主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沉不住气,根本不打算做普通宠物,竟然这么快就在你面前变幻人形,暴露身份。啊当然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样的气象。”
“还能怎么样。”陆曳青一边假笑,一边摸着白猫的头,:“他说你这店不能退换,我不就被他缠上了么吗。”
“谁缠着你啦!”气象一把将叉子钉在蛋糕上,蛋糕立刻四分五裂。
陆曳青委委屈屈地摸着白猫:“还是养温顺的猫咪比较好。”猫咪适时地喵~ >▽< !
“你!”仓鼠青年气炸了。
乔井笑着坐下来:“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四瑾吧。”
四瑾便是白猫的名字,他因为想做一只普通的宠物猫,而被高傲的猫族放弃。之前在“未碎蛋壳”里待呆过一段时间,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收养,但是没过多久却又被抛弃了。同伴不容纳他,人类也不可信任,他在自己制造的幻境里入魔,开始引诱绑架人类,想要得到一个陪伴终生的主人,但是人类并不愿意被困,她们就一直被四瑾锁在了幻境内的田园小屋中。
直到他在陆曳青的劝慰下才有了悔过的念头,再加上气象又强行侵入,幻境便支撑不了破碎成虚无。
“但我还是不能跟一直只鼠类分享主人。”白猫从陆曳青的膝盖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幻成人形,银发蓝眼的少年看向乔井,“我想在这里等到下一个愿意收养我的人类。”
陆曳青有些讶然地看着四瑾,而气象忍无可忍,从椅子上跳起来:“小鬼,你想挨揍吗?我可不是怕猫的鼠类。”
眼看着这两只就要打起来,陆曳青急忙拽住气象:“乖!今天给你加餐甘草味西瓜子!想吃多少都行!”
让乔井和四瑾都大跌眼镜的是,气象犹豫了一下,便一脸满足地坐下了。
[8]
不管怎么说,四瑾离开了陆曳青,不在眼前乱晃,气象还是很满意的。
他变回仓鼠,整天窝在橘子屋里睡觉,醒了就吃吃喝喝,陆曳青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没空来跟他吵架。
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直到这天,陆曳青的家门被敲响,门铃急不可耐地摁过一遍又一遍,被吵醒的气象非常不满。
陆曳青正在做饭,忙不迭系着围裙跑出来开门,然后她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是前男友。
“你一直不接我电话,去公司接你下班你也躲着我,我没办法了。”前男友颓丧地说。
陆曳青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关门,但那男人更加眼疾手快,耍无赖地侧身闯了进来。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后悔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够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证明什么?证明我陆曳青不小心踩了翔,还要转身回去往那坨翔上再踩一脚?”
“不是的,曳青你听我说……”
“闭嘴!”
“不,曳青你一定要听我说……”
“她都叫你闭嘴了,还在那儿BB个什么劲儿,骨头痒了?”
这一次打断男人的是气象,人形态的气象。
他站在卧室门边,穿着那件陆曳青去折扣卖场买回来的19块十九元的白衬衫,以及29块二十九元的牛仔裤。纽扣散开,露出流畅的锁骨和紧致的腹肌,生生把那套地摊货穿成了CK的新一季平面广告。
陆曳青的前男友怔愣了一秒,立刻怒了:“他是谁?为什么会在你的卧室里?”
气象挑着嘴角笑了一下,深邃的黑眼睛眯起来,慢慢地朝陆曳青走过来。
陆曳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谁?那你应该问她了。”气象揽过陆曳青的肩膀,垂下修长的脖颈,银色的发丝扫到眼角,眼看就要朝着陆曳青吻下来。
“等等。”陆曳青伸出手,气象看看停在距离她嘴唇两公分的位置,有些气恼又不明所以地瞪着她。
“你的头发……”陆曳青撩起一撮气象的银色发丝,“怎么变成这个色儿了?之前不是淡金色的吗?”
“嗯?”气象放开陆曳青的肩膀,一点儿也不心疼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斜着眼睛尽力看了看,更加疑惑了,:“全部都变成银色了吗?”
“对啊。”陆曳青点头,“诶等等,这里有一缕……一缕金色的!哇,这金色好正,你去哪儿染的?”
“染个屁!”气象焦躁起来,把陆曳青在他头上乱抓的手拍下来,这时突然发现那位前男友还杵在门口,立刻找到了撒气目标,:“你还杵这儿干嘛吗?等着挨揍?陆曳青现在是我女朋友,要是让我知道你再给她打电话或者去公司找她,你就等着去医院过下半辈子了懂不?”
