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加真北大荒纪实文学的精神立场

2014-09-29 11:00:21车红梅
文艺评论 2014年7期
关键词:北大荒历史

○车红梅

北大荒第一代作家中,郑加真虽然不是作品最先引起轰动的作家,但他是涉猎体裁最广、数量最多、被读者长久关注的元老级作家。他的纪实文学代表作《黑龙江省志·国营农场志》(获全国史志评比一等奖)、《战斗在北大荒》、《北大荒移民录》、《北大荒六十年》、《中国东北角》等,准确系统地记载了北大荒开发建设的全过程,这是共和国历史中最令人动容的一页。郑加真作为北大荒写史第一人,他从激情到沉寂再到喷发,以深沉的忧患意识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敢于正视历史,直面现实,表现出鲜明的批判性与反思性。他将纪实与文学描写,写人与记事融为一体,为北大荒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从这个意义上说,郑加真和北大荒是一对互为表里的存在。作为北大荒纪实文学方面的首要代言人,他成为北大荒这段历史的艺术象征。

一 探寻真实:走进历史现场

郑加真情系北大荒,书写荒原史记。如果说十万转业官兵用铁犁、铁锹和拖拉机在耕耘着荒原,使北大荒变成北大仓,是经济上的拓荒;那么郑加真则是用一支笔在耕耘着精神世界,他的纪实文学就是拓历史之荒。29岁那年,作为中央军委空军司令部的上尉参谋,他因遭受政治风暴冲击,随十万官兵转业到北大荒,变成了地道的农工,一生与北大荒结缘。后来他成为业余作者,而后为《北大荒文艺》的主编。1960年7月,由于内外交困,《北大荒文艺》被迫停刊。文学需要真爱融注,郑加真放弃到省文联当专职作家的机会,留在北大荒,为垦区文学发展“保留了一枚珍贵的火种”,后来他成为黑龙江农垦总局史志办主任。北大荒的生活给予他以纪实文学的审美品格创作的冲动和责任,郑加真有意识地史文结合,即用文学的表现手法记录历史,这是北大荒文学独特的表现样式。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历史,负荷最重的应该是郑加真这一代拓荒者。他们把青春和生命都奉献给这片神奇的土地。长篇纪实文学《北大荒移民录》以亲历者的视角,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呈现一个真实的北大荒,再现了拓荒者当年拼搏、奉献与牺牲的全景图。他既写出了这段历史的伟绩,也写出了这段历史的血与泪。拓荒史因而显得更加厚重;他怀一腔热血,以深刻而警醒的文字记录了他们的遭遇。以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揭示他们真实的生存现实、命运窘境和悲苦境地。

郑加真传记文学的灵魂源于其以惊人的毅力艰苦地调查和采访,在翔实材料基础上做出的准确判断。“具有沉重感的报告文学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意味着作家对于生活沉入到了相当的深度;沉入,便会负重;负重的作品才会有它的分量”。①《北大荒移民录》成书的过程可以显现作家和北大荒一起返璞归真、化蛹成蝶的蜕变过程。经由一个痛苦的追寻,他从原有的意识形态束缚中解脱出来,在史实方面达到了真实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北大荒移民录》历时八载,三易其稿,1988年,正值复转官兵进军北大荒30周年,《东北作家》要求郑加真以8千字为限,写一篇文章。由于工作原因,他翻看很多档案,深知事实远比档案中的寥寥数笔要惨烈得多。他一口气写出了六万多字,最后压缩到4万多字,发表在《东北作家》1988年第4期。这就是《北大荒移民录》的雏形,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读者纷纷来信指点或提供宝贵的资料。郑加真敏锐地意识到这些资料的价值,并多次到北京图书馆、军事博物馆、农业部档案馆、省档案馆、总局档案室查阅资料,对与1958年相关的事件作了深入详细的调查。越是调查,他越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唤醒历史良知,探索这个历史事件的全部真相。郑加真产生了扩写的念头。经过4年的艰辛采访和搜集资料,在1993年的《北大荒文学》第11、12期合刊上发表了备受关注的16万字。又历经2年的深入生活,他搜集了大到工作总结、情况通报,小到干部处分决定、右派改造情况等大量资料。他深知,事实既存在于历史资料和档案中,也存在于人们的心里。他全力以赴采访当事人,受访者无不为他的执著感动,都很真诚地接受访谈,这使郑加真获得了异常宝贵的第一手资料。1995年,30万字的反映十万官兵开发历史的《北大荒移民录》出版。1999年,近百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中国东北角》三部曲(《苏醒》、《磨炼》、《崛起》)出版,第一次以大量珍贵的史料全面反映半个世纪以来百万垦荒大军的历史。因其大气度、大格局、大写意的书写北大荒人的磅礴气势,《中国东北角》系列被誉为“史诗式的作品”、“雕塑在历史丰碑上的英雄群体”、“当代中国文坛最具永久价值的纪实文学”、“北大荒文学的里程碑”,生动地再现了这段历史。它史志文史结合,配以珍贵的历史照片,具有史学价值和文学价值,被北大荒人当作荒原《史记》。

