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公投之后

宋阳

9月18日，英国苏格兰的近400万苏格兰人对“苏格兰应该成为独立的国家吗？”这个问题进行了公投，最后以45%支持、55%反对，宣告苏格兰独立失败。

我们所说的英国，学名叫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联合王国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苏格兰为什么要独立？

勇敢的心

联合王国内苏格兰与英格兰的恩恩怨怨，要从700年前开始。

1995年出品的美国电影《勇敢的心》，曾经囊括1996年好莱坞5项大奖，该片讲的正是700年前，联合王国成立之前不列颠群岛上的英格兰王国与苏格兰王国战争史。

这部电影当年在苏格兰放映的时候引起大批苏格兰观众的强烈共鸣，闹到集体在电影院里高呼独立口号的地步，一度导致英国禁止该片在苏格兰放映。因为这部片子的主人公是苏格兰著名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1298年他聚集苏格兰人在斯特灵桥大败英格兰入侵军，捍卫了苏格兰的独立。此后英格兰王国二度入侵苏格兰，击败并杀死了华莱士，他死的时候并未像电影情节里那样大喊一声“Freedom（自由）”，而是反复强调自己绝不向英格兰国王效忠。1314年，多次依附于英格兰人又多次对抗英格兰人的罗伯特·布鲁斯再度与英格兰入侵军在班诺克决战，此时他已经是苏格兰国王，最终布鲁斯国王大破英格兰军队。班诺克大捷标志着苏格兰王国彻底摆脱了英格兰吞并的危险，而2014年正是班诺克大捷700周年。此后英格兰与苏格兰签署协议，正式承认苏格兰王国，双方后来开始了联姻，发展到1586年，苏格兰女王玛丽按照辈分和血缘关系划分，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的侄女。不过由于牵扯到王位及欧洲争霸问题，伊丽莎白女王处决了自己的侄女。1603年伊丽莎白女王去世，她终身未婚，指定了自己侄女玛丽的儿子（当时的苏格兰国王）担任英格兰国王。从此，英格兰与苏格兰两个互相攻杀的王国开始拥有了一个国王。后来几经波折，1707年英格兰与苏格兰最终通过了《联合法案》，两国议会正式合并，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名字统统放弃，两国合并为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这也就是今天英国的雏形。

这里也牵扯到一个翻译的问题，现代汉语中的“英国”即指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但是这个“英国”却来源自明代对英格兰的称呼“英吉利”的简称，明朝时英格兰和蘇格兰还没有联合成为王国，因此这个说法没问题，不过到1707年之后再称呼其为“英国”实际是有问题的。但是，翻译原则中有约定俗成之说，因此突出英格兰的“英国”一词沿用至今。

理想与现实

通过以上联合王国的成长历史，我们不难发现，苏格兰在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时期都是独立国家，苏格兰拥有自己的军队，并且在近1000年时间里从未被英格兰征服过。历史上的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关系，不是大一统国家的中央与地方正常秩序，而是来自于两个独立国家的自愿联合。这种联合统治的关系，直接决定了当今的英国政府不能像当年对待北美13州殖民地那样发动战争，或者像延续至今的北爱尔兰和平问题那样武力镇压，因为苏格兰的独立并非是某一局部地区脱离统一国家的叛乱，而更像是解除以往的联合关系。而且从可操作性上来说，镇压也是目前英国政府无力做到的——苏格兰和英格兰经过300多年的联合王国，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道让英军里的苏格兰人动手，去镇压在苏格兰定居的英格兰人？更何况现在英国武装力量规模一缩再缩，昔日世界第一的大英帝国舰队如今只有6条驱逐舰，航空母舰差点要跟法国人共用一艘，到这份上，如果要军事镇压，哪里有钱？

不过，700年前英格兰与苏格兰的争斗，只是苏格兰此次独立公投的历史原因，那么真正致命的独立威胁则要归因切肤的利益。

应该说，苏格兰与英格兰有过蜜月期，比如英国空前强大的19世纪维多利亚女王时期。

但是这一切都在20世纪70年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北海油田的发现，北海油田在英国的沿岸，但是最重要的部分在苏格兰的沿岸。在苏格兰公投之前，北海油田一旦划入苏格兰，苏格兰摇身一变成为欧洲科威特的前景一再被独立派人士提及：现在是英国6000万人共享北海油田红利，如果苏格兰独立了，那么只有400万人享有北海油田的红利。

给苏格兰独立派输送炮弹的还有英国工党与保守党的不断党争。苏格兰一直是英国最重要的工业区之一，并且顺理成章成为英国工党的重要选举票来源地。但是，随着二战后英国工业的衰退和金融业的崛起，从20世纪70年代之后苏格兰地区的工业一直在衰退，工业衰退就意味着工人失业，工人失业就意味着苏格兰人在吃亏。保守党的撒切尔夫人当首相前后，苏格兰人就闹过，要求成立苏格兰议会分享一部分自治权，没成功。1984年，日益困窘的苏格兰煤矿工人大罢工，直接演变成了大规模冲突。作为英国工党的重要支持力量，苏格兰人特别是苏格兰工人终于等到了1997年工党执政。但是这个工党号称新工党，依旧不振兴工业特别是重工业。这样的裂痕在北海油田开发的诱惑下，进一步加剧了。

序幕开启

对于这次公投，早就有外国分析人士认为，这是保守党首相卡梅伦为了应付未来的大选，提前要拆工党的台——苏格兰不是你的支持者吗？我提前让他们独立公投，到时候大选你工党就没有强援。

只不过政治游戏很容易玩脱，这次卡梅伦就失手了。公投之前半年，英国国内没有谁会认为苏格兰独立派真能成事，公投只是笑谈还能给英国“形象”加分。英国《金融时报》有个专栏作家叫吉迪恩·拉赫曼，他在今年2月24日发表文章《让苏格兰公投成为典范》。不料这半年里形势急转直下，独立派甚至一度在民意调查中后来居上，情急之下，英国政府开始打各种牌，包括许诺把更多权益给苏格兰，并通过各种手段连哄带吓。9月18日公投前几小时，《金融时报》网站又发表一篇文章《合则宁 分则争，合则强 分则弱》，指责英国政府的反应迟钝，“反独立阵营的无能和独立阵营的狭隘让我感到愤怒。随着投票日的临近，我心里不祥的预感也在加深。”这篇文章的作者还是吉迪恩·拉赫曼。

现在苏格兰公投失败了，英国人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这事显然不算完，9月21日，独立派“领头羊”、苏格兰地方政府首席部长萨蒙德接受采访时，指责英国政府用空头许诺欺骗苏格兰民众，扬言“独立计划继续，苏格兰可能在不经公投的情况下宣布脱离英国”。

麻烦不只在苏格兰，由于之前英国三大政党承诺，苏格兰如果不独立可以获得更多权益，现在苏格兰不走了。三大政党内部又发生争论，认为许诺给苏格兰的权益太多。而且更麻烦的是，英国可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你要给苏格兰更多权益，英格兰的代表已经公开表示不满，要求一视同仁，苏格兰有更多权益，英格兰也应该有份。那么，威尔士呢？北爱尔兰呢？

英国的这一轮失控，欧洲也连带感冒了。9月19日，一直致力于独立运动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当地议会通过决议，申请独立公投。虽然西班牙当然不会批准这次决议申请，但是苏格兰人的尝试正为欧洲这类历史遗留问题提供更多参照。

（责编：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