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
2013年11月26日晚上8点,远在新加坡打工的唐丽突然接到儿子张俊从厦门打来的电话,哭着告诉她:父亲张为民失踪了,已经整整两天联系不上。
两天前,唐丽给丈夫张为民打过电话,当时丈夫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在看工程,家里一切都平安,让唐丽不用担心。怎么会突然就失踪了呢?唐丽只好让在厦门打工的小叔子张炳煌报警,照看一下还在上学的儿子张俊。
由于没有张为民遭遇绑架或者遇害的证据,不够立案条件,警方只能作为失踪人员记录在案。
唐丽心急如焚:自己半个月之前刚刚离开丈夫到新加坡打工,丈夫没有什么异常,何况儿子在上学,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离家出走呢?时间一天天过去,依然没有丈夫消息,唐丽开始怀疑丈夫遭到不测,而她心里也有怀疑的对象——如果有谁想要谋害丈夫,那应该只有自己的情人吴建业!自己选择出国打工,其实也是为了逃避他!
时年36岁的唐丽,四川省崇州人,1998年7月从四川商贸学校毕业,2000年初结识了在酒店做水电工的同乡张为民,不久结婚生下儿子张俊。张为民性格憨厚,对漂亮的妻子唐丽处处迁就,疼爱有加。
2010年3月初,她与丈夫商量后,跟随两位老乡到厦门打工。张为民因为在老家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就暂时和儿子一起留在老家。
到厦门后,她认识了四川崇州老乡——厦门建川建筑装饰公司老板吴建业。当时,吴建业的公司急招一名会计,便将唐丽招到了公司当会计。
吴建业比唐丽年长12岁。1997年底和同乡韦红娟结婚,育有一儿一女。2002年注册了自己的建筑装饰公司。由于在老家盖了一幢三层小洋楼,他并没有扎根厦门的打算,所以长期租房居住。
2008年初,考虑到当时孩子无法异地高考,加上父母年迈需人照顾,吴建业便让妻子韦红娟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四川老家。此后,独自留在厦门的吴建业很寂寞。唐丽到公司不久,他开始明里暗里地追求她。不久,唐丽就被吴建业热烈的“爱情”攻势融化了……
2010年7月初,吴建业动员唐丽搬来和自己同住。两人去厦门岛外的海沧霞阳小区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区住宅,过起了秘密同居生活。
吴建业对年轻漂亮的唐丽很迷恋,数次提出让她离婚。可唐丽考虑到丈夫对她也非常疼爱,婉言拒绝了吴建业的要求。吴建业有些失落。随着唐丽的丈夫张为民的到来,吴建业的心理渐渐失衡了。
2013年6月,张为民带着儿子张俊从老家来到了厦门。唐丽早早作好了准备,预先在厦门岛内大同路附近租了房,帮丈夫联系了一份安装水电的工作。
刚开始,唐丽以公司在岛外,上班不方便为由,继续和吴建业同居,周末才回到岛内与家人团聚。张为民几次要去唐丽住的地方,唐丽称住在集体宿舍,外人不能进去。张为民没有多疑。日子一久,特别是面对儿子,唐丽对自己出轨的行为越来越内疚,渐渐有了离开吴建业、回归家庭的念头。
2013年8月初的一天晚上,唐丽第一次开口提出分手。吴建业难以接受,话说得有些难听:“是不是因为你老公来了,有人代替了,就想离开我。”唐丽不客气地说:“他本来就是我的老公,怎么叫代替?”
