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秋
仅仅一周年,一只新基金从零发展到用户数量超过1亿、资金规模达5742亿元,不仅成为中国规模最大的货币基金,还荣膺世界第四大货币基金,客户数量更是问鼎全球……
余额宝的成功,展示了互联网巨大威力和无限可能。事实上,来自互联网的挑战者已敲开很多行业大门,而余额宝站在了最为高傲的金融大佬们面前,注定不会是一个平淡的故事。
更为重要的是,余额宝悄然改变了人们的理财观念,让“高大上”但却沉闷、晦涩的金融服务,变成了一种简单好玩的生活方式。
是在研制“核武器”
即使在阿里巴巴这样一家常常激情与野心爆表的公司,余额宝项目支付宝方面负责人祖国明和整个团队也没料想到余额宝会有今天。
祖国明告诉记者,开始做这个业务时还玩笑般地说,可能是在研制一种“核武器”。“现在看来,余额宝确实达到了这样的效果,对整个基金行业甚至金融业产生了很大震撼,2013年被认为是互联网金融元年最根本的标志就是余额宝的推出。”
的确,他们料想到了这个产品对基金行业带来观念上的冲击并引发思考,但却没有想到用户会这么喜欢,基金规模会发展这么快、这么大。
“立项的时候我们预估,第一年能有一两千万用户和几百亿规模就可以。”祖国明告诉记者,实际情况是达到了这个“预估”的10倍。
尽管余额宝是2013年年中推出,其实2012年前后就已开始酝酿。彼时,祖国明刚刚调到支付宝不久,而他的多年好友,天弘基金副总经理、余额宝项目天弘方面负责人周晓明,刚刚到天弘基金负责电子商务业务。至于为什么会去做一个余额宝这样的产品?祖国明的回答很官方,但也是实情:“为了满足客户需求。”
在支付宝这样的第三方支付平台上,会有大量“沉淀资金”,无论是买货、进货、卖货,用户都会留存部分资金在账户中,但这些资金在支付宝中连活期利息都没有(支付宝不是银行类金融机构,金融监管政策不允许支付宝等给账户上的钱发利息)。为获得利息而在支付宝和银行账户之间转进转出又非常麻烦,很多卖家将“希望钱放在支付宝也能有利息”的需求反馈给了支付宝,这成为支付宝做余额宝的初衷。
而对周晓明来说,下决心做余额宝的原因却是“穷则思变”。
当时,像天弘这样排名靠后的小基金公司面临巨大竞争压力。因为基金业要赚钱,规模是基础,做大规模就要靠铺渠道,而基金销售的主渠道就是银行。可是,近百家基金公司的上千款基金产品,想让银行优先卖你的产品只能付出高昂渠道费,这个渠道费几乎达到基金管理费的三到四成,对于小基金公司来说可能更高。
在这种背景下,天弘想到了做直销以省下高昂渠道费。
基金直销一般有两种方式:自建实体网点或做电商。实体网点投资太大,做电商成为唯一选择。而2012年5月11日,支付宝获得了基金支付许可,也在积极寻找合作方。
已是多年好友的祖国明和周晓明几乎同时想到了对方,双方开始探讨合作可能性。但是,周晓明还是有些担心:“天弘基金可以为支付宝专门量身定做一个货币基金,给客户带来一些增值服务,但如果支付宝的备付金利差受到影响,会不会成为合作的障碍和难点?”
