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民
20世纪80年代末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后考入中国音乐学院从事艺术心理学研究。1991年赴匈牙利工作,现定居布达佩斯。翻译作品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泰斯的《英国旗》《命运无常》《另一个人》和《船夫日记》等。曾与匈牙利汉学家合译《道德经》《易经》。著有中篇小说集《匈牙利舞曲》、长篇小说《狭窄的天光》等。
塔尔·山多尔(Tar Sándor,1941-2005),匈牙利小说家,社会学家。1941年4月5日,塔尔生于匈牙利东北部的一座平原小镇——哈依杜萨姆逊(Hajdúsámson),农民出身,家境贫寒。年轻时,他在德布列森市(Debrecen)机械工业技术学校读书,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再没离开过这座大工业城市。塔尔先在一家兵工厂从事关于枪支、子弹、炸药生产的技术工作,后来转到一家医疗器械厂当技术员。1989年匈牙利体制变革,开始了艰难的经济转型,许多工厂纷纷倒闭,失业人群增多。1992年,51岁的塔尔也被工厂辞退,成了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失业者,直到去世。
塔尔从小喜爱小说和诗歌,很早就尝试写故事,上世纪80年代出版了两本短篇小说集,《6714》和《这为什么对蜘蛛好?》,真正投身文学,还是在他失业后的十几年。没有了工作,塔尔成了小酒馆的常客,不光借酒消愁,还从最底层的视角看这个世界,了解到形形色色的穷人的命运,由于塔尔出生在农村,之后又在工厂工作多年,然后又沦为被社会淘汰的、失去社会保障的边缘人,所以他对底层人的生活最了解,最同情,他们是他所有小说里的主人公。在他的笔下,永远是处于绝望中的挣扎者,贫困、绝望、不公、挣扎、穷人的善良和善良人的暴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塔尔?山多尔是名副其实的“无产者作家”。正如匈牙利作家勃多尔?阿当所说:“塔尔最知道如何让小酒馆立即安静下来的诀窍。”
失业,成全了文学。在塔尔生命最潦倒的十几年里,酒和写作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柱。1993年后,他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你的国家》、《我们这条街》、《就这么多》、《缓慢的货车》、《娜拉来了》、《在地图的边缘》、《讨价还价》、《轮到你了》,长篇小说《一切都很远》、《灰鸽子》,另外他还写了大量的社会学论文。
在写作上,他不追求文学形式上的“现代”,而是像在昏暗酒窖里围着酒桌闲聊一样地娓娓道来,用不经意的语气聊“生”聊“死”,绝望,但不绝情。塔尔的小说很快在文坛占了一席之地,1995年获得克鲁迪文学奖,1997年获得尤若夫?阿蒂拉文学奖,1998年获得马洛伊?山多尔文学奖,作品先后被翻译成法语、芬兰语、德语等语言出版。
像自己笔下的人物一样,塔尔?山多尔自己也是一个悲剧人物。1999年,他承认自己从1978年开始曾作为国家安全部门的“内线”对不少人进行过监视,其中包括历史学家凯奈迪?亚诺什,并在《生活与文学》周刊上公布了一些相关信件,他对此进行了反思。在冷战时期,匈牙利的各个部门都有政府的“内线”,他们都是各行业的佼佼者和“政治上可靠的人”,为了“国家利益”,许多人是被迫接受这份工作。但在改革之后,这段历史成了敏感的政治话题,这在当时的媒体引发了争论,塔尔不仅遭到不少人指责,周围一些朋友也远离了他,就连相识多年的酒友也把他撵出酒馆。2003年,他写了一部电影文学小说《告密者》。
精神、物质上的双重折磨加重了他的酗酒,用作家自己的话说,“没法从这个坑里爬出来”,后来由于酗酒和抑郁症,他住进德布列森精神病院接受心理治疗。小说《病房手记》写的就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观察,说是小说,也是再真实不过的社会学报告。很少有作家能像塔尔那样把贫困看得这么清,这么透,这么深,悲惨得让人发笑。他活得很苦,但苦的时候也笑,因为再苦也得活下去。
2005年1月30日,64岁的作家寂寞地死在自己家中。
责任编辑 韩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