“我是真心喜欢你,要不我去找你的丈夫,当面说清楚?”唐丽吓了一跳:“不要那么可怕好不好!”在对警方的陈述中,她交代:为了能稳住吴建业,她无奈地答应了暂时不分手。此后,她经常以孩子生病之类的借口,减少了到吴建业那儿过夜的次数。
吴建业很快察觉到唐丽的用意。2013年8月下旬的一个周末,他通过老乡找到了张为民与唐丽的住处,以老乡的身份来到了唐丽家中。那天正好唐丽在家。得知吴建业是自己的老乡,是妻子的老板,不明内情的张为民热情地接待了吴建业。离开时,知道张为民在做水电安装,两人相互留下了联系电话。
吴建业离去后,唐丽避开丈夫给吴建业打电话,责问他。吴建业早有准备:“如果你害怕我去见你丈夫,你最好晚上到我这儿来,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又去找他,到时,就不像今天这么平静了。”
当天晚上,她在丈夫那儿撒谎说第二天要上班,晚上又去了和吴建业同居的“家”。
然而,唐丽越发害怕和他继续纠缠不清。她担心迟早被丈夫发现。唐丽不想因为出轨的事毁灭了自己的家庭,又不想失去在吴建业那儿的工作。唐丽苦恼不已,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2013年9月中旬,她在网络上看到了厦门劳务公司招聘新加坡单证员的启事,招聘条件与她的条件也符合。她突然有了主意:去新加坡打工。过一两年再回来,吴建业肯定没了那种依赖的感觉,说不定已经找到新情人,不会纠缠自己了……
当天晚上唐丽就准备了应试的相关资料,第二天又瞒着吴建业到劳务公司应聘。唐丽的条件符合招聘要求,很快通过了面试。当天晚上到家,唐丽和丈夫张为民商量。去海外打工是个机遇,收入比国内上班高很多,张为民同意了。唐丽一再交代丈夫,在她出国之前,不能对别人透露消息,免得影响了自己办理出国手续……丈夫不明就里,点头答应了。
2013年11月13日,唐丽办妥了出国手续,谎称父亲身体不太好,向吴建业请到了半个月的假,然后把工作作了交接。两天后,唐丽顺利登上了去新加坡的飞机。登机之前,唐丽才给吴建业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是去新加坡打工,马上就要登机了,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随着她的离开而真正结束……
吴建业无可奈何又非常愤怒,给唐丽发了一条威胁的短信:“你会后悔的!”收到吴建业的短信,唐丽也非常气恼,然而她也只是悻悻地、恨恨地骂了一句,心里没有在意。不料自己出国不到半个月,丈夫就突然失踪了,这让唐丽顿时感到后怕:难道当初吴建业威胁自己,是要对丈夫下毒手?endprint
2013年11月27日上午,唐丽从新加坡拨了一个国际长途给吴建业,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可吴建业表现得若无其事,而且对唐丽说:“既然你老公抛下你失踪了,你干脆回来跟我一起住吧。”“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他摆明了就是不理你和儿子呀。”吴建业很轻松地避开了唐丽的质疑。之后,得知唐丽在新加坡的联系方式的吴建业又开始频繁地联系唐丽,恳求她回国跟自己住在一起,甚至还说张为民失踪了,对他们两人就是好事,他们再也不存在她老公这层障碍了。
唐丽越发生疑:难道吴建业一直把她丈夫的存在看成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障碍?那么他会不会为此谋害丈夫呢?
2013年12月1日,唐丽乘坐飞机回到厦门。一到厦门,她就前往警方了解丈夫失踪案件的进展,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什么进展。
如果丈夫还活着,不可能不跟家人联系。唐丽更加怀疑丈夫遭遇不测,而且无人发现。究竟是谁谋害了丈夫?他来厦门的时间不长,不可能有仇人。唯有吴建业是一个怀疑对象。
唐丽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警方,可手头没有任何证据。万一不是吴建业所为,追查起来,就让自己的婚外情曝光了!可万一真是吴建业谋害了丈夫,自己又怎么能让杀夫的仇人逍遥法外呢?
更让唐丽纠结和苦恼的是,这些话,她对小叔子和儿子没有办法说,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小叔子和儿子寝食难安的样子,让唐丽心痛啊!几天思想争斗后,她最终产生了一个念头:哪怕假装与吴建业谈谈,也要到他那儿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他谋害丈夫的一些蛛丝马迹。她知道,此行又脱不了吴建业的魔掌了,“但,就算忍辱负重,也不能让丈夫就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呀。”心中愧疚的唐丽,一次次紧咬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2013年12月2日,唐丽主动联系吴建业。正担心当初不辞而别会让吴建业责怪,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吴建业更加迫不及待地要求她回去……接到吴建业的“邀请”,唐丽没有多推辞,当即回到了海沧霞阳小区。只是,这一次和吴建业同居,唐丽的感受已经完全不一样,她完全带着一份为丈夫赎罪的心!