郑加真用生命在为北大荒写传。他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写就长篇纪实文学《北大荒六十年》全书35万字,六百多张照片,多半为首次公布。它图文并茂地全景式记载梳理十多路垦荒大军前赴后继、开荒建场的重大事件和历史过程,反映了北大荒变为北大仓的壮举。第一次从世界移民开发史的视角,透过美国的西进运动和俄罗斯对西伯利亚的开发,来审视中国对北大荒开发60年来的曲折和成就,为人们提供全面正视这段历史的机会。这是文学第一次如此完整记录北大荒“老兵白发,北国绿野”、“亿吨粮,千吨汗;百吨泪,十吨歌”②的历史。他情系北大荒,冷峻客观地游走于现实与历史之间,经过艰苦的创作,完成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三部作品。这也成为他文学道路上的巅峰之作,是他献给北大荒的厚礼。他因此获得北大荒人的最高荣誉:北大荒文艺创作终身成就奖。

在郑加真的创作生涯中,《江畔朝阳》之恨是难以释怀的。因为文革期间发表的作品必须要以“三突出”、以“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为纲”贯穿全书,修改后的《江畔朝阳》成为文革小说的创作范本。这部在郑加真文学生涯中发行量最大、读者最多、影响范围最广的小说,却被作家认为“一块废砖”。他的遗憾在于言不能为心声,因为流露心声不仅需要胆识和勇气,还需要机会。在当时的环境下,他没有机会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表达出来。这是郑加真带着血泪、无可奈何的青春之殇。深刻的思想需要磨难激活。遭受挫折、痛苦、委屈,历经严酷的磨练后,当他获得了回到现实大地走笔的机会时,他直面现实、追寻历史,打捞历史还原本真。他以史家实录精神不虚美、不隐恶地记录历史,这种精神不仅成为作品的有机部分,而且构成其内在风骨。他站在史实的立场和审美的高度上将北大荒开发的功绩与人性被扭曲、异化造成的悲剧性揭示出来,弥补了《江畔朝阳》之憾。历史厚爱让他充当史官,他用生命为北大荒作传,写史时也塑造自己。十万复转官兵的业绩为北大荒甚至是为共和国填补了“空白”,然而在军事史上却是块“空白”,这不能不让人辛酸。公共史料固然重要,但它的缺失并不意味着空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隐蔽性甚至是私人性质的史料更具证明意义。郑加真靠着这些使他的作品不但填补了北大荒纪实文学和史学上的空白,而且填补了北大荒开发史的空白,填补了十万复转官兵军籍的空白,给军事博物馆留下一份厚重的史料,将“雕塑在历史丰碑上的英雄群体”还原,恢复历史本来面目。

选择纪实文学,就意味着作家必须正视历史、直面现实。构成郑加真北大荒纪实文学的立足点和生命的价值因素首先在于史实性,即历史的真实性。郑加真的北大荒纪实文学真实如铁,体现了作者的道义、良知和独立人格。他用一支沉甸甸的笔,以纪实文学的执著姿态进入历史,这种姿态决定其创作的真实程度,也决定其审美程度。他通过大量搜集、挖掘历史资料(包括对有关人的回忆的记录和整理等),展现特定的历史时期的社会本质、状态的真实性。由于所写的人与事都已成为历史,有的被历史尘埃所遮蔽、封存,郑加真坚持精神操守,穿越历史烟尘,探视和揭开历史的真实。这种精神坚守,则因文学被边缘化而凸显自觉的神圣,而批判精神也因时代的世俗化倾向而显得崇高与可贵,还原被遮蔽的真实。北大荒历经六十多年的开发建设,一代人已经渐渐老去,历史很快就要翻过这一页。郑加真以历史见证人和史家的双重身份,直面十万复转官兵开发北大荒这一段印证着意识形态、亚军事化管理,极左思潮的历史,将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与人文主义态度结合起来,立足现实、把握历史,再现那一段逝去的历史中那个以创业、牺牲为核心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他以惊人的毅力和可贵的胆识寻找话语的真实,在人们以统一的豪迈姿态,一味讴歌北大荒人崇高的牺牲奉献精神的时候,即垦荒大军始终听从召唤,始终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无论是向地球开战、与大自然顽强斗争的精神,还是以广阔天地为舞台、扎根北大荒的主人翁姿态。当然这是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的写照。但另一种悲壮的声音,带来的历史沧桑却被湮没。历史的是是非非,岂能一元化呈现,郑加真在被历史遗忘的角落,执著地寻找多元话语真实,寻求灵魂安宁,这种意念像潮水撞击着他的内心,拷问着他的灵魂。在进军荒原的当年,很多人就葬身于此:有因抢运油料,在泅水推运油桶的激流里被淹没,有因过分劳累,在麦秸里沉睡而被机车碾死,有因上山伐木,被倒木反弹而砸死,有因踏查荒地在风雪中迷路、失踪……今天北大荒的家园有他们的累累白骨。北大荒的每个居民点都有这样的公墓或坟包,名称各异,规模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碑石一律朝南,兀然肃立,随风低吟……就像当年他们身穿褪了色的军装,云集于北大荒,或列队向荒原腹地徒步进军一样……这五万多个长眠者的碑石,站在远离故乡的墓地,风里雪里,雨里泥里,有一种震撼天地的悲壮!③

