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有文化味道的树

流沙

富阳的郁达夫故居前有两棵树，桂花树，两人多高，郁郁葱葱。

很香。

它是四季桂，只要气温适宜，它就会吐露芳香。有人说，就像郁氏的文章。

郁达夫的作品很奇怪。大家都认为他是散文家，其实更绝的，是他的旧体诗，如《钓台题壁》：

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特别是这一句“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古往今来，能有一两句诗句能如此脍炙人口，已然了不得了。更了不得的是郁氏的小说，也是一绝。

郁达夫是富阳人，富阳是个小地方，是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不仅仅是环境，更是人文特性，外地人总是觉得富阳人太安逸，个性上“自成一体”，有点小乐惠，还有点小固执。

郁达夫就是这样的人。

富阳人喜欢桂花，甚至把一条纵贯城市的马路叫做“桂花路”，路兩边真的种有桂花，每年秋来，金风送爽，满城飘香。

桂树之于富阳，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情。如果农民造了新屋，门口种上几棵桂树，那就像在门堂前挂了一幅名家的字画，“文绉绉”的氛围就有了。

农民们还喜欢玩点桂树的“唯心主义”。一次去一个村子，发现有户人家门口混种十几棵枣树、桂树，这种混种倒是第一次见。于是就问了，主人让我从左到右念：“枣、桂、枣、桂…… ”主人哈哈大笑，“你看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我此前看过的桂花大都是开黄花，也有开红花的，数量极少。迄今让我记起来开红花的桂树，还是未参加工作时在亲戚家看到的。他告诉我让桂花开红花的秘密，就是把桂树嫁接到石榴树上。我没有去验证过，也没有讨教过植物专家。但凡有人问何为红桂，我都这样告诉他们，希望这不是以讹传讹。

桂树向来是美洁、尊贵之物。人们喜欢用“桂冠”来形容获得了较高的成绩。我一度不明白“桂冠”的由来，原来“桂冠”一词来自于国外，古希腊对诗才优美或者竞技获胜者，授之以桂叶编成的帽子，很少有这样一种树，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诗句去吟颂它，而且能形成一种普罗认同的价值，它是尊贵的、它是深沉的、它不是用来取材的，也不是仅仅用来当作绿化的……它是一种与文化很接近的树，它是人类的宠树，它就种在房前，与主人的追求和品位息息相关。

想想看，除了桂树，还真没有这样有文化味道的树了。

（易茗摘自《滨海时报》2014年09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