央行规定,支付机构备付金利息归属第三方支付公司,只是需要计提10%的备付金利息所得为风险准备金。支付宝的备付金规模巨大,2013年已达到日均1000亿元。
2012年7月,周晓明去拜访当时的支付宝总裁彭蕾,彭蕾明确回复他:“客户利益是第一位的,只要对客户有利就不会成为问题。”
接下来,便是艰难而漫长的产品开发阶段。
2013年3月14日,天弘增利宝的产品方案正式上报证监会。接下来几个月,天弘基金团队与支付宝团队的产品、技术、运营、公关等各块业务全面对接。周晓明告诉记者,在讨论产品细节时,“两方项目组的人员真正体会到了金融与互联网融合,包括1元起购、转入即申购、T+0随时赎回、收益每日呈现等特性,都是双方团队经过了很多轮激烈的讨论之后达成的共识。”
好榜样还是坏孩子
初登舞台,余额宝因没及时进行备案和提交银行监督协议而被证监会点名“敦促”。尽管余额宝很快提交了相关报备材料,事件有惊无险,但这也成为余额宝与监管层不断磨合的开始。
此后,大量业内人士和专家教授开始研究余额宝到底合不合规、违不违法的各种细节问题,余额宝红利是不是来自于监管空白也成为争议的焦点。
争论高峰出现在今年2月份,有媒体人士撰文,言辞激烈地批评余额宝是趴在银行身上的“吸血鬼”,是典型的“金融寄生虫”,它“严重干扰利率市场”,为经济健康发展“应立即封杀余额宝”。一时间,叫停余额宝的舆论不绝于耳。随后的3月4日,央行行长周小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表示:“央行不会取缔余额宝,对余额宝等金融业务的监管政策会更加完善。”
但是,对余额宝是否会被取缔或叫停的焦虑,还是日渐浓郁。
今年全国两会,“互联网金融”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这无疑是给焦虑中的余额宝和它的小伙伴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但两会刚刚结束的3月23日,工、农、中、建四大国有银行集体下调支付宝快捷支付限额,幅度从原先的单日5万降为每日5000(每月5万),并由此引发了工行和支付宝“谁在违法”的口水战。
不过,业界普遍认为,四大行封杀的根本原因可能是余额宝等互联网金融产品的创新触及了四大行的利益。
针对这一事件,久未发声的马云在其来往“扎堆”中发表文章表示:这是支付宝“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光荣的时刻”,“四大天王封杀,支付宝虽败犹荣,虽死犹生,但决定市场胜负的不应该是垄断和权力,而是用户!”但不久,马云又删除了这篇言辞犀利的文章。
余额宝究竟是好榜样还是坏孩子,几乎成为了整个金融圈热议和争论的焦点话题,甚至数度引发剧烈的论战,直到今天也仍未停息。
“宝宝军团”与互联网思维
尽管已经有了几千亿的规模,并且确实在短时间内迅速分流了银行大量存款,但相对于银行业已过百万亿元的总存款金额来说,包括“余额宝”和各种“宝宝”在内的货币基金总额,还不及存款的1%。人均5000元的投资数字,更是让传统金融大佬们嗤之以鼻。显然,这些“屌丝客户”原本就不属于银行、基金公司认为的目标客户。
寻找到20%的优质客户,赚回80%的钱一直是金融圈的经典理论。那么,传统金融大佬们又在紧张什么?这种看似“过度”的反应,应该来自于未来的想象空间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有意思的是,紧随余额宝之后,互联网大佬们几乎在金融领域聚齐。
今年1月22日,腾讯旗下的理财通上市,当天募集资金超过8亿元。除此之外,百度百发、京东小金库、苏宁零钱宝等互联网理财产品也都如火如荼,“宝宝”军团正在日益强大。而更为“创新”的P2P、众筹金融等新鲜玩意儿,也裹挟着互联网金融的战衣粉墨登场。
互联网金融的多米诺骨牌似乎已被接连推倒,如何在创新的同时平衡好失误和风险,也就变得尤为重要。但是,监管的目的又不仅仅是防范风险,还要促进行业发展和服务经济社会需要,这就要求监管者必须在效益和风险之间找到平衡。大谈风险、建言取缔者的出发点在于风险考量,而多谈自律、建言放手者的出发点在于效益考量。如何把握两者之间的平衡,需要智慧和理性,更需要胆识和勇气。
而在中国,余额宝产生的原因在于目前中国银行利率没有市场化,银行活期储蓄利率被强行压低,不能反映出资金的真实价格。余额宝将普通用户的钱聚合起来,形成了与银行进行利率叫价的资本,于是才有了利差收益。从这个角度讲,余额宝确实加大了利率市场化的压力并加速其进程。而一旦实现利率市场化,对整个中国金融体系乃至整个经济体系所带来的影响和变化,则又是颠覆性的。
有人将互联网思维比作我们这个时代的“文艺复兴”,它的改变力量未必是真实的物质催化,而更重要的是思维方式的催化。也就是说,“余额宝们”未必能拥有颠覆传统金融的力量,但“余额宝们”给人们思维方式带来的冲击和对人们的教化,也许拥有这样的力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