郑加真肩负着真实书写北大荒的历史,给后代留下一份财富的责任。历史呼唤人性回归,使命感敲击着善待历史的良心。十万大军开发北大荒的历史,是一部用汗水、泪水和血水写下的历史。④苦难与死亡总是相伴,严峻的现实使他们不但流汗、流泪、流血,还承受不白之冤。他们躲过了1957年全国规模的“反右”斗争,却躲不过1958年北大荒独创的第二次反右斗争。牡丹江农垦史上记载被定为右派分子474人,反社会主义分子269人,定中右197人,定消极怠工分子514人……又是一千五百人的数字,北大荒残酷地捉弄了她的主人,她锻炼了拓荒者,它也制造一批当代流人。⑤在一个反常的年代里,作为个人,他在这个年代的权力话语面前很难有所作为,只能以主流意识来指导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尽管生活沉重而艰难,但移民们依然顽强地点燃信念之火,在荒原创造奇迹。虽然他们更敏锐地嗅到一股在动人的理想掩饰下的权力话语的虚伪和严酷的气息。这股风气不绝如缕的漂浮,令垦荒的生活变得艰难而凶险。他用史实说话,也批判了极“左”思潮给垦荒者带来的灾难。郑加真对北大荒的历史重大变故都如实书写,真实而深刻地揭示了“移民”的生存处境的艰难与无奈,揭示他们在不堪重负的处境中对苦难的承受与牺牲。郑加真以敏锐的眼力和准确的判断力,发现那被阻隔、被遮掩、被封存的真相与价值,他也因此在文学已失去轰动效应的时代,引起大范围的热烈反响。如果说《北大荒移民录》的成功与轰动,是因为作者那不掺一点假的大胆暴露和直率坦荡的风格,那么《北大荒六十年》再次震撼文坛,是因其以纪实手法,真实客观、充满激情地叙述了各路垦荒大军的重大事件和代表性人物。这让经历了开发阵痛的北大荒人(复转官兵、大专学生、支边青年、城市知青、国民党起义人员、劳改人员、自发移民等),终于可以正视这段历史。郑加真执著坚持的写作姿态,使他在北大荒文学的发展格局中,具有了标志性的影响和意义。

郑加真揭示大众真实,特别是立足弱势话语真实。《北大荒流人图》呈现了1957年以来被错划为“右派”的一批当年弱势群体的真实。1958年,北大荒不仅接纳了十万转业官兵,还接纳了国家机关各部门的“右派分子”约一千五百人,集中在密山垦区的八五零、八五三农场,这其中就包括了丁玲、艾青、聂绀弩、丁聪、吴祖光等文化名人。更有数万名有文化、各种专业技术的尉官,这支文化密集型、付出巨大代价的流人队伍增添了荒原开发的沉重感和悲剧色彩。“真实性问题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问题,而是一个良心问题、勇气问题、制度问题”。⑥郑加真为北大荒文学描绘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以勇于进取的军人性格一路向北破天荒。用一生破译向地球开战,厚重文化内涵,留下深厚的底蕴。为北大荒作传,开垦尘封的历史,这是郑加真坚守了几十年的心愿。“北大荒是一本写不完的书,有生之年,我还要继续写下去,永远不会停下脚步!”⑦他沉入生活的基底,用敏锐的穿透力、感悟力、反思力,用纪实文学展现偏远荒凉、寒冷的北大荒,如何建成现代化、立体化、自动化粮储的北大仓。

二、触摸灵魂:艺术还原历史

对于纪实文学来说,史实性不可或缺,文学性也不容忽视。郑加真的纪实文学主要表现为寓真实于文学特征的描绘,给人以生动形象的感染力和审美感受。因为有着写小说的扎实功底,他的纪实文学的写作才具有文学性。在这个意义上说,还原历史是一种艺术的还原。作者借大量的资料丰满历史的血肉时,其实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感知历史,赋予作品以独到的思想、情感和艺术魅力,历史因此才有了生命的灵性。

