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孩子的自毁与自救

尹丛丛

在花季少女和失独老人两个极端人群中，孩子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对于前者来说，他既是青春之路上的绊脚石，亦是日后要付出的代价；对于后者来说，他是生命的延续，养老的根基。

花季少女的孕育之殇

2012年底，烫着大波浪卷、染着黑指甲的雯雯到烟台107医院产科做流产。

在她的病历上，这个看着成熟的女孩，不过13岁。

在来之前，这位留守儿童，刚刚经历过一场离家出走，回来时她妈妈看着她高挺的肚子，再三追问，她的回答是，“长了蛔虫”。

这并非有意隐瞒。此时的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7个月，因为肚子难看，她还专门跑到了一家减肥中心要减肥，在被工作人员拒绝后，母女俩才来到医院。

雯雯妈妈说，“医生一说雯雯怀孕，我当时就天旋地转，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怎么就怀孕了！”但雯雯显然没将这个当回事，引产完后，她的母亲在一旁流泪，她则拿着手机玩游戏，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事实上，据国家人口计生委发布的数据，中国每年人工流产至少1300万，这还不包括1000万药流和在未注册的私人诊所所做的人流数字。接受人流的25岁以下女性约占50%，其中65%是未婚女性，重复流产者达到50%。

济南市妇幼保健院花季呵护中心副主任医师孔美荣提供过一组数据，在一段时间内，他们中心为430名女性做过流产手术，其中18岁以下的未成年少女占两成，年龄最小的只有12岁。这些少女中，八成以上都是怀孕不到两个月，最多的已经做过6次流产手术。

“来做流产手术的有两种孩子，一种是看起来很年轻，大多十七八岁，很少透露真实姓名，在医生面前也表现得比较‘老练。另外一种则完全相反，年纪很小，打扮很潮，头发一般是卷发，穿着很暴露，脚上的鞋子也是奇奇怪怪的，对自己要流产一般没有羞耻感。”

但流产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松”的事。2006年，四川绵阳19岁少女小水在绵阳市高水医院做人流钳夹手术，次日病情加重抢救无效死亡。2013年，陕西南郑县15岁的女孩刘某因难产身亡。

依照临床数据来说，妊娠并发症和不安全流产已成为15-19岁少女的主要死因，少女在人流后发生并发症的可能性是成年妇女的2倍，甚至可能影响日后的生育。

即便这样，很多女孩并不重视。“做完人流手术应该休息几天，并且要避免参加一些活动比较剧烈的体育运动。但很多女孩并不注意，流完产就去逛街，或者参加剧烈的运动，还经常吃冰激凌等冷食，这些都有可能损害身体，影响到将来的生育。”济南阳光女子医院副院长李陇生说。

失独家庭的养老自救

2010年5月25日，60岁的盛海琳产下了双胞胎女儿智智和慧慧。

一年前，她的独生女儿婷婷与女婿因煤气中毒去世，让当时已经59岁的盛海琳顿觉生活了无希望——“噩耗传来的时候，我崩溃了，我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觉得那时候活下去要比死难得多。”作为失独老人，她甚至在女儿的墓地旁为自己准备了一块。

“有孩子就有希望”，这是她拒绝领养的理由。

但显然，两个孩子出生后，已经应该养老的盛海琳面临着另一本经济账——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在育婴箱里待了四十多天，老大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论日后的生活费、学费、保姆以及各项开支，两个孩子每个月的花销高达一万元。

为了挣钱，这个已经耳顺之年的老人，开始在外四处演讲，一个地方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几乎走遍全国，“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为孩子积攒一些钱。我已经64岁了，为了孩子几乎拼了。”

据卫生部《2010中国卫生统计年鉴》估算，我国每年新增7.6万个失独家庭，全国失独家庭超过百万个。无法养老的失独家庭，是摆在全社会面前一个沉甸甸的民生问号。

2002年9月1日施行的《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中规定：“独生子女发生意外伤残、死亡，其父母不再生育和收养子女的，地方人民政府应当给予必要的帮助。”

这个“必要的帮助”，换算到2014年的具体标准，则成为国家卫生计生委新闻发言人姚宏文2月10日在新闻发布会上所说，“今年起将独生子女伤残、死亡家庭特别扶助金标准分别提高到城镇每人每月270元、340元，农村每人每月150元、170元”。

无法养老，可否再生一个？作为中国年龄最大的高龄产妇，盛海琳自己也认为，“我的经历不可复制”。

医学上一般认为，现代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在25—30岁，35岁以上才分娩的产妇则被称为高龄产妇。丹麦一项研究显示，女性到35岁时，怀孕失败几率可达20%；42岁时，失败几率达到50%以上；流产几率在45岁时，更是高达74.7%。

除却妊辰并发症和妇科癌症，“大龄妈妈”还需要面对胎儿超高的致畸几率。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对500万名孩子进行了长达10年的跟踪研究后得出结果，母亲超过40岁，生出的小孩得孤独症的是20多岁母亲生出小孩的一倍。

可没人想要放弃。51岁，但已经努力了三年想要怀孕的失独母亲李夏说，“没孩子的路太可怕了”，“就是将来住在养老院，我也希望有个孩子能来看看咱们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