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慕一块黑铁的生活（组诗）

冰风

冰层中游弋的鱼群

鱼的生活，很简单

只在水里生，只在水里游

只在水里吃，只在水里住

鱼的选择，很快乐

前方是永远逃窜的目标

游弋是不断更新的追寻

假如有一天

黑暗笼罩了大海

寒冷封锁了水面

鱼依然简单

鱼依然坚定

它们从不会哭泣或惊恐

它们从不懂宣泄和怨恨

你从未看到这震撼人心的场景：

在结水成冰的挪威海洋

厚厚冰层冻结住成千上万的鱼群

但它们依然保持着游弋的自尊

啊--

照片上凝聚的笑脸

弯弓中拉满的激情

火山底积蓄的吼声

不信，请你在岸边耐心下注

当黑暗散尽冰层融化的时候

鱼群会像箭一样射出

鱼群会像火一样点燃

初冬·阿尔山

终于，终于与初冬一起

飞临神往已久的阿尔山

朋友遗憾地说，这时节

是阿尔山短暂却最差的风光

是啊，随风远眺

山峰是暗灰色的

林木是暗灰色的

甚至，山脚下的草原也是灰色

只有沟壑中的溪流依然清澈

五月天观赏那漫山遍野杜鹃花的人们呢

盛夏里沉醉在森林草原大氧吧的人们呢

寒冬滑翔于惊险刺激冰雪世界的人们呢

那比肩接踵的旅客身影

那人声鼎沸的喧闹场景

那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海

此刻，仿佛一下子全消失在无影无踪

其实，这一切美丽并没有真正动身

初冬的阿尔山是一卷质感完美的黑白胶卷

她正把春夏秋冬所有的美景，包括

每张笑脸、每双脚印、每一声赞叹

都静静地记录在摄影师精心构思的慧眼

等待辽阔大地铺开那白雪洁白光滑的相纸

她会为我们洗印出一张张精美绝伦的图片

老马识途

一匹扬鬃的黑骏马

一扬蹄，即踏上岁月苍老的额

草原上追风的骏马

天空中逐日的骏马

它的名声比一声高昂的嘶鸣

一道炫耀的闪电

还响亮

千里征战，衣锦还乡

黑骏马熟悉所有通向草原的

路标，甚至包括

白云飞鸟划在蓝天的航道

那九曲回旋的母亲河

那神灵端坐的敖包山

那在马蹄清脆的滴答声中伴舞的青草

而眼前的状况却让老马失蹄

露天煤矿，选煤厂，制革厂，化工厂……

是一个叫“老马识途”的词

把它的伤心重重绊倒

我羡慕一块黑铁的生活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十字路口，每一次都面临选择

既然选择就不可能

没有错误，甚至致命错误

于是，有人羡慕U盘的洒脱

选择对的即储存

选择错的则删除

储存再删除，删除再储存

选择反反复复

生活变得轻率而省心

但，我羡慕一块黑铁的生活

不管沉默为一枚门钉

或者锋利成一把斧头

还是负重如勒勒车轮的铁箍

都一直真实经历着

黑的悲与欢，铁的甜和苦

最让人销魂的境界啊

黑铁的生活可以回炉

熊熊燃烧的永恒之火

能够把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光

把你激情、平庸、黯淡的生命

统统融入火红的铁水

重塑你的铁血和丹心

然后，在岁月之锤

一记记痛定思痛的敲打下

在信念之砧一声声落地有声的叮嘱中

一匹黑铁的骏马浴火升腾

如果今生已做不成黑铁

但只要你心中有梦想

一只手照样可以把炉火

燃得熊熊，照亮真诚的日子

点亮满天华灯……

〔责任编辑 敕勒川〕endprint