郑加真坚持文史结合的原则,用鲜活的人物丰富纪实文学的肌理,让枯燥的史料转化成可感的文字。北大荒是作为一个整体形象在他作品中出现的,这一点比北大荒小说塑造的更为真实丰满。不说率师开发北大荒的王震将军;不说效力北大荒30年的“焦裕禄”式的干部王正林局长;也不说丁玲、聂绀弩等文化名人。他笔下大众人物的心理与个性描写使得人物性格鲜明、血肉丰满而有深度,能触摸到真实的灵魂,感受到迷乱的历史中的人生悲剧。忧伤压在社会底层知识分子的心里,郑加真以独特的智慧、精神向度和审美品性,理性把握、言说自己的认知。郑加真以沉重的笔触,刻画了拓荒者的形象,写出了他们的心声。《永不放下枪》的作者徐先国是一个心路历程复杂而幽深的形象。在部队时,他异常活跃、开朗豪放,才华横溢,爱好体育。到北大荒后,风华正茂、英俊倜傥的他,已经变成一个言辞谨慎,极有分寸感,完全符合当时农场宣传干事身份的人。谈到他的诗时,他都谦虚回避,在与作者的多次谈话中内心都有难言之隐。直到十万官兵开发北大荒30周年时,作者向他开门见山地请求给后代留下一份财富时,他才答应。他的《拓荒者的心声——关于〈永不放下枪〉的片断回忆》揭示了当年出于政治原因,有着不同“错误”的转业官兵们饱含血泪的辛酸经历。残忍的现实浇灭了他们的理想和热情,他们承受的是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开荒种地、伐木筑路、鬼沼暴风雪……忍受着恶劣的生存环境的摧残,忍受着精神的折磨,忍受着遥遥无期的劳动改造与心灵孤独,甚至还要忍受“专政力量”的肉体惩罚和思想折磨。承受着这种失望、痛苦、消沉、毁灭性的感受的还有姓李的上尉女军医,她是个温文尔雅、有情有义、隐忍负重的形象。上校丈夫受批判并央求她承认自己唆使,她为了爱主动承担教唆的罪名,顶替丈夫戴上“右派”帽子,丈夫说与她办理假离婚。她来到北大荒后,多次写信给他,负心的上校都没有回信,女军医将伤痛深埋在心底,全身心地投入到救死扶伤的工作中。当上校得知她怀孕后又编造谎话,检讨似的回信,要求她将来回北京生孩子,而她坚决要将孩子“生在北大荒,长在北大荒”,因为她相信“北大荒绝不会把孩子造就成他那种小人”。⑧善良的她没有在爱中迷失自我,丧失人的尊严,她在苦难中变得倔强而刚烈,成为更加有独立意识的北大荒女性。

在那个权大于法的失态时期,封建家长意志假借“无产阶级专政”的名义,实行残暴的政治高压政策,甚至采用反人道的法西斯手段。勇于追求真理的探索者因受社会政治的制约而带有某种悲壮的色彩。王云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作为公安军校的高材生,谢绝领导留他在部队发展的好意,带头到北大荒。因一病号没得到及时的治疗死在马架子,他刚直不阿,好鸣不平,以“悲风”为名给领导提意见。在迷茫中执著坚定,并围绕“给某个人或某级领导提意见,是否就是反党”的问题,和一群人辩论了三天三夜。他触到了社会的暗礁,被打成反革命,他坚持上诉,还不断上访,不断讨说法。在牡丹江垦区第二次反右斗争中被当成“活靶子”,判4年徒刑,又被揪斗,隔离审查11个月,一直处于深渊绝境。他以非凡的勇气和毅力上诉了20年,才得以平反,释放回家。更具悲剧性的是桀骜不驯的湖南籍少尉领航员熊某,他具有火爆、刚毅性格,他嫉恶如仇,富有反抗精神。父亲被划为“右派”,组织上让他揭发父亲,并与其划清界线,他极为不满,甚至大发雷霆,拒绝揭发父亲,后被开除团籍,摘下肩章帽徽,发配北大荒。在火车上,他火山喷发地倾吐不平之情,痛斥劝慰他的胆小同伴,刚到密山车站他就成为十万大军中经农垦局批准的第一个右派。熊某要求回家,没被批准;他继续反抗,“持锹行凶”后被拘押又“夺枪逃跑”;寒冬被绑在电线杆子上,冻坏了双手;送往医院也不配合治疗多次将绷带扯掉,病情恶化后截去双肢,不知所终……这些真实人物展示了他们性格和情感的全部,让人触摸到一个血肉之躯激情的心跳,主人公所特有的品质、复杂的情感经历,个性化的语言等使人物鲜活欲出,氤氲着北大荒历史浓烈的悲剧色彩,熊某没有发言权、处处被动挨整的遭遇,昭示着呼吁人性、人道和民主回归的底蕴。