前男友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还不他妈滚!”
或许是气象的腹肌真的很有威慑力,本来打算死赖着的前男友转身开门,一溜烟就没影了,比当初被陆曳青用高跟鞋敲破头的时候跑得还要快。
气象挺得瑟嘚瑟,用嘴吹了下散到额前的头发,转过头来却看到陆曳青板着脸,双手抱胸,一副会随时会掏出皮鞭的架势。
“怎么了。”气象第一次觉得虚了。
“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女朋友叫陆曳青啊。”
“我、我在帮你赶走那人渣走诶,你还不谢谢我!”
“用不着你,那家伙要是不走我不会报警?厨房里的菜刀也是刚磨过的。”
“随便你。”气象竟然怂了,扭头想要离开,却被陆曳青一把抓住了衣领,直接把人提到面前来,陆曳青觉得自己被气象压迫了那么久的女王之魂,终于燃烧了起来。
“小东西,你傲娇个什么劲儿?”陆曳青凑近那双像惊恐的小仓鼠一样闪躲的眼睛,“不敢承认自己说过的话,那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谁是小东西!?陆曳青你现在踮起脚才够得到我懂吗?”气象话音刚落,陆曳青就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了与自己目光齐平的地方。
“你弯腰就好,我懒得踮脚。”
他总算感受到了,陆曳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为了不在她面前真的像只吓坏的小仓鼠那样,气象垂眼看了看陆曳青的嘴唇。
看上去像是柔软而又有弹性的糖果,想必味道也不错吧。
于是他吻了上去。
陆曳青毫无疑问被这反将一军吓到了,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随即便被另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将她的手臂绕到自己的脖子上。
“搂紧我。”气象在换气的间隙低声说,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陆曳青从惊慌和心跳如鼓中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气象推倒在地毯上,人形态的精怪有着狡黠而俊美的面庞,这时候却喘着气,像个第一次亲吻心上人的青涩小子那样,脸颊和鼻尖都红红的,用爱意和占有欲深种的眸子望着她。
陆曳青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9]
“所以你当初被家族抛弃的原因,就仅仅是因为你的毛色是布丁品种?”
陆曳青坐在地毯上,她和气象刚刚结束一个漫长的吻,然而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是气象的头发为什么会变成银色夹杂着一缕金色,如果不是这家伙背着她去染了发的话,那会是因为什么呢?基因突变?基因不稳定?之前上网查资料的时候陆曳青有瞥到过这样的信息,因为布丁仓鼠是培育品种,所以会存在基因不稳定而反色的情况,所谓反色也就是淡黄色的毛发变黑变成寻常的三线品种。
然而事情并不是她猜测的那样,气象给她的解释,甚至毫无保留地牵扯出了他被家族驱逐的原因。
“我的家族全部是稀有的金狐品种,金狐是银狐和布丁的杂交后代,通体纯白,背线是一条金色,背线的金色越纯正越宽,品种越好,所以当我出生时,因为毛色是普通的布丁的淡黄色,背线也是暗淡的金,所以便不被认可,所以于是被放弃了,是乔井收留了我,然后我遇到了你。”气象说到这里的时候,抬眼看向陆曳青,眼神专注,陆曳青连忙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天气好热。”
气象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度过了基因不稳定的时期,只是跟一般金狐不一样,大多数金狐出生的时候是纯白的,基因不稳定会造成他们反色,变成灰色或者淡黄色,我可能哪里出了问题吧,成年以后才有了原本的金狐毛色。”他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那缕金发,“而且,挺可笑的,这种纯度的颜色,我如果回到家族里去的话,是能够担任族长的。”
陆曳青的眼睛暗了暗:“你要走吗?”
气象看向她,突然来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想把你放进嘴巴里。”
“诶啊?”
“我们之所以叫仓鼠,是因为这里,”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嘴巴里面有两个叫颊囊的地方,是用来储存食物的,像小仓库那样。因为你每天都准时给我新鲜食物,不用担心有着这顿没下顿,我就不太用得上这个地方了。但是我们仓鼠也会把自己喜欢的。、珍惜的东西,放在颊囊里,这样就可以一直安心地带在身边,不用担心被别人抢走。”
陆曳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好久才说:“笨蛋。”她觉得她好像要哭出来了。
幸好这个时候气象朝她凑近过来,凑近了的话,就看不清她有没有留眼泪了。
气象微微张开嘴,在她面前扭头换了几个角度,最后有些无奈地说:“太大,放不进去,这样好不好,你答应我,永远不会被别人抢走,我就不会担心了。”
陆曳青点了点头,然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