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

美人锥

“快醒醒！快醒醒！”胖嫂使劲儿摇着睡得正香的胖哥。胖哥昨天跑长途运输半夜才回来，这会儿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乜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耐烦地嘟囔道：“才七点多，叫什么叫？”

“鬼喊山了！”

一听“鬼喊山”，胖哥噌地坐起来，向窗外瞟了一眼：“没下雨呀，怎么会鬼喊山呢？”

“我刚才和王嫂进山挖草药，才走到一半，听见鬼喊山，就马上跑回来了。”胖嫂说道。

“鬼喊山”是这一带的土话，是指蛤蟆山山谷里发出的声响，如哭、如吼、如巨石撞击混合的声响。“鬼喊山”往往在暴雨之后，是山洪即将爆发的前兆。村里人听到鬼喊山，会马上通知村民赶快撤离。往往两三个小时之后，声势浩大的山洪就会滚滚而来。近十年，有过三次“鬼喊山”。

可今天是一个大晴天，怎么会有“鬼喊山”呢？

胖哥觉得这事儿不能视同儿戏，连忙起身，穿上衣服，趿拉着拖鞋去找村长。刚出家门，迎面碰到王哥，王哥也是听了王嫂的讲述，正赶着去找村长。村长一听鬼喊山，马上锁上门，再叫上王嫂、胖嫂，几个人开车直奔蛤蟆山。

这蛤蟆山不高，也就七百多米，离蛤蟆屯三公里，距离市区十来公里。

把车停在山脚下，几个人开始往上爬。日上三竿，几个人已经爬到了山顶，但是一路上大家都有没听见鬼喊山。

胖嫂像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对村长说：“对不住了村长，兴许是我和王嫂听错了？”

当夜，下了一场小雨。

第二天早晨，胖嫂和王嫂五点多起来，又相约进山采草药。才走进山谷，就听见骇人的“鬼喊山”的声音，两人脸色大变，连忙退回到山脚下，给家里打电话。

胖哥和王哥接到电话，又跑去叫村长。三个人开上车，风驰电掣般赶到。果然，山谷中传来很响的声音。村长经验丰富，他仔细听了听，道：“鬼喊山应该像拉风箱一样的闷响，而现在这声音有些尖、脆，不像鬼喊山。”接着，他看了看台阶上印迹，分析道：“会不会是野兽？你们看，这像爪子印儿，还带着泥呢！”

大家一听村长说可能有野兽，不禁汗毛倒竖。

几个人立即返回车里，翻出铁辊、铁链子和扳手当作武器，开始登山了。喊山的声音越来越响，在山谷中回荡着，尖利、悠长，有些瘆人。

过了半山腰，那声音捉迷藏似的忽然听不到了。

又往上爬了一会儿，到了一处树木茂密的平地。几个人刚站定，就见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问道：“胖哥，你们在干什么？”

胖哥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初中同桌王凯，忙问：“你不是在市里工作吗？今天怎么有空来蛤蟆山玩？”

“这不双休日嘛，我带孩子出来转转。”

“刚才有鬼喊山的声音，你听到了吗？”胖哥问道。

“鬼喊山？”王凯重复了一句，然后恍然大悟道：“才不是哩！那是我儿子在喊山呢。”

“你儿子？”大家不禁都瞪大了眼睛，齐声问道。

王凯指了指不远处。大家这才注意到，那边树下摆着一把藤椅，上面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王凯低声说道：“那是我儿子，前段时间他的脚受伤了。这孩子自小就患有自闭症，在几家医院看过了都没有好转。听专家说，让孩子多接触自然，有条件的话找一处僻静的山谷，让孩子喊山听回声，自己跟自己聊天，国外就有用这种办法治愈的病例。这不，我这两天有时间，就带孩子来了，感觉还是有效的。”

“那台阶上的脚印也是你留下的？”村长问道。

“是啊，孩子脚受伤了，走不了路。每次我们坐公共汽车到附近下车，然后我背他上山。那台阶上不只是脚印，是我手脚并用留下的印迹。”王凯指了指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套和鞋子。

村长带着大家下山，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突然，喊山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听都觉得是一首气吞山河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