与不知政治风浪凶险的人相比,那位已谙世故的姓司的转业上尉不计后果、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更是暗含着苍凉、悲壮的抗争情绪。他当着慰问团的面,诉说在部队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诉说来到迎门顶子以后面临的各种困难:住没住的,吃没吃的,还不叫休息,一天连续十多小时的体力活……说到这里,他还有意地冲慰问团成员和指导员挖了一眼:

苏联、美国不是卫星上天了吗?对我来说,三颗卫星上了天!第一颗卫星是我转业,第二颗卫星是我来北大荒,第三颗卫星将是我的彻底完蛋……什么形势大好,也许全国形势大好,我们农场困难重重,好个屁……指导员要我向慰问团表决心,我的决心是坚决离开这里,打回老家去!⑨

郑加真在这段熔铸太多是非的历史面前,不愠不怒地将历史中人物展示给读者,他用史实说话,用人物的话,清晰地呈现历史的悲壮和真实。郑加真率先立体地揭示了北大荒开发者的内心世界,艰苦的劳动,恶劣的物质生活,并不能摧垮拓荒者们的心灵,倒是时刻高悬头顶的“阶级斗争”的利剑带给他们政治上、精神上的伤痛,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歧视、冷漠,折磨着这批流民。他们不能打破思想桎梏,屈辱而坚韧,奏响生命低吟又高亢、沉重而悲壮的交响。

郑加真的纪实文学揭示的历史真实,是以新奇事件为主线串联起来的,那些堪称世界一绝的新奇事,构成独特的风景,北大荒接纳了一只特殊的垦荒队,他们操南腔北调,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有军人不怕牺牲、吃苦耐劳的精神,生活虽然艰苦,但充满智慧和乐趣。创造性的杰作背后是艰苦卓绝的生活。北大荒奇特的建筑物:“空中厕所”,因为北大荒蚊子太多,往背风的地方一蹲,脸上、手上、脖颈上、屁股上就叮满了蚊子,“像撒了一层芝麻粒似的”。足以想象出蚊子之多。没有安全如厕之所,拓荒者在离地三米高的树叉上搭厕所。厕所搭在树叉上,有风吹着,蚊子难以聚集,人才可以轻松地方便一下。拓荒者发明测绘“脉搏测流器”是因为没有仪器和手表,测绘者从棉袄上扯下一团棉花扔到河里,然后手按脉搏,通过脉搏跳动的次数和棉花团在水面漂流的距离,来计算水的流速。而发明“裤播机”是因为没有播种机,或者播种时地涝、机车不能下地,强行推广所谓“先播种后整地”的窍门,组成大批人马,每人把裤腿两端一扎,装满豆种,往脖子上一挎,在地里一边走,一边往地里撒豆种,一人一天能撒出去好几吨。“大跃进”时期,甚至在明水汪汪、未经整平的地里撒豆种。

北大荒创造了全国人均居住面积最低的水平。没有单独的宿舍,创造了“男女混居”、“多户共居一室”的奇迹;“四喜临门”的“集体洞房”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草屋里,同时住进去四对新婚夫妇,还有一间屋子住进18对夫妻。天灾人祸之年,饥饿、疾病、死亡笼罩着北大荒。饥饿至极的职工拖着浮肿的身躯走向草甸,用手扒开土层,生吞塔头草墩下的根系黑土解饿,这种做法被推广。北大荒的奇事还有:中南海陪毛主席跳过舞的女文工团员开荒种地;特等功臣下放赶牛车;拍X光片的军医当炊事员;因北大荒到处是沼泽,拓荒者脚严重溃烂,只好在塔头上跳“塔头舞”;马架子为他们提供了“家”,也由于草木结构引发诸多悲剧,烧死烧残垦荒者及其家属……条件艰苦,缺少蔬菜,患上夜盲症;遭受风雪、毒日、蚊子、野兽的侵袭,面临疾病的困扰。面临着一场特殊的战争,敌人是“沼泽、大酱缸、狼、熊、蚊子、小咬、风雪,以及暴虐成性的千古荒原”。这是只有北大荒才能发生的奇事。