当初离开吴建业时,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唐丽把两人同居的衣物和被子等日常用品都留在吴建业的住所。这次回来“卧底”,唐丽很快有了意外的发现:最先让她感到蹊跷的是,自己留在这儿的一床被芯和一条床单不见了。问吴建业,他先是一愣,然后回答说是拿到工地上给了工人,并强调说那个工人辞工了,他把那些东西都扔了。那些被芯和床单还有九成新,自己离开厦门仅仅半个月左右,既然吴建业在乎自己,怎会把她的被芯和床单送给工地上的工人?即使要送床单给工人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以重新买一套。被芯和床单可以用来做什么?唐丽不敢再往下多想了……
几天后,唐丽又有了新的发现:厨房里多了一瓶84消毒液,一把洗锅用的钢丝刷。自己和吴建业同居的那几年,他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怎么自己离开他半个月,就出现这两种清洗和消毒用品?难道他用这些东西清洗过什么?唐丽越想越害怕……然而,她面对吴建业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她必须像从前一样,为他煮饭,洗衣……即使她的心中充满恐惧、充满疑问。
当种种疑点呈现,唐丽已经越发怀疑丈夫张为民的失踪和吴建业有关。可她只敢有意无意地在吴建业面前提到失踪的丈夫,希望吴建业无意中说漏嘴。可每次面对这一话题,吴建业就显得很谨慎,很快就会转换话题。三四天过去了,唐丽“卧底”发现的种种迹象,虽然让她高度怀疑丈夫的失踪和吴建业有关,可依然无法确认吴建业就是凶手。
2013年12月11日晚饭后,唐丽觉得厨房里有股难闻的气味,似乎一天比一天更重了。起先唐丽以为哪儿死了老鼠,加之也想从屋内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对屋内进行彻底打扫,没想到,从冰箱底下扫出了一节像猪大肠似的东西。唐丽询问吴建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吴建业脸色突变,掠过一阵惊慌,但很快平静下来,称自己前段买了猪大肠,不小心掉在那儿。随后,吴建业便称自己要去工地,随手把这一节肠子用塑料袋包起来,提着下楼了。而唐丽躲在窗帘背后,看到他下楼之后,却没把塑料袋扔进垃圾箱,居然提着塑料袋上了车,然后,启动,离去。
吴建业古怪的表情变化和他处理这一节烂肠子的蹊跷行为,让唐丽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害怕。
天已黑了,唐丽打电话给吴建业,装作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可吴建业说在工地上有事走不开。深夜,唐丽又打他电话,吴建业说临时有事必须出差。
当晚,吴建业通宵未归。唐丽越想越觉得吴建业极度可疑:难道,那一节肠子不是猪大肠,而是丈夫被杀害后分尸了?不小心遗落在冰箱底下了?难道,丈夫就在吴建业的家里遇害了?
第二天上午10点,唐丽终于说服小区保安调阅丈夫失踪当天的视频录像。电脑屏幕上,果然出现了丈夫张为民的身影,和他一起走进小区的就是吴建业!此后,无论她多么细心地瞪大眼睛看,也一直没看到丈夫走出小区的画面!
唐丽更加确信丈夫遭到了情人的谋害。当天上午11时,唐丽再次来到厦门市思明区刑侦大队报案,并将自己掌握的疑点,向办案民警做了陈述。
思明公安分局的刑侦人员非常重视,当即立案,进行调查,迅速判断失踪半月的张为民极可能遇害,吴建业有重大作案嫌疑,随即展开了调查。但此时,吴建业已经不知去向,他的作案嫌疑进一步加大。
2014年1月11日,思明警方通过大量走访调查,将已经逃到了四川老家的吴建业抓获归案,面对大量证据,吴建业很快交代了杀害张为民的过程——
原来,非常迷恋唐丽的吴建业,得知唐丽竟不辞而别,非常愤怒。他认为唐丽和自己同居多年,是有感情的,离开自己完全是因为张为民的出现。因此他认为张为民是横亘在他和唐丽之间的障碍,觉得只要把张为民杀了,唐丽自然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2013年11月24日上午,吴建业谎称有装修业务介绍给张为民,约他到厦门海沧。因为是老乡,当天中午吴建业特意留张为民在家吃饭。吃饭过程中,吴建业趁其不备,用准备的一条绳子突然勒住张为民的脖子,背在自己身上,使其双脚悬空,然后一只手拉住勒脖子的绳索,另外一只手拿起菜刀,绕到张为民的脖子上,连划数刀。见张为民不再挣扎,才将他扔在地板上。
此时张为民的动脉已被割断,血流不止,吴建业担心喷得到处是血,便找到一条唐丽的裤子,包住了张为民流血的脖子,随后出门买来了两个大编织袋,用木工刀对其分尸,用被芯和床单包裹,在当夜凌晨时分将两袋尸块装上了比亚迪小轿车,运到厦门岛内的一处在建工地的地基里,将其掩埋,不料在慌乱中遗忘了一节肠子,被唐丽发现。当他感觉唐丽发现了蹊跷后,心里无比恐惧,半夜逃回了老家……
2014年2月3日,经厦门思明区检察院批准,以故意杀人罪对吴建业实施逮捕,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除吴建业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夏志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