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信箱等了我两年。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深爱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此,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有一天,我和Vanny一起走在校园里,路边一根树枝勾住了她的衣袖。她大呼:“这棵树已经在这里等了我五百年!”
这么说来,那个信箱前世等了我多久呢?或者说,我等这段机缘,等了多少个五百年?
我们学校最大的两个系是中文系和外语系。中文系自古才子佳人辈出,南方男生朴素的外貌不妨碍内心风流倜傥,南方伊人也个个在水一方。全校学生都羡慕中文系,同样是读小说,别人读是浪费时间,他们读是勤奋学习。而外语系看起来叱咤风云,实际上苦心孤诣,学生的标准形象是这样:肩背手扛一至三本大字典以至弓腰驼背,手持拉长了天线的短波收音机仿佛在搞勘探,双耳充而不闻,口中念念有词。
我学的是外语,向往的是中文,同学看《China Daily》,我看《读书生活》。《读书生活》是校团委下属的一份报纸,由中文系学生自办,校内拔尖,内容文艺先锋,全面超越枯燥的英语学习。自从在教学楼前拿到第一份《读书生活》之后,我就开始觊觎挂在楼前的信箱——《读书生活》投稿信箱。
每天我都会路过那个信箱,每天我都会在这几句话中选择一句说给自己听:“他们肯定看不上我的文章。”“我写的也不比他们登的差啊,肯定行的。”“投一次试试吧,又不会损失什么。”“如果……会不会很丢脸?”
就这样纠结了快两年,到大二下学期,我终于认真整理了自己的一篇文章,装好信封,做贼似地塞进了信箱。
早知接下来的事情那么顺理成章——当初我何必浪费两年时间?投稿后的第二天,我就接到《读书生活》编辑部一个同学的电话,表示比较满意我的稿件。又过了几天,编辑部邀我去和他们一起开会。
这次投稿将我的大学生活分成两半,前两年是中规中矩的外语系生活,后两年是多姿多彩的“读书生活”。编辑部的同学并不全是中文系学生,大家因为对中文的共同爱好聚到一起,可算志同道合。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事,无论在人生什么阶段,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佳事。我从一只小菜鸟,到渐渐融入这个团队,发表自己的稿件,尝试约稿和编辑,筹备诗歌朗诵会,分发报纸,搭台招新。我常常跑到大刘和老田合租的房子里去,痴看他们满坑满谷的书,幻想两位学长毕业离校的时候把这些书都留给我。阿喜带我编辑报纸,教我画版,督促我写文章,还在宿舍偷偷煮饺子给我吃。涓涓和我结伴考研,朝夕相处一年,直到现在,都是推心置腹的知己。有人毕业离校,我们在校园的凉亭里欢送,大家一起唱《青春无悔》。这正是我理想中的大学生活。
毕业后找工作,筹备诗歌朗诵会、编辑学生报纸的经历为我加分不少。我找到了一份非英语专业的文字工作,延续着对中文和人文社科的喜爱。
多年以后,当有人问我在大学里最值得纪念的事情是什么,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读书生活》。一次普普通通的投稿,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空间的窗户,让我明白三个道理:第一,无论目标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都不妨一试,切忌妄自菲薄;第二,规避拖延带来的成本,在做好准备的前提下,越早行动,越能获益;第三,在专业之外,应该着意发展丰富的可能性,激发自己的潜力。
其实这事没什么新鲜的,大约每个大学新生都会面临选择社团的问题,每个人在尝试新任务之前都会犹豫和畏缩,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一拖两年,也不是每个社团都能扭转一个人的生活。“读书生活”教给我的道理,看起来和众多白领心灵鸡汤一样简单,但直到今天,我都在为践行它们而努力。
又到一年入学季,回想起我在大学时最可宝贵的经历,与君共勉之。
责任编辑: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