北大荒奇而不怪的杰作背后透视出拓荒者的累累伤痕。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使得被淘汰出军人队伍的放逐者共同蛰伏在中国东北角。郑加真第一次从北大荒千年移民史的角度去写这些被部队刷下来的,犯了错误发配到北大荒的移民,他们用沉默和忍耐去面对无法冷静,却不得不用沉默和忍耐才能面对的事情,当年来到北大荒的人都不同程度地遇到挫折,甚至是人为的打压,无论头上扣没扣“帽子”,身后都拖着或长或短的“影子”,他们有着类似的遭遇,感受也是相通的。他们没有抗争的权利,只能“充军”到北大荒,隐忍着内心的伤痛,沉默地持守。尤其令他们生存雪上加霜的是那些拿出冠冕堂皇的“批判、专政”的理由,对他们肆意压制、乱扣帽子的行径。作者正是通过移民所受到的不信任和他们因为抵制错误的政策而被迫害的事件,披露了鲜为人知的北大荒移民的悲剧命运和历史的荒谬。《北大荒移民录》以沉重的话题切中十万复转官兵的隐痛,以令人扼腕的事实揭示了丢掉军籍的移民们内心风暴。对他们来说,真正的震荡“莫过于当年党和军队错待了他们,将他们视为不听话、不驯服、不报喜只报忧的‘逆子’,从而‘光荣’地将他们打发到漠漠大荒来进行‘开发北大荒’的思想改造了”。⑩政治上的震荡,心灵上的震荡,百倍于肉体上的震荡。他们不得不忍受着妻离子散的打击,不得不抑制着枯死的心灵,绝唱北大荒,拓荒者的心路历程、精神气韵和无比苍凉的青春增强了人物悲剧的震撼力,日常生活中的事件带来的情感冲击力,都让文字裹挟着迷人鲜亮的色彩,只要正视当年的现实,就不能不承认十万转业官兵一边拼命地劳动,一边普遍存在着焦虑与失望,一种无所适从、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忧患感、危机感与渺茫感,笼罩在表面上轰轰烈烈的黑土地上。郑加真用力度和深度的理性关怀坚守纪实文学的品格和审美精神,让人深切感受到纪实文学竟然也会如此美丽绽放。

三、史家态度:北大荒精神再阐释

纪实文学与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密切相关,作家必然承担思想家与哲学家的使命,“当思想的深度构成读者对报告文学的普遍要求的时候,思想性就表现为一种美”。⑪郑加真始终保持着忧患意识,深刻反思历史进程中发生的曲折和失败,思想之美根植于他的史家态度。郑加真面对质疑,⑫坚守史家立场。认为十万复转官兵不论是以什么方式来的,从史学的观点来看,都属于“移民垦殖”的范畴。考察那场垦荒运动,动因很多,解决复转军人就业,开发北大荒增强国防力量,但是最根本的动因还是为了解决人民和军队的吃饭穿衣问题,但仅仅停留在“战士解甲归田”、“向地球开战”的豪言壮语中,这不是历史的真实。当年写《永不放下枪》的那位少尉军官徐先国在花甲之年向郑加真展示自己当年的日记:

1958年7月18日,那首诗在《人民日报》发表之后,场长非常严肃地指示我:你们知识分子的主要任务,是劳动锻炼,好好改造,今后写什么要交给组织审查,最好不要乱登报,免得惹麻烦,免得造成不良影响……

我无言以答。我又看见了那个不吉祥的影子……

拓荒者的心声是饱含血泪的!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⑬

看来,只有把《永不放下枪》和关于这诗的回忆同时揭示出来,才构成“十万官兵开发北大荒”这个历史事件的整体。1958年7月7日《人民日报》以摘要的形式刊登徐先国写给王震将军的信《要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给王震部长的一封回信》揭露了复杂的真实,这不是一味的豪壮所能涵盖的。现实环境艰苦,领导工作方式粗暴,不耐心,动辄“不好好劳动扣你工资,考虑你的党籍,有劳动改造队改造你们”。⑭法院、公安局、派出所成为领导的权力的象征。如果说1947-1948年一批复转军人、残废军人是在解放战争的硝烟中走向荒原,那么,十年以后的1958年,十万官兵是在整风反右的“大字报”的火光下奔赴北大荒。⑮郑加真曾经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采访过一些老战友,他们都言辞慎微,似有难言之隐。30年后才畅所欲言,展现许多深藏于“月球背面”的东西。“从他们各自的曲折经历中,逐步了解了十万大军开发北大荒这个伟大历史背景下如此错综复杂的个人命运。我第一次从功绩和灾难,成就和失误相结合的角度,来观察我的战友、我的荒原、我的军队、我的国家。这是豪迈的,也是残酷的;这是壮丽的,也是惨痛的……如此复杂的群体,如此巨大的转折,如此惊人的奉献和牺牲,如此高代价的移民垦殖和高速度地大进军,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言辞和正规的史书来表达了”。⑯

在那无视现实,只强调向往的年代里,拓荒者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农垦某领导“指示”令人怵目惊心:“……转业军官中有病的,目前也一律不要送回,就在你们那里养起来,能劳动的参加一些轻微体力劳动。如果现在就将他们送回就要捣乱……”⑰病号原本被“一刀切”、“满堂红”地发配北大荒,经慰问团反映,可以按照他们的病情加以妥善处理,包括送回部队医院治疗,而送回就要捣乱的说法实在是让人费解。郑加真以史家的勇气和胆识,把“右派”、军人中有“毛病”的人发配来北大荒,比喻为“像城市将垃圾倒在郊外,像欧洲将有毒的工厂废物倾泄在非洲,当年军队将这些在‘整风反右’战场上打扫下来的不顺眼、不听话的人,一股脑地倾倒在‘北大荒了’”。⑱移民与流人没有本质的区别,“北大荒真是尉官们的世界!这块古老、偏僻、荒漠的土地像暴发户,一下子接纳了如此众多有文化专长的年轻的“移民”。⑲这批尉官们正要为军队做一番贡献,却被动员来开发北大荒了。这里,移民开垦、上山下乡、裁减军队是一个重要因素,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共知的政治因素,是所谓有着不同“错误”。这错误大致是家庭出身、个人历史问题或有海外关系。这些脑门上写字的人,集专政对象与光荣的拓荒者于一身,他们刚从军营里的大字报的火力圈里解脱出来,惊魂方定,却要抖擞起精神,向地球开战了。转业意味着失去一切:军人的荣誉、尊严、心爱的专业、献身国防现代化的机会、恋人和未婚妻、优厚的工资和生活待遇等,而这里最为重要的是失去尊严。两种声音一语中的、令人心灵颤动:“别揭十万官兵的伤疤了,早年的伤痛和泪水已经太多,还是多摆摆英雄业绩和农业现代化的成就吧!”“不,如今已不是当年光顾往脸上贴金的年代了,我们不需要那种虚假的光荣和伪装的神圣。睁大眼睛,解剖一下这个历史事件的得失与是非,这才是真正拓荒者需要的勇气”。“北大荒需要在自豪和激励中正视失误,继而在失误的反思中创造出更大的自豪和奋进!”⑳北大荒半个多世纪的拓荒史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等方面,正因为如此,他的笔才显出沉甸甸的真实,朴实中见理性,冷静中见激情。这种历史反思的理性精神,在进行真实呈现与批判的同时,又向历史的深层掘进,以当代意识对这段历史进行理性观照,启示人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锋芒指向封建、愚昧和官僚主义,呼唤民主和人道主义。这种历史反思与批判精神彼此渗透,构成郑加真纪实文学的理性精神。史学家要考察北大荒的开发史,一定要看郑加真的作品;文学家想挖掘这片土地的传奇色彩,也要看他的作品。毕竟,真实是最有价值的。

郑加真通过人物命运沉浮,反映出的党在政治、思想路线方面的失误,探讨了北大荒开发建设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历程同时,将反思指向自身,即通过拓荒者的行为来反思、观照历史,品味着悲欢荣辱。他不局限于个人的遭遇,以独特的方式对其进行了曲折而顽强的呈现。人生存的本能,这一最低的愿望屡屡遭受威胁,那个年代所谓的光荣与梦想就不能不遭到质疑,反思被时代抛荒已久的个人生存的尊严和价值,流露于笔端的文字也变得越发凝重有力。所有的人都应该以清醒的理智来反思那些年代的狂热和无知。从绵延不绝的苦难中凝聚出生命的尊严、生存的动力。“作为一名老兵,我不仅要将这个历史事件的伟大和智慧展示出来,也要将这个事件中的不公与愚蠢公之于世。我不是道德法庭的裁决人,但也不妨对这个伟大事件作出道德的评判”。㉑经历了三十多年的精神生活,郑加真开始对十万官兵转业北大荒的整个历史事件进行反思。他经历了从激情燃烧到冷静反思,以实录的方式披露了十万复转官兵开发北大荒的真实境况,使人们清醒地看到作为流放者的他们和“右派”是怎样被时代抛弃,成为荒谬政策的牺牲和献祭者的。郑加真以代言人的姿态,对那场运动进行还原和审视,站在灵魂审判台上,对历史进行拷问。可贵的是,他没有外在地渲染苦难,也没有完全把苦难、悲剧都归结时代。毕竟那个是非颠倒、人性异化的疯狂时代是检验灵魂、探究人性的最佳时期。郑加真触及到历史的实质,当年问题的症结:“这就是‘大跃进’、‘共产风’以及‘整风反右’之后带来的‘左倾思潮’,给这场‘移民垦殖’造成的影响!”“当年用思想代替物质,以‘精神万能’来指导这场‘移民垦殖’运动的年月,任何运动,活动都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而且,这些运动和活动都渗透着‘形式主义’的缺陷。连同这规模庞大的慰问活动,也摆脱不了这种困境……这运动本身就是目的,其它的目的一概抛在脑后”。㉒为了迎接慰问团,他们掀起了生产新高潮。以人力代替机器和畜力,用20-24人栓一张双轮单铧犁,完成翻地任务。过去用牛拉,日耕9亩。他们却日耕1.1垧。带病劳动、冒雨苦干、苦战通宵,数夜不归的做法极为普遍。他反思垦殖史上的“淮海战役”,剖析复杂而微妙的复转官兵心理,认为这里掺杂着五七年“反右”的阴影,也掺杂着“大跃进”的狂热。

“政治运动”的气温逐渐增高的形势下,十万穿军衣的“移民”们凭借狂热的幻想和干劲“大跃进”,掀起了一场令人自豪、又使人伤心的热潮。狂想和空想,将勇敢变成了愚昧,化干劲为鲁莽。他们勒紧裤腰带,咬牙苦战,用天真的幻想编织一幅幅“共产主义蓝图”,城镇生活军事化、战斗化、集体化。他们捐出所有的积蓄,家属也说“给钱不干,不给钱多干”的豪壮之语。转业军人拼命苦战,节衣缩食却将大批粮食白扔在水里,来换取“播种进度”的大跃进;宁可自己挤在透风漏雨的草棚马架里,却将大批砖瓦材料兴建劳民伤财的“万米孵化大楼”;白天苦战,放生产上的“卫星”,晚上还不让休息,连续“作战”,人人做诗,放所谓诗歌“卫星”;“共产”和“跃进”两股孪生气浪让他们忘了开发北大荒的真正目的。头脑狂热带来的教训比大跃进的失败还要惨痛!

北大荒真是与“流人”和“右派”结下了不解之缘。不仅大量接纳北京派遣来的当代有名的“右派”,而且就地制造出来一批“右派”。他们过着那种政治上最低档、体力上超负荷的艰难日子。这是十万复转官兵的生活,是鲜活的生命历程,强劲的生命热情对心灵的涤荡。在一种强烈的历史使命感的驱动下,苍凉之气和汹涌于心中的激愤之情引领着作家探寻。把一个个流血的、跳荡的、桀骜不驯不屈的心灵勾画出来。他们在北大荒经历了疯狂年代所带来的人生炼狱,作品的肌理和脉息中辐射出累累伤痕,这是被意识形态所遮蔽、歪曲、粉饰了的残酷真实图景,折射出特定时代的荒唐和经历者的隐痛;反思了北大荒开发史的种种失误和教训;也洞悉出我们民族文化心理积淀中的劣根性,以警醒后人。

郑加真的纪实文学具有鲜明的反思倾向,不仅是对移民垦殖运动的历史判断,而是上升到对引起整个国家大动乱的政治运动的冷峻认识,并在这一高度探索人的存在、异化和人的抗争。

郑加真克服了来自自身的和外界的思想障碍和成见,逼近历史的真实。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那场始于1947年到1958年形成浩浩之势的拓荒史,这是巨大的挑战,能做到客观地写更是难上加难。郑加真立足于忧患与悲悯的精神背景进行深度文化反思,显示出执著而深沉的批判。他以拨开迷雾求真理的勇气和胆识,神圣的责任感和崇高的使命感,还原历史真实的良知,执著而坚定地与历史对话,追索历史的本真,把自己在垦区多年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用文字表现出来。他既是作家,也是一位严谨的史家,他将焦点放在十万大军开发北大荒这个伟大的壮举背后,揭示复杂的个人遭际和悲壮的献身;以多元的视角审视北大荒、十万官兵和共和国;他用纪实文学诠释了:“历史大约是所有女神中最残酷的一个女神,她驾着胜利之车,碾过成堆的尸骨。不仅战时如此……”(恩格斯名言)他用赤子之心,探索十万官兵斑斑驳驳的心灵轨迹。以事件为主线,将涉及到的人物贯穿其间,以纪实文学的真实性和文学的生动性为我们展现了真实的北大荒近半个世纪的开发史,最为可贵的是,不仅展现了“月球的正面”,也折射到“月球的背面”。让功绩和困难,成就和失误都呈现出来,这是郑加真对北大荒人的贡献。郑加真对北大荒精神的再阐释抓住了实质,“过去一直是16个字的说法,就是‘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而我在开掘尘封的历史之后感到,对历史做出贡献、值得关注的部分移民来说,还要加上一条,四个字‘忍辱负重’”。㉓郑加真以史家的精神立场给北大荒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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